朝歌一直没拿回那枚信物。
那枚水滴形状的耳坠，就这么被裴知意静静握紧在手心，而她，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
那信物的激活方法是什么？
或许只是轻轻触碰，或者听到特定的声音……就会蓦地被激发。
他们搞不好会直接被传送到外部世界。
朝歌绝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缓缓后退……她不愿承认她这次确实逃走了。
裴知意仍然站在原地，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再次来到利维坦身边。
那氤氲的冷绿，却愈加深了，像是在酝酿着风暴。
“怎么这个表情？”利维坦盯着她。
而朝歌，绝不愿露出半分脆弱。
她勉强镇定心神，撩了撩头发，假意示意了一下裴知意的方向，以示提醒。
她用唇语无声道，“信物的使用条件呢。”
“你必须怀着对君主的强烈崇拜……无比的敬意，与欣喜。当你的感情足够强烈、迫切，信物自然会展开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
“驱动的条件是剧烈的情感？”朝歌微愣。
所以，这些利维坦的同僚们对君主都格外崇拜、敬畏，原来是这个原因么……
原来最开始，就已经筛选了一遍。
“当然，不渴求君主的人，是不被需要的。”利维坦说。
却意外的看见了朝歌稍显轻松的笑容。
在女孩转过身去，她似乎丝毫没有刚才的紧张。那黑发披散而下，女孩眼睫轻颤，温和中，却透着一丝锐利。
利维坦才注意到那边的裴知意。
他表情变化了一瞬，最后却变成了诡谲，“我有预感，裴同学会是你最大的挑战……说实话，我并不认为你能完全驯服他们。”
“或者说，我觉得你无法支付，驯服他们的代价。”
他似乎意有所指。
朝歌知道利维坦看见了她被咬破的嘴唇——所有人都看见了，她没有遮掩的意思。
那些学生们以为只是破皮了，他们甚至没有好奇的多看几眼。
但利维坦，却深深的盯着。
那眼眸中除了揶揄、促狭……似乎还闪烁着，一丝极弱的愤怒。
“裴知意已经开始了，不是吗。你没法控制他们。”他哼了一声，“被盖了个戳，我并不觉得这是出自你本意。”
朝歌不置可否。
是了。
伊甸园里，或许只有她跟利维坦知道这代表什么。
曾经不懂情欲的少年，开始本能的索取……魔盒一旦被打开，接下来只会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他们做出什么，似乎都不奇怪。
“虽然我自认已失去当老师的资格，但我也不认为你能把这里管理的欣欣向荣，现在学生们近距离接触死亡，又见过了真正的残酷，他们会滋生各种各样的想法……恐惧会趋势他们依附于强者，而这里最强的，显然就是两位君主的复制体。”
最后三个字，利维坦说的格外轻。
朝歌并没有反对。
裴知意姑且不提……风压的强大与恐怖，所有人已经深刻领会。
而在季鸣的帮助下，校园重建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
冰能力在建筑构造方面，如同神明的天赋。
至少现在，季鸣已经用冰层……近乎1：1的复刻了曾经的教学楼。冰晶的建筑美轮美奂，像是一座华美的宫殿。
学生们在里面，如游客般徜徉，流连忘返。
那冰层地板光洁到能照出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影，他们满脸不可思议。
至少这一刻，他们忘却了曾经的满心恐惧。
孟钰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季鸣身边，悄悄说话。
还有几个女生，甚至男生，似乎都无声跟随着季鸣的脚步，他们都望着他——似乎在裴知意不在的情况下，他们跟着季鸣，会更有安全感。
而不知不觉，利维坦周围，也只剩下了朝歌一个学生。
“朝歌，我劝你不要对他们过于严厉，你获得了更大的权利，但这意味着你从今以后，要谨小慎微……我猜你既不想暴露圣女身份，也准备让他们继续与外界隔绝，对么？”
朝歌想，她以前想的可是夺取伊甸园的管理权。
但现在，她获得了伊甸园的管理权……想法也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我会做的比你更好。”她最后说。
利维坦没再说话了。
他周围第一次没有学生围拢过来，他亲手培养的学生们盯着他的眼神惊疑不定。
却像是怀疑。
高庆利、张桥、孟钰、吴今……甚至何小花。
他们甚至没来问他，关于那些“同僚”的事情。
像是真正的放弃，与失望。
渐渐的，利维坦颓然的遮住脸。
他确实是时候该退下了。
但在他退下前，却捧起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如此闪耀，如此夺目……就闪烁在他手心。
这个叫朝歌的女孩，充满着灼热的野心。
身为圣女，却不甘被掠夺奴役的命运，她选择奋起反抗……
“对了，你准备怎么管理他们？”
利维坦突然问道，“所以今后，你准备取消自己的身份，伪装成我？”
“像您一样，在兜帽里待着？”朝歌耸耸肩，“我不想那样。”
她注视着那些跟随在季鸣身后的学生们，声音很轻，“我会让他们，喊我朝歌老师。”
“还有，”朝歌最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里，是季鸣咬的。不是裴知意。”
-
直到从利维坦身边稍稍退开。
朝歌才缓缓收起笑容……她知道，真正的要开始了。
利维坦拍了拍手，所有学生这才看向他的方向。但比起之前的迅速，所有学生却显得如此懒散。
甚至有人看了季鸣一眼，像是在等他的意见。
但季鸣只是垂着眼帘，他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双手。刚才，有个女生说话到激动的时候，情不自禁抓了他一下。
虽没很明显表现出厌恶。
但季鸣簇紧了眉头。
很明显，现在是孟钰在跟季鸣说话。
朝歌注意到，围拢季鸣的学生里，有几个女生，都曾经站在裴知意那边。
但现在，她们却靠近了季鸣。
却不敢离的太近。
“多亏了季鸣同学呢，我们现在好歹不用睡在外面！这个冰屋也好精巧呢，像童话书里圣女住的城堡一样……”她们叽叽喳喳的，却像是不好意思，“之前误会了你，真的不好意思。”
待在季鸣旁边的孟钰很明显朝她们翻了个白眼。
那些女生脸更红了，却不走，依旧在等季鸣的答复。
过了一会，季鸣嗯了一声，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无论是被误会，还是被感激，他似乎都不以为意。
只是此时，季鸣察觉到什么，看向有些尴尬的利维坦——对方显然在招呼着学生，但一时间却没人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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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鸣又看向他旁边的朝歌。
他慢悠悠站起身。
“说起来，利维坦老师刚才是不是让我们过去来着，他有话要对我们说，”孟钰小声询问着他的意见，“季鸣，我们要过去吗……”
“总是问我的话，你没有一点主意么？”
孟钰被吓了一跳。
但再看，身旁季鸣分明满脸淡漠，刚才那句稍显冰冷的话，像是错觉。
而少年突然起身，更是把孟钰吓了一跳。
她只能看见，他身姿极为笔挺，身侧冷冽的气息，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孟钰仍然愣愣的看着他。
而一些学生则激动起来……他们已经充分领教了季鸣的强大。
无论是那凭空升起的高耸冰层，搭建的精巧结构。单就打好地基，在废墟上重建校园这项短时间无法完成的任务，却在几个小时之间，被季鸣以一己之力完成。
似乎比原来的教学楼，还要坚固。
但孟钰，却无声红了眼眶。
怎么会这样呢……是她最先发现季鸣的啊，在这些学生里，是她最先喜欢季鸣的啊。
在他还没有展示如此强悍霸道的能力之前，她就已经喜欢他了。
“不要再靠近我身边了。”少年冷冷道。
而孟钰也是这时才发现。
季鸣的视线，似乎从最开始，就凝固在一个人身上。
甚至早在孟钰注意到他时，他似乎就总看向一个人了。
那个人，是朝歌同学。
-
最终，还是季鸣率先走到了利维坦面前。
他个子接近一米九，跟两米的利维坦相比毫不逊色。甚至比起对方笼罩在兜帽下的晦暗身影，他透着一股更强的气势。
骨子里散发的冰冷，仿佛让人轻易臣服。
无声间，学生们也悄然往这边聚拢。
看见这场面，朝歌无声抿唇。
是她救了这些学生，耗费了很多力量。
但现在，所有人似乎都隐隐以季鸣为首——似乎已经无声臣服于他展现的强大。
但当利维坦开口时，窃窃私语的学生们还是保持了沉默。
比起尊敬，更像是，经过十几年教育……留下的本能。
利维坦宣布了那个消息：“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似乎无人在意。有的人仍然看着季鸣，许鹦和几个女孩似乎踮着脚尖在找裴知意。
晚风吹过，利维坦脸色不太好看。
他意识到学生已经不再信任他，但没想到……他们已经表现的如此明显。
身为伊甸园十几年的管理者，利维坦从未有过的狼狈。
他几乎如逃窜般，高声宣布道：“在这期间，我会让朝歌同学，管理整个伊甸园，你们要把她当成我……无条件听从她的指示。”
这下，学生们才炸了锅。
“但您还没有说，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艾丽莎，她真的是圣女吗？他们要带她去哪里！”
“朝歌同学，能力不是精神控制么？我不觉得，老师是在发自内心的情况下，说的这句话。”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踮起脚看向后方。
这时，从茂密的树林中，裴知意插着兜，步子格外悠闲，而他的另一只手……上面遍布着陈旧伤痕的手，已经悠然举起。
“所以，我反对。”
“那季鸣同学是什么想法呢？”
“我也反对。”季鸣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