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狐儿需要在五庄观连服三天的人参果,而那镇元道长又是个极为热诚的人,故此师徒几人只能留宿五庄观,再歇一日。
清晨,蓝狐儿在院子里溜达,忽见一树高枝,停有啄木鸟一只。她的脑子里闪了个灵光,随即攀爬上树,打算做个试验。
那啄木鸟是万寿山的土著,生来不怕人,也不惧妖。它见蓝狐儿爬上来打扰自己啃树皮,心里很不爽快。
蓝狐儿死盯着它,动也不动,随后一个皱眉,直接发功——
死亡凝视大法!
她使着劲儿,作一副很吓人的样子,想把啄木鸟吓死。
然而,鸟兄却不知道她在干嘛,只怪叫一声,接着就拿三寸长嘴往蓝狐儿额头上猛啄。
“哎哟!”
蓝狐儿被它突袭,一不小心摔下了树。
没辙,她只得跌跌撞撞逃跑了,边跑嘴里边求饶:“鸟兄,放过我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
蓝狐儿跑将出了院,好巧不巧,偏就撞见了路过的镇元子。
她以为自己丑态毕露,额头发汗,只得尬笑着敷衍过去。
镇元子没有笑她,反而告诉她:“看来,你的死亡凝视大法还没有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样子,日后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
蓝狐儿有些失落:“可是道长,我不知道该怎么运用它,我老爹以前不曾教过我。”
镇元子摇头:“蓝狐大魔并不会使用死亡凝视大法。”
“啊?”蓝狐儿很惊讶,“他不会?可你不是说,凝视功是我们蓝狐一族的独门秘诀吗?”
“那不代表每一只蓝狐都能够掌握它,即使是无所不能的蓝狐大魔,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蓝狐儿不太懂。
她老爹若不会用,那她怎么能用呢?
蓝狐儿想了想,后摇摇脑袋,折腰作揖道:“蓝狐儿不解,还请道长指点迷津。”
“你借尸还魂的这具枯骨,并非等闲之辈,你可知它的由来?”镇元子问她。
“嗯?”蓝狐儿又摇头,“我不知道它是谁,只知道它是白骨岭的一具狐狸残骸。”
“那我就告诉你吧。”镇元子拂了须,告诉她道,“这具枯骨,生前也是一只蓝狐狸。它不仅是蓝狐贵族,还同你有着某种渊源,若非如此,你也不可能借由它转生成功。”
“啊?”蓝狐儿颇为惊异,“和我有渊源的蓝狐狸?”
据蓝狐儿所知,蓝狐一族正濒临着灭绝,不,这么多年过去,恐怕早就灭绝了。
那和她有渊源的蓝狐狸,到底会是谁呢?
镇元子接着道:“这具蓝狐残骸,生前是一位很厉害的妖怪,功力远在你之上。通过它,你不仅可以重获新的生命,还能在短时间内修炼出人形,甚至练成死亡凝视大法。”
蓝狐儿闻言,恍然大悟。
确实。
她仅用一百年的时间就学会了腾云驾雾和千面万相,换作以前,她连飞都不会!妖怪修炼极其不易,且伴随着三灾八难。
这么看来,她的进度也太快了一点。
蓝狐儿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思考了,继而问镇元子:“那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练成死亡凝视大法呢?”
镇元子扬叹一口气:“贫道也说不清楚,这是你们蓝狐与生俱来的本领。凝视大法会让下级妖兽对蓝狐油然生畏,借此让它们俯首听命,这是你们贵族权位的象征。”
权位?
这么刺激?
蓝狐儿只觉不寒而栗。
就凭她一个被贬下界的小杂仙,小妖怪,连啄木鸟都能欺负她,怎么让人俯首听命?
这道长,太会哄人,话说得有点过了吧……
“你好像不太信?”镇元子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蓝狐儿低下头,毫无自信:“道长,我就是个不济事的小妖,即便放我在天庭,那也是干杂活的。我,我哪能有那种本事啊?”
“你以前,就没有过这种经历?”
以前?
蓝狐儿沉思了好一会。
她才想到:“有的!好像有的!五百年前,玉帝派二郎神去花果山擒拿悟空,当时他用哮天犬伤了那泼猴,我记得,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她很生气,发了怒,便瞪了哮天犬一眼。接着,那狗就乖乖退去了,还一副很惊慌的模样。
现在想来……
“啊!”蓝狐儿方才惊觉,“我懂了,它中了我的凝视大法,所以才会怕我!”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用过了?
镇元子颔首:“它怕的不是你,是蓝狐的血脉。”
蓝狐的血脉?血脉压制?就像耗子害怕猫?
她老爹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
而且,她的凝视大法也不是随心所欲就能施展的,那有什么用呢?
假如遇到危险,她还不是得靠孙悟空救命?
咳,什么时候能让她在那猴子面前出个风头?
蓝狐儿这么想着,感到前路茫茫一片黑,完全找不到方向。
“你不要着急。”镇元子告诉她,“只要你坚持修炼,早晚有一天,你能成为像你父亲一样出色的妖怪。”
“像我老爹?”蓝狐儿撇了一嘴,“哼,我才不要像他哩!”说着,她还有些脸红呢。
镇元子望向一边,后沉默了。
小夸可以,吹牛就不对了。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世上,再不会有像蓝狐大魔那般伟大的妖怪出现了……
/
三日之期已过,蓝狐儿的病也逐渐好转了,唐僧说什么都要上路。他跟唐王定下三年五载之约,可不能刚启程就怠惰了心志。
孙悟空是想再留一会的,他怕蓝狐儿大病初愈,身子骨儿撑不住。取经路漫漫,也不差这几天。
蓝狐儿怎么能撑不住呢?
唐僧要走,那就得走!人家是领队!她蓝狐儿殿下无所畏惧!
徒弟几个见他俩这么奋进,也不说什么了。遂各自提上包袱行李,向镇元子告别后,便离开聊五庄观,把西天路走在脚下。
/
自去万寿山,行百里路,又见一座山。山中多峰,崖高,倘若一不小心掉下去,必然落个粉身碎骨。
孙悟空嘱咐一行人要多小心,仔细脚下。
唐僧问孙悟空,这高山险峻的,附近会不会有什么妖怪?
孙悟空用火眼金睛观察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妖气,遂让唐僧放心。
可那唐僧是个什么人哪?
他是灾星,是瘟神!他不找难,难偏来找他!
正当师徒几个想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大步走来一凶汉——
其人贼眉鼠眼,是个胡渣子,油肚子,面相凶顽催逼,左手提大刀,右手持阔斧。
看他这模样,不是山贼就是土匪。
“呔!”那贼匪高举大刀,喊着,“尔等不许走!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女人和钱财!”
见状,孙猴子暗骂一声,烦死了!
自打他跟了老和尚,大灾小难总找上门!这些抢劫的凡人最难搞,处理得不恰当,老和尚就要念紧箍咒咒他。
孙悟空白了一眼,他把金箍棒往地上一震,想装个样子把贼吓退。
可唐僧却以为猴子要杀人,立马念话阻止他:“悟空,不许胡来!把棒子收起来!”
“师父,这是个打家劫舍的,合该给他一个教训,你为何又要善心泛滥?”猴子吐槽了一嘴。
“修得胡言!你的教训可是会要人命的!听为师的话,把棒子收起来!”
猴子这才悻然照做。
蓝狐儿见了,很是惊讶,遂问孙猴子:“悟空,你不杀人了?”
“无可奈何。”猴子道,“老孙自跟了师父起,两只手可干净多了,就是这心里,有些个不痛快……”
蓝狐儿道:“这样很好,世人太坏太险恶。他们要杀要剐都是窝里横,我们妖怪不要掺合其中,由他们自己斗去,反正他们也伤不到我们。”
蓝狐儿做了妖怪后,也学得一些处世之道了。
“你可太天真了……”孙悟空哂笑一声。
他那爱管闲事的师父可不依,啥都要掺合一脚……
“呔!”贼匪又吼一声,“你们嘟嘟嚷嚷的做什么呢!有没有把老子放在眼里!”
唐僧下了马,随即开始对贼匪说教:
“施主,你这般打家劫舍有违律法,若让官府捉了去,就该判你个强盗掳掠的罪名,你便要受那牢狱酷刑。如此,怎么对得起你的高堂,怎么养的了你的子女?且听贫僧一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施主,还请放下屠刀,为自己留一条退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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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啰嗦!”贼匪最烦说教,直接把刀提到长老面前,威胁他,“老子再说一遍,留下女人和钱财,否则,不管你是不是出家人,老子一并做了!”
孙悟空顿时发了火:“我倒要看看,你这大言不惭的毛贼有没有那个本事!”
“悟空!不要乱来!”唐僧忙拦住孙悟空,而后忍着惧意劝贼匪,“施主,我们行脚僧身无长物,布囊里装的都是糠饼、腌菜、白水之类,哪有什么钱财?请施主不要为难我们了。”
那贼看他们饔飧不继,确是一副穷光蛋模样,他暗骂倒霉,龇着牙啐了一嘴,后指着白龙马和蓝狐儿道:“那就把马留下!还有那边的女人,也一并给我留下!”
闻言,蓝狐儿忍不住笑他:“女人?这儿哪来的女人啊?”
“不就是你吗?”那贼指着她道。
“错了,姑奶奶我可不是女人。”
她是个女妖怪。
“啊?”那贼吓了一跳,暗道,这莫不是个男扮女装的变态?
但他细看了蓝狐儿的身形,怎么都不像是男人乔装的,只以为她在戏弄自己,便发了怒。
“你敢耍本大爷,看我不把你捆回去当压寨夫人!”他举起刀,直直往前走。
猪八戒凑到猴子旁边问他:“哥哥,这你能忍?”
猴子道:“他要能把仙子捆了,我把头摘下来给你。”
蓝狐儿笑死了。
这么不要命,那就来试试她的新绝招——
死亡凝视大法!
这一次,她有预感,一定可以用得出来!只要把这毛贼吓退回去,泼猴子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然而,正当她想大显神通之际,意外发生了——
贼匪像是被什么人拽拉住一样,瞬间顿了足。
接下来,他的样子就不对劲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贼匪丢了刀斧,而后,他竟拿指甲扣自己的脸皮,嘴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看着很痛苦的模样。
孙悟空见状况不对,立马飞过去把蓝狐儿护到身后。
那贼越来越痛苦,他涨红了脸,开始抓脖子,说的话也越来越奇怪:“又是你!你!又要坏我好事!啊!不!快住手!不要!”
孙悟空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只问蓝狐儿:“仙子,这是你干的吗?”
“不是我!”蓝狐儿猛摇头,她也是一头雾水,“我不知道!我还没用凝视功呢!而且,凝视功也不会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那是怎么回事?
见贼发疯,唐僧害怕极了,他让两个徒弟护在身后,不敢再多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那贼匪终于忍不住,他冲开师徒四人,往悬崖方向跑去。
“有蹊跷,老孙过去看看!”孙悟空想搞清楚情况,遂甩了众人跟将上去。
“悟空你等等!”蓝狐儿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唐僧被那贼吓得半死,还没缓过来,只好让八戒、沙僧小心伺候着。
那贼一路直奔,片刻不停。
孙悟空把贼追到了悬崖边,再使火眼金睛打量他,确定他既不是妖怪,也没有被鬼邪附身。
难道只是纯粹疯了?
“好个逆贼,你把我师父吓成那样,别以为老孙会轻易放过你!”孙悟空走上前,想把那贼痛揍一顿。
“悟空!”蓝狐儿赶到,她急忙把猴子拉住,“不要杀他!你师父会生气的!”
孙悟空道:“你放心,我不把他打死,只把他打残,叫他以后再做不了坏事!”
这时,那贼又生异象——
“啊啊,啊啊啊……”
他缓缓放下捂住脸的双手,露出一张极为恐怖的面孔来,嘴里轻言着一句话:
“我终于出来了!”
这!
“悟,悟空!”蓝狐儿也不由生惧。
她本来就胆小,看到那张不人不鬼的脸,就下意识躲到孙悟空身后。
好可怕啊!
只见那贼脸上长满了瘤子和疮痍,它们堆堵在一起,看起来好像在原来的面孔上,又生出了一张活人的脸。
那是……
“人面疮?”孙悟空想起了什么,沉色道,“难道说,你……”
“对。”那贼,不,那贼的人面疮回答道,“我已经不是这个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