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奚越罕见地没有在闹钟响起来之前睁开眼睛。事实上闹钟都响了一阵了,他才后知后觉地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头好痛,手臂好重,眼睛干涩。
青年半张脸从薄被里探出来,正好被空调送出来的风吹了一下。下一秒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头痛欲裂,咳到手机以为无人应答闹钟自动关闭。
感冒了。奚越迟钝地意识到。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冒过了。
缓了一会儿,他先把闹钟关了,然后爬起来找药吃。一边找一边复盘……先是前天下午,被发烧的蒋在野硬抱了一会儿……等下,他怎么一晚上就好了?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一点鼻音也没有就能打排球活蹦乱跳了?
不,好像是当天晚上他给自己打视频发骚的时候,就已经好了。
记他一笔。
再来就是昨天,冷热交替。室外热,体育馆里凉。体育馆里本来就开着空调,蒋在野还把他停在工业风扇旁边,风扇前面又放着一盆冰——怪蒋在野。都!怪!蒋!在!野!乱停乱放一点儿也不细心。奚越自动忽略蒋在野特意带了外套给他的事。
还亲了他两下,有一下在嘴唇上,虽然动作很快。可是这难道就不会二次传染到他体内残留的病毒了吗?
罪魁祸首蒋在野。思来想去,自己平时那么注重身体健康,蛛丝马迹里都是他的错!
奚越仰头,吞下一大把胶囊,突然智商回笼——想起来胶囊得低头吃。于是赶紧把头垂下,一点点地把胶囊咽进嗓子里。
他眼角泛着一点难受和暗恨的泪光。
穿着睡衣的青年整个人看起来湿漉漉的。
奚越实在难受,他也体会了一把病来如山倒,根本没法打起精神学习。于是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倒回床上睡觉养神。
临近十点,手机再一次振动起来。
奚越眼皮都没撑开,迷迷糊糊地按掉。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奚越艰难地看了一眼屏幕,这才接起电话。
“哥哥,十点了哦。”蒋在野提醒。
前一个电话被挂断,他还以为奚越快到了。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奚越到学校门口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会挂电话。然后蒋在野只要等上几秒,打扮得精精神神的小奚老师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今天,距离被挂掉电话已经过去七八分钟了,奚越还没出现。蒋在野这才打了第二个。
难道是去图书馆自习,忘记时间了?奚越时间观念很强,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蒋在野只是思维发散地猜。
很快,电话里传来的嗓音,否定了他的猜想。
奚越有气无力道:“我要请一天假,感冒了,不太舒服。”
蒋在野迅速坐直:“有没有发烧?你等等,我进来……”
他把手机夹在肩膀上,熄火,解安全带。
“别。”这会儿奚越的思维处于混沌和清晰之间,但交代蒋在野足够了,“不用来看我,我吃过药了。我现在需要休息。”
“可是……”
“不是推辞。挂掉电话,让我再睡一会儿好吗?我真的一点也动不了了……”
这句话他说得委屈极了,带了点鼻音。
别说爬起来回应上门关心了,他根本话都不想说。他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等药起效,他会很快好起来。
蒋在野在他的尾音里听到了颤声,委屈至极的,要求没有被满足的——他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奚越说他已经吃过药了。
“嗯。”蒋在野低声道,“Honey,make sure to rest enough,okay?”(乖乖,好好睡一觉吧)
“……”
奚越没有回答。
他睡着了。
蒋在野听了一会儿他的呼吸,才挂掉电话。
第三个电话响起的时候,奚越真的有点暴躁了。
他愤怒地接起电话,就要和可恶的罪魁祸首蒋在野算账。却在听到男人温文尔雅的声线之后,软和下来。
“奚越,你出发了吗?”谢如珪问,“梁屹川快到了,别跑错机场了。”
梁屹川,梁屹川是谁啊……
奚越从床上坐起来,想起来这是他学长,呃……同时也是谈得有点荒唐的前男友。
昨晚吧?他好像确实答应了梁屹川要去接机。为了土特产。奚越全想起来了。
“我在收拾了,马上出门。”奚越看了眼时间,谢如珪打电话的时间卡得准,应该是专门提醒他的。
听出他声音有点哑,谢如珪关切道:“感冒了吗?怎么声音听着怪怪的。”
出门在外不要让家里人担心,是成年人的共识。奚越一边找衣服,一边回答道:“一点点啦,都快好了。”
谢如珪这才放心。
“老师给你发了个红包,打车去吧。谢谢你帮老师接他。辛苦我们小奚了。”
“好哦。”
奚越换好衣服才去洗漱。
美利坚的药就是猛,奚越之前备货的时候,特意买的不含抗生素的感冒药,药效依旧猛得吓死人。那个药里好像有一点助眠成分,还有布洛芬,奚越这会儿身上已经不痛了。洗了把脸,人也精神了。
他从冰箱里拿了个贝果,烤箱叮了一下,叼着出门了。
奚越是那种在不了解他的人眼中,卷得简直荒谬,而事实上他是真的热爱学习的人。他享受学习的过程,享受攻破难题掌握知识的成就感。
因为热爱而卷卷的奚越戴上耳机,一边听播客——《Physics Frontiers》辅助学习物理,一边收下谢如珪给他发的是打车金额两倍的转账。
Xylon:谢谢谢老师[可爱]
萨摩不耶:[帅气]
奚越在Uber上打了个车,他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司机正好也到了。奚越丝滑上车。
肯尼迪国际机场位于皇后区,开过去大概要一个小时。奚越翻了下昨晚梁屹川给他发的航班信息。谢如珪时间掐得特别准,奚越到的时候,估计梁屹川刚取完行李出航站楼,两人谁也不用等谁。
本来就感冒了,看手机更加头晕。奚越把车窗降至一半,一边听播客一边看窗外的城市风光。
·
蒋在野始终放心不下离开。
挂掉电话后,他在车里坐了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俱乐部给他打电话,问他这个点还没到是不是要取消预约。
蒋在野愣了一下,想起来,他今天本来要带奚越去赛车俱乐部玩的。为此他专门换了辆车,Toyota Supra——《速度与激情》里保罗·沃克的座驾,便宜,但是非常经典和情怀。
蒋在野认为奚越应该看过《速度与激情》。他可以和奚越聊聊这部很有名的电影,给他讲讲这款性价比非常高的跑车。
他需要一场吊桥效应。
但是奚越生病了。
回复俱乐部经理取消预约后,蒋在野一时不知道,他接下来应该干嘛。
长远点说,他在gap year,他有大把的时间。如果考虑到承担的责任的话,他其实应该每天陪他妈处理那些又碎又杂的帮派事务。但是现在他在哥大门口,呆坐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车子应该已经被贴了罚单了。
这个不重要。
那两个小时他在干嘛?蒋在野思考了一下,发现完全想不起来。
思维涣散地飞到了校园里,老旧的宿舍楼,忘了是几楼的一间他被收留过一晚的宿舍……
蒋在野像是被提醒了一下一样,茅塞顿开。
他还是想见奚越。
粉色头发的ABC男孩下车,也不管车有没有锁,大踏步朝不远处的粥店走去。哥大门口中餐厅和小吃餐车都不少,粥是最适合病人的了。
买粥、刷刚弄好的卡混进学校、见到奚越。
然后给他喂食。
蒋在野提着打包好的粥出来,抬眼就看见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钻进了一辆网约车。
蒋在野:?
他迅速回到车上,跟上那辆网约车。
·
书中自有999、板蓝根、连花清瘟……
奚越一路上听播客,越听越精神,下车的时候自觉感冒都好多了。
梁屹川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站在花台边上,精神得像根葱,整个人透着股生机盎然的绿,像刚被施了肥似的。
梁屹川问他:“这么精神呀?在听什么歌?”
他注意到奚越戴着耳机。
奚越等他走到面前才摘耳机:“在听一个讲宇宙对称性的播客,挺有意思的,不过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师兄,你要听吗?”
他大方地递给梁屹川一只耳机。
梁屹川:“……谢谢,但是不了。”
刚见面就受辱,梁屹川心情变差了一点,决定请前男友吃的人均800刀的法餐打五折,变成普通融合海鲜料理。
奚越对此一无所知。
谢如珪说梁屹川想见他,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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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听梁屹川安排呗。他跟着梁屹川来到停车场,坐上停在这里的轿车。也不知道停在这里多久了。也有可能是专门找人开过来的。
奚越没问这个。
他问:“师兄,可以连蓝牙听播客吗?”
梁屹川觉得他真的有点过分了。遂拒绝。
奚越只好陪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主要是梁屹川问奚越最近状况如何。他多少听说了一点奚越的事。
“……论坛里的帖子?不用管,我留着有用呢。”见梁屹川不赞同地皱眉,奚越解释道,“那种很离谱的已经删了,而且没什么追究的意义。有一些是我特意留着的。”
“随便你吧。”梁屹川知道他很有主意,转而聊起别的话题,“感情生活呢?”
奚越怔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梁屹川会问得这么大方。他自己其实还有一点淡淡的尴尬情绪呢。
“你很惊讶。”梁屹川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我早就想开了,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回到最开始的相处模式——所以和师兄讲讲,进展如何了。”
梁屹川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几年前认识的时候,细致妥帖地关照他的学长。
在稀里糊涂的错误的恋爱之前,他们的关系就是互相信赖的、给予支持的(除了期末作业)。
“进展就是……”
巨大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奚越的陈述——为了防止他连蓝牙强行上物理课,梁屹川自己连了车内蓝牙。
是谢如珪打来的,问候了一下两人。
梁屹川这才知道奚越感冒了。
“我有一点感动,所以我决定,还是请你吃那家人均800刀的法餐。”
“什么?”
梁屹川提前订了位置,不过大中午的,哪怕是临窗的好位置,也没什么风景好看。
两人吃饭相当随和,专注美食,顺带聊天。
话题又回到了奚越的感情生活上。
梁屹川问他:“我太好奇了。有照片吗?”他顿了顿,“你那个情况,小奚,我以为要很久很久之后,或者某一天你告诉我你吃了什么特效药再也不被情绪左右了,然后你才会喜欢上什么人。我没想到这么快……”
允许追求——在此之前,只有自己拿到过入场券。或者说不是拿到入场券,而是他以为他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奚越是这个年代少有的有信仰的人。喜欢上他真的太容易了。
梁屹川的话里倒是听不出什么遗憾,大概像他说的那样,他已经释怀分手的事了。
只是话语中难免带了点不肯屈居人下的傲气。梁屹川同样是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在感情上受挫过一次,他归结为奚越的情况太特殊了,他理解——不得不理解。
然而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人,居然那么快地就做到了他无法做到的事。
他被勾起了好奇心。
“有啊,我找找哦。”奚越回答道。
刚好昨天,他抓拍了几张蒋在野,但是如果要拿给梁屹川看的话……奚越觉得抓拍的照片有点不合适。
从油管上拿?好像太夸张了。有一种在炫耀“我有个朋友是网红”那种自己不行的奇怪的感觉。
奚越点进蒋在野的朋友圈看了一下,没有照片。
干脆问他要张生活照吧?随意一点。
他给蒋在野发消息:你有没有生活照呀?
蒋在野居然秒回了:要什么样的生活照?
Xylon:随意一点,那种随便拍的。
他没说要来干什么,蒋在野居然也没问,只给他发了一个“OK”,说他现在马上拍一张。
奚越对梁屹川说:“等一会儿吧。”
梁屹川颔首。
两人又聊起了别的话题,聊到梁屹川这次来美国,是决定加入朋友的初创公司。他朋友的公司在洛杉矶,主要是做宠物芯片方面的业务的,其中很重要的一块就是卫星定位,由梁屹川负责。
奚越学术脑上线,正要对此发表重要意见。
手机振动——蒋在野回他了。
奚越拿起手机查看——一分钟后他将庆幸这个决定,庆幸自己把手机拿起来,而不是平摊到桌上,或者更傻地邀请梁屹川凑过来他们俩一起点开看。
青年如玉的脸,在解锁屏幕,看到聊天框里的缩略图,想也没想地就点开大图,然后被泡泡糖粉震撼了一把之后。
一点一点、肉眼可见地红成了番茄色。
——蒋在野给他发了一根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