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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作者:无心谈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次之后,她们又试着来了几次。


    不知是第几次过后,南泱被折腾得实在是累了,听着耳边温软的呢喃,感受着背后一下又一下地轻抚,朦胧地在轻欢的怀里睡了过去。


    轻欢看南泱睡熟了,便也关了昏暗的台灯,抱着南泱的腰闭上了眼。


    远处的钟声响过十二下后,她昏昏沉沉地陷入了深睡。


    迷蒙间,她做起了一个奇怪的梦。


    和上次一样,仍旧在一个闷热而溢满血腥气味的峡谷中。周围**很多人,触目皆是惊心动魄的血色,有些是完整的尸体,有些已然成了血肉模糊的尸块,空气里是令人作呕的糜臭腐烂味。这里刚刚一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恶战。


    她好像已经死掉了。


    因为她没有站在地上,也没有像上一次拎着剑追着那个白衣女人拼命砍。她漂浮在半空,手指也无法实实在在地攥进手心,仿佛自己只是一抹残存的游魂,不甘心地飘荡在生前惨死之地。


    恍惚中,她看见了南泱。


    南泱跪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毫无生气的女人。一把雪青色的长剑贯穿了那女人的心脏位置,剑格抵着前胸,长长的剑刃从背后可怖地穿出,刺眼的血将南泱身上的白衣全部染成了暗红色。


    她盯着那死去的女人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自己。


    她**。


    她是**的?


    轻欢回忆了好半天,才想起了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


    她要杀南泱,因为南泱是自己的灭门仇人,爹爹让自己杀了她,她必须得听话,她不能不杀。虽然她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她并不愿意去伤害那个女人一分一毫,可是她根本没有办法命令自己的身体。她已经被爹爹逼着喝了太久的人血,她很久之前就被反噬掉了心智,她早就不能主宰自己的意识了。


    自从她丧失心智后,她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得靠爹爹用迷心蛊来控制,就像一只被丝线牵引的木偶,他让她笑,她就笑,他让她哭,她就哭。


    这副身躯,早已是半死的傀儡。


    爹爹说,你去杀死南泱。于是她含着泪,举起一把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挥向了自己的心爱之人。


    她拼命地


    挣扎了无数次,可是没有一次打败过被迷心蛊控制的身体。她的意识明明还活着,但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一剑一剑地把南泱送向末路。


    南泱一直没有反抗,她被自己砍得伤痕累累,退无可退,绝望地抵上了崖壁。


    而自己仍未停下,甚至运起全身内力,对准她的要害刺出了最后一剑。


    南泱缓缓闭上了眼,眼角有泪滑出。她安静地像一只等待归巢的白鹤,坦然面对自己即将接受的报应。


    可是她怎么能真的杀死她呢?


    那是她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啊。


    如果你我之间一定要死去一个,我怎么会选择让你死?


    师父,我怎么会选择让你死?


    就算我的身体告诉我我不能爱你了,可是师父,我的灵魂,我的本能,永远对你有着至高无上的忠诚。


    于是在最后电光火石的刹那,她硬生生扭转了手中剑的走势,将剑撤了下去。她没有停下,而是就势握住了南泱握着落霜的手,将自己的胸口送到落霜的剑尖,稳稳地迎了上去。


    嗤——


    剑锋割开衣料血肉的细微声音在耳边轰鸣。


    被刺开的心脏溅出的血甩了南泱一脸。南泱抬起眼时,眼皮上沉重的血污阻挡了她看向自己爱人的视线,一颗又一颗饱满的血珠顺着她的睫毛向下滴落。


    滴答。滴答。


    滴在她用力攥着南泱的手指上,像一片新雪中飘落的红艳花瓣。


    剑入心脉,无药可救。


    她死得很快,基本是在南泱抱住她无力跌落的身子的同时,她的灵魂就抽离了开来,茫然地浮在半空,无措地望向南泱怀中那副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躯体。


    原来自己是这样死去的。


    原来……


    她是**。


    南泱似乎都忘记了眨眼,呆呆地抱着已经死去的小徒弟。半晌,她哆嗦着抬起手,摸到了轻欢的侧脸,带着想要去触碰却又不敢的小心翼翼。她的指尖慢慢划过轻欢细腻的脸廓,划过她的下颌,划过她的喉咙,最后停顿在她脖颈侧面,轻轻地压下去。


    那里死一样的平静,完全失去了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汩汩跳动的活力。


    南泱意识


    到怀中之人的死亡时,眼睛里是弥天盖地的失措。她就那么僵硬地跪在那里,满是血污的手指紧紧箍着尸体的肩膀,一动也不敢动。


    正邪两派的对决还在耳边嚣嚷,邪派的质问和正派的叱喝不绝于耳。刀剑相触的杂乱声音像掺杂着恶心水草的浑浊河水,不要命地往人眼鼻口中倒灌。他们自有他们要争论的辩题,也自有他们要争夺的势力,可他们再要去争什么,也和峡谷角落里这对被死亡分隔的师徒没有关系了。


    轻欢想要去拂掉南泱脸上的泪水,她想告诉她,师父,你不要哭,我不后悔。


    我从不后悔,也从不怪你。


    我明白,你身为正派尊主,在十几年前剿杀邪派满门,不是你的错。我侥幸从那场劫难中苟活下来,流落北疆被你收养,阴差阳错下认敌为师,亦不是你的错。我一直都知道,你也在这场宿命中无奈地沉浮,你也有你的身不由己。我都明白,所以,我从未恨过你,哪怕一瞬。


    我不止不恨你,我也不恨爹爹,不恨北罚。我知道,行于这乱世之中,你们都有自己的苦衷,我沦落为这其中的牺牲品,也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到的结果。


    我一点都不恨你们。


    我只是遗憾。


    师父,以后再也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了,你要怎么活下去呢?


    谁来照顾你呢?


    他们都觉得你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尊主,他们都觉得你冰冷坚强,无懈可击。可是只有我知道,师父只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笨蛋,饭也做不好,衣服也不会洗,想吃糖葫芦的时候,闷闷的都不会主动开口要。如果你的身边再也没有我了,谁还能像我一样,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照顾你?


    谁还能发现,其实你和小孩子一样脆弱?


    师父。


    我怎么能放心死去。


    你看,你都哭成这样了,都没有一个人来帮你擦眼泪。


    竟然没有一个人意识到,再高高在上的神,也是会哭的啊。


    她正欲抬手抚上南泱的眼角时,眼前忽然一晃。


    恍惚后,她已经不在那个喊打喊杀的峡谷中。有冰凉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她的发间,她揉了揉眼,发觉已经回到了终年飘雪的北罚山。


    她不


    知道这是什么年岁,只隐约看见不远处门楣上贴着的一副笔记灰白的横联,上书四个暗沉的大字,被风雪一卷,模糊看不清楚。


    南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样貌一如往初的清冷优雅。她穿着一身素雅干净的鹤纹暗绣白衣,左手握着雪青色的落霜,右手的食指轻轻抚过锋锐的剑刃。


    南泱抿了抿唇,眉毛微微一皱,随即很快又释然地展开。


    她用左手和右手一起握住落霜的剑柄,慢慢地抬了起来,让剑尖朝向自己。她出神地望着远处,将剑刃抵上了自己胸口的心脏位置,锐利的剑锋将她的白衣压出了几道细微的褶皱,握紧剑柄的双手在微微觳觫。


    她要做什么?


    要自尽吗?


    不……


    不可以……


    不行……


    南泱忽然勾起唇轻笑了一下,她觑向不远处门楣上贴着的四个大字,眼底浮起一层薄泪,似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攥紧剑柄。


    师父……


    不要。


    求你。


    求求你。


    不要。


    片刻之后,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一沉,沉出一潭决绝,雪青色的剑刃干脆利落地尽数送入了那单薄身躯——


    “师——


    轻欢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睡梦中带出的那一声阻止还含着半句在口中。


    她浑身都是汗,鼻尖的汗都要滑落到了人中,眉心传来一阵剧痛。撑在床沿的手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掌心里黏腻的湿润。


    “唔……


    身边沉睡着的南泱发出一声梦呓,小幅度地翻了一下身,柔软的黑色长发从她光裸的肩头滑下,包裹住她布满红痕的锁骨。


    窗缝里的冷风吹进来,桌上被揉乱的巧克力糖纸动了一下。


    又……又是梦。


    轻欢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久久不能从刚才过于真实的梦中挣脱。她努力平复着呼吸,眼眸微垂,恰好看见了脖子上那枚南泱送给她的晶红色圆玉。


    这块玉……


    好像自从戴了这块玉,她就总会做些似幻似真的诡异怪梦,梦中总会有南泱。她们仿佛曾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漫长的岁月,也有过许多次无奈的分别,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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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梦她醒来后能记起零星几个画面有些梦却再也无法忆起。


    比如刚刚那个梦。眼下或许还历历在目但过上几个小时再睡一觉起来便不会在记忆里留下什么痕迹了。她只能在做梦的那几个小时和刚刚转醒的片刻才记得梦的内容一旦她的睡意全部怯除就会忘掉梦见的大部分东西。


    她只能记得自己做过一个又一个奇怪的梦。再去细想具体情节时眼前只会闪过几个模糊画面。


    比如穿着白衣的南泱。


    比如一柄插在自己胸口的雪青色长剑。


    虽然她知道那都是梦可心里却又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像被薄土勉强掩盖的绿芽呼之欲出却怎样也无法破土。


    欲言又止岌岌可危。


    身边的南泱又动了一下。因为轻欢突兀地坐了起来所以被子被掀起了一个角冷风灌进原本温热的被窝中冻到了正在昏睡的清冷女人。


    南泱睡眠一向浅淡凉飕飕的风在她胳膊上一撩她便转醒了。


    见轻欢坐在床边发呆她揉了一下惺忪的睡眼声音微哑:“轻欢怎么了?”


    轻欢听到南泱的声音鼻尖一酸俯下腰去抱住了南泱在她耳边委屈地说:“我、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我……梦见你自、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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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泱怔了一下。


    她很快掩饰住了眼底的失态回抱住轻欢


    “嗯。”


    轻欢抱她又紧了几分。


    “快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要复工了?”


    南泱揉了揉那妩媚的长卷发。


    “没事的。”


    轻欢顿了顿这才发觉自己破坏了南泱的好梦心里忽生愧疚“我……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是我睡得浅不怪你。”


    南泱话刚说完劲瘦的腹部便悠悠传来“咕——”的一声。


    深夜梦醒饥饿也是难免的。毕竟她吃的上一口食物还是那块轻欢硬塞给她的鱼子酱寿司。


    “饿了?”轻欢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她亲了一下南泱的耳垂示意她放开自己“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


    做点吃的。”


    “大晚上的算了。”南泱不想耽误她明天的拍摄。


    轻欢知道她不愿意麻烦自己便改口道:“那我不做饭我就给你泡点蜂蜜水。”


    南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沉默半晌拗不过腹中紧迫的饥饿终于点了头。


    轻欢披上毛茸茸的睡衣穿上暖和的棉拖鞋下了床走到茶几那边去。她从托盘里翻出自己平常喝的袋装蜂蜜打开电壶烧上水把蜂蜜倒进干净的玻璃杯里。一小袋倒完她看了眼正在穿衣服的南泱思索片刻又拆了一小袋倒进去。


    其实一袋的量完全就够了不过那女人既然那么嗜甜就多予她一点吧。


    水烧好后她取了金属小汤匙一边倒水一边搅拌很快泡好了一杯浓郁的蜂蜜水。她小心地端着水杯滚烫的边缘小步走进了卧室。


    南泱身上只穿了那件有着精致木纽扣的棉麻白衬衣刚刚做那事的时候这件衬衣被压在了她们下面衣领子上不知沾了什么好大一片黏湿。因为那片黏湿南泱就没去扣那附近的几颗扣子于是她衣襟上端有整整四颗扣子都是敞开的状态大好风光被带着迷秽色彩的潮湿衣领若隐若现地掩着让人不敢直视。


    轻欢干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把目光放在手里的玻璃杯上。


    她侧坐在床沿边捏起小汤匙舀起一小勺蜂蜜水仔细地吹凉。吹好后


    南泱轻启双唇含下了那一勺蜂蜜水。


    轻欢看着她张嘴时微微探出的舌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明明南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她竟觉得她每一个动作都在勾引自己。


    南泱喝了六勺后便停下了:“可以了夜间不宜食入过量。”


    “再喝一点吧。”


    她还想看她红润的小舌头舔过金属汤匙的模样。


    “……好吧。”


    南泱对于她向来只有纵容不管她提什么无理的要求她都会应允。


    轻欢把整整一杯蜂蜜水都喂进了南泱的肚子里可是她还没看够南泱喝蜂蜜水的样子真的好诱人像一匹伫立在古罗马立柱旁垂首饮水的


    高贵白马。她看了一眼空掉的玻璃杯,忙起身走向客厅,说:“我再给你泡一杯。


    南泱:“……


    第二杯也很快喂完。


    第三杯被忙不迭地送了过来。


    一杯又一杯。


    似它的主人一般,不知克制,没有尽头。


    轻欢正准备去泡第四杯的时候,南泱拉住了她的手腕,眉头已经皱起来了:“我……真的饱了。


    她的手捂在小腹上,隔着一层衬衣也能看出那里俨然圆了一圈。


    轻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事,脸一下红了个透。


    “睡吧。南泱拿过轻欢手里的玻璃杯,放在了床头柜上,拉着她引她上床,“明天你还要早起,别熬夜。


    轻欢乖顺地躺在了南泱身边,帮南泱掖好被角,抱住南泱,揉揉她墨黑的长发。


    南泱没再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轻欢能从南泱的呼吸中明显听出,她一直都没睡着。


    “怎么了,睡不着么?


    南泱抿了一下唇,轻声答:“……有点涨。


    蜂蜜水喝太多了。


    轻欢愧疚地把手放上了南泱的小腹,隔着一层衣物帮她轻轻地揉动,“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喝这么多的。


    “……没事。


    “睡吧……睡吧……


    南泱闭上了眼,腹部的不适在轻欢拿捏得当的揉抚下缓解了许多。她今晚本就很累,肚子被填满后,身旁又有温暖如水的妻子环抱,很快就泛起了睡意。


    慢慢的,她的呼吸变得悠长。


    轻欢酝酿了许久,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紧紧咬住唇,忍不住要去回忆不久前的那个梦。其实她已经记不太清梦的内容了,但她突生一个念头,虽然出现得无比莫名,却异常强烈而迫切。


    刚刚她们赤诚相待的时候,屋内光线很暗,她并没有看清南泱的身体。


    她现下很想要看一看。


    南泱已经睡熟了,纤长的睫毛伏在下眼睑上,随着呼吸轻轻颤晃。轻欢悄悄拿起手机,用屏幕光勉强照亮,小心地解开那白衬衫上系好的为数不多的扣子。待解掉最后一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撩开她的衣领。


    胸口如雪般冷白的肌肤上,左胸心脏位置,赫然是一条狰狞的深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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