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邵欢那件事儿都已经揭过去了,继续翻旧账的话,岂不是还要被打一次脸,践踏一次尊严?
李秀芝赶忙闭上嘴,将声音压到最低,“我没钱赔,我们家的钱上次全给那几个娃娃垫付医药费了。”
很显然,这番话是肯定不想让外头人听到的。
谁会承认自己家里穷,谁会承认自己一毛钱没有?
说到底,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即便是再怎么落魄,哪怕活受罪也得死要个面子。
富贵人家四个字,算是李秀芝最后的遮羞布了。如果连这个最后的底气都消失了,所谓的校长夫人的名头,李家村日子最快活的家庭,都将烟消云散。
乡下人欺软怕硬是传统,他们欺负的不是你家没本事,而是欺负你家更穷。
越是穷,越是遭人白眼。
有时候人性往往就是这么奇特,死命巴结有钱人,结果对方还比谁都抠门,讨好来讨好去,最终一根毛都落不着,反而自己还会赔点东西进去。
即便是如此,他们依旧嫌贫爱富。就像是那些明知道下了毒,却义无反顾冲进去抢食吃的老鼠。
老村长见状,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能把人逼的主动低头,显然已经是到了绝境了。
有道是做人留一线,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把人怼上绝路了。
只能从中斡旋道:“后生,大伙儿都知道你现在日子过好了,富裕了。这笔钱对咱们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换在你手里却不算个啥,要不就算了吧?”
“老爷子,您这话说的我可就听不懂了。什么叫在我手里不算什么,这些难道不是我一点一滴攒出来的血汗钱?当初我住在破窑洞连个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可没见谁那么大方,给我们兄妹一一件衣服,一口吃食。”
这次不是邵北不给面子了,而是这话说的实在是让人听不懂了。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什么叫算了?
她李秀芝敢砸,那就得有本事赔。
同样的,邵北敢打邵欢,那就有承担责任的底气。二者之间,缺一不可。
“后生,我可不是那意思,你千万别多想!”
老村长汗流浃背了,当初邵北兄妹的凄惨,人尽皆知。但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冷眼旁观,可没有一个人伸出过援手。
旁人不管不问,确实没有沾亲带故,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
但李秀芝就不同了,即便她不想承认后娘这个身份,邵天南总归是兄妹两的亲生父亲吧?
她从中干了什么?不仅坐视不理,还千方百计阻止双方认亲。
甚至于想杀人灭口,活活要将邵北兄妹二人给饿死。
邵北的怒火,已经无法压制了。
尤其是李秀芝摆出的那一副死样子,她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认错,而是知道自己收不了场了。
没有丝毫顾忌,邵北直接大声开口道:“诸位乡亲们,李秀芝砸了我一桌上好的酒菜,现在就一句没钱了赔不起,这不是耍无赖么?
我想问问诸位,倘若这事儿发生在你们身上。就凭一句没钱给,就这么算了?”
“那怎么行,谁要是砸了我的东西,我跟他玩命!”
“这话倒是不假,没钱就想办法还,总不能让我吃亏吧?”
“嘿,我说你们几个怎么嘴巴这么快,这事儿跟你们有关系么,别瞎掺和!”
几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当场就急眼了,好像事儿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倒是有聪明人赶忙制止,这时候乱插话可不就是在拱火,自己给自己拉仇恨么?
虽然那两人已经在自家婆姨凶狠的目光下闭上了嘴巴,但依旧被李秀芝给瞧见了。
她攥紧了拳头,眼神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邵北这是铁了心要撕破她的脸面,这种事儿还真就大声宣扬了。
最可恨的是,当初邵天南当校长的时候,那两人为了自己家孩子的学费问题,足足拖了大半年,那是好说歹说就差下跪了。
结果呢,这份恩情非但不记下,现在还第一个站出来落井下石。
果然是人走茶凉,良心两个字根本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愤怒至极,果然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秀芝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声音中透着无尽的落寞,“你赢了,这次是你站了理,我李秀芝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没钱,想赔也赔不起。”
这番话,透露着太多的心酸和无奈。
即便是那些村民们听了,也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如此饥荒的大灾年,家家户户都难以糊口。虽说不至于有亏空,但谁还没有被债主逼债的经历?
那种绝望和无助,真的能把人给逼疯喽。
这一刻,他们即便是觉得邵北有理,也不免在心中将天秤朝着李秀芝那边倾斜。
“邵北小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事儿就算了吧。”
“邵天南被你送进去了,她们孤儿寡母多少有些怨气,总不好把人往死里整撒。”
“依我看,这笔账可以记着,以后再还吧。今年这光景,大伙儿可都不好受呢。”
一时间,众多年老的长辈站了出来,说着所谓的公道话。
他们毕竟是有资历摆在那,话语的分量也重一些,后生们即便不爽也不敢违背,算是有几分代表性意义。
然而邵北却突然一摆手,直接拂了众人的面子。
如此举动,可谓是大逆不道了。
几个长辈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阴沉如水。
其中一位老者更是大声呵斥道:“后生,你虽说入了咱们李家村的户籍,可你终究是个外来人。想挑战我们村子里的规矩,怕是还早了些吧?”
“听您这意思,是我不讲理了?”邵北眉头一挑,面色不善。
老村长见势不妙,赶忙站了出来,“老五房的,你可就别添乱了,少说几句。”
“嘿,你还真把村长当干部了,想堵住我们的嘴?”老者一脸不屑,“若不是我们其他几个房头支撑,你这村长能当上?”
一听这话,老村长顿时面色涨红,“越说越过了,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