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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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收网

作者:俞乘墨本书字数:605K更新时间:2025-06-28
    闻竹轻轻笑了,带了几分极难察觉的无奈,继续清洗伤口:“殊成话倒没错,若能安逸生存,谁又愿意冒着风险触犯律法?但是——”


    她话锋一转:“他有六分无辜,太学同窗终究也有十分无辜。他自有苦衷,可八斋同窗们本不必受这无妄之灾——我好奇的是,药方背后,是谁在操持鼓动?”


    说到底,若无罗浮门背后鼓动,贾学录也未必会做出这种事。


    纪宣回过神,为她取来伤药,低头沉思:“此药方貌似流传甚广,必不简单,只怕背后有股更大的势力。”


    屋子里静了下来,闻竹也停了手上的动作。纪宣不知道,她却清楚,药方背后推手乃是罗浮门。如今对罗浮门了解甚少,无论何种想法都是推测。可若追查下去,又要耗费多少心力?以几名太学生之力,又如何能做到?


    “修之,我想着一件事,”纪宣干净而坚毅的声线轻唤她,踌躇片刻,终究一字一句地讲了下去。闻竹抬头便对上他的眼眸,避无可避,“事成之后,我想寻个郎中。”


    纪宣眸光闪烁,期待着她的反应。他也知此举可能引得同窗不满,可听了杨世英的描述,他无法对稚童坐视不理,即使是元凶的孩子。


    闻竹半刻不语,纪宣眸光黯淡了些许。


    万籁俱寂,只有微风拂过耳畔。


    “当然可以,”闻竹面上绽出笑容,“稚子无辜,理应得到救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添上一句:“不必多虑,此事只有你我知晓。”


    得到同伴的理解,少年粲然一笑。


    太学之中,终究还是有人能理解他的。


    纪宣见她单手涂药不便,取来纱布和伤药,倾身上前。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时不时地触碰皮肤,弄得她心中发痒。


    纪宣低着头,闻竹看不见他的眼睛,却能感受到来自手腕处的认真和细致。


    她定了定神,纪二郎对她并不设防,对她来说算得上好事。他如此诚挚,她却目的不纯。


    可这又如何?重活一世,总要先为自己考虑,总之,她不会轻易害他便是。


    ......


    夜凉如水。


    子时三刻,太学万籁俱寂。


    嘎吱——


    户枢转动,发出略显陈腐的声响,划破长夜。


    十斋斋舍大门打开一道极窄的缝隙,闻竹在门内,手里握着门栓,一番环顾,才低声对门外的眼睛开口:“没人,先生快进来。”


    门缝开到能使一人通过,一道晦暗的身影溜进门中。闻竹瞥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大门重新栓好,和那黑影一同闪身到墙角处。


    “都弄好了?”贾学录声音喑哑。


    “全加在香炉里了!”闻竹言语中抑制不住的欣喜,“这会子睡得正香呢。”


    “哎——”贾学录正要动身,被闻竹扯了一个趔趄,“先生,可说好的,到时候,药和钱,您一样别忘了在下的!”


    看着他势利油滑的嘴脸,贾学录怒上心头,可他如今身在此处,别无他法。这小子一闹起来,他也落不到好。


    “知道了!”贾学录烦躁不堪,甩开闻竹的手,往右手边闻、卫二人那间屋舍去,指了指,“按之前说的,你去开门。”


    夜风拂过,吹得庭中树木沙沙作响。闻竹借风声掩饰,轻推开斋舍木门。卫赐卷在被子里,睡得正香。舍内两扇木窗紧闭,香炉中的香料尚未燃尽,妖异的香气向外丝丝涌出。闻竹抬手掩住口鼻,示意贾学录进来。


    卫赐睡相不好,整个身子俯着,头埋在枕中,只漏出半边脸。闻竹小心地拿出他被子下的左手,低声附道:“学录利落些,也让我挚友少受些苦啊!”


    贾学录烦躁,让她闭嘴。拿出铰刀,即刻便要对着卫赐的左手腕刺去。


    未等刀落,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动了动,手腕翻转,瞬间紧紧反扼住贾学录的手腕。


    贾询猛地抽手,对方却极为有力,使他动弹不得。手腕上痛感异常清晰,他这才知晓,一切都不是幻觉。转头看向一脸了然的闻竹,脖颈上青筋浮现。


    中计了。


    嚓——


    铰刀落地,清晰可闻。


    好戏开场。


    “卫赐”飞身下床,扬开被子,直罩住贾学录的头脸,始终锁着贾学录的手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闻竹心中赞叹不已,杨世英好身手!


    贾学录挣脱不得,便要去捡地上的刀。闻竹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拾起。贾询此时几近癫狂,全然不顾手腕处的疼痛,一只手又从身上摸出一薄薄的刀片,向她脖颈处划去。


    情急之下,杨世英向他膝处狠狠一踢。腿上尚未痊愈的患处禁不住狠踹,贾询整个人失去重心,倒了下去。


    一旁柜门响动,纪宣拿着一捆麻绳从中冲出,杨世英接过绳子,两人一齐,三两下便将贾学录双手捆得结实。


    “里面好生闷热。”凶徒总算落网,一番动作下来,纪宣倒是依旧从容,仪容丝毫未乱,只有额上微微渗着汗珠。


    闻竹不言,只是笑了笑,躬下身去,默默捡拾地上散落的铰刀,薄刃等物,又从身上摸出一泛黄的纸包,贾询抬眼看去,是他那日亲手交予她的迷香。


    她行事利落,纪二郎多了几分敬佩:“证据俱在,谁来也抵赖不了。”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仅要老夫的命,还要我家人的命!你们在杀人啊......”贾学录眼球充血,发出困兽般的嘶吼,言语几乎不能辨析,身体无力地瘫在地上。


    闻竹阖目,她自是明白他言中之意。


    可天下谁没有苦衷?


    贾学录多日郁结,精神、体力俱为亏空,只叫喊片刻便脱了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面如死灰。


    纪宣一面留意贾学录的动向,向她问道:“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他们几人商议,现任太学主官吕登敏深谙中庸之道,连带着太学上下俱是不愿多事之辈。要想求个结果,就非得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可。


    这会子,估计董生已带着学官们往这边赶。


    他话音刚落,门外嘈杂渐起。


    咚咚咚——拍门声藉着夜风传入他们耳中。


    这不就来了?


    子正三刻,丑时将至。


    “十斋又闹什么动静?开门!”梁、林二位学正刚从衾被中被拉出,面色不虞。梁学正方指使胥吏去开锁,身边跟着提灯的董崇云。


    “什么事这么急,不能明日说?唉......上了年纪,身体越发吃不消喽。”林彻一如往常的懒散,眯着眼睛,絮絮叨叨发着牢骚。


    不消片刻,门被打开。


    “恭喜学正!”二人还未开口,进门便对上吕嘉惟极为喜庆的笑面,竟让漏夜前来的二名学官摸不到头脑,“给二位学正贺喜,如今暴徒落网,学正忧心可解。”


    梁学正没反应过来,目光迟滞,似在回忆。林彻目光向斋舍内飘去,直接向嘉惟问道:“哦?那暴徒在何处啊?”


    今夜注定无眠,两重热闹,十斋谁还能安睡?夜风寒凉,诸生或披了层衣服,或裹了被子,相聚庭中。连围墙之上也陆续探出几颗好奇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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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诸生目光,杨世英同纪宣带着一人自房中出来,闻竹和他们隔了一个身位,若即若离地随行。中间那人衣衫微乱,负手而行。行至人前,诸生才发觉那人被困缚至背后的双手。


    夜色暗淡,董生贴心地将手中的灯笼向前递去。梁学正看到那张熟悉面孔,困意全无。


    “成何体统!”梁学正大怒,似乎马上就要跳起来,“纠拿学官,谁给你们的胆子!来人,给我——”


    未等随从的两名胥吏动身,闻竹向身后的十斋诸生使了个眼色,学子们一窝蜂地涌上前,杨世英趁机拉着贾学录和嘉惟,移到人群之后。


    按照商量好的,诸生也不伸拳脚,只站作一排,不断向前逼近。如今朝廷财政吃紧,太学胥吏本就不多,梁学正来时并未多想,只带两人,寡不敌众,被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学子围在中间,无法突围。


    梁学正转眼一看,身边的林彻早已没了影踪。惊惧之下,再也抑制不住怒火,对着面前的一名学子便推搡起来。


    没这一下倒罢,梁学正一推像开启了某种机关,众人霎时失了秩序,将梁学正的身影淹没了去,叫喊声不绝于耳。


    诸生不满梁学正久矣,已有几个胆大的浑水摸鱼,拳脚不偏不倚地向梁学正身上招呼。


    “停——胡闹......”


    情势不对,董生、闻竹等人忙将激愤诸生拉开。


    梁学正捂着头脸,从地上缓缓站起,狠狠瞪着面前一排垂首沉默的生员:“好啊!反了,都反了天了!这群狼崽子......明日便禀明祭酒,将尔等逐出太学!”


    “学正英明,”闻竹如幽灵般,冷不丁的一句,本就不算清醒的梁学正更是一头雾水,“今夜一切事由,不如俱明日上禀祭酒决断。学正疲惫,今夜还应好生休息为妙。”


    胡闹一番,梁学正险些忘了今夜前来的目的。自己这边势单力孤,照这个架势,今夜竟带不走贾学录了。


    敢情半夜从被窝里爬起,倒让这群小子玩弄一番?邻近各斋学子听到动静,有胆大的偷偷开了斋舍门前来,不敢声张,远远在十斋斋舍门外一簇簇围着,梁学正留意到身后目光,颇有些下不来台。


    “梁兄,”始终置身事外的林彻终于出言,“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明日吕祭酒来,一切自有说法,梁兄这样——还是先回去换身衣裳罢。”


    梁学正一身狼狈,林彻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倒做起和事佬来。


    同僚滑不留手的模样,梁学正心中火大,若不下这个台阶,自己脸面也无处可放。


    “可这——弟子怎可拘管师长?把老贾留在这,岂不坏了规矩......”


    “诶,梁兄言重了,自是不能由着他们‘看管’,”林彻偏了偏头,目光向诸生扫去,闻竹在人群前面,眸光如冰霜,直直望着他,也不知林彻是否会意。


    “我看不如这样,”林彻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倚着廊柱的身体端正起来,“也莫在这儿了,暂且为贾兄在崇化堂后寻个地方,遣胥吏看顾。若还有疑问,你们两个——”他随手指了指贾学录身边的杨世英、纪宣二人,“便一道跟着来吧。”


    本以为还需费些周章,林彻一出面,一番安排自然,已帮助他们成了事。


    闻竹暗自庆幸,关键时刻,这不着边际的酒鬼还有些用。


    众人沉默,梁学正也出奇的未言语。杨世英他们私语片刻,未觉不妥。


    “且慢,”


    男子嗓音喑哑,众人望去,从开始便未发一言的贾学录缓缓抬手,枯瘦尖细的指尖指向一人,“让他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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