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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纪家二郎

作者:俞乘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闻竹目光一转,只见地上一块小巧仿汉勾连云纹图样的玉璧,大抵是成色上佳的的和田白玉,系着根掺了细密金线的精致穗子。


    玉璧落地,此时已然碎成大小不一的三块残玉。


    闻竹的目光越过卫赐的肩头,猝不及防对上一道漠然且疏离的目光,心不自觉被提了起来。


    从上一世到现在她见过这人不下数次,再次遇见他,目光还是会为这张脸停留。


    十八九岁的少年,高大匀称,身姿挺拔。身着和诸生相同的太学生常服,却难掩周身贵气。阳光从他身后的方向照来,在他的身周笼了一层光辉。


    少年微微抬头,面容白皙,轮廓柔和。鼻梁高挺,眉如青雾,眼明似琉璃,目光澄澈。如雪后初晖,应自天上来。清明而温和,既不刺眼也不容人忽视,一切恰到好处。


    因着这张脸,第一次看见他时,闻竹便记住了他的名字,纪宣,纪殊成。其人家世之显赫,太学无人不晓。纪宣祖父官拜参政,致仕后仍得官家挂念,常入宫奏对。二位叔祖逝世之前俱官居高品。父亲与叔父同榜中进士,如今一位在京为官,一位赴地方为政,政绩斐然。端的是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貌似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闻竹同这公子哥素不相识,更不知其脾气秉性,可平白碎了玉佩,谁能毫无怨言?她在心里替卫赐捏了把汗。


    果然,纪宣明里未怒,目光蓦地冷下来。


    知道自己闯了祸,卫赐连连鞠躬作揖赔罪:“抱歉兄台,实在对不住!”屋漏偏逢连夜雨,还不知母亲病情如何,又惹上了麻烦,他欲哭无泪,“某有急事在身,行迹匆忙,毁了兄台的佩玉,实乃无心之失!”


    纪宣一张俊脸毫无表情,目光扫向卫赐和地上的碎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看衣饰便知卫赐大致情状。这枚玉璧虽非上品,若硬要卫赐来赔,恐也拿不出足够的银钱。


    对方沉默,卫赐脸面通红,越发手足无措。近旁生员都凑了过来,在不远处围成了个圈。


    卫赐心思单纯,平日素不得罪人。好友窘迫,闻竹心中实在不忍。


    未等纪宣出言,闻竹轻巧地越过卫赐,站在二人之间,利落地向对方一揖。


    她自报家门:“在下十斋闻竹,是他的同舍。兄台佩玉损毁,某亦万分惋惜。”


    纪宣抬头打量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面色依旧冷肃。


    “此玉断裂处还算整齐。若以连缀之法修复,或可复回原状之□□成。某恰巧略懂玉器修复之术,但也不敢夸口,兄台若信得过,可否容某细观?”


    纪宣微微俯视,眼前的少年中等身高,身材瘦削,面容白净,在高大的卫赐旁略显羸弱。少年带着挑不出刺的微笑,神情沉稳淡然,漆黑的眸子毫不偏移地同他对视。


    纪宣目光扫向地上的碎玉,又看向面带愧色的卫赐。


    玉璧破碎,终究不能复原,不如让他一试。


    眼前纪宣眼中还存着几分质疑,最终缓缓颔首,算是同意。


    闻竹得到首肯,即刻俯身查看,取出手帕,一一仔细捡拾。


    卫赐望着她背影心中忐忑,懊恼又感激。


    不过片刻,她捧着手帕来到纪宣跟前:“形态尚可——纪公子若想修复,某愿自荐,兄若不弃,某定当尽力而为。”


    那少年淡淡笑着,声音平和坚定,似已成竹在胸,被那双如古井般的眼睛注视,纪宣鬼使神差地交出了信任。


    “此物于我意义非凡。若得修复完好,自是幸事。”说完又补充道,“在下九斋纪宣。”


    心爱之物造此横祸还面不改色,倒不像个暴脾气的?


    闻竹抬眼觑了觑纪宣的神色,把方才一并拾起的穗子递给他:“既如此,兄请随我来。”


    他无意追究卫赐,闻竹遂放下心来,到卫赐身边悄声:“不用管这边,伯母病情要紧,去后园找董大哥。”


    纪宣虽不知闻竹和卫赐说了什么,却也礼貌地向卫赐颔了颔首。卫赐眼含感激,和闻竹对视一眼,向二人揖过,匆匆离去。


    远处生员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都尽数散去。


    转眼间,偌大的后园只剩下他们二人。


    闻竹在前面带路。


    “纪兄请。”


    一应工具都在她斋舍中,但凡修复玉器,具体修复之法需和玉器的主人细细商量,以免不合主人心意,反不如不修。


    两人素不相识,互通姓名后,再无话可说。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小径上。闻竹走在前面,阳光从两人的身后照射过来,纪宣的影子打在她衣衫上,笼下一片阴影。


    后园离十斋不远,闻竹想起她昨夜连摸带爬的情形,苦笑唏嘘。


    刚出后园,笑骂声,吵闹声,环佩声......一股脑地冲进耳中。不远处,一位公子被拥簇着往这边来。


    眼见就要撞上,纪宣准备绕路而行,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闻竹一时怔愣在那儿,腿脚发麻,双手在广袖中止不住颤抖。昨夜的记忆侵占了整颗头颅,她身上如今并无一处伤口,可疼痛随着记忆占领了四肢百骸。


    发觉有人在轻唤自己,闻竹才从奇异而虚空的痛苦中回过神来。


    察觉她片刻一样,纪宣不知缘何,却也未多问:


    “这边走。”


    闻竹看着纪宣的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迈出麻木的腿,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还是晚了一步,胡暻已扯着嗓子喊:


    “纪二郎!”


    纪宣停下,闻竹不得已也停下脚步,转头直视她的噩梦。


    胡衙内肆意地笑:“殊成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


    他似与纪宣极为相熟,直接忽视了旁边的闻竹。


    见胡暻根本不理会自己,闻竹心中反而安定下来。至少可以确认,此时的胡衙内还不认识她。


    纪宣遥遥一揖,并不热切:“回斋舍。”


    “二郎,前日请你赴宴,你又不来,总也得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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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面子?”


    纪宣仍是淡然:“若有风雅事,某定去讨杯酒喝。”


    不知是否是错觉,闻竹从纪宣话中听出几分揶揄之意,垂着的眼帘微微一动。


    “好啊!一言为定!”胡暻不觉有异,在诸生拥簇下从另一方向离去。


    闻竹望着一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纪宣回头对她一笑:“走吧。”


    这样一张脸笑起来,方才骤然遇见仇人胡暻的恐惧和不适似乎都淡了些。


    这不重要——


    捕捉到一丝不寻常的讯息,正好趁热打铁,探听清楚:


    “兄与衙内真是亲厚!”


    他不多解释:“祖辈相识。”


    “原来如此,”猜测证实三分,闻竹继续道,“常听闻衙内在长庆楼宴宾热闹非凡!某虽无幸忝列,也实在好奇是何等盛况?”


    纪宣想了想,无奈笑笑:“纪某不曾去过,只怕无法回答足下。”


    她干干陪笑几声,精准捕捉纪二郎的每一分面色。


    如此看来,他貌似并不喜和胡衙内交游,甚至……有不甚明显的厌恶?


    脑中灵光乍现,看了一眼身侧的纪宣,她眯了眯眼,豁然开朗——


    上一世她死得不明不白,直到现在也不知是哪得罪了胡暻那个草包。但她清楚,胡衙内这等权贵之子想置她于死地,容易得如吃一顿便饭。以她一人之力如何与之对抗,自我保全?


    力量弱小之时,借外力化为自己所用,不失为一种方法。


    她并不喜欢求人,更厌恶如丧家之犬般摇尾乞怜。但以她当下处境,无论权力、财力乃至体力,对上胡暻俱毫无胜算。


    拳头在广袖下不断收紧,感受着手中绢布包裹的碎玉棱角,丝丝疼痛令她认清现实。


    或许,眼下就有一个选择。


    闻竹目光流转,心思渐起。


    这纪二郎家世显赫,家中权势不在胡衙内之下。太学中无人敢同他过不去,胡暻同他讲话也要掂量几分。


    他虽无论对着谁都是一副淡然疏离的做派,但看上去……并不危险?


    此次便是契机,未必不能一试!


    她曾经担忧身份败露、惹是生非,万事不敢出头。又对诸生攀附行径嗤之以鼻,只和性情相投的董生,卫赐等人往来。述言作文不敢偏激,尝尝违背心意,随便作些中庸之言。曾认为只要足够隐蔽,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命运证明她错了,她死得如虫豸般悄无声息。


    待她重新抬眸时,眼神格外清明。


    不知天地间哪一只手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将摒弃已被证明为失败的生存之道,再不会战战兢兢,时刻隐藏。无论她最后选择哪一条路,都不会走上旧路。


    求他人庇护不是长久之计,日后自然要想着治本的法子。至少在她计划完备之前,接近纪宣这件事,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十斋就在眼前,纪宣看了看身旁的沉静少年,再一次担心起自己的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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