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球！”
“再来！”
夕阳从体育馆墙边的高窗倾泻而下，在里面切割出一条界限分明的光线。
球鞋摩擦地板迸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排球狠狠砸地的声音响彻大半个球场，黑尾铁朗单手撑住膝盖，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光洁的地面晕开深色痕迹。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退场时弯腰抓起一旁摆放的矿泉水，骨骼分明的手指猛然收紧，让其从瓶口冲出一股水柱。
一口气喝完小半瓶水，慢步来到休息区内的黑尾铁朗低头，睨了眼瘫倒在一旁的发小，忽然裂开嘴角笑了起来。
他单手叉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对方的肩臂，熟络地调侃道：“怎么了研磨，又开启节能模式了？”
“......”
孤爪研磨翻了个身，没有说话。
他仍在平复呼吸，胸膛起伏的弧度很是明显，金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像只被暴雨淋透的猫。
“你这体力，真的不行啊。”
黑发少年单手撩起衣摆，擦去额角淌下的汗珠，随即在他身边坐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一说起体力，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初中排球部的那个金发少年，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自己的初恋。
他现在应该已经上高一了吧，不知道此时身处在哪个学校。
黑尾铁朗不自觉摩挲着瓶盖，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万分懊恼，恨不得以头撞地，再翻滚上几圈。
他这什么破脑子，整整一年的训练时间，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怎么就没想到要和对方加个联系方式呢。
就算放在列表里一直不说话，也比现在这样从此失去音讯要来的好啊。
教练的哨声刺破燥热的空气，原本东倒西歪的音驹队员们瞬间打起精神，到场地中间列队。
黑尾铁朗也立即回过神，将身边磨磨蹭蹭的孤爪研磨从地上拽起来，走在队伍最前端。
猫又教练站在他们面前，单从那副弯着嘴角笑眯眯的慈祥模样，完全看不出这老爷爷每天训练他们时究竟有多么的魔鬼。
“新学期第一周，我们训练赛的对手已经找到了。”
他慢悠悠道：“对方是老熟人枭谷学园，比赛时间就在下周一，大家做好准备。”
音驹全员闻言眼前一亮，立刻挺高了胸脯，大声答道：“是！！”
东京地区鼎鼎大名的枭谷学园，确实也是音驹接触最多的学校之一，不仅仅是排球社，他们在别的运动领域也非常的活跃，是名副其实的体育名校。
作为明年春高被看好的冠军热门之一，枭谷绝对是个非常棒的训练对手，跟他们打一场，可比在自己队伍内练习进步快多了。
黑尾铁朗笑着活动了一下脖颈，对此感到干劲十足。
-
虽说只是两校排球部之间的合作，但音驹毕竟是客，他们的到来申请是经过正规流程走到校领导面前的，考虑到两校后续的合作，枭谷在招待这一方面尽了最大的诚意。
七月的蝉鸣穿透蒸腾暑气，校车轮胎碾过沥青路面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音驹到的时候正值午餐时间，一队人刚从大巴上下来，在门口恭候多时的学生会成员就迎上前去，礼貌将人带进校门。
“喔——这儿真气派啊！”
初来乍到的山本猛虎看起来很是兴奋，一路上东瞅瞅西瞧瞧，精神得全然不像是刚坐了很久公车的人。
枭谷学园的占地面积虽然跟那些贵族学校没法比，但仍然比音驹要大一些，各个不同的活动地区分布有序，穿着不一样校服的他们走在路上，受到了不少学生的注目礼。
他们待会还要在这所学校内吃一顿午餐。
黑尾铁朗跟教练一起带领队员走在那位枭谷学生身后，孤爪研磨是其中最没有精神的那个，耷拉着脑袋，无所事事地数着路上的石砖。
“还晕车吗？”
注意到自家发小的异样，黑尾铁朗稍微放慢了脚步，有些关心地低声问了一句。
孤爪研磨摇了摇头：“不，就是感觉很闷。”
今日的天气确认闷热，连他都有点受不了。
“到时候在食堂里买点冰果汁吧。”黑尾铁朗抬起头，寻找起他们附近的路牌，想看看这边距离食堂大概还有多远。
而当他的视线穿过一片草坪时，目光却倏然在一个人的身上定住了。
金发少年正仰头喝着饮料，喉结滚动的弧度与记忆重叠，阳光落在他碎发下的耳钉，将那上面镶嵌着的钻石折射出耀眼光亮。
大概是因为炎热的天气，那人脱下了外面的制服外套，内部清爽的t恤将两条手臂衬得白皙纤细，他正和边上的同伴笑着说话，蓝色的眸眯起时就像是在广阔天空下晃动的海水。
左胸腔中的心脏不断加快着跳动速度，明明已经有两年没见，黑尾铁朗依旧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
那一瞬间，一股被命运所眷顾的感觉油然升上心头。
前面带领他们参观校园的学生还在边走边进行介绍，他的身体却已经几乎完全转向了另一边方向，迫不及待地想要迈开双腿，到对方身边去。
“怎么了？”
直井学的声音骤然将他拉回现实，黑尾铁朗转头，就见前者正顺着他的目光遥遥张望过去。
草坪对面人来人往的学生实在太多了，直井学分不清是他刚刚是在注视谁，只好开口问了一句：
“那边是有你认识的人吗？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黑尾铁朗再次看向那里，人群的簇拥中，春见鸣正被一个粉发少年勾住脖颈，对方大大方方地揽住他，压得人无奈弯下腰来。
那少年反而凑得更近了一些，用另一只手来回比划着动作，笑容灿烂地说着什么。
“......算了。”
忽略心底那一丝微妙的失落感，黑尾铁朗勾唇将手臂搭在了正东张西望的犬冈走肩膀上，懒洋洋道：“他也打排球，说不定下午就见到了呢。”
孤爪研磨闻言，猫瞳快速扫了他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
虽然中午那么说了，但等黑尾铁朗真的站在排球馆内时，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没底。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春见鸣在高中还有没有选择继续打排球，他能看出后者对这项运动的热情实际上并不是很高。
少年刚开始接受训练时手臂上的惨状似乎还历历在目，如果他想要放弃也实在无可厚非。
只是，黑尾铁朗仍然抱有一丝希望。
下午一点，所有排球部首发的人都站在了他们面前。
人数不多，黑尾铁朗环视一圈，没有找到想要的身影。
......不在吗。
音驹队长和队友们一起进入更衣室，表面上还若无其事的聊着天，双手插兜的姿势看起来随意得很。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口袋里的手心已经紧张得被掐出凹痕。
不，也许是才刚开学，他还没有进入到正选队伍，这对于新生来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黑尾铁朗宽慰着自己，他对于自己喜欢和感兴趣的事情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固执，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易下定论。
然而直到训练即将开始，最后一批排球社的社员进入馆场，那里面依旧没有春见鸣的身影。
即使心里清楚可能性已经很小，但黑尾铁朗的视线仍然不信邪地在人群中移动，可不管他怎样寻找，那阳光般璀璨的金发却再也没有像中午时那样突然惊喜的出现。
此时大家都在进行着热身活动，隔着一张网的赤苇京治很快发现了他的动作，有些疑惑地开口：“你在找人？”
黑尾铁朗点点头，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笑着问：“你们队伍里最近有什么新人吗？”
“新人每天都有。”
赤苇京治边压腿边回答：“毕竟是新学年，总是要来一批新鲜血液的。”
“噢，那有没有一个中欧混血，皮肤特别白，金色头发，蓝色眼睛......”
黑尾铁朗说着便把一旁摸鱼的孤爪研磨捉了过来，抬手在他脑袋上量了量，“个子大概就这么高，接球很厉害，笑起来还能看见一点小虎牙的一年级男生？”
这么具体的形容吗......
如果不是确认对面的人是在找球员，赤苇京治差点以为这家伙已经寡到要让他帮忙寻找自己的理想型了。
但是看对方期待而又迫切的样子，他还是认真回想了一番。
接球厉害的......
最近他们社团一直都有在进行发球接球训练，如果有这么一号人，大概在第一天就已经被注意到了。
......看来黑尾想找的那个人要么其实根本没在这个学校读书，要么就是社团报名时没选择排球部啊。
但没有就是没有，自己也没办法给他莫名其妙变出那么一个大活人来。
所以赤苇京治很诚实地摇了摇头。
黑尾铁朗：“......”
天塌了。
胡思乱想忐忑了大半天的音驹队长终于死心，双目无神，整个人的背景都仿佛灰掉了。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恰好在此时，孤爪研磨突然出声，窗外的阳光掠过纤长的睫毛，在猫科动物般的瞳孔里闪过一片鎏金，他看着他，淡淡开口：“你明明就很想去，不是吗？”
“哈哈，你看出来啦。”
黑尾铁朗苦笑一声，接着有些泄气地屈指挠了挠脸颊，话语中带着一丝遗憾：“小鸣都不一定还记得我呢，更何况我很早之前就能感觉出来，他好像不是很乐意跟我多说几句话。”
这才是好感度分明已过七十，春见鸣却仍然觉得他们不熟的原因。
黑尾铁朗其实早就为拉进他们的关系努力过了。
每次遇到后的话题都是由他先开启，甚至为此还专门制造了许多偶遇。
而春见鸣则总是能很快地找到办法结束一场聊天，赶时间般匆匆和他告别，他们之间好像永远有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离带，让黑尾铁朗无论如何也无法拉近彼此的距离。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应该没露出过什么破绽，黑尾铁朗几乎都要怀疑对方已经察觉出了他的心思，不然为什么每次面对他时，都要表现出一种避之不及的感觉。
——春见鸣好像不是很喜欢自己。
这一认知总是会在某些时刻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心里为此是有一点难过的，所以才会在重逢时，连迈出那一步都做不到。
“小黑你......”孤爪研磨没什么表情地重新低下头，手上系鞋带的动作不停，慢吞吞开口。
“在某些方面，意外的是个胆小鬼呢。”
是啊。
黑尾铁朗站直了身体，活动完自己的双腕后，忽然抬手恶狠狠地按上发小的脑袋，“研磨，你待会儿跟赤苇换个队。”
他咬牙切齿地狞笑道：“然后收拾收拾，乖乖等着被我这个胆小鬼打趴下吧？”
孤爪研磨：“......”【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