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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320

作者:柿宴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1章 铁腕帝王


    “听说了吗?第三王储殿下最近要来了。”


    “不,不是要来,是已经来了。”


    “这很怪,不是吗?这和荆榕中尉不知道有没有关系……但之前不是说,洛儿殿下完全放弃了他吗?”


    “不知道哇。”


    “要我说,放弃他才是最不明智的。”另外的人提起这件事时,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做到打绝了海盗的?”


    中间所有的内幕都不为人知,而放在明面上的事是,洛儿没有推迟他的访问,他甚而大大方方地向荆榕发起了一个会面邀约。


    这是他的权力,他可以不必考虑那位小未婚夫的感受。他向海军司令部征得了一个暂缓的时间,用来对荆榕下最后通牒。


    荆榕接到会面邀约时是在晚上,他跟商船一起探查了一段航路,还有目前面临的一些问题。


    “长官,有一些人还是想回岸上。他们攒了一些钱,想回刺国国或者玫瑰岸边。”


    商队老板有点犯愁——他是苍兰国退役中士,明白人员的短缺会造成问题。


    荆榕跟老板商量了一会儿用人策略,随后,芬伦乘坐小艇过来,低声告知了荆榕消息:“洛儿王储已经抵达司令部,他需要今晚两到三小时的一次会面。”


    芬伦的口吻很小心,他们这帮部下已经听说了长官惨遭抛弃的故事,他们认为这可能是个禁忌话题。


    荆榕看了看表:“今晚?好,你跟我一起去。”


    芬伦诚惶诚恐:“我?”


    “对。”荆榕很快跟老板道了别,回到小艇上,“你昨天通用语测试多少分?”


    芬伦紧张地咽口水:“六十五分。”倒数第六。


    他要紧张吐了。


    相比洛儿殿下,他们的长官好像更关心他们的平均分,芬伦此时也无心关注别的了,他开始努力阐述自己对课题内容的理解。


    到岸后,两个穿着皇家侍卫制服的士兵请荆榕去食堂落座:“殿下为您定制了晚宴。”


    “相比这个,我想请殿下陪同我去港口走一走,算是僭越。”荆榕礼貌颔首,发出了一个邀请。


    士兵们有些惊讶,但他们回去执行命令了,很快,洛儿裹着厚厚的外袍出来了。


    在俱乐部的惊鸿一瞥,到底还是留下了一些影子,这也是洛儿愿意给他机会的原因。


    “中尉。”洛儿很快走上来,同他致意,“很久不见。”


    “很久不见,殿下,希望您一切都好。”荆榕微笑说。


    洛儿看向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忽而感到被压制的欲望又涌了上来,而且变得更加澎湃,眼前这个人是如此具有吸引力,他被海风吹了三个多月,一身平淡分毫未改。


    “我听说你做得很不错。”洛儿开口说,“你瘦了一些。”


    他本想从私交入手谈话,但被荆榕礼貌跳过了:“殿下,说正事吧。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


    他公事公办的样子多少让洛儿有点失落,但他很快理清了思绪,他告诉荆榕:“你现在很危险,中尉。”


    荆榕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是吗?”


    洛儿肯定地说:“是。你太年轻,风头太盛,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海军司令部的眼中钉?”


    “那几位将军几乎管控着军部大权,近年与我们的关系也还算不错。而且,你行事太过激烈残忍。”洛儿用他一贯的温柔语气说,“我们呼吁和平,而你杀了太多人了,对吗?民众不希望看到他们的长官是如此手染鲜血的一个人,这不利于投票选举。他们最后会叫你‘刽子手’。”


    荆榕又笑了一下。


    洛儿不解他的态度,疑惑地歪了歪头。


    荆榕说:“我认识一些非常厉害的公关,他们可以在媒体和所有的报纸上刊载我和海盗搏斗的事迹。我可以说我是他们的保护者,我的残忍是对外的。”


    “我可以和你联合出席慈善事业,拍摄和平民坐在一起的镜头。”


    “我可以退出对凡布的最后围剿,不采用任何条件,而是给他点钱让他消停三四年。功绩分一些给海军司令部,这样政绩就是我们一起的。我接受内部的联姻。”荆榕随口说着,又想了想:“我要什么样的Omega,你们都可以给我吧?”


    “那是当然。”洛儿惊讶地听完这些,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他开始以一种神秘的,亲近的语调悄悄说:“我们的资料库里是有很多优质的Omega的,他们就是为你们准备的,而且,不光Omega,有几位也喜欢玩beta和alpha。”


    太优秀了,荆榕远比他想的还要优秀,他在政治上的老练和布局大大出乎洛儿的意料,这让洛儿再次有些感慨命运弄人。


    毫无疑问荆榕以后绝对会站在权力的巅峰,不会有人想得罪他的,他已经远比在大学中展露出的样子要沉稳和成熟了。


    洛儿心上狂喜:“跟我说说,你需要什么?”


    荆榕微笑说:“我需要殿下帮忙转圜几天,我要跟海盗凡布单独见面。”


    只需要洛儿暂时帮忙稳住海军司令部就可以了。荆榕自己和海军的关系并不融洽,而且可以说是非常恶劣。


    洛儿立刻答应:“没有问题。”


    事情比洛儿想象的进展还要顺利。


    “对了。”荆榕说,“海盗和附近居民的问题,你有想法吗?”


    这部分是洛儿熟练的,他做慈善事业已经很久了,他立刻说:“我们的基金会是包括附近地区的,我们会筛选符合条件的家庭,定期募集捐助,你可以在报纸上查到我们几年前的做法。对了,我们还会给他们发一些保护自己的装备,他们只需要支付很少的租金就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家园。”


    “是吗?”荆榕点起一支烟,“效果很好吗?”


    “很好。我们比那些连装备和食物都不发放的穷弱政府好多了不是吗?比如那些刺国国来的流民,有半块面包,他们就会觉得还不错。在这个地方做慈善是很节省成本的,这是他们比起其他地方的平民的优势。而且也更利于宣传,去年我们在这里收获了2%的选票。一本万利。”


    洛儿全身都放轻松了,如同卸下一块大石头:“我想你知道的,要是海盗没有了……那么我们的很多东西也会没有,你明白吧?”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之前还以为你不明白呢,不过没关系,你足够聪明。”


    荆榕恐怕是被荆棘地孤立已久,他此前没什么几乎接触真正的上流贵族,不懂得他们的利益链条。但这完全没关系,荆榕有的是时间被其他贵族高高捧起。


    在洛儿眼里,这场谈话十分顺利,顺利到他心情愉悦地回去之后,当晚就联系了海军司令部,软化了双方之间的关系。


    得知荆榕愿意把政绩让给海军之后,他们也变得通情达理了,同意荆榕单独与海盗头子见面。


    *


    只有夜晚,荆榕小队的会议室鸦雀无声。


    芬伦脸色很差。


    他跟在荆榕身边,听了一路他和王储的对话——他虽然读写非常困难,但听懂是没问题的。


    他说不出问题,他就是十分烦闷,三个月前哗变的那一夜似乎重新浮现,那个长官的脸渐渐地和洛儿的脸重合,也渐渐和荆榕的脸重合。


    荆榕在前面检查今天的小队成绩,忽而用梨地语笑着说了一声:“你不高兴,芬伦。”


    芬伦脸色一僵。他虽然畏惧荆榕,但是却不会掩饰。


    “你认为我答应了王储的条件,要和之前的所有人一样放弃了。你们的生活会回归从前,海盗问题也会去而复返。”


    荆榕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获得的报告记录,用比较轻松的口吻念了起来。


    芬伦很快听出那是一些自述,来自之前给他们承诺过待遇的小温顿,他正面硬刚了海军司令部的腐败问题,随后死于狱中。


    “我不知道做什么,继续对抗海盗,我的家人会受到伤害,我已经被孤立很久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对的。那些士兵也并不愿意信任我,他们战斗力匮乏,对我有防备。”


    “我真的还要为梨地人付出这么多吗?只要我向旁边迈一步,我就用不着向任何人负责,我是天生贵胄,我这辈子保底有富可敌国的资产和无边的权力,他们会以完全不同的视角听到小温顿的名字……我实在厌倦了这一切。”


    荆榕念完这一段,芬伦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芬伦喃喃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人想对他们好,但最后哪边都没讨好,哪一环出了问题?他们没法责怪任何人,就像政府派发面包时说的一样,他们已经给予了应有的仁慈。


    芬伦以为这是荆榕对他们作出的告知:说明荆榕没打算走小温顿的老路,荆榕打算收手了。但他们会更尊重和敬爱他,因为兄弟们真的靠他吃饱了饭。


    “不必说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们,追求安稳和追求理想,都是人的本性。”


    荆榕笑了一下,“我也一样。现在,让大家都起来开会。我准备了一些钱,你们听完我要做的事后,自己决定去留。”


    “我提供两条路:第一条,每人二十万退伍补贴,附加商船到苍兰国的水手职位。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第二条,继续跟我作战。直到最后一个海盗也死在我们手里。”


    第312章 铁腕帝王


    海盗凡布,最后一个海上巨枭,荆榕和他的部队此前合力作战,分散击破的,基本都是凡布时代自行分裂和发展出来的残党。荆榕一直避免和凡布正面作战——对方的人员数倍于己方,而荆榕一般都选成本最低的打法。


    在荆榕用商队切断了对方的陆上物资供应链,而且专打他们的物资船之后,他几乎把凡布逼到了生死边缘:荆榕不仅打,而且干了很多越权的事,玫瑰帝国这边敢与交易的人也会被成串地送进去,刺果国则没人能在商队的眼皮子底下发货,只能一再延期。


    运输通道走不通,就只能继续走老路,荆榕在两岸架设了炮台和防卫线持续骚扰,商队还以极低的价格为其他货船护航,凡布那边的人估计撕了他的心都有。


    由于双方阵容和策略上的差距,终局之战远没有到底。但荆榕这边根本不在乎时间:他只需要每天视察哨岗和武器,而海盗要考虑的就多了。


    芬伦领着其他人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荆榕又在改他们白板上的小队作战部署。这是这些天他时常做的,每有新的信息和线报进来,他就会几乎彻夜不休地对着海岸线地图沉思。


    比起刚来时,他们的武器储备已经很多了,但荆榕思考的时间也更多了。大部分人不清楚他在思考什么,但只有他的作战小队的每一个人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他永远在思考不减员的策略。


    这样柔软慈悲的心肠看起来和荆榕的面貌背道而驰,海军司令部也有人当面说荆榕的战术“十足软蛋”,不过他们的战术却一直没有更改。


    所有人都到齐了,荆榕看着他们,告知了接下来的事。


    “值得说明的是,选哪一条路都未必能逃离我的魔爪。”荆榕坐在桌前,慢悠悠打开芬伦给他泡的红茶,“商队也有我的股份,我需要我花这么多力气和时间教出来的人发挥最大价值。所以,我首先推荐还有妻儿的人入职商队。全家一辈子给我打工,怎么都比一辈子呆在这好,是吗?”


    非常魔鬼,非常残忍!


    芬伦他们有点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虽然眼前的长官一直像个魔鬼,但地狱的是这几乎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了。


    一辈子跟着他,没有背叛和指摘,只要荆榕不死(不被暗杀),他们或许就能永远活下去。


    三十秒过去了,室内一片寂静。


    荆榕:“没有人吗?商队真的很缺人。”


    仍然沉默。


    荆榕放下茶杯:“我十分钟后来。”


    说完,他优哉游哉地出门散步了。


    室内还是没有人动,大家互相看了看,彼此的眼中没有犹豫,只有疑惑。


    “古通,你老婆不是刚生了孩子吗,你不去商队?”


    古通:“我……我很想啊,但我老婆已经在商队了。商队老板是个苍兰国人,我去看过,虽然他人不错。”


    但怎么想不会比现在舒服的!


    荆榕这个人几乎已经成为一个信仰的标点,他代表了公正的法则和令人满意的分配待遇,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甚至可能是除了他,一辈子都没这个运气遇到的。


    虽然荆榕也说了,商队也有他的股份,但去了就怎么都不会在他身边的核心地位了。


    荆榕刚来时这支队伍是三十人,几次胜利之后扩编到八十人,全部都是梨地人和刺果国流亡士兵,而且是队内引荐,几乎铁板一块。


    荆榕遛弯回来,看见仍然没有人报名商队。


    荆榕:“?”


    626:“?兄弟,你真觉得有人会走?”它还以为这是执行官玩弄人心的手段呢!


    荆榕:“?”


    他对走人的预估是2-10人,为此准备了遣散费,但很明显,执行官只有这一次判断失误了。


    “中尉,我们不是不想去商队,只是我们更想跟着您干。”芬伦和另一个小队队长说,这是真心实意的,“去别的地方,也不会有人要我们。”他们杀过长官,更非本地人,除了荆榕不会有人要的。


    荆榕停顿片刻:“好。”


    “那么这件事就解决了,现在我们来看作战布置。”


    他的声音仍旧平静无情,好像刚刚的事没发生过:“都站起来听,打瞌睡的扔出去跑二十公里。”


    海盗凡布,其人阴险狡诈,丧心病狂。对方拒绝了将会面地点定在总部的要求,而是提议将会面地点放在一个隔绝四方的海上平台上,很显然已经提防着他们。而且,凡布也已定下了自己死后的代理人,如果玫瑰帝国方有所反悔,他们的人会立刻屠杀之前的平民俘虏,而且还会让他们付出更惨烈的代价。


    与此同时,对方是否会报着和荆榕一样的想法,也很难说。


    目前已知对方至少有十六艘护卫艇,谈判时或许会开出大部分,也可能不会,这要取决于凡布的心态。


    “第三、第七、第八小队,跟芬伦去操作室,有一批新的武器要你们掌握,三天之内。没有练习机会,你们练习的场所将是战场。”荆榕说。


    他拉开操作室的门,此时此刻,已经有人感到了不同寻常。


    他们接受操作特训是经常的事,包括发射深水炸|弹、舰炮、反潜鱼|雷等的操作,但从没有一次是没有“练习机会”的。


    为什么会没有练习机会?


    是因为用来练习的武器非法吗?非法的话,到什么程度?


    很快,他们看到了自己即将操作的东西。


    无人舰载电子战机。


    它们看上去都很新,新到哪怕是芬伦这样拼写不全的人都知道,这他妈的一定违法!


    荆榕从哪里搞到的?它们看上去可以挂着各种东西,做任何事!


    “它们到时候会漆成刺果国反叛军的外观进入局面。”荆榕说,“你们的任务是操纵他们使凡布的基地探测和导引系统失灵,而且要用它们在最短时间内找到他们的核心基地。”


    “找得到,我们一切都会好起来。”荆榕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会升官发财,我也会见到我的老婆。”


    老婆!!!


    大家不由得精神一振。


    大家早听说了中尉的那些复杂的八卦,原来这人真有老婆!这种魔鬼也是会有老婆的!


    真是不敢想象,那该是个什么样的奇omega?


    “找不到,一切都会完蛋。”荆榕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意,“我也会死在那里。”


    芬伦捂着胃,他从没听过这样严重的事态,他现在觉得比拼字测验时还要紧张了。


    “不过,当然那也不是叫你们盲目搜索。根据现有的情报,重点考察这几个坐标。谈判时他出动越多护卫舰,他的基地就越空虚。”


    “六十人编队准备基地作战,剩下的人跟着我。”荆榕说,“我要说明的是,到时候跟着我的会是洛儿殿下和他的警卫兵。”


    “你们有很多问题,我会在战后复盘中告诉你们。”


    *


    谈判定在中午,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蓝天白云,大海如宝石一样美丽闪耀。


    这是一场事关重大的谈判,事关困扰了边境十几年的海盗问题,全国上下都对此十分关注。海军司令部也非常重视,他们不惜派出了四个中校以上的人,怎么也要塞入谈判队伍里,以此在电视转播中亮相。


    按电视转播的出场次序,第一个出场的是海军司令部少将吉利·瑞尔德,也属海军的嫡系,其出身很高,政治生涯一路仰仗他牛逼的爹,荆榕同意他出席。


    第二个出席的就是洛儿殿下。第二这个位置是洛儿深思熟虑考虑过的,他作为谈判的促成方,毫无疑问应该是核心位置,但第二更有利于彰显他的谦逊和温和。


    但,这也是他第一次在涉及军事的重要场合上公开露面,为此,洛儿甚至精心定制了出席礼服,用当地居民昼夜不休三天三夜做出来的梨地风情绸衫出席。


    荆榕排在中间,这是其他人乐于给他的位置:和洛儿殿下站在一起,不论怎么说也可以打脸一下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了。荆榕的面子是皇室下的,和他们海军可是没关系哦,海军可是对荆榕中尉很好的!


    一群人心怀各异,在惠风和畅中欢乐地出行了。


    洛儿认为护卫舰不利于显示他们谈判的诚意,也会破坏谈判的友好气氛,于是命令护卫舰后退两百米。


    到达海上平台之前,电视转播会一直持续。


    千里之外,俱乐部的电视前,也聚集着一群人。


    薮猫歪着头占据了中心位置,银鞅穿着洁白的西装,十指相扣抵住下巴,一双翠绿的眼睛沉静地注视着转播画面。


    景颂连呼吸都在抖,他一分钟看了十七次表,焦虑不言自明:“他怎么能让护卫舰后退呢!”


    “别紧张,景颂。对于速度二百节的鱼|雷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过银鞅提到这个,还是有点耿耿于怀,“叔叔有点太小气了,竟然只给三艘舰载机。”


    “并非执政官小气,陛下您的方案太可怕了。”景颂迅速冷静了,他想起来银鞅的计划是谈判前夜发动闪电战,结合反侦测武器,火力推平。


    那样的话成功率会很高,缺点是伟大的荆榕中尉打完就得坐牢,连带着给一堆政敌以口实,挨最大的清|算,他们得把他捞出来。


    谈判尚未开始,转播画面开始重复一些车轱辘话,银鞅转移了注意力:“他有给我的口信吗?没有也可以。”


    “很遗憾没有,他跟我们线人接触并不太安全,每次都争分夺秒,陛下。”


    “好吧。”薮猫把脑袋放在了爪子上,有些泄气,银鞅则继续观察电视里的人。


    荆榕镜头很少,他看得出这又是一次玫瑰帝国贵族高层的一场权利博弈和作秀,不过零星的画面中可以看到,荆榕穿着中尉制服,比从前瘦削凛冽。令猫心跳加速。


    “很快到了,请小心脚下。”


    海上基座中央,所有人陆续登陆。两边都设有安检设备,确保没有任何人携带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另一边,芬伦和其他侦测小队也在看表。


    “能飞得更近一点吗?”


    “很近了,再近就进侦测范围了,应该是这里没错,我看到草地有人长期走的痕迹了,和中尉说的一样。”


    芬伦立刻站起身:“走!其他小队确认情况后立刻跟上!”


    今天他们的行动很安全,因为他们看到,海盗那边派了十八艘护卫舰前去谈判,这代表凡布几乎掏空了家底来展示他的底牌。


    “人质四百八十人。要全部解救。”芬伦擦了擦汗,极力模仿着那个人的带队风格和沉稳的素质,“走!”


    海盗凡布,有一双戾性难训的眼。所有人登陆后,他没有关注任何人,而是死死地盯着荆榕的脸。


    远比传闻中要温和的一个小白脸。


    就这?


    这种人能三个月几乎打绝他们所有人?


    而荆榕并没有看他,他很懂礼节地隐藏在人流中,视线核心放在远处海盗一方的战列舰中。


    这是海盗们的耻辱——就这些已经是他们的最后家底,按荆榕缴获和击沉的数量来说,荆榕恐怕比他们自己更清楚这批舰队的实力和来源。


    不过,到此为止了。玫瑰帝国内部的权力斗争比刺果国还乱,很显然这年轻人也夹在其中,退让也是政治生命的一部分。


    所有人都拿出了面前的协议,每一条都要经详细的讨论和比对。


    比起别人,荆榕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了——这份议和条约远比他原来的议和条件宽泛,条件仅仅是凡布带队后撤三百海里,与此同时,玫瑰帝国给凡布一笔数额不小的人质赎金,换取人质的安全。


    荆榕的视线再次落在远处的群山中。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极有可能是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了,海盗就高兴了。


    这很符合凡布的判断。


    所有人装模作样对协议条款进行了商定,随后开始签字环节,每个负责人都需要在上面签字。


    轮到荆榕时,他以极慢的速度又看了一遍协议,同时复述确认条款。


    没人见过有人这么能拖,场上的气氛渐渐有些紧张。


    荆榕慢条斯理地第三遍确认了某个词汇背后的含义后,他在远方的天空中看到了一枚升起的巨大绿色气球。


    他忽而结束了拖拉,干脆利落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荆榕站起身,拿着协议起身,与另一侧的海盗凡布握手致意。


    旁边的摄影师举起相机,准备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但就在这一刻,荆榕松开手,协议随海风散在了风中。海盗凡布内心警铃大作,刚要做出反应就已经被人拧断双手,一枚冰凉的陶瓷|刀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几乎就在同时,运载船上所有的士兵打开了激光瞄准器,对准了每个人。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他要干什么。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心神俱裂:“你干什么!”“你疯了!”


    “荆榕中尉,请立刻放下你的武器!”


    “请你不要毁了和平!”洛儿声嘶力竭地喊道,和他们所有人的前途!


    “省省你的和平吧殿下。”


    荆榕的声音隐没在基座飞起的巨大烟雾中,与此同时,空中出现了直升机的轰鸣,“感谢各位的配合。晚些见。”


    巨大的浓雾中,所有人都不敢擅动——所有的护卫舰都意识到发生了一些事,但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平台底下实现安置的烟雾弹挡得死死的。通讯断联,上面的人在干什么?


    海盗的船没有对空手段,直升机如入无人之境,靠近后又撤离,飞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荆榕的声音出现在了这片海域中,直升机的信号传递有些失真,听起来更冷:“凡布先生要带我看看他们的基地,所有人禁止行动。”


    同一时间,凡布的舰队立刻掉头,追着直升机的方向行驶,不断有人试图用低空炮火把直升机打下来,但那太远了,他们想要立刻撤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荆榕带来的舰艇已经悄无声息形成了阵型,堵死了他们的路。


    “立刻投降。”荆榕的第十一小队队长用喇叭喊道,所有人训练有素盯着对方的动静,比预先演练的还要整齐划一,“这是荆榕中尉的喊话:现在投降,不用处死。”


    海盗们胆寒了。


    他们听过荆榕的喊话,无数次。


    他们知道这是个话只说一遍的人。


    直升机远去了,驾驶员捏了一把汗。


    没有人发现直升机上没有人,这很好。他是苍兰国商队的人,和荆榕第一次合作。


    那样混乱的局面中,挟持人质乘坐直升机离开是不可能的事,实际上直升机是调走凡布主力舰队的耳目,荆榕带着人跳了海,随后由接应小艇接走,神不知鬼不觉跟上了舰队的尾部。


    芬伦发来的消息,所有人质已经安全解救,暂时安置在海边的空地中,还有一部分流窜的残党仍然在跟他们发生交火。


    “中尉,你那边顺利吗?救生船马上来了,商队联系了我。”


    荆榕的声音十分平静:“很好。”


    他看了看船舱中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海盗——后者已然知道大限将至,正用一种恶毒的目光看着他。


    “帮我问问队里的人,还有人质们,他们想在哪里看凡布的枪|决?”


    “海岸边,还是船上?”


    第313章 铁腕帝王


    这个问题并未公开传扬,但很快,凡布被抓的消息如火焰一般在难民营传开。商队的救援船已经着陆,一面掩护芬伦的队伍行动,一面运送难民。


    之前在海上负责电视报道的记者也被礼貌地“请”到了商船上,荆榕的士兵告诉已经被突然事件吓得满地乱爬的记者:“这是海军司令部计划的一部分,请放心跟我们来,请您协助我们拍摄协助难民活动,剿灭海盗的画面,以此让大家都知道,从今以后这片海域安全了。”


    史无前例的刺激现场!!


    记者很快信以为真,在重新恢复的通讯中跟随报道。


    而谈判席中的列位,被客客气气地“保护”在了通讯断绝的海上平台上,护卫舰并未撤走,而是声称海盗凡布贼心不死,他们有必要保护各位重要人物的人身安危。


    也就是说,在荆榕“确认安全”之前,他们都必须呆在船舱内,名为“保护”,实为软禁。


    荆榕换下被海水浸湿的制服,打开会议室舱门。


    这几位政要,都被“单独保护”了起来。他打算分别找他们谈谈。


    “吉利·瑞尔德。”


    荆榕拿着资料和协议走进来,而对方对他怒目而视,神情极为不可思议:“你这是囚禁!你想做什么?你是要上法庭的!”


    荆榕无视他的话,对着他的履历看了看:“你父亲建立了海军防御系统,还算有些权力。”


    吉利·瑞尔德仍然怒视着他。


    “但你的水平远远赶不上他,你在上学时各项记录都很差,靠你父亲的提拔才一路上位。但是你父亲马上到退休年龄,他在上一届内阁选举中投错了票,你知道后果,你父辈的斗争从未止息,你也是其中一环。”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吉利·瑞尔德脸色涨红,几乎要被气到吐血,他认定眼前的人绝对是疯了,他现在恨不得剁了他——本来是过来混个脸熟,却被卷进了一场阴谋!


    “今晚海盗凡布枪决现场,我希望你平静地到场。”荆榕说,“您有四个小时的时间来思考您到时候的言行举止。您清楚我的行事风格。”


    吉利·瑞尔德打了一个哆嗦,恐惧地抬起头。


    面前的年轻人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随后俯身致意,离开了房间。


    这是个疯子,绝对无法预测的恐怖刽子手,海军选拔人之前根本不做性格调查吗?他们的情报组织都去哪里了?


    一个中尉,已经决定不择手段地清剿海盗,而且用这种方式逼迫不同立场,不同目的人为他站台,这个人以后还能干出什么已经绝对无法想象了。


    荆榕打开洛儿的房门时,对方双眼血红地抬起头,冷硬地说道:“这是政变吗?”


    荆榕:“您得庆幸这不是政变,殿下。”


    “我永远不会再信任你!”洛儿情绪激动地说道,他连牙都快咬碎了,这个人毁了他布局的一切,他像个小丑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等着上军事法庭吧!我那样信任你,你竟敢绑架我!我可是王储!”


    荆榕微笑说:“请原谅我。我会保证您的人身安全,将您毫发无伤地送回岸上。凡布已经被我抓到,我是来邀请殿下出席凡布的斩首仪式的。”


    “我绝不会去!”洛儿还在情绪激动中,他完全拒绝荆榕提出的任何建议,“我会告诉他们你到底干了什么,我会把你送进监狱!”


    荆榕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他礼貌颔首:“那么殿下,祝你这一次也能赢。”


    洛儿在怒火中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


    前方情势扑朔迷离,由于联络切断的原因,连离协议现场二十海里的海军司令部都没有得到消息,就在万众期待中,前线的导播突然切了回来,记者灰头土脸,神情激动。


    “我们遭遇了意外袭击!荆榕中尉控制住了局面,抓获了匪首凡布,并且捣毁了敌方的基地!”


    “据说这是一整个海军司令部精密谋划,提前预料的行动,现在我们已经开始营救难民了!我们救出四百八十名难民,正在当地人民和商队的帮助下治疗伤员和收集重建物资,接下来是一些实地转播……”


    消息虽然突然,而且透着明显的疑云——比如每一位参与协议的大臣都没有露面,但是营救情况的转播已经让大众无暇思考这背后的问题,他们只知道了一件事:即困扰国家十几年的海盗问题被彻底解决,而且是被一个中尉,在三个月内彻底地解决了。


    这件事几乎是拿刀在权贵高层们的神经上捅了一刀,不少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海军司令部甚至皇室都在连夜开会。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从未听说这件事,一点迹象都没有。他们不能判断这件事的策划者——洛儿想要权利已久,他显然是自愿前往的,但他们安排到哪一步了?


    最重要的是,终结海盗这一件实打实的功绩,竟然真有人拿到手了。此前不是没有人动过这个念头,为了沿海的选票和海军的权利,打击海盗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此前的人莫不是缺乏战争和人际关系的实力,就是无法达成统一的条件。


    最简单的,如果海盗真的被剿灭了,谁拿头功?怎么分配?海军和王室的权利如何斡旋?谁能保证互相不背叛?


    现在这个桃子居然被一个来实习的学生摘了!!


    王室议会。


    所有人都到场了,其中包括荆棘地的女主人裴川·离,还有洛儿殿下的未婚夫荆落。这两位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洛儿殿下怎么样了?”


    “还联系不上,但根据海边发来的消息,一切平安。我们的调查员正在赶去那里。根据我们的代理人分析,他们出现人生安全的概率不大,不用过分担心。”


    代理人的关注点很显然不是这个,分析的口吻十分公事公办:“还好。去的是吉利和另外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要是这件事的成果被阿罗托家族摘去了,那麻烦就大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裴川·离问道。她铁青着脸,正竭力忍住不去看新闻消息,那背后是千万人的赞颂。


    “初步推测,有人为了歼灭海盗设了一个局,至于谁参与其中,我们之后才能知道。”


    “另一个推测,他们的确遭到了海盗的反击。凡布是个有名的凶徒,他长期药物依赖,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现在的情况……”代理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看向了荆棘地的这对母子,有些话没有说,但却令人无端有些寒颤。


    *


    这件事的关注度已经通过电视转播大爆特爆,荆榕这个名字一夜之间再度为人家喻户晓。


    此前不少人都听过他的世界棋排行,但当荆榕的名字在军事新闻中出现时,人们才愕然把这个人及其经历联系在一起。


    这个人的确具有惊世才华,而且也展现了独一无二的实力。


    而他在梨地人民和刺果国海岸边的人望,也如风暴一般席卷了所有人。


    海盗问题中,最受苦的必然是梨地的普通人民,和刺果国流亡来此的难民和士兵。由于玫瑰帝国地区政策的原因,沿海地区需要大量的劳力制盐,而制盐的加工机器和手段被工厂垄断,这些人需要支付租赁机器的费用,随后以较低的价格售卖取得的海盐。


    海盗肆虐之后,海盐业受到严重的打击,由于梨地人不被允许在外地城镇获取工作资格,他们只能尝试捕鱼、垦荒或是水下采集,但后两者同样十分艰难,年年有人饿死,也年年有人在选票期来做慈善。


    这部分人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人直接面对海盗的威胁,因为贫弱,海盗抢无可抢,但人本身就是珍贵的资源,海盗连人一起走私,贩卖到对岸或是供给一些无法见光的交易,比如器官、胚胎血,后者的买主往往辗转多次,源头还在玫瑰帝国。


    这一次获救的是480人,而此前十几年,因海盗丧命的人每年都有三千左右。因为本质是流民,他们的诉求往往更加不为政府重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玫瑰帝国接纳他们,却不给他们体面生活的机会;有些人会告诉他们,他们天生卑贱弱小,没有文化;而更秘而不宣的回答是:接纳流民不过是一张政治牌而已。


    荆榕手下的梨地士兵的待遇,仅仅只是梨地人生活的冰山一角。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该死的海盗终于要死了。


    凡布的处决地点公布了,最后在海军司令部和梨地小镇的交汇的一条主干道上,而且,就在午夜。


    快得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了,但所有人想都没想,提前聚在了那里,将附近的码头也围得水泄不通。


    荆榕这边必须尽快行动。


    再拖,局面会对他不利,迟则生变。


    荆榕透过监视窗,看着休息室中焦虑不安的两个人。


    这是心理战。


    吉利·瑞尔德还在焦虑不安,但是他很快想到一个问题。


    他的生死现在全在荆榕手里,如果靠岸后他们决心曝光他的恶行,将其送入军事法庭。


    那么,谁来当这个出头的呢?


    谁会是那个出头鸟,来按死这个刚刚剿灭了海盗,三年内中校起步上不封顶的民间英雄呢?


    他自己吗?然后留海军或者王室的人坐山观虎斗,最后荆榕未必会输,而他一定会死?


    凭什么?!


    另一边,洛儿的神情更加复杂诡谲。愤怒时而在他脸上出现,有时候又被一种冰冷取而代之。


    626说:“我觉得吉利会很识时务,但这位王子则不一定。”


    荆榕点头,同意它的判断。


    洛儿的身份和政治立场也决定了事态更加复杂,他是王室的形象代表之一,自己也要参选皇家基金会主理人,事业路线上他选了慈善和公益,呼吁和平与环保。


    但他踏上了这条船,可以说,从他执意参与军务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法自主地踏上另一条更不和平,更极端和血腥的路。战场上没有政治作秀的余地,海盗的子弹真的会嵌入人的头颅,而海盗的敌人同样如此。


    他如果配合荆榕同意斩绝行动,那么他此前营造的形象就会全部丧失,他背后的底牌会变得一无所有,最后他会由主角变为一个无人在意的花瓶陪衬;而如果不配合荆榕……他又打了个寒颤。


    这个疯狂的独|裁者会做出什么?软禁他?杀了他?


    很快,洛儿发现自己想错了。


    晚上八点,荆榕的手下又送来一份文书,里面是洛儿近十年来的资产报告。


    “中尉说这些年你捞了不少钱,发放五千万出来给战后重建和流民救济应该没有问题。”芬伦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写着读道,“他会知道这个是因为他看了去年的慈善会的纪录,你们发放的援助牛奶是过期八年的库存。”


    “中尉说,拿出钱,殿下就还是民众期待的殿下,他会礼送您归家,并替梨地人民永生永世记得您的恩情。而且,他已经叮嘱下去,要是殿下愿意拿钱出来,他就让人送您一座雕像,放在海军司令部的正中央。”


    洛儿气得目眦欲裂,他随手抓起一切能抓起的东西摔打了出去。


    笑话!


    笑话!


    堂堂王储,被软禁起来逼迫对剿灭海盗的事表态,还要被勒索一大笔钱!他恨不得一刀一刀把荆榕捅死!


    八点半。


    芬伦拿着口信出来找荆榕:“他说他同意了。”


    荆榕坐在办公椅上,翘着二郎腿挥挥手:“让他录VCR,对大众宣布捐款的这件事。”


    芬伦相当听话:“哦。”他于是找摄影机去了。


    626感叹道:“真不容易,让海盗死竟然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


    荆榕说:“自古如此。”


    626:“兄弟真是神机妙算,这件事竟然被你摆平了……兄弟,我们回去后可以吃到红烧肘子吗?”


    荆榕还在沉思:“红烧肘子……”


    红烧肘子,猫爱吃。他们都爱吃。


    但是他猫呢?


    荆榕躺倒在椅子中:“今晚过后跟景颂打个电话吧。”


    626:“好的哥,我觉得你被处死的概率不是很大了,不过你多少会上法庭。是该通知一下他们,让他们好好准备。”


    冯·烈爵士和阿罗托家族会愿意在审判和调查中出一点力气的。


    “不。”


    荆榕闭上眼,幽幽地说:“告诉某只猫,我已经精力耗竭,现在我的易感期到了。”


    626:“?”


    第314章


    此时此刻,银鞅也已经停下所有的学习工作,关注着最新事态。


    海盗首领斩首这种事毕竟有些血腥,不适合大众观看,最终的转播镜头会是比较柔和的周边采访。而最令银鞅和景颂担心的部分也已解决:协议的那两位最重要的代表——吉利·瑞尔德和洛儿王储,都如期到场了。


    虽然两个人的脸色都明显不好看,但都到场了。当记者询问洛儿是否真的确定捐出五千万时,洛儿的脸冰冷得就好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一样。


    薮猫在看到这个场面后禁不住在沙发里打滚狂乐,连景颂也不由得捧腹。


    太损了。


    这一招逼迫捐款还有后手:五千万的数目可大可小,必要的时候,还能在做一笔账目质询,足够洛儿和王室喝一大壶。不知道这位王储殿下有没有想到后手,如果有,恐怕也会因为暂时的极度愤怒而一片空白。


    这件事更重要的地方在于,他们更进一步认识了玫瑰帝国从上而下的这一套运行法则:一套大而冗杂,利益高度分化的权力链接。


    景颂一面笑出眼泪,一面还记得担心荆榕的安危:“这样一来,恐怕有人不会放过他了。”


    银鞅沉稳地点点头。这一点他们夜有所预料,而且有所准备。


    “对了,陛下,有你的电话。”景颂看了看记录,告诉银鞅,“是一句口信,打来的时候我们都不在,是荆先生的口信。他说,咳。”


    景颂进行了专业的转述:“他觉得自己的易感期到了。”


    瘫在沙发上的薮猫陡然翻滚!


    银鞅:“!”


    转播顺利举行完毕,荆榕如他承诺的那样,礼送所有人上岸。几乎是第一时间,海军的人和王室的人就接走了他们自己的人,但吉利少将和洛儿的都保持了缄默,讳莫如深。


    他们已经看到了荆榕的声望。民情如此利好,海军司令部的奖赏慰问已经到来,而洛儿的几位哥哥姐姐,更是派了私人特使前来慰问关怀荆榕,联络感情。


    荆榕好好地回到了他那偏僻安静的船坞,甚而这次更加高枕无忧:只要他想,这下谁都会对他笑脸相迎,他不贪恋权势,但权势追逐他而来。


    但是荆榕这一次没有见任何人,上岸之后,他只单独叫了芬伦和其他几个信任的小队长,口述了一些要点。


    “王室的五千万里我抽了两千万,设立梨地剿匪自卫队荣誉基金,这笔基金我交给你们,还有这份‘护航军队口岸’成立协约,你们必须看懂并按例执行。”


    “简单来说就是,将梨地士兵的编织从海军挪出去,用于在吉他港附近建设护航点,这样可以避免海军司令部的辖制。一定要机灵点,护航点建成后可以做的不止纸面上的东西,有了护航点,风电场,稳定的盐池,养殖池也可以建立起来,利用对外的贸易协定保护本地的物资和生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荆榕无意在玫瑰帝国多留,但能救的还是尽量救一救。


    “这些事交你们信任的后辈去做,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跟着我的所有人都需要找地方躲起来。我会安排好这一切。”


    芬伦等一行人已经视他的话为法则,他们或多或少都从这位长官的话中得到了一些预感。


    荆榕手下的士兵全员携妻带子放了长假,而且都“自愿”去了对岸的刺果国,这件事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事态是在第四天晚上发生变化的。洛儿王储已经回到首都有一段时间了,其本人大约也在考虑要不要送荆榕上军事法庭,几天前这件事还未明朗,但这几天时间里,荆榕已经回绝了其他势力的示好,这就让情况一转了。


    626翻阅着线人发来的情报:“洛儿这几天积极会面他的关系网,其中与你的继母活动最多,他们还去拜访了司法系统的几位关键政要,但是谈的情况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倒是有人来联系你,问你下一步打算……还是不少权贵。”


    包括冯·烈在内的许多人早已意识到荆榕的价值,他们完全不相信荆榕此刻毫无准备。其他人大约的推测是,荆榕准备让自己的家族的权利彻底回归己手,这一颗升起的新星已经越过了裴川·离本人的光芒,至于原本想要靠继承人资格与他竞争的荆落,则几乎完全被踢出谈判席位。


    第四天午夜,荆榕正在海边散步,一队调查队的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客气地请他跟着走。


    “中尉,我们有一些理由证明您在本次行动中采取了一些违规举动,请您配合我们回首都进行调查。有三人以上指控您对某些政要大臣采取了非法手段。”


    荆榕看着来人,点点头,平淡得好像这些人是接他回去旅游的:“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走吧。”


    于是就像他来时无声无息一样,荆榕中尉也无声无息地走了。


    他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很多事,而此次离去亦不同寻常。


    荆榕被捕的消息还未过凌晨就已经成为紧急报道的标题。本次行动完全没有提前知会海军司令部,而是王室特遣队突发的行动,外界对此众说纷纭。不过可以确认的是,荆榕会一路受到严密的押送,从沿海一路押回首都,才刚出发,民众就已经开始爆发剧烈的抗议。甚至有人举着皇室的照片去街口焚烧,反对他们对荆榕进行政治迫害。


    移动牢车里,626打着手电筒阅读报纸:“好吧,兄弟,好像你在大众心里的形象已经是同时兼具冷酷、铁腕、温柔、谦逊、忍耐、柔弱等多种美好品质的神仙了。我要是第三王储我也想杀了你的,他辛辛苦苦凹人设凹了一辈子,不如你三个月。”


    荆榕耸耸肩,换了个姿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一些。


    他感受到车辆行驶速度放缓了,是夜里人员轮班和加油休息了。这些人除了必要的生活需要之外,完全不与他对话。


    荆榕一只手被铐在车臂上,颈间扣着定位环和电击器,这一切都保证了一般意义上的人是没有行动力逃脱的。


    后车门传来金属撞击的声音,车门被打开了,两个荷枪实弹的特遣士兵将一份速热盒饭放在他眼前。


    荆榕低头看了看,用另一只勉强能自由活动的手打开看了看。


    又是玫瑰帝国该死的特色菜。


    罐头番茄肉酱面,巧克力冲剂配洋葱饼干。


    荆榕:“我要吃红烧肉。在我的行李里,帮我热一热,谢谢。”


    那两人看了看他,眼里毫无感情,准备关门,荆榕:“不给吃我就自杀。”


    626:“?”


    关门的动作停住了。


    大约半小时后,荆榕得到了他的预制红烧肉饭,看守他吃饭的人也变成了四人。


    不知道那四个人对荆榕手里这份饭的感想如何,反正荆榕和626是吃得很愉快的,就是代价有点大。他们显然考虑了荆榕自杀的情况,在他吃完饭后,又把他另一只手也和车铐在了一起。


    “你们的车没有播放器吗?还是有规定执行任务时不能听音乐?”


    荆榕一边被铐,一边随意说道:“你们可以听一听莫里斯乐队的弗拉明戈,我和我爱人都很喜欢。他们在首都不流行,是吗?”


    不得不说关押运送荆榕这种人实在是太搞心态了,士兵飞快地关上了门。


    车厢黑漆漆的,隔绝一切声音和光线。


    不过这没关系,626已经更新了一次他们的坐标:“根据星图更新位置完毕,发送给景颂了。他们没有通知我们具体行动时间,兄弟,你可以先睡一觉。”


    荆榕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尝试了,但有些睡不着。”


    由于双手都被吊着,铐环边缘非常锋利坚硬,一旦稍有放松,身体的重量就会压在铐环上,形成一种若有若无的钝痛。


    626热情表示:“哥,我可以为你唱执行官老婆之歌。”


    荆榕:“起到的作用是?”


    626深情地说:“起到一个氛围上的作用。”


    执行官老婆之歌被庄严地唱响了。


    车辆第二次停下。按规定,这趟车不会有停歇的时候,但这一次是受限于地区交通:有一列火车即将通过,所有待行车辆必须原地等待二十分钟。


    这是荒郊野外,月明星稀,清风舒朗,远远的只能听见火车悠远震耳的鸣笛声,从远到近。


    这声音太平常,也太震耳欲聋了,以至于困倦的所有人都没怎么引起注意,直到火车近前,装载在车顶的枪支开始扫射的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已经躲闪不及,司机和更多的人死在了这开小差的时间里。


    西里斯·银鞅从火车上稳稳地跳下,他身后其他人早已训练有素冲入前方,控制了所有人。


    一只毛皮金黄的薮猫绿眼寒光闪闪,在草丛中如同游龙一般翩然前进,它嗅了一圈后,忽然对某一个抱头投降的人哈了一口气。


    手下立刻会意,从那人身上搜出了钥匙,递给了银鞅。


    薮猫的绿眼睛闪闪发亮,银鞅的肾上腺素也在急速飙升。


    这可比学院生活要有意思多了!他在军中服役学到的本事看来并没有忘记。


    银鞅走到车尾,打开了三道门闩,拿起手电筒往里照。


    荆榕微眯起眼睛,抬头看他:“嗨。银鞅阁下。”


    薮猫的尾巴高高地翘了起来,在铁皮门上挠了挠以示兴奋,这一刻,雪松的气息温柔地包裹了眼前的Alpha。


    “要不是时机不对。”银鞅凑近了给他解开手铐,顺便将下巴放在他颈窝附近,认为自己十分冷静自持,“你这样还挺诱人的,小宝贝。”


    第315章 铁腕帝王


    荆榕仍微垂着眼睛:“真的不对吗?我觉得这个时机不错。”


    银鞅勾唇微笑,扶着他的手腕,配合其他人一起把荆榕从车上抱了下来,转移去了他们事先准备的另一辆私家车里。


    夜色深重,荆榕没看清来的都有哪些人,但他隐约在身后的人群里听见了景颂的声音。


    荆榕问道:“都来了谁?这次安全吗?”


    银鞅和他同乘一辆车,将他的手掌安稳地握在手中:“都是我们亲近的人,你放心。行动很安全,我们的人准备了很久,他们查不到从哪个方向调动,只不过,我们得从铃兰国借道,从边境回国了。而且,你可能需要避避风头。”


    他的声音十分温和与温柔。暂别三月,他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但他看见自己的恋人清减了,比原先疲惫,他舍不得惊动他。


    荆榕想了想,表示了解,他眨了眨眼,身体歪倒靠在银鞅身上,他还没说,银鞅就已经知道他想要什么,薮猫将爪子搭在后座上,借力爬了上来,整个猫在荆榕身上攀爬,最后找到一个安稳的地方趴了下来,睿智惊醒的绿色大眼睛沉稳地注视着身下的人类。


    荆榕怀里抱着猫,靠在银鞅肩头,把银鞅挤在一角。现在正是春假时间,银鞅阁下想必已经全部满分通过了全部课程,故而有空亲自参与这场行动。


    银鞅伸出手指,将他颈间的定位器取了出来,销毁后扔到了一边。他低着头看怀里的人——荆榕醒着,一双乌黑的眼眸懒洋洋的望着他,微热的颈间起伏着,上边还有长时间佩戴颈环而勒出的红痕。


    银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焦渴。


    或许是此前听了Alpha易感期相关的消息——眼前的人在易感期。易感期就是这样吗?像是比平常还要懒散和黏人。


    两个人就这么不出声的你看我,我看你了半晌,荆榕捋着薮猫的尾巴尖,问:“你还回玫瑰学院吗?”


    银鞅摇头:“不了。按我和你公开的关系,我回去也不安全,离开也是情理之中。这一趟还有个好消息,希尔教授同意我们的邀请,也跟我们一起离开了。”


    “好,这很好。”荆榕说。


    针对他的政治风暴正在酝酿,没有人可以置之度外,荆棘地的人脉正在尽一切能力搜罗不利于荆榕政治立场的证据,只要那些人想,连荆榕赢得比赛时所选用的国别,都能成为怀疑的理由。


    银鞅绿幽幽的眼睛注视着他,眼底是十分的温情:“如果你没有遇见我,我想这个地方也配不上你多待。你为他们扫平了海盗,让边陲的海民获得了宁静,可你所做的一切,你的信仰与抱负,都被他们视为斗争的宣示和砝码。玫瑰帝国是一个吞噬理想的地方,凡做实事,则不得不与上面的人同流,而如果不想弱小,却也不想以他们的方式强大,则会成为利益血肉的养料。”


    荆榕捏着薮猫圆润的大大的耳朵,安静听着。


    “我们的世界棋里,玫瑰帝国有一张执政官手牌,名为‘贵族血肉’,在最新的迭代版本中,它可以将所有不在核心城区的棋子战力提高五倍,代价是这些棋子四回合后被损毁。”


    银鞅轻声说:“我们和玫瑰帝国同血同源,但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我向你承诺。”


    薮猫站起来,开始用双爪在荆榕的胸口踩奶,一双绿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这是银鞅的承诺,来自最高权柄的承诺。这三个月时光,西里斯·银鞅已经见到了足够多的事,现在是返航的时间了。


    他们的车会走最近的口岸出关到铃兰国,在荆榕被劫走的消息散开之前顺利过了关,踏上了铃兰国的土地,随后,他们会转乘直升机进入苍兰国。


    苍兰国,一个与荆榕结识已久,终于近在眼前的第二故乡。


    寒天,大雪,能见度逐渐降低,气温也逐渐降低。入眼是白茫茫的雪色,三天两夜,荆榕踏上了苍兰国的土地。


    “红梨领,我的封地之一。”隔着车窗,银鞅向荆榕介绍道,脸有点红,“冬季有红色的梨子可以吃,我很喜欢。”


    荆榕点头,笃定道:“我也会喜欢。”


    “银鞅的封地,我很久没有过来了,你先住在这里,景颂会派人打点。我会处理相关的事情,我需要和执政官见一面,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银鞅领着荆榕走近住所。


    地方不大,苍兰国所有的建筑都保留着古朴节省的风格,哪怕是银鞅的住所,也只是一个有双层结构的旧别墅。整体风格是清新的淡绿色,外边有一大片寒杉林,一方小小的湖泊。


    “我会派人守住这里,不论什么人来见你,都不要轻信。他们都是我身边的亲卫队,你可以放心休息。”


    银鞅牵着荆榕往卧室走,同时抬起手腕看表,他今晚八点必须接见执政官,与对方商议荆榕日后的身份和安置问题,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否公开荆榕的取向,因为这可能变成一个国际政治问题。


    除此以外,荆榕在国内如何安排,也需要谨慎考虑。四大领主都盯着苍兰国的王座,太早把这个年轻人拿出来,很可能会引来过早的反对和警惕。


    荆榕在床边坐下,唇边挂着笑,安静地听着。


    银鞅说完安排,忽而静了静,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低声说:“我的精神体会陪着你。我很快回来。”


    荆榕微笑着点点头。


    银鞅注视他一会儿,看了看其他人,卫队的人自觉关上了门,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银鞅开始脱衣服,干脆利落,从外套到内衬,一件一件地脱下来,随后尽量保持一个沉稳的表情,递给荆榕:“我没回来前……你先,你先用我的衣服缓解一下。”


    他已经做了关于易感期的功课,alpha会比平常虚弱,对OMEGA的渴望也更强,部分alpha会出现筑巢行为。


    荆榕接过他的衣服,笑眯眯的:“好的,我等你回来。”


    这实在是……实在是太刺激了。


    银鞅并没有应对经验,但他相信做足功课就能应付这种场景,他把衣服叠好放在床头,接着在荆榕跟前蹲下,抬手抱了抱他,随后换衣出门了。


    薮猫被留了下来。不过这只很猖狂的薮猫在此刻保持了某种害羞和优雅,连猫叫都变得害羞了,被抱起来抓进怀里的时候,只闭着眼睛,用卷起来的尾巴轻轻地拂过荆榕的胳膊。


    离去的车上,银鞅的心脏狂跳。


    他怎么可以把易感期的Alpha一个人丢下?他简直是一只大坏猫!


    这就是成为君主的代价,他和荆榕都会理解,只是此时此刻,银鞅才尝出心间酸涩的滋味,与此伴生的还有一种莫名的快意。


    现在Alpha已经在他们的国境内,已经在他的领土之中。那个温柔的,略微冷淡的人此刻就住在别墅里,外边是他的人重兵把守,宛如一只笼中雀。


    没有omega能够抵抗这种诱惑,银鞅坚信。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新年快乐,按爪红包


    第316章 铁腕帝王


    红梨领就在边境,离核心城市仍有一段距离。苍兰国仍在建设中,核心机场为军用,大部分民众所需要的交通工具还是较慢的列车,而银鞅则乘坐私家车辆通行。


    前段时间执政官米修斯·苍兰出海访问了,今日才会回来会面和汇报,他们将交谈地点放在了三百公里外一位贵族的封地领中,米修斯会给银鞅带来最新的海防建设的视察结果。


    即便叔侄没有特意提出,但这竟然也是银鞅继任以来,执政官第一次向他做出报告。从前银鞅的位置是学习、聆听和理解,现在银鞅成为决断之人,这改变不仅源于他找到了确认的Alpha,也源于他完成了他的学业。(虽然没有毕业证)


    篝火燃烧的办公室中,景颂和其他两位宫廷礼官将茶烧热,备好放在银鞅手边。


    银鞅的是姜香红茶,执政官则要鸡尾酒汽水。


    门外下着小雪,米修斯·苍兰和其秘书走进门,先对银鞅行礼,随后在银鞅面前坐下,和银鞅的绿眼睛闪烁着温暖的光:“一切顺利吗,我的孩子?那个年轻人也顺利吗?”


    银鞅眼里也带着沉静的光芒:“都顺利,叔叔。”除了某人正在易感期。他心里好像有小猫挠。


    “玫瑰帝国失去了他的行踪,正在大肆追查和封锁消息,他们目前怀疑他被什么势力藏匿了起来,暂时没有涉及到我们。银鞅,我们需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掩藏这个消息。”


    银鞅说:“我知道,他也知道,叔叔。玫瑰帝国现在非常混乱,内部势力正在争斗,他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大量民众的声潮,他们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来平息这些声潮。这个冬天,我们还能做许多细致的准备。我看过海军的报告,叔叔,你这一趟去,感觉怎么样?”


    “我勘探了一遍航线,虽然从西海岸到其他商路的确非常长,但我们来得及据此建立海上屏障。玫瑰帝国的海底潜艇还没有到达这么远。三年前他们的海军有此计划,但是造价太高,搁置了。”


    叔侄两人不约而同都想起了荆榕那一盘演算棋。


    这正是苍兰国这一代叔侄确定的长期规划:目前玫瑰帝国的技术水平远没有到能低成本地运行和制裁到他们的程度,他们必须抓住这个技术代差的时间疯狂发展。教育、经济、法律建设……许多方面都必须改天换地。和它们同期发展的,还有重构国内的权利秩序。


    其中困难不言自明,米修斯·苍兰很快提出:“我需要见一见你的那位年轻人。我要当面再找他确认一次,他是否能够很好地帮你。”


    银鞅点头:“一个月后我安排你们的会面,叔叔。”


    “怎么,他有伤?”米修斯·苍兰疑惑不解地问道。


    千里之外,薮猫尴尬地挠了挠床单,并大叫三声,叫醒了歪倒在床上休息的Alpha。


    银鞅端着红茶杯,稳稳地告诉米修斯·苍兰:“他在易感期。”


    米修斯·苍兰:“。”


    米修斯·苍兰:“好的。”


    他要是也有实体精神体,此刻也会忍不住皱眉和倒吸凉气。


    苍天呐,他就不该问。


    这两个年轻人!还是太年轻!


    “晚上路佐会宴请我们吃饭,他想问一些捕捞期的问题,我和财政部长会去他的渔场看看。”


    银鞅思考了片刻:“告诉路佐,晚饭我不吃了,银鞅会代陛下处理公文,晚上连夜回红梨领。”


    “好。”


    他的真实身份连部分领主都不知情,出于身份的保密,他会见外臣时也用银鞅名号,这反而更方便他对世间运转事物的认知。


    这将是陛下回国理政的第一天。


    各类文件和报告已经整理好送到景颂手中,景颂将分门别类送到银鞅的办公桌前。银鞅接过这些纸张,随口说:“找财政部要一份采购计划表,我们要为核心成员配备计算机。”现在的效率有些太低了。


    “已经做好了。”景颂面带微笑递来一个方案,“荆先生之前就提过,他说陛下喜欢最新的电子产品,我们也在留意。”


    “好,我们现在很缺钱,这种事上能省则省。”


    “您放心。俱乐部挣了不少钱,我现在交给代理人运营,接下来财政部还会想更多办法。”


    “你们做得很好。”


    ……


    电视广播中持续播报着荆榕被劫一案。


    这件事已经成为国际要闻,而且是对于玫瑰帝国的政治丑闻。他们的政治倾轧,让一个刚刚打退了海盗的年轻人不得不销声匿迹,不论他是死了还是被营救,被藏了起来,这都是对玫瑰帝国高层的一记响亮耳光。


    玫瑰帝国王室对此绝口不提,更不会主动透露,最开始的传唤和追捕行动就是他们发起的,而最高司法行政则在尽力甩锅,阿罗托家族和冯·烈这样的势力作壁上观,时不时火上浇油。


    至于海军司令部,他们竟然让这样一个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更增加了民间抗议的声浪。这件事从头至尾都透着荒谬,造成了非常坏的影响,王室的民意调查再次下滑,现在的趋势已经是,必须有个人出面解释和公开道歉。


    这个人自然不是洛儿,王室将目光转向了荆棘地,目前正在向裴川·离施压,结果如何还未曾揭晓,不过对于荆榕来说,那就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荆榕结束了他的睡眠,长途奔波辗转后,身体的状况恢复了鼎盛时期。


    非常精神。


    太精神了。


    荆榕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所以我的易感期什么时候来?”


    626用虚拟机械手指着自己:“你问我,哥们?”


    这不是你自己设定的吗??


    荆榕:“想点办法,他马上就要回来了。”现在也太过于健康了!虽然薮猫一直在跟着他睡觉,但以猫的敏锐来说,迟早会发现问题。


    626火速打开大世界商店开始紧急搜索:“Alpha易感期诱导剂……糟糕,售罄了,这种东西一向是卖断货的。”使用量太大了!而且价格也很贵,他们目前无力支付。


    但是无力支付,也必须购买了!


    荆榕立刻做出了违背原则的决定:“打劫商店。”


    626立刻启用入侵程序:“好的哥。为您获得Alpha易感期诱导剂X999,为你注射完毕……”


    粉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执行官的身体,626缓缓吐出一口气。


    紧张!执行官自己药自己,它还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呢!


    *


    薮猫缓缓醒来。


    他并不是自然醒来的;按计划,在银鞅看完第八十四份报告之前,薮猫都将一直保持沉睡状态,但薮猫是被一种原始的悸动和渴望唤醒的。


    屋内仿佛寒冬与暖意交融,清冷的腊梅花香充盈了鼻尖,银鞅从来没有闻到如此好闻却无处不在的腊梅花香,在来得及反应之前薮猫就已经重新趴在了Alpha光裸的胸口。


    怎么回事?


    荆榕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和之前并无不同,但苍白却发热的皮肤却让薮猫觉得猫爪十分发烫,对方的鼻息也急促而滚烫。


    薮猫双耳立起:“喵嗷————”


    怎么回事!事情什么时候如此严峻了!他看到了什么!


    Alpha缓缓睁开眼,微歪过头,垂眼看身上的猫咪,平常锐利清醒的墨色眼眸此刻接近涣散,却别有一种诱人的朦胧。


    他看了一会儿,好像才认出似的,低声笑了下:“银鞅。”


    不知道是不是信息素作用,薮猫浑身的毛都在这一声里松软蓬开了,千里之外,银鞅签名的字迹不慎飞出老长一条线。


    Alpha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发烫的指节拂过薮猫金黄柔软的毛皮,低下头安稳地亲吻猫咪的脊背。


    仿佛一种顺驯的渴求和微小的慰藉。


    “银鞅。”


    电流一样的酥麻感似乎在这一瞬间流过耳畔。随后在脑子里炸开,全是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烟花。


    无法再忍受了!!


    银鞅“嗖”地一下站了起来。


    景颂:“?”


    银鞅:“最快的车送我回红梨领,文件我车上看,告诉执政官,那边的情况已经十分危急,我就不跟他道别了。”


    景颂虽然还没明白是什么事情十万火急,但鉴于他曾经是易感期情报的传递者,他好像也懂了一些什么,他火速开始安排。


    银鞅连外套都没披,踏着雪离开了房屋,钻入车辆中。


    急急急!


    今天不该出门的!他轻视了Alpha易感期的威力!现在看来Alpha的易感期和OMEGA的发情期一样不容小觑!


    他必须立刻抵达红梨领,安抚他脆弱的Alpha!


    第317章 铁腕帝王


    银鞅是怀着欣悦和焦急的心情冲进房间的。


    所有看守的人被他命令退去别墅之外,一日三餐只准送到房门口。所有的窗帘都被放了下来,室内漆黑一片,暖炉已经烧得很热了,室内暖如深春。


    好像有腊梅花完完全全地绽放了,它萦绕在他鼻息间,生动诱人,挥之不去。


    银鞅无需查看就已经知道床边的人是什么情况——薮猫已经口干舌燥原地跑圈很久了,他从没见过他的Alpha出现这样的神情。


    银鞅在床边坐下,一只手轻轻握住荆榕的手,另一只手开始解扣子。两只手指尖交缠,透来颤抖的高热,银鞅顺着这只手低头去吻,接着一路吻上对方的喉结。


    很快,银鞅自己都颤抖了起来,他在这洁净的腊梅花香气里目眩神迷。二十分钟后,银鞅轻轻按着荆榕的腰,把他推回枕边:“我打个电话。稍等。”


    荆榕没有说话——他现在还有没有清晰锐利的意识还说不好,不过那漆黑的眼底好像是有一些淡淡的委屈和不满,惹得银鞅赶紧俯身安抚:“很快。很重要。”


    银鞅打电话的声音很简短,似乎透着某种森严威势:“对,我要超过临界剂量的。五分钟内送来。”


    薮猫蹲在床尾,绕着荆榕的躯体走,尾巴不断地扫过Alpha的灼热的肌肤,时不时因为焦灼而哈一口气。


    银鞅明显与在玫瑰学院时不同。玫瑰学院中,银鞅更沉默,私下里更活泼,而在苍兰国,他似乎远比之前要持重和果决,似乎早已习惯所有人为他鞍前马后。


    银鞅似乎自己也了解这其中变化,他很快微笑地看着他:“你以后会知道,银鞅这个称号……比你想的要有权势一点。”而端庄的表现是权势的一类外化,也是他从小必须学习的生存本能。


    门外很快有人放下了东西,薮猫跳起来打开门,施施然地把那个手提药箱叼上了床。


    里面躺着四只无色的注射液。


    四支omega信息素提取物,含量足以让银鞅越过发情期的临界点,这是事关重要的决策,但银鞅并未思考,他很快开始为自己注射。


    他的手十分稳定,四支注射完毕之后,他重新以帝王之姿掌控了荆榕的身体,他按住Alpha的手腕,冷静地宣布:“开弓没有回头箭,先生,你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


    在弥漫升腾的腊梅花香,焦糖和雪松的香气中。


    系统626看到的是满屏马赛克。


    626已经习惯于这种惆怅,它很快打开了狗血ABO世界的原文小说,以慰藉空虚的系统灵魂。


    【章节之高冷学长的大睡特睡】


    【“跟我在这里,你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你也愿意?”攻6问道。】


    【主角受红着脸点头,诱人的信息素香味已经弥漫到整个舱室……】


    不对。


    626把原著翻来覆去地看,怎么看都觉得台词颠倒了。现在玩囚禁PLAY的显然是伟大的银鞅同学,他的执行官同事现在看来是比较香的那一个。


    可恶啊!!到底是为什么会有马赛克这种东西啊!!它又不是人,它也想看啊啊啊!!


    *


    易感期和发情期的时间都没有持续得那样长,想象中一个月才会结束的漫长时光,在第三周的开头已经接近尾声,趋于平缓。


    第三天时屋外派来了医生,银鞅会披上衣服,在出门用餐的间隙给医生检测信息素浓度。


    根据医生所说的,荆榕得知这是银鞅的第一个发情期,和在第一个发情期就完成的深度标记。


    在床上时,他亲吻着银鞅后颈深深的伤疤,而薮猫啃咬着他的指尖,因为信息素和身体的吸引,银鞅完全被压制到一动也懒得动,需要调动精神才能想起怎么说话。


    “嗯……我出生时是omega,却是银鞅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苍兰国的法律中,已分化而未结合的Omega和Alpha都禁止参与重要政治和公民事务的决断,连军队也只接受长时间的信息素稳定性测评后,合格的那些alpha和Omega。”


    “我想你可以理解,即便玫瑰帝国并没有如此明文的规定,但在玫瑰帝国的上层中,未结合的A和O都无法被确认稳定的政治倾向和利益倾向,可视为无法稳定结盟的势力,因为Omega有发情期,而Alpha也会被诱导发狂,你会把国家交给随时会失控的动物吗?这是alpha和Omega的天生缺陷。”


    “我们和玫瑰帝国不同的地方在于,玫瑰帝国崇尚躯体强大和单兵作战能力,alpha的地位更高。但我们认为,未来的力量在于生产力和科技武器,发展再多的单兵精神力武器,可能都不如尽早研究卫星,舰载机和AI统筹,就稳定性和利益的大多数来说,这个国家的未来是Beta的。”


    “我生出来就是已分化的Omega,这很糟糕,这意味着我几乎不会获得任何威望,我所能得到的,惟有危险。敌国,甚至不用敌国,我们的一些别有用心的领主也会想尽办法用最原始的手段控制我。历来的权力斗争中没有道义,只有杀伐与倾轧,所以我的叔叔,也就是执政官米修斯阁下,在被我的家族政敌知道之前,找人剥除了我的腺体,把我送到秘密的地方养了起来。”


    “摘除腺体的Omega十死无生,我也不能例外。我被叔叔连夜送去了我们的秘林,那里有一些高智慧的生物,我可以告诉你它们的外形是猫,薮猫。”


    “它们和我们一样,有的具有精神体,而且天生具备精神沟通的本能。我的精神力量快要衰竭了,而它们刚刚生出了一只衰微的小灵猫。于是它们把它的精神力量借给我,我把血肉的力量借给了它。”


    “从那之后,我活了下来,小猫也活了下来。小猫的那一部分被我养在灵魂中,我获得了实体的精神体,我偶尔和它一起行动。”


    银鞅指了指床边的薮猫,薮猫抖了抖耳朵。


    626听呆了:“兄弟,这简直是神话故事……”他们当初的思路并没有错,这个世界原来真有高等智慧生物!甚至已经是除了人之外还具备精神体的存在了!


    荆榕吻着他的脊背:“难怪有时候你很像真正的小猫。”


    “没错。”银鞅似乎为此感到骄傲,他低调表示,“也是因为如此,我成为皇……银鞅这件事并未受到阻挠。”


    执政官这一手非常关键,只要银鞅活了下来,那么其他人就再无觊觎此位的原因。而当银鞅长大后,他就可以真正完成结合,公开面目了。


    他是苍兰国第一个Omega皇帝,他出生就在最危险的权利旋涡之中,是他的亲人们竭尽全力保全了他。战斗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


    西里斯·银鞅,或者说,真正的名字西里斯·苍兰,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Alpha。


    他已经和这个人开启了一扇崭新的大门,一条明晰的道路。


    “荆榕先生,我有一个秘密,暂时没有告诉你。”西里斯·苍兰俯身亲吻他的耳垂,温声说,眼睛弯起,带着笑意,“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告诉你。届时我的名字,会成为你的名字。”


    *


    银鞅是在发情期结束的第二天离开的,他多留了一天确保荆榕的易感期也结束了——那时候荆榕已经可以从床上懒洋洋地爬起来,穿着围裙做泡菜煎饺和红烧肉了。


    玫瑰帝国的调查并未结束,时间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但这段时间里,玫瑰帝国已经接连不断地爆出更多的政治丑闻。裴川·离拒绝为调查传唤荆榕的事承担责任,洛儿于是将这位未婚夫的母亲告上了皇家法庭,现在面临内阁换届,局势变得非常刺激,所有人都吃起了瓜,每个势力都想要找机会铲平自己的对手,不同势力反复错杂,谁下去了都会带得大地震上几震,波及的领域远远不止媒体所报道的部分。


    贵族血肉,既是如此。


    第三天,银鞅出门有公务,说是晚上回来。


    晚上下起了大雪,荆榕百无聊赖——既不能出门露面,也暂时不能主动联系其他任何人,他于是找人要来了凿冰设备,开始在别墅的冰湖边进行冬钓。钓点里支起一个小锅,小锅里炖着雪白的香草鱼汤。


    大雪掩映之中,暖黄的车灯由远及近驶来,随着一阵简短的交谈声,有人陆续下车了。


    银鞅率先下车,冲到冰湖上,将荆榕抱进了怀里——或者说被抱进了怀里。


    荆榕笑着说:“刚钓的鱼被惊跑了。”


    银鞅挑眉说:“那有什么,我给你再抓一条。”薮猫很快就一边因为冻爪跳着踢踏舞,一边走近冰窟窿试图捞鱼,随后被荆榕提溜回来。


    “跟我来。这是我的叔叔,也是我们的执政官。你们之前通信过。”银鞅牵着荆榕的手,走到房门前,那里,刚下车的威严男人正瞧着他们。


    瞧着他们紧紧握着的手。


    米修斯·苍兰感觉自己的头又要开始痛了。


    哎!年轻人!!长辈面前都不收敛点!哎!太可恶了!


    第318章 铁腕帝王


    米修斯·苍兰,苍兰国历史上最铁腕的执政官,没有之一,他上位后取消了内阁,作为苍兰的血脉之一,他硬生生把权力从大臣和皇帝那里分来了,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想自己当皇帝。


    但一年过去,两年过去……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年了,这个人还是执政官,而且已经让新的小皇帝上位了。当然,不止外国议论,连苍兰国自己民间也对这位神秘的小皇帝有所猜测,甚至还有人推测小皇帝根本不存在。


    话说回来,现在这位冷硬铁腕的执政官完全像个古板但又说服自己有一定灵活性的长辈,他在看到两人连进门都不松开的,紧握的双手之后,又不自然地大声咳嗽了几声。


    银鞅完全当耳旁风。薮猫立在桌子上,正用爪子捋着自己的大耳朵。


    “首次见面,米修斯阁下,很荣幸。”荆榕在桌边坐下,银鞅和米修斯也一起坐下。日常官送来了茶放在桌边,仍然是米修斯鸡尾酒气泡水,银鞅要热苹果红茶,荆榕要了和银鞅一样的。


    桌上有一些荆榕烤的小饼干。


    执政官正表情严肃品尝小饼干,银鞅则正在和荆榕八卦。


    “他或许会有些看我们不顺眼,但这是正常的。他单身三十年了,从他成为执政官的那一天,卡兹麦女士就已经和他离婚了。”


    “你是说财政部的那位女士?”荆榕也小声跟他八卦。


    “是的,她从前可是迷倒众生的美人哦,而且新找的老公人也很不错。”


    “那你们为国家财政开会发言时会很尴尬吗?”荆榕问道。


    银鞅思考了一下:“这很难说。”但不归他管了。


    两个人交换小话的间隙,执政官已经吃下十三块饼干,盘子里实在没有了,米修斯·苍兰研究了一会儿饼干为何特别好吃的问题,恍惚间突然回神:“哦……今晚来,我就是见见你。银鞅选了你,我也很赞同他的决定……”实在也没什么不赞同的余地了,陛下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所以。”米修斯·苍兰掷地有声地说,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一些见面礼。”


    荆榕当面拆开,看见了一张超级巨额支票,和一张苍兰国身份牌,一枚领地骑士勋章,还有一张非常详细复杂的资料。


    银鞅十指交叉撑住下巴,注视着荆榕说:“有一些是我的主意。考虑到国际影响,我想你无法公开露面,但你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红梨领骑士是仅次于领主的职衔,但实际上我是这里的领主,我长期不在这里,你就是这里的主人。”


    目前只能这么解释了。


    “很好。”荆榕把支票抽出来看了看,那是一笔足够他到任何地方的钱,“这钱很重要,我会好好使用。”


    完全没有客气,米修斯感到欣慰。


    好!起码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贵族小伙。虽然他听说了荆榕在海军的事,加之后面的通信,已经完全认可了他,但他可是不会就此放松自己的评价系统的!


    至于那份复杂的文件。


    荆榕看了一会儿,发现那是皇帝手谕——指皇帝办公室亲自打印的手谕,手谕内容大约是给荆榕一个全国走动的专员特使的地位,特使可以直接向皇帝书信,提出任何要求。中间有皇帝办公室,执政官办公室的公章。皇帝办公室那一栏有皇帝私章,深紫罗兰色。


    荆榕很快理解了:“也就是说,我的事陛下也已经知道了。”


    米修斯和银鞅连眼神都没有交换,银鞅十指交叉,沉稳道:“对。我们的陛下已经知道。出于一些原因,他暂时无法公开露面,但这个时间不会超过一年……他会在他的大婚仪式上公开露面。”


    “好的。”荆榕对传闻中小皇帝的八卦没有过多关注,他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他支持我们的政见,对吧?”


    银鞅又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一般来说是的。还记得执政官手牌吗?我们都是建立在执政官体系之下的大臣,我们的执政官目前有最高和最快调动资源的权利,我也一样。”


    话题就此进入正轨,荆榕说:“我想知道你们正在做什么和需要我做什么。”


    “简言之,我们正推进一个以三十年为最低运行限度的计划。”银鞅说,“我们国家发展目前最大的障碍,是领主与贵族。”


    荆榕点点头:“是许多国家都面临的问题。”


    千百年前由于生产力和科技的落后,个人的能力,价值能带来的成果远超常人,Alpha群体更容易功成名就,成为历史的开创者,加上omega的生育优势,两者结合,几乎就能形成稳定的贵族-血缘体系,这套体系足以延续千千万万年——要是再结合宗教与血统论等比较黑暗禁忌的思想话题,便足以形成稳固的局面。哪怕权利的主人来来去去,覆灭又新生,上位的人永远是贵族Alpha和Omega。


    这是套能运行的体系,玫瑰帝国的辉煌与庞大已是成例,但弊端也在逐渐显现:贵族血肉错综复杂,国体越大,动乱纷争就越多,生产力也随之滞后停滞,无人可以调动这么庞大的复杂群体,也无人可以为任何事负责——海军部的中将下去一个,中将背后的利益集团也很快可以推出一个新的,并承诺一切都在变好。任何事都不会得到改变。


    很少有人认为这有什么问题,日子已经够好了,没必要再进行什么改变,每年只会有一小部分人被饿死,但谁又天生需要对其他人的生死负责?但也不断有人认为需要改变,铃兰国、风信国都在寻求改革,尤其是当所有人都看见,玫瑰帝国尾大不掉的结果是向周边国家伸手攫取资源之时,改变就已经势在必行。


    这就是世界棋的基本逻辑,事已至此,没有人可以置之度外。


    “你那盘棋我们看过,我们正在这样做。”米修斯·苍兰说,“集权是我的任务,而下一代,用这样的权利定制法律,铲除我们国家的贵族势力,让他们接受资源让渡给民众,更重要的是,将AO的优越性让渡给所有人,这是你和银鞅的任务。”


    “三代之后,贵族的权利将无限地缩小,他们或许还能靠祖辈的成果衣食无忧,但已无法插手领地的发展和国家的进退。”


    “而这期间,我们也要建设一种思想,这种思想必须依靠教育和法律完成:必须让民众有基本的认知,即上位者有责任和义务对一切事负责,国家与民众各自应有的义务,以及生而为人当有的权利:受教育,过更好的生活,获得良好的心理发展……当然,这其中每一项都有大量的问题和待讨论的事项,但我们已有部分草案,三年内我们会试点运行。”


    ……


    荆榕认真听着,好像时间回到了一年之前,俱乐部的所有人讨论着世界的未来。棋子早已并非简单的棋子,它是对世界运行的模拟和筹算,所有人不断挖掘着所有国家的问题,年轻人们仍然怀抱着改变世界的梦想。


    听了一段时间后,荆榕稍加思索:“我了解了。我想我会花一段时间去旅行,两个月左右。随后我会向陛下和您申请我的去处。”


    他同时提出了一些可行性方向上的建议,并且详实地告知了自己的观测经验。


    在治国理政上,执行官认为自己并不擅长,但他背后有无数个世界中某东方大国数万年的政治演算结果,苍兰国遇到的一切问题都可以找到案例,这些内容对于大世界执行官来说是开源的。


    要是说米修斯·苍兰此前还对荆榕有什么疑虑,那么这一场长达五个小时的谈话会面后,一切问题已经烟消云散。


    离去之前,米修斯·苍兰十分欢迎荆榕去本国的海军看一看:“你的旧部们已经到了,他们也很期待再次见到你,不过,这都不着急,他们会等待你。”


    荆榕点点头:“我会去的,叔叔。”


    626:“?改口这么快,小荆。”


    执行官乌黑的眼眸里写满了和善和真诚,米修斯显然觉得十分满意,甚至有些因为之前的猜忌感到愧疚了。


    他把银鞅叫到一边,开始耳提面命。


    “好好对他,好吗?”


    薮猫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银鞅点头。


    “婚姻上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你应当分配一些时间给私人事务。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对他公开身份?这对人家很重要,我们要真诚。显示出对人家的尊重。”


    薮猫开始挠耳朵,银鞅继续点头。


    “明天你的姨妈会来看他,我已经尽量避开她了,祝你们愉快,我的孩子们。”米修斯·苍兰留下最后一句严肃的提点,翩然离去了。


    薮猫忽然飞机耳,开始了上蹿下跳。


    卡兹麦女士??


    要来了??


    她不去看看账目吗?她来干什么??


    *


    第二天一大早,荆榕出门去钓点拿冻鱼和冷冻布丁,忽而看见了苍兰国的财政大臣。


    卡兹麦女士穿着一身优雅的旧绒衫,拉着一车礼品,低调地降临了:“嗨我的孩子!天哪,你一定就是银鞅的Alpha,你听过我吗?你得叫我一声姨妈,噢,快进屋孩子,外面太冷了,银鞅真舍得把你放在红梨领吗?这里冬天可是太冷了!这是我亲手织的手套,给。这一份是银鞅的。”


    卡兹麦女士递来两双做工精巧的手套,一双深蓝色,符合荆榕手掌的大小,另一双是银色,稍微小一点。用的织物很普通,但填充得相当结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荆榕给这位客人倒了茶,并陪同她坐下——这个点银鞅在楼上处理公文,薮猫正在地下室代睡。


    银鞅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去地下室睡觉,但是很显然,某只猫似乎提前知道了今天的客人是谁。


    “我代财政部的人来看你,孩子。”卡兹麦女士热情地拉住荆榕的手,一双眼睛充满了慈爱和关心,“还习惯吗?我想你原本是养尊处优的,玫瑰帝国也没有这样严酷的冬天……米修斯那种人是考虑不到这些的。我给你们送来了一个新的暖炉和发热办公桌垫。景颂说你爱看书和钓鱼,我和我的丈夫给你买了一根海钓鱼竿,不是很名贵,但希望你喜欢。”


    荆榕很快看见了他的新鱼竿。非常结实精密的钓竿,也是本国产品,苍兰国人给他的礼物上上下下都透着朴实和细致。


    荆榕:“我非常喜欢。”


    卡兹麦女士说:“我本来想送你一匹小马,但我女儿说这礼物太幼稚了。但等你和银鞅大婚……哦,我是说结婚之后,你可以去我们家看一看,那匹枣红色小马真漂亮,可以在雪地里走很久!我真想把它送给你!哦,这中间的关系是,你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得体的青年Alpha……”


    ……


    半个小时候。


    626:“我开始理解你老婆当初在学校里要逃了。”


    这爱意太厚重了!看得出卡兹麦女士已经收手了许多,主要是因为这是第一次见面。还没有到把亲爱的侄子(现在已经这么称呼荆榕了)紧紧抱在怀里叫心肝宝贝的程度。


    “对了。”卡兹麦女士忽而看了看表,“银鞅呢?”


    荆榕淡定处之:“是猫还是人?”


    “猫,我这次给他带了猫爪护理液呢。”卡兹麦女士从背包里掏出一只护理液递给他,“冬天气温干燥,猫的肉垫有时候也会缺水干裂。这一款非常水润……我得看看他!我已经很久没看见我的孩子了。”


    荆榕思考了两秒钟。


    要不要卖了小猫咪呢。


    这两秒钟的时间里,卡兹麦女士却已经用某种神奇的嗅觉走进了地下室入口。


    二十秒后,卡兹麦女士抱着生无可恋的薮猫一路狂亲着走了上来。


    “亲爱的,你还是这样优雅,高贵和美丽……嘬嘬嘬,天啊,看你的小爪子!你肯定没有好好地护理,你的毛有一些凌乱,是否最近还是没有得到好好的休息?”


    五分钟后,薮猫开始挣扎,并发出悠长的嚎叫。


    “嗷————”


    该死!已经睡在地下室了,居然还是被发现了!!他就应该进一步立法规定对猫礼仪!


    荆榕顺滑地完成了猫咪的借力,把薮猫抱回臂弯里,用毯子裹住。


    薮猫的嚎叫没有停止,荆榕往薮猫大张的嘴里放了一颗可可蓝莓球。


    薮猫嚼嚼嚼,继续裹在毯子里嚎叫:“嗷——”


    荆榕又放了一颗糖霜山楂球进去。


    薮猫嚼嚼嚼,吃完了,刚准备继续嚎,荆榕就已经续上了一颗酸奶香蕉球。


    投喂了第十二颗零食球后,薮猫满意了,开始沉睡并打呼噜,暂时遗忘了立法的事。


    卡兹麦女士呆了两个小时候离开。


    中午银鞅下来吃饭,两个人聊起了卡兹麦女士。


    银鞅说:“她很爱我们,虽然我们这一辈普遍都有些躲着她……不过她很爱我们,而且手套也十分暖和。你怎么看?”


    荆榕想了想。


    参考了一下他对象历来的家人,荆榕给出了公正的评价:“她正是那类为爱驱动的伟大的人,那是很少见的,庞大热忱的爱,这其中或许有一些小问题,但不是很重要了。”


    银鞅慎重地看着他:“真的?”


    荆榕点头。


    银鞅看了他三秒钟,随后发出了长长的叹息:“千万不能让她听见你这番话。她会爱死你,亲爱的。”


    荆榕唇角勾起:“被你的家人们所爱,听起来很不错。”


    *


    很快,虽然荆榕的事一直掩藏在红梨领内部,但从上至下的苍兰国大臣,贵族们,都听说了一件事。


    传闻中边境的红梨领,有一座湖边的别墅,那里住着一位了不得的,国外来的神秘人物。


    红梨领归属于什么地方,外界的人(以及住在那里的神秘人物本人)或许不清楚,但他们是清楚的。


    那里名为银鞅领地,但从上至下,从没有人见过这一代有已确立的银鞅人选,那里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苍兰的领地,直属陛下的私人禁地。


    这是传闻中的小皇帝继位以来,第一个公开的动作。


    第319章 铁腕帝王


    执政官和周围的人都已经陆陆续续见过了荆榕本人,那是只有皇室内廷小部分人了解的情报。


    他们和荆榕的见面,更像是家人之间的拜访,而非政治上的联络。


    而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就是:神秘的小皇帝在自己的领地养了个人,而且是米修斯·苍兰已经默许的。


    这也太刺激了!那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南部领。


    领主名为优尔,一向是皇室派的忠心拥趸,现在,这位国之助力正在走来走去。


    “我抗议!我看到执政官直接从国家财政里拨了一笔款项用作私人用途,隔天执政官就去了红梨领,这笔钱完全可以让我们再做出一个港口!我要抗议!我要向陛下弹劾。”


    优尔继续走来走去,很快想起了什么,叉腰说道,“商队那笔烂账我还没跟他们算呢!是,他们是在帮我们跑货,但他们占了我们的港口吞吐量!这部分是陛下手谕承诺过给我的,我要向陛下呈递报告!他们纪律也不好,还跟我们的人打架!现在,景颂阁下,你说说怎么办,商队是谁在管?不要说那个可恶的退伍军官,我在部队里的时候,他还穿尿布呢!”


    “好了,爵士,陛下已经派了特使过来,他明天就来了。”景颂口干舌燥地站在一边,尽力斡旋着,“我们知道,我们一直知道您的牺牲……特使真的马上就到。真的。”


    “谁来都不好使!凭什么是我要来接手这事,米修斯欺人太甚!他一定还在给我找小鞋穿,我不过是三十年前吐槽过他的发型……”


    景颂愁眉苦脸。


    求您别说了,他一点也不想知道执政官发型的事,他还想活着。


    *


    从红梨领一路南下,下了直升机后暖意就已经袭来。


    卫兵为荆榕打开车座,荆榕坐了进去,银鞅低头俯身,在他颊边落下一个吻:“我很快来看你。”


    “嗯,去吧。”荆榕弯起眼微笑,须臾之间,薮猫跳上他的膝上,银鞅后退一步,也微笑着看着他,直到车门关上。


    周围的人都已经习惯两人彼此的亲昵,他们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对此守口如瓶。


    荆榕到南岸边时还是深夜,优尔领主还在尽力调节商队和原本港口船队的冲突,但是语言不通加上两名翻译都出海了,问题除了变得更加焦灼以外没有任何进展。


    屋里吵成一团,芬伦和一位本地军官正在脸红脖子粗,直到有人礼貌地摇了摇门口的铃铛。


    紧接着响起一阵脚步声,不急不缓的平缓脚步声,但这声音已经刻入了一部分人的DNA,芬伦忽然全身僵硬。


    那是恐怖的气息!!


    “嗨。初次见面。”荆榕站在门口,对优尔领主微笑道,“我是陛下的特使,现在提前来了。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一个长得非常好看,黑发黑眸的年轻人,他的到来似乎给屋内带来了一阵冷气,刚刚还在大吵的商队一方忽而鸦雀无声。


    荆榕随手指了指芬伦:“你说。”声音平静得好像他们从未离队一样。


    芬伦忍不住热泪盈眶,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长官!他们欺负我们是没家的梨地人,抢走我们的扎营包,而且把休息区越缩越小!我们虽然不是本国人,但是我们起码也是帮商队做事的!”


    “了解了。”荆榕接着转向优尔领主,温和道,“您这边呢?”


    一群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拼出了事情经过。大约是商队的泊船位置、进港顺序目前和本地的船队有所冲突,南部领的人在命令中让出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和航线,包括船工的休息区。但调度上仍然时时冲突,这就和今天的争吵埋下了隐患:今天的争吵起源于休息区的划线位置的划分,本来今天轮到本地船工使用休息区,而且划分了新的范围,但这个新范围事先没有通知到商队,商队主事者还不在,冲突之下矛盾越发升级,险些变成打架事故。


    吵了大半夜的事情,终于此刻理清了。


    优尔领主见到陛下特使到,又在深夜撞上这种琐事现场,唯恐这位生面孔给陛下打小报告:“不是什么大事,先生,您请先休息。这件事明天就能解决了。”


    荆榕没理他,他扫视了一下屋里的人:“我看是大事。在场的有本地船坞负责人吗?”


    “有。我是坚果船运的本地负责人。”一个面容黝黑的水手走上前来。坚果航运一半的股份在国家手里。


    “占用你一些时间,带我看目前的港口规划。”荆榕的声音简单利落,随后又指了指芬伦,“你,跟过来一起听。”


    芬伦立正了。


    此前有再多委屈和不满,都在这个时候烟消云散了。虽然恐惧感仍然如影随形,但恐惧感何尝不是一种家的感觉呢!!兄弟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转瞬之间,荆榕和两人冒着夜色来到了港口边上,优尔领主唯恐被打小报告,火速追上去听。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参考景颂先生的意见,修改了班次和载货量,只是翻译没有传达到位。”水手告诉荆榕。“休息区也重新规划了,但……”


    荆榕看完了对方给出的报告,很快说:“翻译是什么人?”


    “一个铃兰国人,公司招聘的。”


    “开了他,我这边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说完,荆榕转向芬伦。


    芬伦开始预警性紧张咽口水:“长官。”


    “你该说什么?”荆榕面带微笑问道。


    芬伦的胃开始抽搐,他的记忆回到了复盘的时刻:“对不起!长官!我们犯了错,这是一个误会,我们应该更早地搞清楚状况!现在我们就去跑十公里……”


    “跑十公里不必了,明天起床后给水手兄弟们帮帮忙,打打下手,诚恳道歉。我听说是你们先动的手。”荆榕随后也对水手负责人说,“我向你道歉,他们是我的人,我应该更早点来这里,是我处理不当。”


    水手和优尔领主都看呆了。


    这什么人?


    芬伦这种古铜色九尺大汉一瞬间服帖得像个小兔子,在这个漂亮的小白脸面前?而且他们叫他什么。


    长官?


    优尔还没来得及说话,荆榕的目光就已经转向了他。


    优尔想要习惯性露出一个笑脸,但很快笑不出来了。


    荆榕说:“按责任,我应该弹劾你。”


    优尔:“。”


    荆榕:“商队的事交给了南部领来处理,放着这么多人和未开发海岸线不动,反而挤压本有的港口空间,货物承载范围和航线也没有改变。领主这么好当?”


    简单随意几句话,所有人噤若寒蝉。


    荆榕说:“我带的人一个季度就能实现十五倍利润和五倍航线,你做不到的话,等着下台吧。明天带着你和你的航司CEO来找我。”


    优尔是个暴脾气,本该是当场呛声回去。


    不是,你谁?


    但他居然被完全镇住了,不管对方来头如何,实力怎么样,他已经预感到,这个陛下特使有那么一点非同寻常!


    优尔今夜睡不着了。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随着深夜中传递的消息,陆续都听闻荆榕存在的其他领主们。包括一直和皇室关系普通的四大领主。


    四大领主大多位置在南部,因为祖荫和地理位置,更便于展开经济活动,也更便于敛财和扩大领地规模。他们手里掌握着巨额的财富和大量的产业,所有人都知道执政官想动他们,但这样巨量的斡旋,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完成的。


    荆榕的出现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此时此刻,他们还没有把此人和红梨领的那位来宾联系在一起,但他们隐隐感觉到,好像有一把刀出现在头顶了。


    拿优尔开刀?这是个阳谋!谁都知道优尔是皇室一派,如果优尔做出了表率,让利给国家财政和领地劳工,他们还如何自处?


    苍兰国要变天了!


    *


    就在领主、老板们心惊肉跳的时候,荆榕正躺在沙滩躺椅上,指挥梨地小队做红烧肉。


    “再焖一会儿,对,这时候加鹌鹑蛋进去……什么事,可夏?”


    荆榕看见那天的水手代表和芬伦一起走了过来,从躺椅上起身,摘下了墨镜。


    可夏结结巴巴地说:“您授意的这份新的规章……我们都认为有数字打印错了。这里,国家向本地领主征收所得95%的税这里,是不是写错了?或许应该是9.5%。还有,您取消了我们的人头税,租房税和过夜税,连货损惩罚都不要我们承担了,这是不是……”


    “没有错,就是95%。”荆榕说,“我已经跟优尔阁下商量过了。是他叫你们来的?我已经敬告过他,虽然他和公司要交95%的个人所得税,但那是因为我们的试行征税只针对企业,而作为福利,我们会帮助他们优化产线和公司组成,拓展资源,总的来说,他们不会亏。”


    “如果有人抗议,就告诉芬伦和我。我们愿意再亲自和他们交流交流。”正好,新的陛下批示回来了,同意荆榕重新组建一支私人亲卫队,方便他在各地执行特使权利。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这种批示几乎是天方夜谭,但这东西居然就是批了下来了,而且是连夜急送。银鞅和执政官很明显有意赋予他近乎无限的权利,来完成一些皇室内部并不方便出面的事。


    可夏走了。


    荆榕和626继续看名单。


    “嗯,接下来看这个汽车商……他可是进了富豪排行榜的前二十,去年纳税额居然只有八十万,他是西边纳克领主的亲族。”


    荆榕表示:“吃了他。”


    626麻利进行标记:“好嘞!”


    这件事和打海盗一样刺激,一天生吃一个领主贵族,拿到的钱和资源全部分散盘给原本被挤压生存的本土自由产业链和政府产业,当然,其中还涉及许多更细致的改革。


    南部领只是个开始,很快,陛下特使这四个字在四大领主耳中听来,就会和荆榕之名在海盗听来一样令人震颤。


    而这个称号在民众听来,则会被赋予完全不同的意义。属于荆榕的新的名望又已开始生根发芽,以至于从南部镇开始,渐渐不断有人打听陛下特使的名字。


    第320章 铁腕帝王


    很快,打听的结果陆续出来了。


    完全查不到来源,见过荆榕的目前只有少数几个贵族领地高层,根据描述则根本查不出来源。根据大多数见过荆榕的人来说,对方不报名目,只说是陛下特使,旁边随行的有一支直属于其本人的亲卫队,出行接应的人直接就是最近连升N级的内务大臣景颂。


    这件事直接引发了许多高层贵族的恐慌。大多数人根本搞不清荆榕的来头,也就无从推断这次行动的深意,而少部分见过了荆榕本人,又看了玫瑰帝国那起震惊世界的皇室追捕案的人,则根本不敢往外说。


    苍兰国严格控制信息流通手段,大部分人还是从报纸上浏览信息。


    而从南部领开始流传的一个说法是,陛下的特使是一个非常俊秀,非常年轻的军官,他会监督各个领地实行更有利于民众的税法和一系列雷厉风行的经济改革手段,而且受到执政官一党的严密保护和完全支持。


    优尔领主大受打击,在告状未遂又被特使骂了一顿之后,还没有抵达他中年危机的全部,真正的特大噩耗是季度征收95%的个人所得税。


    从前他向米修斯拼老命要来的领地福利这下要化为虚无了,从前他可以自由买卖自己庄园的苹果和葡萄,用船拉去北方和铃兰国,每年靠这个来获得一笔钱存在国家银行。他已经很为国家着想了!西边几个领主的钱都是存在国外的!而且西边领主的钱比他捞得要大多了,尤其是产宝石矿和黄金的那片区域,执政官和陛下怎么不让小白脸动他们?


    苍天呐,大地啊,苍兰国要完了!拿他这种爱国领主开刀,米修斯,你没有眼睛吗?


    可怜优尔领主当天晚上按完计算器,发现自己按这个税率计算的话,以后卖苹果还得倒贴一笔钱进去,当即悲愤交加,险些吸氧。


    但是第二天晚上,荆榕就把氧气瓶给他送了回来。景颂送来了两份长期要货协议,是宝石酒厂的原材料订单,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拿到了一个很高的价格,让南部领的水果可以就地送往酒厂售卖,当然,代价是国家财政部控股,加一笔足以扩大海滩果林的拨款。


    优尔领主找来八个会计算了一遍,得出结论是以后自己能拿的更多,但以后自己庄园无边的土地,天生的奴仆……或许都要归公了。


    这恐怖的小白脸特使微笑着承诺他:“会给您保留二十亩林地的。”


    优尔看着合同中自己那一份无比多的钱,和即将逝去的土地,欲吸氧又止。


    景颂则帮助他算了一笔账:“三年以后您就可以持有和今天一样的收入了,五年以后,嗯,在您愿意参与南部镇后续的基础建设之后,回报率会变成一个相当高的数字……”


    骗局,这一定是骗局!这一定是鸟尽弓藏的手段!


    优尔领主在称病一个月表达抗议之后,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白天偷偷出门视察了。


    根据可靠情报,特使今天出海去了。领主终于有机会回到他熟悉的王国。


    随后他发现……


    王国井然有序,生机勃勃。尤其是码头的货商和船只,经过调度之后,看起来吞吐量比以前多了三倍不止,还多了几个外国收购商。听介绍,这几个收购商都是国外来的,两个铃兰国人,一个风信国人,另一个人来头更大,是宝石酒的区域代理商,传闻对方是冯·烈爵士直接授命,来这里考察的,这几天还在跟景颂谈条件。


    宝石酒是什么存在?全球的奢侈酒庄,皇室供货商!这种合作商从前都是看不起他们的,怎么会这个时候来谈生意?


    优尔领主躲在办公室门后偷听。


    景颂正在跟代理人聊天,芬伦正在景颂身边学习。


    “对,他的身体很好,没什么异样,原来你们传言荆先生久不露面是因为他受了伤吗?那是完全没有根据的。”


    “对,对,我们特地将这消息告诉冯·烈爵士,也是希望延续我们曾经的友谊。”别的不说,当初冯·烈押宝荆榕,一路都没有押错,不论这短短一年多的时光,荆榕是不是从俱乐部拥有者变成名义合伙人,负责商谈的是不是他本人,但只要有一点:是荆榕牵的头,冯·烈就会放手投资。


    更不要说,他们也熟悉了景颂:这位荆榕身边的亲信,手腕玲珑的协调人。他们在这里,信誉就在这里,合作邀约也会源源不断地涌来。


    这是久居国内,封闭已久的领主们怎么也无法做到的。诚然,从前苍兰国的封闭是为了执政官的集权,现在集权完成,该放开建设了。


    荆榕这个人,不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一个天赐的关键人物。他带来了新的信誉、规则和框架,而这正好是苍兰国所需要的。


    换任何一个人来,都无法再跟冯·烈谈下这么高的价格,因为冯·烈不会相信他人的私人承诺:即,短期内的利益出让和长线的合作共赢,产线铺开,这种合作模式在你死我活的玫瑰帝国内部是完全不存在的。


    人是合作的基础,信誉是谈判的入场券。


    “对了,这个领主可靠吗?”代理人问道,“我听说他前些日子生病了。”


    偷听的优尔领主:“!!!”


    要不要现在现身呢!!!紧张!!是不是不太合适!!


    太可恶了,他听出了自己不是这场对话里的核心人物,此时此刻他才开始感到全身发凉,十分后悔了。


    但这能怪他吗?他以为自己是被第一只抓去宰掉的鸭子!他现在也非常生气!!


    “荆先生说优尔先生是很好的合作对象,他只是对业务还不太熟悉,但他对执政官和陛下是非常忠诚的,而且付出和牺牲了很多。”


    优尔领主的心脏突然怦怦跳了起来,老脸一红,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年轻英俊的小白脸特使居然会说他的好话?不是之前还要弹劾他吗?


    怪了,咄咄怪事!他怎么开始觉得有点良心不安了!!


    优尔领主悄悄离开了。


    想到失去的土地和金钱和95%的税,他仍然觉得自己需要吸氧,但是他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听一听了。


    他也算是半个嫡系,对于国家如何发展当然有个模糊的概念,总之是执政官要,他就配合算了。但最开始那么抗拒,纯粹是自己是第一个,而且荆榕还是个生面孔。


    皇帝特使!!他何德何能!!


    优尔领主开始等待荆榕回来。他决心和这个年轻的特使推心置腹一番,以及再商量一下95%的事……


    荆榕这趟航行是短途的,商队送一些钢材去海上基地,中途会在另一个港口装一点干柠檬和烟草来卖,另外一个港口是另一个领主的地界,荆榕这次恐怕也是随商队去打通关窍的,不过应该很快会回来,因为优尔听说,执政官最近就在那附近,陛下也应该在那附近。


    很快,船回来了。


    优尔翘首以盼,甚至预演了约见荆榕的语气和态度:要尊敬,但不能显得落于下风,要表示出自己的理解,但是也不能忘了减税的需求,减到92%也好啊!!!


    但是很遗憾的是,荆榕本人并没有随船只回来。


    根据这次随行的特使亲卫队成员说,荆榕“突感风寒”,被“某些原因”留在了那附近的岛屿上,但是优尔有一个电话会议的时间。


    这个事实和优尔预演的大相径庭,但是优尔还是拿起了电话。


    还是要搏一搏!!


    电话接通,另一边响起特使的声音,青年镇定平静的嗓音一如之前的夜晚,令人下意识紧张。


    优尔毫不犹豫地说:“您好,特使大人,我想讨论一下税务的问题。”


    “嗯,减税吗?”另一边的回复格外简洁直接,优尔倒是愣了一下:“呃……”


    “减税我们也正在考虑,但更多取决于南部领接下来的经济效益。我正派人去铃兰国谈约克工厂的入驻协议,要是南部镇能拿下一个合作名额,税务可以减到92%。”


    优尔再次愣住。


    约克工厂?那个有名的船舶工厂?他们肯来苍兰国合作?这机会能给他?


    对面,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有理有据,不偏不倚,“这也需要我们和您这边的共同努力。稍后我会让人给您回电。这件事上优先考虑您,南部领一直支持陛下,而且具备竞争优势。”


    优尔沉默了。


    优尔彻底无言。


    他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优尔灰溜溜地说:“那,那先,减税的事,先缓一缓……我先去问问景颂大人……”


    对面好像一个无情的工作机器,好像并没有对他报以更多的偏见或好感:“好的,回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风寒,挂断前远去的尾音中,荆榕咳嗽了两声。


    电话挂断了。


    优尔领主双眼放空。


    他真该死啊。


    对方日夜操劳,不惜染上风寒,全心全意为的是苍兰国的发展,而且也完全没有忘了他的意思……而他还在计较什么?95%的税吗?


    对方是财神!!


    另一边,摇晃的船只上。


    荆榕摆摆手拒绝了再尝试本地的烧辣椒。太呛了。


    薮猫蹲在桌边对着他嗷嗷大叫。


    “好了,接下来没有电话了,银鞅大人。”荆榕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清白,他带着笑意看着眼前的人。


    薮猫跳到他身上,两爪扒着他的衣领,埋头嗅闻,而西里斯·苍兰屏退左右,拿一副手铐将他轻轻铐在椅子上。


    荆榕挑眉:“我看出来了,你对车上那次念念不忘。”


    西里斯·苍兰绿色的眼眸里微光流转:“念念不忘的人不止我。今天玫瑰帝国又打了两个电话问你的行踪,他们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你。”


    “所以,这次我的‘风寒’会染上多久?银鞅同学。”荆榕顺从地被铐在椅子上,没被铐住的那只手伸出来摸猫。“擅自扣押特使,陛下和执政官知道吗?”


    “他知道。”银鞅对他微笑,轻咬住他的喉结:“我的特使好不容易归来我身边,自然到我尽兴为止。”


    荆榕微仰起脖子给他亲。意乱情迷之中,一时间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他和626都在思索,回国后银鞅就好像开启了一个原来被隐藏的模式。


    竟然可以如此的霸道和不羁。【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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