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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

作者:碧翠思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风平浪静地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一切都不会再有改变,甚至因此渐渐松懈了对她时时刻刻的看管,这才导致出现了这场本不应该出现的纰漏。


    假如还和当年他刚刚得到她的时候一样,他能够确保自己安排的心腹眼线时时刻刻守在她的身边,他能够随时知道她的动向、她的一言一行,那么,那日他在宣室殿内审问穆王夫妻,又如何能被她就这样误打误撞给听了个正着?


    这样低劣的疏漏,他居然让它发生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刚才媜珠醒来的时候没有问他,可他知道,疑虑的种子想必已经在她心中埋下,她一定在困惑他为什么这样介意她提起“兖国公主”这个人。


    可她为什么不问?


    她若是问了,他又该如何回答她?


    周奉疆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日一夜,在焦躁和忧虑中守着媜珠的倦怠令他此刻无暇再去思考任何事情。


    这是种身心俱疲的累。


    倪常善不敢再说话。


    皇帝的御案上放着一樽白釉瓷的长颈瓶,瓶内插着一枝有些被摔折了枝丫的丹桂,金黄细密的花朵幽幽散发着一阵甜而谧的香气。


    殿内陷入一片森森的寂静中时,忽有宦者捧着文书在外头叩首通传:“陛下,交州战报!始兴郡守薛坚明反叛!张道恭叛军夺临武!”


    听到“张道恭”这个名字,皇帝的思绪猛然被拉回,他令那宦者入内,神色有些不悦地夺过那份军报,翻开粗略扫了两眼,皇帝旋即命人召中书令等人入宣室殿议军政大事。


    天子处理国政之事时,倪常善这样的宦官是不能在内窥听的。


    正好趁着这个功夫,他躬着酸痛的老腰回到了自己的值房里,干儿子倪赐清立马殷勤地上前伺候干爹换衣服洗脸洗脚,然后搀着干爹到胡床上躺着歇息,自己又去张罗着取些酒菜来服侍倪常善用饭。


    倪常善端过小几上的茶碗喝了口水,招手将他招回来。


    “饭菜就不必了,方才陛下在椒房殿里同皇后娘娘用了午膳,我也趁闲下去吃了两口,这会儿腹内还不算饥饿,不必张罗吃喝了。”


    倪赐清连忙满脸堆笑地称是,蹑手蹑脚地在他干爹胡床边的地上蹲坐下来,仰着头,试探地开口问倪常善:


    “干爹老人家常常伺候在陛下娘娘跟前,日日操劳辛苦,实在受累了。伺候御前的差事,除了干爹您,这宫里也没有旁人能做的了。——呃,这听干爹您的意思,皇后娘娘想来已经醒了?那娘娘她应该没有、没有……?”


    倪常善哼了两哼,将茶碗嘭地一声扣回小几上:“没想起来。娘娘什么也没想起来,这回还算是太平。”


    倪赐清连连点头应和称是。


    半晌,他又忍不住搭腔嘴碎起来:


    “干爹,您说啊,这皇后娘娘的病,真的就能一辈子好不了?她真的就能一辈子什么都想不起来,糊里糊涂地在宫里这么过下去?


    儿子我总觉着吧,这也不是个长久的法子。陛下今日防这个、明日防那个的,可也防不住五年八年一来,娘娘的病总有好的那一日。日后若是再闹出来,这可如何是好呢?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儿子我这样的小虾米,哪日要是糟了祸,承了天子一怒,还不知被捻成什么样的灰呢。”


    他干爹倪常善正是烦躁不耐烦的时候,听他这样啰啰嗦嗦嘴里没完,气得一把从胡床上坐起来,啐了他一口:“你个小狗崽子,多大的能耐,你算个什么人物,还议论起陛下和娘娘的事来了!我这就把你拖出去,叫都点检司的人把你一气儿打死算完!省得你哪日嘴里不干不净,闹出去反倒牵连了我!”


    倪赐清被他当头啐了一口,面上半点也不敢生气,反而战战兢兢地跪地磕头求饶起来,脸上还不停堆笑:“干爹息怒!干爹饶命!是儿子的错,儿子这就抽自己两个嘴巴子,给干爹消消气!”


    抬手不轻不重地抽了自己两下,倪赐清又把脸凑过去和倪常善小声低语讨好:“干爹,这原也不怪儿子嘴里以下犯上,只是在这宫里混口饭吃,多知道些消息,不就能比别人多活一日、多吃一口饭?儿子的日子,都靠干爹的赏呢。”


    倪常善仍是冷笑:“有些时候,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话虽如此,然而过了片刻后,他还是窃声和干儿子吐露了一些关于这大魏帝宫密辛的消息。


    倪赐清所知道的,也都来自于他干爹。


    虽然父子两个私下也没少议论过,但是每一次听到倪常善说起有关皇后的身世,倪赐清还是不止一次地感到心惊肉跳和胆寒发怵。


    倪常善身为皇帝身边的贴身宦官,其实很多年前,早在皇帝还未立国登基的时候,他就开始侍奉皇帝周奉疆了。


    皇帝许多不能为外人所知的密事,大多也曾由倪常善经受办过。


    *


    据倪常善之前和倪赐清所说,其实,宫里现在的这位赵皇后,本来压根就不姓赵。


    她不是赵太后的娘家侄女,而是赵太后和先帝周鼎的亲生女儿,昔年冀州侯府的周三姑娘,周媜珠。


    名义上,在从她出生到她因伤失忆的那十六年时间里,她都是当今天子周奉疆同宗同族的“亲”妹妹。


    至于这个妹妹为什么会变成如今常伴天子枕畔的女人,那真是说来话长了。


    先帝周鼎活着的时候没有当过皇帝,所谓皇帝的名号,也是在当今皇帝登基之后追封的。


    周鼎还在世时,还属于张氏皇族的大楚江山就早已现出天下动荡、地方分裂割据的乱象了。那时候的周鼎乃至整个周家自然也是野心勃勃,欲在乱世中有一番作为。


    周鼎是武人出身,割据北地冀州,屯重兵,积武器,截留冀州税赋不入朝廷,早已是北地的土皇帝。


    这样的武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到处收养养子,叫养子们替自己卖命,充实自己的羽翼。


    周鼎娶北地世家女赵氏为正妻,赵夫人,也就是如今的赵太后,起先也是婚后多年没有生育,周鼎蓄养了姬妾无数,早就生了一堆儿子。


    然而他养的养子们更多。


    如今的皇帝周奉疆就是他亲自挑选的养子之一。


    在他收养这个养子半年之后,嫡妻赵夫人生下了唯一的一个孩子,周鼎的三女儿周三娘子。


    虽然没有如愿以偿得到一个嫡子,但是这并不影响周鼎夫妇二人仍然十分宠爱这个女儿。


    周鼎和赵夫人为此女取名“媜珠”,意为如珠似宝、掌上明珠。


    那时候赵夫人膝下没有嫡子,却整日要和一堆生育男嗣的妾室们争风吃醋,忙得不可开交。


    赵夫人自然会认为妾室所生的庶子们来日定然靠不住,于是为了暗中打压这些庶子,巩固自己的势力,赵夫人只能极力拉拢周鼎的一堆养子,并且亲自抚养过好几个养子。


    周奉疆就是赵夫人当年最器重的养子之一,被赵夫人亲自抚养多年,他被养在赵夫人的院子里,和赵夫人的唯一嫡女周三娘子自幼一同长大,形如亲兄妹一般。


    听说,周三娘子小时候牙牙学语,喊出第一声“阿兄”都不是对着自己那些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们,而是对着周奉疆这个并无血缘之亲的家里的养子。


    而那几年里,前楚的河间王张道恭就藩于冀州,常年就住在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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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河间王府里,与冀州侯周家之间只隔着两条街。


    因周鼎之母就是大楚皇室的公主,是张道恭的姑祖母,周家也算是沾着点大楚的皇亲,周鼎还算是河间王张道恭的一个表叔,所以张道恭常年来往于冀州侯府,同冀州侯周家来往密切,与冀州侯的儿子养子们以表兄弟相称,也会叫周三娘子一声“表妹”。


    也不知怎么的,这河间王就和周三娘子积年累月的相处间看对了眼,两人青梅竹马生出些情愫来了,后来直闹得河间王张道恭定要娶周三娘子当自己的王妃,周三娘子也是一副非嫁不可的架势。


    那时候大楚还没真的亡国,周鼎也不确定这风雨飘摇的大楚到底什么时候真的倒下,但大楚没倒下的时候,河间王好歹也是个王,是当时老皇帝的亲儿子之一,配他周鼎的女儿,怎么也不算辱没了。


    所以周鼎还活着时,是赞同这门婚事的。


    偏巧周三娘子十五岁那年,周鼎旧疾复发,忽地就中风死了,从发病到过世,中间只经历了短短的一个半月。


    河间王曾在周鼎病时命人快马加鞭去国都洛阳请一位宫里太医署的老太医来,想要为周鼎治一治,但是周鼎甚至都没能熬到老太医赶到冀州,就这么死了。


    周鼎一死,整个冀州周家都没了主心骨,况且他又并无嫡子,生前又没有在那些庶子中请立过冀州侯世子,所以他死后的家业归谁,立马就成为整个周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想要迫切知道的问题。


    按理来说吧,周鼎生前虽然养了一群养子,但是首先可以明确的就是,他的家业应该怎么也轮不到那些养子的手上的。


    毕竟人家有一堆自己的亲儿子在,家业若是留给养子,这可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就算真的有他的哪个养子想要夺权,那一堆亲生儿子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周家族里的那些族亲更是不会点头答应。


    可是偏偏成大业者,没有哪个是真重情义、遵道德的。


    周鼎的丧事还没办完,他的养子周奉疆就兵变夺权,把周鼎已经成年的四个儿子当场砍死了三个——剩下活着那个后来也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而在那几个没成年的儿子里面,一半以上不服他的也被他弄死了,像穆王那样活下来的实属是实在幸运。


    周鼎的兄弟族人们不服,周奉疆又杀了他的三个亲兄弟和八九个亲侄儿。


    和周奉疆一起身为周鼎养子的其他人心里也不平衡,然后那些养子们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等周家人被他弄死一半后,周家的祠堂都被杀得血流成河了,周鼎生前留下来的那些部将属官们几乎都是闻风而服,立刻老老实实地归顺了。


    从此之后,周鼎生前经营了一辈子的北地冀州,尽数落入了这个养子之手。


    冀州土皇帝死了,赵夫人有惊无险地成为“土太后”,终于熬成了周家的“老夫人”,没有被那些生了庶子的妾室们翻身踩她一脚。


    毕竟她是这个养子名义上的母亲,而且事实上他也一直依附着她这个母亲,养子有了“出息”,当母亲的不就该跟着享福么?


    那阵子,赵夫人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倪常善猜她心里恐怕倒是很高兴的,想来赵夫人心里没少幸灾乐祸:


    “还是我看中的这个养子有用!要是真叫那些庶子承袭了家业,我便是不死,也要叫他们给撵进马厩里糟践了!老匹夫周鼎留下的这些下贱庶孽,死不足惜!”


    然而赵夫人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周奉疆夺得整个周家后,下一个要抢的目标,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赵夫人的唯一孩子,周三娘子。


    周媜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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