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普利的车开得太稳，停车时，库洛洛仍深陷于自己的思绪漩涡之中，直到爱普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库洛洛，你睁着眼睛睡着了？”爱普利在驾驶座上侧过身，单手搭着椅背，用像是观察新奇小动物的探究眼神，打量半阖着眼的库洛洛。
“唔。”库洛洛缓缓回过神，单手捂住下半张脸，仔细想了想，“可能吧。”
有时候，思考或许也像做梦一样，让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爱普利注意到他眼下淡青色的黑眼圈，“难怪……你还是喜欢熬夜。”
“嗯，总是一不小心就忘记了时间。”库洛洛的反应平淡，显然他清楚自己的问题，但完全没有改善的打算。
由库洛洛领路，两人登上了库洛洛提前租好的飞艇。
小时候说要学会开飞艇，可以称得上不错的梦想，现在看来，其实算不上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当爱普利夸上一句“会开飞艇，了不起”的时候，库洛洛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头上的发卡感觉很眼熟。”他选择了转移话题。
外形和材质，都跟侠客手机天线装饰的恶魔翅膀非常相似。
“……”
根据爱普利从上个存档获得的情报，库洛洛确实不知道侠客早就联系上了爱普利。
要不要继续为侠客保密呢？
事已至此，还有这个必要吗？
感觉连使用“存档之力”看一下分支剧情的必要都没有。
“可爱吧？”爱普利双手捧脸，尾音刻意拖长，带着得意的俏皮，“嘻嘻，侠客送的。”
“侠客？”库洛洛下意识重复了这个关键词。
这个名字就像一条线，将过往的零碎信息串了起来——原来侠客近期频繁联系的人就是爱普利。
“原来如此。”库洛洛回了一句，没有继续追问。
侠客应该有他自己的私人理由。库洛洛相信侠客不会做出危害同伴的事情。
当飞艇飞到巡航高度，设定好航行路线，就可以启动自动驾驶系统接管飞行。库洛洛从驾驶室出来，看见爱普利已经拿出了她的研究生作业。
“……”
用学习打发时间？好吧，爱普利还真是一点没变。
希望她不会再学到昏迷。
出乎意料的是，爱普利没有迅速投入进去，而是将目光落到库洛洛身上，令库洛洛不禁受宠若惊。
“库洛洛，你每天熬夜应该不会是在打游戏吧？”爱普利热情地招呼他过来坐下，“像你这么有学习天赋的人，不学习简直浪费，快来跟我一起学习。”
“……”遥远的流星街小课堂记忆被唤醒，库洛洛想，自己现在退回驾驶室还来及吗？
但他没有“读档之力”，脚步稍作停顿之后，只能继续前进，乖乖坐下。
爱普利的研究生作业是研读一本古文字写的书籍，并且进行考证。幸运或者不幸，库洛洛并未浪费自己的语言天赋，始终保持着阅读习惯，面对爱普利的作业，他虽不能全然理解，也能读懂其中一二。
“不愧是你。”爱普利的话题逐渐走偏，眼神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那你也应该能帮我写论文！写论文好麻烦好累啊，我都想延毕了！”
“……”库洛洛的胳膊一沉，爱普利不知何时已将他牢牢抱住，有力的手臂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紧扣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好不好嘛，好不好嘛，帮我写论文啦！你一定可以的！”为了研究生论文，爱普利脸都不要了，整个人几乎挂在了库洛洛身上，“求求你了，小库！”
库洛洛沉默不语，从未上过一天学的他，深知这件事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他试图挣脱，却发现爱普利抱得更紧了。
“爱普利，以我的能力，恐怕没办法满足你的期望。”库洛洛无奈地开口。
“没事，我要求不高的。”爱普利立刻追加星星眼攻击，“能让我顺利毕业就行。”
时隔多年，库洛洛终于体会到了流星街那位美里医生被爱普利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感受——只要爱普利认定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松口。
任何挣扎或者反抗都是徒劳，库洛洛眼睛一闭，接受了“代写爱普利的研究生毕业论文”的荒谬命运。
“好耶！”爱普利高举双手欢呼，“最喜欢小库了！”
见库洛洛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爱普利又补充道：“彻底原谅你了！”
“呃。”他愣了愣，“我的荣幸？”
“那是当然。”爱普利把作业相关的其他资料也从背包里拿出来，堆在库洛洛面前，“先从最简单的作业开始吧。有看不懂的内容可以问我。”
曾经的流星街小课堂里师生的位置互换，今天的库洛洛（被迫）变成了学生。
遗憾的是，爱普利似乎不适合充当教师的角色。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这里不是一看就能懂吗？”爱普利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
省略了所有推导过程，直接指向结果，爱普利的思维极为跳跃，难怪她认为论文难写，毕竟论文需要层层递进的逻辑，而非这种跳跃式的结论。库洛洛想。
系统直接翻译好了最终版本，我真没法跟你解释那些语句的理解思路。爱普利想，只能相信库洛洛的自学能力了。
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库洛洛竟也逐渐摸清了其中的门道。他喃喃自语，吐出些语言学的概念，构建着属于自己的认知框架。
好讨厌！可恶的天才！爱普利对库洛洛嘴里连续冒出的专业词汇感到不满，又想起他是在帮自己写作业，于是撇撇嘴，重新转换了心情。
到达目的地之前的十几个小时如何消磨，库洛洛自然早有准备。爱普利离开学习中的库洛洛，从他带来的书堆中找出几本漫画杂志，懒洋洋地陷进沙发里翻阅起来。
“还有《RIBON》耶，真不错！”爱普利称赞。
“你也喜欢看少女漫画？”库洛洛抬起头。
“也？”爱普利把挡住脸的漫画书移开，视线落到库洛洛身上，“嘁，我还以为这也是你为我准备的呢。”
“这两件事不冲突吧？”库洛洛笑着说，“各种类型的书我都喜欢看。”
“哼，书呆子！”爱普利捧着漫画，从沙发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库洛洛。
库洛洛无声地扬起嘴角，再度埋首于爱普利交给他的作业里，圆珠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
沙沙作响的书写声中，爱普利不知不觉睡着了。
这不是爱普利首次在游戏里真的睡觉，不小心熬夜玩游戏的后果就是如此。至今为止，不知有多少npc给她盖过被子、毯子或者外套，以至于她只记得没给她盖东西的npc。如果正好是她看不顺眼的npc，总得随手杀一次才解气。
趁此机会，偷亲她的npc更是不计其数。是否立即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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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凭爱普利对其的好感度而定。
限制级游戏里的玩法，那就不说了。
换言之，我爱普利什么阵仗没见过？
当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便毫无顾忌地睡去。
库洛洛很快注意到爱普利那边没了翻书的动静，那本《RIBON》正压在她脸上，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但知觉敏锐的库洛洛能够判断出她进入了睡眠状态。
笔尖在纸上顿住。库洛洛首先思考的是自己的动作是否会惊扰到她，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取来毛毯。
她脸上的书就不拿走了吧？库洛洛想，可以继续遮挡光线。
爱普利睡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游戏回放，库洛洛如她所想，始终老老实实在做作业。
很好，她看人的眼光还是那么准。
爱普利闭上眼睛，这次“入睡”是为了【skip】。
直到库洛洛将她叫醒。
给飞艇补充燃料，顺便吃了一顿饭，随即再度启程。
比起模糊的旅程终点，爱普利更关心库洛洛手上的作业，看来这次短期旅行结束后，就能把作业交上去了。如果没有库洛洛，以她的拖延症，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作业做完。
或许拖着拖着就没了——她本来是这么想的。
爱普利趴在舷窗上，看着陆地与海洋的交界处泛起粼粼波光。
飞艇在云层间已航行了许久，大陆的轮廓早已化作地平线上的一抹淡青，渐渐消融在天际的尽头。
库洛洛走到爱普利身边，将望远镜递给她。
爱普利接过望远镜，视线穿过镜片，投向遥远的天空。
只见一座悬浮的岛屿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它像是被天地间的风轻轻托起，又像是被时光遗忘在云端，散发着一种虚无缥缈、扑朔迷离的美感。岛屿的边缘被云雾缭绕，仿佛被一层轻纱笼罩的仙境，藏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秘密，看不真切，却又让人心生向往。
……海市蜃楼。尽管爱普利在瞬间便识破了这虚幻的真相，但她的目光却依旧无法从这片美景上移开。正如魔术一般，重要的并非真相，而是那瞬间的感触。
“这就是我找到的‘天空之城’。”库洛洛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神秘与笃定，“不完全是幻影，它也真实地存在于这片海域中。要去岛上看看吗？”
爱普利突然转身，指着飞艇侧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盖板说：“让你看看更有趣的东西。”
话音未落，她已掀开盖板，露出一个狭窄的紧急逃生舱口——这是飞艇设计师为应对突发状况预留的出口，平时被伪装成普通储物格，仅用气压锁固定。
库洛洛睁大眼睛，却见爱普利已纵身跃入云海。
狂风瞬间撕扯着她的发丝，她笑着展开双臂，像一只挣脱牢笼的飞鸟。
不，她是真的变成了一只鸟。
她的翅膀宽大而有力，每一次扇动都追随着风的韵律，让她在云层间穿梭自如。
库洛洛冲进驾驶室，操控飞艇紧紧追随她的踪迹。
她在空中盘旋、滑翔，时而急转弯，时而上升下降，俯冲间与云层相拥，同行中与风共舞。随心所欲的翱翔，欢快的鸣叫，仿佛她原本就是一只飞鸟。她的身影若隐若现，与这片天空融为一体。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库洛洛朝天空中的爱普利伸出手。
冰冷又坚硬的玻璃挡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