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正在心里把所有堂上的人都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本就是个闲散宗室,若不是三王爷闹着让七王爷回避,这些事就是轮也轮不上他来插手。原想着好歹前头有个张豫顶着,他无非就是跟着四处走动做个见证,了解了此事也就罢了……
哪知道越查越没边儿了!
张豫那愣头青听到有诉状就要问个一五一十,左宗正却已经敏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笑呵呵地起身试图阻拦道:“几位大人,这里似乎还有旁的案子,却是和我们所追查的三王妃一事无关。依我看,今日是不是先退堂……”
沈宗芳笑道:“三王妃死在许家,青影盟人在许家,韩管事要告许家的夫人还出没在许家后宅……是否有关难道不应当问个清楚么?韩长生,你既然要状告周夫人,难道你当日去许家也是和她相关?”
“不错,”韩长生叩首道,“我正是想去找个机会见一见周夫人,谈谈她的口风。可惜她深居简出,那天的宴会是大少奶奶操持,我没有见到她。”
“既然她要去见周夫人,在许家的行动和‘进了佛堂’不是自相矛盾?她为什么要见周夫人,她的状告是否属实,怎么能说和今日的案子无关呢?”
许远山仍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他们争执的这些事和他没什么瓜葛。他淡淡道:“即便如此,这也是我许家的家事,便是要上公堂也不应当这样仓促行事。”
“家事?”沈宗芳挑眉一笑,“我的妻子还在那儿等着沉冤昭雪,这里跪着的是你们口口声声替她找出来的奸夫,怎么本王的家事就能这么仓促上公堂了?”
他站起身来,冷肃了眉眼,一步一步走到了许远山眼前。
明蘅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矜贵表情——那不是沈宗芳,而是元后嫡子、圣上胞弟,真正的天潢贵胄七王爷。当他收敛了那些半真半假的笑意,小小年纪就和当朝权臣分庭抗礼磨砺出的尖锐血气便托起他睥睨的真龙之威横扫而来。
“许大人,你的家事,倒比本王的家事还要尊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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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珠一去不返,周氏心里便知道此事多半不好。
她甚至闪过了要不然趁现在许远山分身乏术远远逃走的念头。
可她不能。若是事成,她兴许还能挨过这一关,若是事败,她是逃不掉的。
如今她甚至有些麻木地听着韩长生将她的故事娓娓道来。
“……周夫人的丫头云荪一时怜惜我死而复生不易,将我送给了老韩管事家的表兄抚养——他们家刚刚夭折了一个女儿,只觉得这是上天垂怜,万分欢喜地收下了我。”
“但云荪这样自作主张,倒也不是不心虚,求了恩典嫁了老韩管事,同他一起做许氏太太的陪嫁,去了明家。”
“许大公子出生后一直身体虚弱,几岁了也不见缓解……周夫人日夜担忧,觉得是自己造了杀孽报应在了儿子身上……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周夫人?”
周氏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
她想起了当年的事。
云荪来许家办事,顺道拜见她这个旧主……她瞧见云荪眉目舒缓,知道她嫁了老韩管事以后,应当是过得平安如意。听说云荪也生了一个儿子,比文岭小不了多少,如今已经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了……
周氏这些年里隐含的担忧并没有多少人可说,见了云荪也不知是不是触景生情,没忍住把心里的话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早知如此,给她送个好人家养着便是,如今只怕是怨气不散,都报应在文岭身上了……”
云荪是怎么说的?她记不太清了。似乎是见她这样说,犹犹豫豫想要开解她。
“其实那孩子倒是还在……”
她简直吓得魂飞天外。
且不说那孩子怎的死而复生了,云荪这么几年里从来没跟她提起一个字,她想做什么?
她不敢多想,又怕惹了云荪生疑,只好先安抚她道:“你让韩家的表兄一家都进城里来,我与他们安排些差使,也算有个着落。”
“但你给他们安排的差使,不到阴曹地府领不了。”韩长生不知何时已经转向了周氏,“你没想到,云荪和老韩管事此前是当真没有私心,不过是可怜一个孩子。但你说了这话,他们倒是生出些妄念来。”
他们的儿子韩长生和那孩子年岁相近,名义上又是表姐弟,若是能亲近些,将来周氏照拂那孩子,他们家不也能沾光么?
所以他们的小儿子见爹爹要出门,闹着要一起去跟着玩,老韩管事就把他带上了。
“你雇的那些伪装成山贼的杀手认不得那许多人……一算人头数够了,又惊动了巡逻的官兵,就跑了。”“韩长生”平静地讲述着,“老韩管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兴许是怨恨吧,他伤重如此,早该当场毙命的。却硬挺着将我和‘韩长生’的衣服换了过来。”
她在这十八年里,一天也没有忘记老韩管事抱着韩长生小小的身体死不瞑目的样子。
鲜血代替流不出的泪水汨汨落下,他说都是因为他们自己起了贪念,都是报应。
她不知道这一点点功利的算计丢了一家人的性命,是不是应该遭报应。
但如果这是应该的,一时心善救了她一命的、慈爱有加养育她长大的遭了报应,谋算残害的人反而安坐明堂呢?
周氏猛地一抬头:“云荪那贱人早就知道你是谁,还跟我装傻充愣?她来了许家多少次,次次都呼天抢地说她命苦,说家里遭此横祸——”
“她不这样说,你会放心么?”“韩长生”道,“你不是就是看着她对你没有一丝怨恨,才信了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么?”
云荪没有活很久。
她再糊涂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她只是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撑着一口气帮“韩长生”把这出戏演下去。她说儿子伤到了脸,又受了惊吓不能见人,把“韩长生”在家里藏了大半年。
小孩子一天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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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即使后来的“韩长生”和从前不一样了,又有多少人放在心上?大半年过去只怕他们都记不得老韩管事和韩长生长什么样子了。
没过几年,云荪就抑郁成疾撒手人寰了。
但“韩长生”没有让这一切结束的意思。她要报仇,要为对她视如己出的养父母报仇,要为无辜丧命的老韩管事和韩长生报仇,要为和她一起把血仇嚼碎咽下,用恨舔舐自己伤口的云荪报仇。
她的人生只剩下这一件事。
“所以你——”张豫犹豫了片刻,“你究竟是谁?周夫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追杀你?”
“韩长生”灿烂地笑了笑:“名字,我是没有的。但我是谁?我是——周夫人红杏出墙,和许二老爷珠胎暗结生下的孽子啊。”
周氏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当年——许远山从来不是一个体贴的丈夫。他有那么多事要做,他忙着加官进爵……她只是一时糊涂。
谁知道那孩子吃了几副药也打不下来……后来,她悄悄生下一个死胎。
那时候她真是长出了一口气!
只等云荪埋了这死胎,这些事也就一并埋进了尘土之中。
谁知道那孩子出了门竟是突然醒了过来,在云荪手里嚎啕大哭……
张嬷嬷去调查这韩长生时,见到了她的样子。旁人不知道,张嬷嬷服侍周氏多少年了?
她生得和周氏年轻时十足的相似!
张嬷嬷起了疑心,再一查当年的事……
她知道这一切都完了。
这才是报应!
许远山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知道这解释了很多事,也包括许东楼为什么执着于要避开他给自己留条后路,以及这个“韩长生”为什么多年来一直借着家生子的身份掩护,潜心在许家悄悄经营,导致许东楼马失前蹄。
但他可不会就这样认下来。
“十八年前的事了,如今可有证据?那许东楼早被除族,对许家不知心怀多少怨恨,即便提了他审问也难保不会借此陷害吧。更不用说什么买凶,人证物证样样俱无,总不能单凭此人信口开河吧。”
张豫皱了皱眉,这话倒也有理:“韩……韩管事,你既然要状告周氏,可有凭证?”
“我没有。”“韩长生”却干脆地摇了摇头,“若是有,恐怕我就不必苦等这么多年,这样拐弯抹角的想法子了。”
“若是这样——”
“但我自己就是凭证。”她打断了张豫。
张豫一愣:“若是你要用滴血验亲的法子,这却至多只能证明你是周氏的孩子,并不能证明她买凶之事。”
“不,”她摇了摇头,随着她这个动作,一缕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她也不去擦拭,反倒是含着满口的鲜血对着张豫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若我所言为虚,周夫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取我性命呢?”
“我的死,就是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