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毓婷的孙女，是漓儿的妻子，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老人自称为“我”，古井无波的目光带着绝望。
“先帝的生母低微太卑微了，卑微到她护不住先帝。所以，她寻了一个恶毒的法子。”
容玥握剑的手僵硬了一瞬。她缓缓将手指移向桌面的茶盏上，继续听太皇太后说话。
“牛见了红色会发疯，这点所有人都知道。那段时间她来哀家的宫里特别勤，手里经常带着小玩意儿，或是布偶，或是给孩儿做的小衣裳。哀家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是真巧啊，做的每一件东西都栩栩如生的。孩儿看到了爱不释手，日日夜夜要抱着。哀家想着，她一开始是想讨好哀家，让哀家庇护她的……”
“事情的转折就发生在藩属国进贡五色牛前夕。她虽然出身卑贱，但年纪轻，模样好，那时候还是很受宠的。哀家一向对这等琐事不上心，只记得牛入宫前，她送了孩儿一件红色的小牛布偶。孩儿看到那个小牛高兴的啊，走哪都要带着。”
太皇太后说到这里，眼里的泪光越来越深。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
我的孩儿喜欢小红牛，也喜欢五色牛，所以年幼无知的他带着布偶去看牛。
牛见了红色会发疯，顶**年幼的皇储。
“但是，你说这事儿怎么查啊……”
太皇太后的声音悲戚，“她一直给孩儿送布偶，只是孩儿格外喜欢那个牛。”
是啊，她用的是孩子天真的心思。
她赌的就是小皇储有一日会带着布偶去看五色牛。
“可是，她怎么知道藩属国会送牛进来的？”
容玥发问，问完意识到自己也蠢得可怕。
她那时候也是承宠的嫔妃，皇帝随口透露一句，她记在心上有什么难得？
太皇太后望着远处的天空，谁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在想什么。
“这个秘密，在孩儿死后哀家就发觉了。她想除了孩儿，将萧妄抱到哀家的膝下，利用哀家的资源将他扶持上位，等萧妄登基，她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与哀家并立东西宫太后。但她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吗？
所以哀家用了点手段……”
说起往事，太后的目光闪过狠厉。
全程，她都将那个孩子称呼为“孩儿”而不叫名字。
这么多年了，萧妄都**，她还是无法释怀。
“萧妄恨哀家并没错，因为确实是哀家害**他的母亲。不过，是他母亲先害哀家的孩子在先。哀家压了他一辈子，哀家的孙子又压了他儿子一辈子！”
太皇太后的眼底满是快感。
容玥想走了。
皇家秘辛，知道的越多怕是死得越快。
太皇太后此时的状态有些癫狂，她好像陷入了无人之境，陷入了往事。
“哀家恨啊，他**哀家还是恨。”
容玥不理解，太后既然这么恨萧妄，为什么不能让**漓登基。
毕竟**漓是她废了这么多心血娇养出来的孩子。
容玥能共情眼前这个老人的无助和恨意。
她对镇北侯府抱有同样的恨意。
是恨意支撑着她走到现在，走出了前世死亡的时间节点。
可太皇太后是因何转变了态度呢？
太皇太后所做的一切，就像突然有了希望，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喜欢**漓，可**漓的身体里还是流着先帝的血。
如果……
容玥压下心里这个荒唐的念头，她乖巧的看着太皇太后，给她倒了杯茶。
“皇祖母，一切都结束了。给先帝验尸虽然能解您的恨意，可皇室颜面怎么办？”
容玥想问太皇太后，她不怕未来到地下，会被太上皇怪罪吗？
可这无疑是咒太皇太后早死。
她说了这话估计自己也活不成了——**漓如今要和太皇太后分割权力。
他手中的实权不稳，容玥还是不给他找事的好。
“孩子，你别怨哀家。”
“臣女怎么会怨皇祖母呢？皇祖母对臣女和王爷的好，臣女都看在眼里。”
“嗯……”
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厉害了，也可能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
她说完这些，疲惫的闭上眼，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容玥朝芳华道，“芳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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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等皇祖母醒后劳您转达。”
芳华看着容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道，“走吧，这以后早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芳华意味深长的话并没有带给容玥太多波澜。
日子离了谁都是一样的过。
容玥折回金銮殿前的广场上。
**漓懒散的靠在汉白玉扶手上，影子被夕阳拉长。
他终于得了半刻清闲，注视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玥缓缓靠近。
“你说，是什么让皇祖母突然转变了态度？”
**漓的声音低沉沙哑。
“太皇太后的前半辈子一直在争权。”
太上皇和她就算伉俪情深，也不允许她手中握着权力。所以太皇太后不得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萧妄被太后制衡了一辈子，到死做了个局设计了她。
容玥：“她靠着恨走到今天。”
**漓：“她再疼爱我，我的体内还是流着先帝的血。如果……”
二人对视，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惊讶。
容玥眼底闪过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果那个孩子没死！
如果太后知道当年的孩子还活着，那她还会支撑**漓吗？
“玥儿，皇祖母主动找你了？”
容玥点头，意识到自己站在**漓背后，**漓看不见，她改成说话，“是。”
“那看来咱没猜错。”
宫斗也好，权谋也罢，没有蠢人。
太后既然要透露，那就最好被猜到的准备。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故意透露给咱们？”
是对这个孙子还有一份心慈手软。
还是……又有别的计划呢？
容玥真不想把人想的这么坏。
但，这几日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刷新她的认知。
**漓也无法回答她。
“**漓，快过年了。”
“希望新的一年，我们会越来越好。”
**漓握住容玥的手，十指相扣之际，二人的体温传递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