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还不睡下吗?”
侍女绿屏端着红漆托盘进来之时,看到窗前那伫立的一道纤细身影。
雕花隔窗半支开着,庭院中的风呼呼的吹进了厢房中来,吹着长案上的几盏烛火,明明灭灭。
罗汉床前的纱幔,随风乱舞。
沉默站在窗前的女子,却好似没有听到身后人的话,继续安静的站在那儿,她视线愣愣的凝向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绿屏见着,轻轻将手中的红漆托盘搁置桌案上,又从绣着海棠花的屏风上拿过一条披风,轻轻搭在顾晚吟的身上。
“虽是入夏了,姑娘也要仔细些身子。”
少女如同木偶般,顺着侍女的意思,披上了条薄薄的披风。
绿屏不知自家姑娘是怎么了,自那日在澜园见了清儿后,姑娘便就开始不对了起来。
这两日,绿屏每每见着姑娘她,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像极了去岁……姑娘刚从西延山回来的那段时光。
那会儿,自家姑娘也时常如此,魂儿都不知是跑了哪儿去?
随着低低的“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轻轻的关了上。
顾晚吟不禁又想起两日前的事,那会儿,跟着姜氏走过长廊时,听着她谈及起清哥儿,面上洋溢着欢喜幸福的神情之时,她心间的情绪便有些不对了,可她又说不出到底哪儿不对。
直到来到厢房前,看到小小一团儿的清哥儿,在罗汉松下阴凉处正酿酿跄跄,蹒跚学步的画面。
还有孩子在看到苏氏出现,眉眼乍然一弯,语气十分欣喜开心的唤苏氏为“阿娘”时,顾晚吟心间的酸涩感登时从身体内涌了出来。
她甚至,还克制不住的流了眼泪,当时,苏氏姐妹俩的目光都专注在清儿的身上,所以,她这猝然又莫名的情绪,才没让她俩发现。
唯有身边的侍女绿屏,察觉到了些许。
这些,她并不是很担心。
那日,从澜园回来后,顾晚吟心间早期种下的那一颗怀疑种子,在跟着苏氏看到清儿之后,一下子达到了顶端。
自去岁从西延山上回来后,顾晚吟就好些回梦到一些莫名的场景。
分明她的记忆当中,根本不曾去过,也不曾见过这些地方,可身体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那时,她只是醒后稍稍思量了会儿,确实是有些疑虑,但她也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可两日前,在见着清儿那小小一团儿的孩子后,顾晚吟有些按压不住自个了。
也是这时,顾晚吟终于敢重新审视自己,她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一些什么问题。
起初,她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从看到清儿眉眼弯弯,笑着轻唤苏氏为阿娘的画面后,顾晚吟便再也无法不在意。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是忘了什么,可这两日里,她不论怎么认真的去思去想,可都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愈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顾晚吟的心便愈是有种说不出的闷沉。
白日里,陪伴在外祖母跟前时,她尚能假装一番,可每当独自一人时,顾晚吟便总会沉溺于这般的情绪之中。
以至于到了深夜时,即便身体疲倦了,躺在了罗汉床上,她心里却还是一直惦念记挂着此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窗外,廊庑下的灯笼,泛着淡淡的橘色光晕,静谧的夜色里,庭院草丛中的蟋蟀虫鸣声阵阵。
凉风轻轻拂过窗前少女的面颊,顾晚吟心中莫名的空落,又莫名的杂乱。
她究竟是忘了什么呢?
顾晚吟很迫切的想要知道……可是,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少女抬眸看向隐匿在夜色中的敬亭山,失神般又愣愣的看了会儿,随后她素手抬起,轻轻将雕花隔窗合了上。
的确夜色已深,她是该睡下了。
这些事儿,她自个儿不安心便也罢了。
她不想这些传到外祖母的耳边去,让她老人家也跟着自己徒增烦恼。
坐在梳妆镜前,顾晚吟纤手缓缓卸下发髻上的步摇时,透着铜镜,她看着镜中少女神色恍惚的模样。
她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这般下去了,外祖母是个精明的老太太,她再这般继续下去,迟早会被外祖母发觉端倪。
顾晚吟在圆凳上静坐了片刻,她轻轻阖上双眸,长长的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下来,什么都别再想。
即便事情真的如她所猜测的那般,这一切,且都等到离开宣州府后再说。
片刻之后,少女似是终于想开了一般。
缠枝花纹纱幔,潋滟烛火下,坐在圆凳上的少女徐徐睁开了双眸,佼佼双目,顾盼生辉,再不似方才那般茫然和怔愣。
……
翌日,推开雕花隔窗,朝霞漫天,日光透过窗外的枝叶,静静洒落在紫檀木桌案上。
绿屏因为担忧自家姑娘,今个儿很早就过来值守。
顾晚吟也很早就起了身,绿屏推开门进来,见姑娘的精神好了许多,心内不由微微放心了些。
“屏儿,过会儿帮我看看我的箱匣子里,有没有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
绿屏站在罗汉床前,正拾掇整理着榻上的薄毯,忽而背后传来自家姑娘的声音。
“好的,姑娘。”
听了话,绿屏轻拍软枕的动作微微一顿,尔后她声线轻柔的回道。
绿屏心中有些疑惑,可她没有问出,只本本分分的做好自个儿的事。
“屏儿,那日你也见着了清儿,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洗漱过后的顾晚吟,这会儿正坐在窗前的圈椅上,她看着绿屏的背影,语气尽量放的平淡的问道。
“小小公子长得小小一团儿,皮肤粉粉嫩嫩的,十分可爱。”
绿屏不知姑娘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
“是啊!清儿这孩子长得是很招人疼爱,从前还不觉得,如今蹒跚学步,会说些话了,更是惹人喜爱。”听了绿屏的话,顾晚吟不禁感叹说道。
不过,她只简单和绿屏谈了两句,便止了话题,没再接着这个话继续说下去。
“你将那些玩意儿找出后,专门找个木盒装起来。”
“嗯,姑娘您放心,奴婢会将事儿办好的。”听了吩咐,绿屏柔声回道。
话音才一落下,一团儿胖乎乎的白色身影从门外,旋即从门外跑了进来。
雪团儿绕在顾晚吟的脚边,“喵喵喵”不停的叫着。
顾晚吟见着,她蹲下身,纤手抬起摸了摸它身上的绒毛。
“它是怎么了?”
雪团儿很野,也很懒,平日里它这会儿还不知在哪儿玩呢,今日竟会来了屋子里来。
绿屏将垂落在罗汉床前的纱幔,轻轻勾起在床端两侧的银月钩子上,听着了姑娘的话后,绿屏这才突然想起来这事,“它呀,应该是饿了。”
“前几日,我让灶房的一个嬷嬷帮着给雪团儿喂饭的,那嬷嬷昨晚有事离了府……奴婢事情办的,竟然将这给忘了。”
“怪不得,它的叫声听起来这般惨兮兮。”顾晚吟说着,手下被摸的猫叫起来,声音好似更为委屈了几分。
“屏儿差不多可以了,你先领着它去吃些东西吧。”
“哎!好的,姑娘。”
说罢,绿屏转身行至顾晚吟的身边,小小的和雪团儿招了招手道,“雪团儿,咱们走吧。”
听着声,雪团儿却整个猫趴在地面,叫起来的声,哼哼唧唧的,绿屏见着就清楚了雪团儿的心思。
她无奈蹲下身,整个将胖猫抱在了怀里,口中不由轻叹了一声,“可真是养了个猫祖宗!”
绿屏走后没多久,厢房外又来了一穿着碧色衣衫的婢女。
“就搁着这儿好了。”看着少女手中红漆托盘上的东西,顾晚吟轻声说道。
“好的,表小姐。”
婢女轻轻搁下托盘后,又微微朝顾晚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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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一礼,随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去。
从那日在街上回来后,谢韫这几日里,没再过来寻她。
只不过,顾晚吟不知他从哪儿打听到她的喜好,每日里都会派人送来些各种吃食。
顾晚吟从前是很喜欢的,但现在,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喜不喜欢了。
尤其是那日,见了清儿软糯童音唤姜氏为阿娘的画面后,顾晚吟对谢韫送来的这些吃食,更是没了想法。
就在窗前少女,视线静静打量着紫檀木桌案上的吃食时,孟老太太所在的正堂之中,她正轻阖着双眸,细细听着来人的回话。
“老夫人,您让小的去查的那位……”
正堂内,安安静静的,只许嬷嬷一人留在孟老太太身侧。
“就调查来的消息而言,老太太说的那位应就是定北侯府的那位三公子。”
高坐在太师椅上,头戴眉勒的老夫人,她轻阖着眼皮,一边静听来人的回禀,一边轻轻的点头。
对于谢韫的身份,孟老太太从他的举止言谈间,稍稍就能看得出来,如今听了来人的回话,心中才更为的确信。
虽说知晓世家的身份,世上没人敢随意冒充,但事关晚吟的终身大事,孟老太太她不得不谨慎小心。
“可查出来,他们俩人是怎么认识的吗?”孟老太太缓缓掀开眼皮,她看向眼前回话的管事,神色平静的缓缓问道。
“这个……”听了这话,管事略顿了下。
老太太听着,她轻抬眼皮,暼了身前人一眼,尔后淡声道,“无妨,将你知道的事儿都具体告知。”
“是,老夫人……今年春日时,河间府的韩家曾举办过一次赏花宴,苏氏得了请帖,带着表姑娘去了,而那位谢公子,因为结识了韩家少爷为友,也去了那一场宴会,小的无能,能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管事查到的事,其实不只这些,还有另外的一部分,但这些消息,他是怎么也不敢在老太太的跟前说出。
想起昨夜里,突然寻至他身前的那个青年,想起俩人谈论起的那些话,管事管理了这么些年的生意,他也不是个傻子。
他虽被孟家重用,可这事却涉及了那位表小姐。
于老太太而言,他和表小姐谁更重要,这点子的自知之明,管事还是很清楚的。
“能查到的,只有这些了?”孟老太太轻呷了口茶,尔后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慢慢的搁在了手边的案桌上。
管事头轻垂下,他听着老太太和缓的话音,心中不禁有些微微发慌,因着紧张害怕,鼻翼处都浸出浅浅的汗珠。
“回老夫人,是的。”
管事努力压住心下的慌乱,嗓音沉稳的回禀道。
“嗯,我知道了,这事你办的很好。”短短的时日内,能查到这些确实不容易。
“不敢,这些都是小的应当做到的。”
听了这话,管事心中歉疚,他忙在老夫人赞赏过后,示以自己应当办好差事的本分。
“好了,你也是孟家的老人了,在我跟前不必这般小心翼翼,今日让你过来,就是为了这……如若无其他的事,你就回去办你自个儿的事吧。”
“嗯,那小的就先退下了。”
管事一从正堂走出,门外的凉风穿廊而过,此刻明明是个碧空如洗的艳阳天,管事的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是跟在孟老夫人身边的老下属了,他也不愿对老夫人说谎,只是这种事儿,谁敢说呢?
就如那位谢公子所说的一般,他早不是那会儿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年轻小子了,他也不敢拿着全家的命运,跟着自己一起赌老夫人的选择。
……
约莫就在这同一时刻,宛陵湖畔,酒楼雅间之中。
“原来是谢三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前两年,我在京中任职之时,便已听说了谢三公子的大名。”这语气颇为恭维的中年男子,便是前些日子,在青楼逗留过一段时日的赵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