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出生的时候在育婴室里, 你在我左边,刚巧我是左撇子习惯往左看,你是我看到的第一个外人, 小学初中你一直是我的同桌, 你离开是那天我就在想这辈子能不能看见你披上婚纱?哪怕嫁的不是我!
当听到苏醉的那些话时,我想我们完了,彻底完了!可经过这几天的沉淀, 我想可能我们真的要纠缠一生了。
虽然这一生短暂如烟花, 起码它绚烂过。
秦寒拿了条毛巾遮住摄像头, 利落地甩掉外套, 三两步挤上狭窄的小床, 紧紧地环抱住早就躺在被窝儿里等她的人。
她们就这样紧紧相拥, 不用交流也不需要对视,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明白她们要面对的一切是多么的艰难、痛苦。
这不是久别重逢的拥抱,也不是寄托思念的拥抱, 是彼此拥有、心意相通的拥抱,也是即将分别的告别仪式。
这种时候, 她们都没那个心思,只盼着时间走慢点,哪怕是可怜她们也好, 走得再慢一点, 哪怕是一点点,她们如此相拥的机会不多了。
与这边氛围截然相反的隔壁房车里的新鲜的小情侣正吻得热火朝天。明明只是下午才确定的爱人关系,明明整个晚上她们都挨着坐在一起, 利用一切机会牵住彼此的手, 可仍然觉得不够。
浓烈的、不熟练的吻就像她们是就别重逢的恩爱夫妻一般, 用亲吻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
真是一轮明月照九州,有人欢喜有人愁。
都说恋爱会让人变傻,变傻1号陆星河正抱着变傻2号苏醉傻兮兮地笑着,仿佛她们是天地间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傻瓜!苏醉的脸上也全然没了冷艳的气息,任谁看了都谁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傻大姐。
亲一会儿,笑一会儿;再笑一会儿、亲一会儿。苏醉终于想起了正经事儿,她稍稍推开又要亲过来的陆星河,“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下午的时候……”
陆星河立即打断她,“不要说分别的事!”
“不是那件事,是一个秘密!”苏醉正色道。
抓住陆星河不太老实的爪子,她正色道,“小河,你想过你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或者说它是怎样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生活在一本书中世界,你只是这本书里不着笔墨的无名之辈,那你会怎么样?那些自视甚高会被摔得粉碎吗?会觉得不真实而放弃对生活的追求吗?又或者一笑置之把它当成玩笑话,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呢?
苏醉不知道陆星河知道了这样的真相会如何,但是她要全盘拖出,包括有一天她会像来时那样突然地离开。
生活本身就充满了未知和意料之外,陆星河认真地听着苏醉的诉说,偶尔附和一句。
“憨憨是我在另一个世界里养的宠物,只是,”苏醉的目光穿过空气仿佛回到了那个时候,“只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得她差点忘记了。要不是憨憨变成缩小版她差点都认不出来。
随之,一点点旧时的记忆浮出水面,她还想探寻记忆的深处,却仿佛遇到了屏障。
陆星河晃了晃有些失神的苏醉,“想什么呢?想你另一个世界里的老情人呢?”那醋劲儿顶风都能飘出去五里地。
苏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没有老情人。只是,我好像忘记了很多。”她活得太久了,太多的记忆被遗忘。
“忘了就不想了,咱们睡觉。”说着,陆星河就要去关灯。
“等等。”苏醉伸手拦住她,“有件事我好像有眉目了。今天顾时辰跟我说他知道秦寒克顾时楠,我就好奇他怎么会知道呢?原来是有人告诉他的,这个人你也认识。”
苏醉看着陆星河,仿佛下一秒就要揭开一个天大的秘密。
陆星河听着她一点点的推敲,而不是说“我看出来的”这种话时,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在苏醉看过来时又舒展开,祥装没事儿人一样。
夜,漆黑一片。黑暗中最容易滋生恐惧和罪恶,天光照不到的地方人们肆意释放在青天白日中不敢出现的另一个自己,一个阴暗、卑劣的自己。
男人拎着铲子在丛林中穿行,他记得这条路,大概在什么地方有棵老树根可以绊倒人,在什么地方有个深坑会崴脚……他都记在的脑子里,为的就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做这个勾当用。
因为兴奋和紧张情绪让他的喘息有些厚重,每一次呼吸都鼓动着内心的雀跃,他距离胜利越来越近,他要拿到所有属于自己的一切!
就是这里了,男人的手被临时围起来的木栅栏刺了一下。心里数着:一根、两根、三根……
嗯?数到标记好的地方时却没能碰触到事先藏起来的东西!?人呢?林子中一片黑暗,饶是已经适应了黑暗的他,依然无法看清面前的事物。他掏出手机,借着解锁屏幕的微弱的光亮窥视地面,寻找自己的“猎物”!
本该隆起的一堆树枝却不见了,他看到了一双纯黑色的皮鞋!
“啊!”男人不由惊呼出声!是谁?他举起铁锹的瞬间,黝黑的森林中撒下一片刺目的光直直地打在男人的眼睛上,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里的铁锹就被人卸下,胳膊被反剪,一双冰冷的手铐拷在了手腕上。
“你,你们做什么!?”男人歇斯底里的嘶吼,毫无白天那帅气、俊朗的绅士模样。额前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滑稽又可笑。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这么晚了,你偷偷来这里做什么呢?找什么?还是要埋什么?”陈默鹰隼一样的眸子盯着眼前的男人,让对方感觉到一种无处遁形的无力感。
完了!一切都完了?不!只要他矢口否认,谁有证据证明他要做什么?
“我梦游,不行吗?”
“哈,也不找点靠谱的借口。”陈默摇头,往旁边挪了两步让出一人的位置。
洛斌顶着一身的泥土站在了光影之下,“大哥,你是在找我吗?你想埋了我!?”他居然有些委屈,好似一时间无法接受兄弟相残事实的纯情少男。
“你!你!”洛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洛斌明明被他打死丢在这里,怎么可能又活了?
“你下手不够准确,当时他没死成,不过确实受了重伤,还有一口气的情况下被苏醉救了。”陈默摊摊手,就这么简单。
“苏醉!”洛文的后槽牙碾过这两个字,他冷静下来,正视陈默,“这位警官你的意思是我打伤了自己的亲弟弟?不可能!这都是你们的推测,你们没有证据!”
“怎么没有?”陈默举起拿在手里的铁锹,“这上面不是有你的指纹还有洛斌的血迹吗?这还不算证据?”
“还有,你给洛朗下药的证据我们也查到了。这次你可跑不掉了!”陈默的神色一凛。
洛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完了,彻底完了!怎么会?明明他都做了呀!
这时,苏醉从黑暗中走出来,真的没发现洛文身上有灵气,“我问你两个问题。陆星河受伤、秦寒被夺舍是不是谁教你的方法?那个人在哪儿?”
事已至此,洛文也懒得去争辩,反正一切都可以重来,他嗤笑一声,“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是怎么死的?死人还能复活?你不好奇吗?我无所谓,大不了重来,反正每一次都不能拿到洛家的继承权。但每一次都更进一步。”他仰头做沉思状,“下一次,我肯定会胜利的!”
“下一次?你什么意思?”苏醉的神色微变,难道这本书在无限循环?
“你说呢?书中的世界,我是死不了的!”洛文一脸的不在乎。
“你怎么知道?”苏醉追问。
洛文便不再开口。
陈默听了个大概,心中有疑虑但终究没问出口,其余的人只当洛文是疯子发言,什么书中世界?他们活得好好的。还死不了?当自己是吸血鬼呢?疯子!
只有苏醉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知道这是书中世界,那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伤害这些人是为了掠夺女主的气运?”
洛文余光瞥向她,懒洋洋道,“我是半个洛家人,老头子看似对我挺好,其实根本没把我放在继承人的位置上,每一次、每一次都把家业传给最喜爱的小儿子!凭什么?我才是长子!不是我妈妈,他能姓洛!?”
“不是你妈妈嫁给了爸爸,你才改姓洛的吗?”洛斌纠正道。
“你闭嘴!”洛文愤恨地看着他,“要不是你们洛家为了躲避诅咒,老头子怎么可能和我妈结婚?结果他生了两个竞争对手给我,还不把产业交给我!凭什么?凭什么好事儿都被你们兄弟占了?”
洛斌无奈地耸肩,“什么叫好事儿都被我们兄弟占了?爸爸没给你钱开公司?没送你出国留学?他都没这么对我和洛朗!你疯了吧?爸爸对你的好你看不见?感受不到吗?”
虽然不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洛总对三个儿子都不偏不倚,当然上了年纪后偏爱小儿子也是在所难免。
“每一次的结局都是洛朗获胜!他得到公司的控制权!他得到继承权!你这个傻逼还不如我!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说教?”反而这一次不一样,洛斌竟然有孩子了!他的孩子被老头子重视起来,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本以为一切都会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只可惜,中途杀出个苏醉打乱了所有的计划。
切断女主秦寒的助力,让失去气运的女主去吸男主的气运,这样他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气运,就可以有争取到继承权的机会。最终,还是满盘皆输!洛文垂下头,大不了他再重新来过。
苏醉洞悉了一切,她冷着眸子道,“放心,你永远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一切都是你的臆想。”她不会允许世界不停循环,那生活在既定轨道上的人们该有多痛苦?她不允许!
“你!”洛文激动地跳起,冲着苏醉冲过去,却被警员控制住。陈默下达指令,“带走!“
“等,等一下。”洛斌弱弱地喊了一声,他走到洛文面前,“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弟,但是感情还是有的,小时候你带我去酒吧学坏就算了,你这次做的事真的太让我失望了!那就好好道个别吧……”洛斌擦了把不存在的眼泪,扯着嗓子唱起来,“时光的河入海流……”
“滚!”洛文怒吼一声,调头便走,一刻都不想看见这个二货。
洛斌朝陆星河投去弱小、无助的眼神,他做错了什么?他差点被活埋,现在还要被凶手骂,没天理呀!
陆星河才懒得搭理她,牵着苏醉的手回房车去休息。
苏醉却眼神迷茫,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92章
一夜之间, 直播间第二有人气的男嘉宾消失了!
当然,这档综艺节目就两位男嘉宾,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牛奶系小帅哥——洛朗!
导演: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一夜之间换嘉宾, 突然不太敢继续拍摄下去了呢~
因为洛家的事,洛斌协同警方调查,洛朗及时过来替补。
“其实你不来也行, 我让我姐从公司拽个流量过来也一样。”顾时辰对发小说道, 顺便体贴地帮他敲开鸡蛋壳, 方便他剥。
【哇~顾影帝好体贴哦~】
【我怎么嗅到了基情的味道?】
【洛朗和洛文是兄弟吗?长得不太像, 但都好帅哦~】
【我苏影后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陆大小姐对苏影后更体贴, 你看鸡蛋都剥好了、切开了放在碗里, 啧啧啧!小助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小助理本助——陆星河兢兢业业地伺候着她的女朋友。
苏醉哈欠连天,脑子也有点浑, 她甩了甩头,“怎么这么困?”
“昨天没睡好呗!”陆星河盛了一勺子粥递到她的唇边示意她张嘴喝下去。
苏醉边享受着来自女朋友的投喂, 边思索自己是不是退步了?以前她修炼的时候那都是几年不需要入眠的,怎么昨天熬了一个夜就困成这样?这不符合……
“想什么呢?快吃饭, 一会儿凉了。”餐桌就摆在室外,陆星河两只手忙着轰走小蚊虫,根本无暇继续投喂, 只能催促苏醉赶紧吃饭。
被打断了思绪的苏醉乖乖地端起饭碗吃了起来。“嗯, 今天的粥挺好吃的,馒头也不错。”她称赞道。
边上的工作人员腹诽:这苏影后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粥是速冻食品熬制的, 馒头是早餐店随便买的, 这就好吃了?
吃完饭, 重新分组,这次没什么悬念,顾时楠顺利地和秦寒分在一组,苏醉被陆星河认领,剩下的两位男士自动组合。
洛朗还特地过来同苏醉打招呼,“苏姐姐,又见面了~”漂亮的虎牙在他笑的时候露了出来,显得俏皮可爱。
苏醉有一瞬间的晃神,旋即打了个哈欠,笑着摆了摆手。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熬夜的关系,苏醉一整天都哈欠连天,精神萎靡,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昨天夜里出去长跑了呢,所以这一整天的拍摄镜头大多给了秦寒、顾时楠;顾时辰、洛朗这两组嘉宾。
哈欠了两天临到第三天的傍晚,苏醉才有了点精神,主要是这时候憨憨又过来送饭了。
“憨憨,谢谢你的投喂,不过你不要总出来,很危险的!”苏醉揉揉它的小脑袋,然后解开绑在憨憨肥硕腰背上的绳子,取下饭盒。
饭盒刚被拿起来,一件东西便从憨憨的背上滑落下来,苏醉拾起查看,那是一只很古朴的小布袋,上面绣着一颗闪亮的星星,袋口被绳子紧紧地勒住仿佛要藏起某个秘密一般。
“这是什么?”苏醉冲着憨憨晃了晃。
憨憨眨着眼睛看她,像是在说:你打开看看。
打开看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苏醉放下饭盒,准被打开布袋。
“这什么?好脏。”陆星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醉的手一轻,袋子被陆星河夺走,随着她扬起的手臂被抛出去老远,好似某种呼之欲出的谜题也随之被扔出了九霄云外。
“小河?”苏醉仰头看她,昏暗的天空下她看不真切陆星河的表情。
“我在呢。”陆星河扶起苏醉,“吃饭了,吃完饭我们就可以撤退回家了,录制完成了。回家数钱去~”她的声音轻快,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苏醉还想问什么,但转瞬即逝,她记不得了,忘了。遗忘的速度越来越快,刚才她要做什么来着?
憨憨还想打陆星河的小腿,却在陆星河看过来时悻悻地收回了爪子,它瞪了眼陆星河,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良久,才转身回了林子。
苏醉这一餐吃得极慢,她太困了,这种困是从没有过的困倦,她好想睡觉啊~。看着陆星河为她夹菜都变成了慢动作。
“小……河……”苏醉呢喃道,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总觉得似曾相识?她们本来就认识啊,她们是最亲密的爱人不是吗?
不!一道残影在脑海中闪过,她抬起手试图去遮挡陆星河的上半张脸,手才抬了一半,大脑就被瞌睡虫入侵,眼皮不争气地合上,最后的感觉是有人温柔地托住了她的头。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筷子,帮苏醉调整了一下睡姿,让她看起来更舒服些。她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端详着苏醉,眼神在的她的脸上描摹着将她的样貌深深地记在脑海中。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不是因为天色渐晚而是被乌云笼罩,闷不透光的黯黑。
导演派了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嘉宾,“晚上有大暴雨,请大家抓紧时间往市区赶。”
秦寒连东西都没收拾,已经带着顾时楠在返程的路上。
顾时辰被保镖接走,剧组的工作人员还在忙活着收拾器材,也都到了尾声,只有陆星河这边毫无动静,好似她们是来这儿度假的,假期才刚刚开始。
“陆姐姐,你好淡定啊。一会儿有大暴雨呢!”洛朗信步过来,目光在睡着的苏醉身上逗留了几秒钟后对上了陆星河不善的目光。
“是啊,有大暴雨你还不敢进收拾东西回家?”陆星河道。
“我等着蹭你的车!”洛朗扯起一抹天真的笑容,锋利的虎牙露了出来闪着寒光。
“没空位了。”陆星河冷言拒绝。
洛朗无辜地耸耸肩,毫无被拒绝的尴尬,反而是意料之中的样子,他潇洒地转身继续在录制场地里溜达。
陆星河仰头看着灰墨色的天空,心头压抑得难受,人生聚散离别就是这么突然,她还以为会和苏醉多待一段时间,可……
她微微叹气。
一滴雨落在眼角上,顺着脸颊落下。
离别的钟声敲响了!
陆星河打横抱起苏醉朝着林中走去。
在她的前方聚集了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将前路照耀得通亮。
憨憨守在林中,身后跟着它的“狗腿子”,它们的眼神中透着哀伤。
“干嘛?又不是……”其实就是,这次分开便是生离死别了,再无相见之日。
镜花水月、梦幻泡影,最终苏醉不会带着梦境中的记忆醒来,她会好好的活下去。
一朵鲜艳如滴血般的彼岸花在陆星河的手中盛开,她将这朵花悬置在半空中,花儿仿佛寻找到了土壤一般活了过来,茎叶下生长出脉络延伸到苏醉的身上,最终它回到了属于它的地方。
“封印解开了,你会想起很多事。不开心的,开心的,但都不重要了。一切都结束了。”陆星河俯身轻轻地在苏醉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临别的吻,格外的甜美。
陆星河咬破手指,朝着空中弹出一滴血,血滴在空中幻化成一道符咒,漆黑的林中半空撕裂开一道口子。
就着破损的手指,陆星河在苏醉的额头上写下一道归程符,每一笔都那么虔诚,符印上灵气充盈。符成时,陆星河的眼中已盈满了泪水。
时空的口子越来越大。
陆星河做了个托举的动作,苏醉的魂魄从身体中飘出,头顶的符咒是指引,魂魄按照既定的轨迹飘入了时空隧道。
憨憨仰着头,目光随着苏醉的魂魄移动,喉咙里发出悲伤的低鸣。
熟悉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时空的裂隙逐渐愈合,一切都结束了。曾经的世外桃源将会变成人间地狱。
尘埃落定。
忽地,憨憨冲着陆星河低吼起来。
“诶!”陆星河指着憨憨,警告道,“别想再咬我!”她摊摊手,“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好聚好散。”
憨憨露出极少的眼白,斜睨了一会儿陆星河,带着跟班的小熊猫走入森林深处。
陆星河叹了口气,当年真不该心软,没给这小畜生下足够的药让它在被丢进镜花水月前醒了过来,害自己被咬了一口。她摩挲了一下手背上的旧伤疤。
它们还不能走,要留下守住这个世界,它不可以崩塌!
陆星河伸手在空气中撕开一道口子,口子对面是明亮的房间,她抬腿迈了进去。
身后的空间缝隙随机合拢。
换上舒适的拖鞋,陆星河走下二楼,在楼梯口驻足了几分钟,目光温柔、眷恋地凝视着客厅沙发上的纤细背影。
陆母坐在沙发上翻看着早晨没来得及打开的报纸,似乎看到了一条好笑的笑话,她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报纸翻页,这次她看得很仔细,不出意料是财经版块,看得出神时她伸手去茶几上摸索果盘。
一块切好的苹果就被递到了面前。
陆母抬眼看见宝贝女儿,慈祥又宠溺地笑了,“睡醒了?饿不饿?”她张口吃下女儿投喂的水果,收起报纸看着宝贝女儿,仿佛忘记她是和朋友一起去参加综艺这件事了。
“不饿,”陆星河环住母亲的手臂,靠在母亲的肩头,小女孩一般撒娇的口气喊了声“妈妈~”
“哎~”陆母摸着女儿的发顶,享受着天伦之乐。
“我好想你啊,妈妈~”陆星河喃喃自语。
“傻孩子,妈妈不就在这儿吗?”她重新拿起报纸继续关注起了财经动态。
“妈妈,下雨了,明天不要上班了,在家陪陪我吧~让公司的员工也放个假。”陆星河提议道。
“好~”陆母满口答应。
陆星河闭上眼睛享受着此刻的安宁,妈妈你要好好地。
另一个世界的苏醉,你也要好好的!
第93章
倾泻而下的瀑布一样的大雨几乎将整个世界掩盖在水中。
阴暗的空中, 高于大厦百尺之上的空中,凭空撕开了一道口子,陆星河穿着一身玄色的袍子, 脚踏一双绣着金星的软底靴子从另一个空间穿越而出。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一条无形的空中桥梁之上, 雨水自动绕开她的身体,那一身玄袍纤尘不染。
站定,一双冰冷的眸子凝视着对面的人。
洛朗还穿着那身休闲服, 他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嘴角咧开, 越咧越大逐渐咧到后脑勺, 那一层薄薄的人皮如同蚕褪壳一般被褪下, 皮囊之下是披着一头如墨长发的少女, 少女身着白衣与陆星河相对而立。
“陆门主,好久不见!”少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身体像是被海浪裹挟着飘来飘去、浮浮沉沉, 脑子也乱糟糟的,尘封多年的记忆浮现出来又拼接在一起, 勾起诸多情绪。
苏醉眉头紧锁,梦境困住了她的手脚, 她却无力挣脱,耳边响起了一把焦急的声音,是谁?啊!想起来了, 是一切的开始……
“老公, 快来,这有个孩子!”女人急得不行,可碍于高高隆起的大肚子她无法在湿滑的河边蹲下去检查半趴在岸边的小女孩。
“你可别过去!”女人的老公第一时间担心老婆, 他让妻子站在更安全的位置上, 自己走到河边把女孩从河里拽了出来, 过程中脚底打滑了两次。
他试探了一下鼻息,松了口气,对老婆笑道,“老婆,放心吧,还活着。”
“真可怜,这世道不安宁。”女人抚摸着肚子,“老公,我们把她带回家吧,给她口吃的。正好我要生产了,到时候她还能帮我的忙。”
“行!”男人满口答应。他背起小女孩,扶着老婆,朝家里走去。
那是一处独门独院的三间瓦房,男主人叫二壮,女主人叫瑛娘,他们和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一样勤劳,对生活充满希望。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没有孩子,但终于在成婚的第十二年瑛娘怀孕了,他们幸福地期盼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苏醉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木床上,柔软、干燥的棉被和温暖的褥子让她以为是在梦境,但看到陌生的瑛娘时还是一激灵吓得弹跳起来。
“哎呀,别害怕!别害怕!”瑛娘举起手,表示自己是个没有攻击力的孕妇,“我在河边发现了你,也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真是造孽。不用担心,衣服是我帮你换的,我也是要当娘的人了,看不得孩子受苦。你要是愿意就留下来,过几天我生孩子,你帮我端端水什么的。你要是不愿意,等伤养好了就走,我到时候给你准备点干粮。”
“放心,我和我丈夫都是老实、本分的农人,不会伤害你。”瑛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当着苏醉的面喝了一口碗里的米汤,然后放在床头让她自己来。
遇到了什么事?
苏醉垂下眸子,她遇到了一位得道的仙家,他称赞她举世无双、超凡脱俗,要收她做弟子。
从记事起就流浪在天地间的苏醉最想要的莫过于一个归宿。看着那仙风道骨、衣袂飘飘,听着旁人对仙家的溢美之词,苏醉就点头跟着他去了。
谁知这一去,就进了狼穴。她被仙家用寒铁制成的铁链锁了起来,每日抽取她的血来修炼。日复一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那暗无天日的屋子里被困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仙家在她的面前自燃,一把无名火把他烧成了灰烬,苏醉才终于找到机会逃出来。
她知道这世上有恶人,只是不知道在外人口中的“善人”在人后居然也是恶人!那这世上还有善良的人吗?
有的。
比如瑛娘和二壮。他们很善良,但,苏醉看得出瑛娘脸上蒙着的灰土土的雾气,她怀的孩子不该来到这世上,她会被自己的孩子克死!
可她不敢说,不是怕而是不忍心。
每天早晨,瑛娘都会被搀扶着坐在院子的桃树下边晒太阳边做活计,更多的时候是在缝制小孩子的衣服。
“小孩子长得快,不多做几件,很快就不够穿了。”瑛娘总是这样说,说的时候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二壮跟着笑,他会做好早饭,然后拎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儿,他们那么努力都是为了迎接这个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他们对苏醉也很好,保持着让人安心的距离,不会太过分亲热也不冷漠。他们尊重苏醉,给了苏醉最大的自由和尊严。这是从出生到现在都未曾有过的待遇。
苏醉喜欢这对夫妻,他们简单、快乐,可他们会迎接不幸,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苏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瑛娘的肚子,担忧地看着她。
瑛娘以为她是害怕,就笑道,“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别看肚子这么大,孩子没有多大的,女人么总要经历这一天。我和我丈夫成婚十二年了,天天盼着孩子,终于,孩子来了!我要当娘了!哎呀~可算等到这一天了!”
“如果,这个孩子对你不好,怎么办?”苏醉试探地问道。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瑛娘夫妻是她遇到过最善良的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瑛娘笑了笑,“你呀,别看年纪小其实不是一般人。我也不瞒你,这孩子是我用命向神佛借来的。”她手上的活计没停,脸上的笑容自然,似乎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安排。
“我可喜欢孩子了,但是命里没有呀!”瑛娘叹气,“看着别人家享受天伦之乐,我心里羡慕得紧。你是不是觉得我糊涂?”
苏醉点点头,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舍得将本来就很短暂的一生缩得更短?只为了求一件事?旋即她又摇摇头,也许这就是欲望吧!因为太想得到了,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瑛娘夫妻俩各自奉上一半的寿命只为了换取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即将来到这个家里陪伴他们走完不多的岁月。苏醉一时间不知是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
让她更想不到的是,瑛娘夫妻仅剩不多的寿命竟然是因为她提前终止了!
过了几天,瑛娘的孩子出生了。苏醉看她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新生儿皱皱巴巴,眼睛也张不开,嘴巴张老大在那嚎着。
二壮欢天喜地,小心翼翼地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孩子,抱着宝贝一般抱在手上,“我当爹了!我当爹了!哈哈哈……”他小声兴奋地喊着,生怕声音太大惊吓到怀里的小孩子。
是个女孩,取名为月,极其珍贵的月。可惜长得好丑,苏醉在一边偷偷地摇头。
后来,瑛娘告诉她,“孩子一天一个样儿,过几天就好看了。”
果然,过了几天,那孩子竟然长开了,脸蛋儿粉嫩嫩的,嘴巴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小手小脚都好可爱~萌住了苏醉的心。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新生儿,喜欢得不得了。
瑛娘夫妻待她很好,她又无处可去,这段时间瑛娘坐月子,苏醉便主动承担了一部分瑛娘的活计,比如烧烧热水,摘个菜什么的小活儿。
苏醉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天,那是个与平时一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上午。苏醉打了两桶水放在厨房门口留着备用,然后就拿起拨浪鼓去逗月儿玩。
院子里的知了没玩没了地叫着,月儿抓住拨浪鼓的一颗球不撒手,嘴巴里吐着泡泡,苏醉伸出手指去戳她的嫩脸蛋儿,忽地隐约听到了马蹄、嘶鸣和砍杀声,还有越来越近的哭喊、求饶声!
瑛娘也听见了,她让苏醉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往日里祥和的村庄早已变成了一片血海,村子的另一头闯入黑压压的一群恶鬼,它们见人就杀,杀死了便吞入腹中,鲜血顺着恶鬼的嘴角流了一地,一颗圆滚滚的人头从远处滚落到苏醉的面前停下。
看清那张脸时,苏醉吓得倒退两步,那是二壮的人头!二壮死了!
这些恶鬼为什么会屠村?它们是不是冲着她来的?从未有过的愧疚感袭上心头,她连累了整个村子!
脚步向前跨了一步却又退了回来!她此刻出去交出自己可以让恶鬼退散吗?它们已经在血肉的饕餮中迷失了,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那,她看向院子,瑛娘和月儿怎么办?
来不及多想,苏醉冲进屋子告诉了瑛娘外面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能从这场恶鬼的屠戮盛宴中逃脱!
二壮死了!瑛娘抓着被子,强撑着坐起来。一场生产已经要了她半条命,又在月子中受到了惊吓,她已是强弩之末。别说逃走,就连走到门口都是问题。
她看着躺在婴儿篮里的女儿,求助的眼神看向苏醉,“苏醉,我知道你非凡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她!”
苏醉还太小,她背不动瑛娘。喊叫声越来越近,血腥味越来越浓,还在愣神的苏醉被猛地推了一把,“苏醉,带着月儿走!快走!”
走!苏醉抱起月儿从后窗翻了出去,朝着无尽的旷野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了多远,只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到人们濒死的痛苦声音,也嗅不到血腥气时,她才停下疲惫的脚步,她才感觉到疼。
一双鞋子都磨破了,鞋底儿不翼而飞,只剩下一片布绕在脚面上,抬起脚底板查看的是一片黑红色的混着血污的沙土。
再跑下去她这双脚怕是要没了。
“你受伤了?”突然有人说话,吓得苏醉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月儿,向后退了两步,死里逃生的疲惫让这两步退得很狼狈。
“别怕,我是正义的代表!玄门少门主陆星河是也!”清风霁月的少女从光中走来,一双眉眼温柔,带着阳光味道的风将她裹挟。
陆星河……
“陆星河!”苏醉倏地睁开眼睛,她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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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的小祖宗出关了!
此消息不胫而走,全玄门上下战战兢兢。许多刚入门的弟子都不曾见过这位常年闭关的、传闻中的小祖宗,不知她脾气如何?严不严格?
但为了庆祝小祖宗出关,食修们已经聚集在后厨开会,商议为小祖宗准备怎样的餐品合适?
“上次伺候小祖宗的膳食时……还是上次。”一位胖乎乎的食修捏着下巴煞有介事道,真不是他故意说废话,而是时间太久了,当时他还是刚入门的弟子,现在他都有曾徒孙了,这才第二次要伺候小祖宗的膳食。
“不知道小祖宗的口味如何?酸甜苦辣喜欢哪一种?”一位年轻的食修问道。
“这……”胖乎乎的食修陷入沉思,“我记得……”
那时候,他才入门,正赶上少门主继任大典,整个食修部全都忙了起来,锅铲声比隔壁的刀剑修的练武声都响,那可是他们食修最为骄傲的时候!
他负责捏面食,听说小祖宗是位天仙般的少女,便捏了许多可爱的动物型面点。
“以后,苏醉的食物不要做成可爱的形状”门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吓了当时还是小胖子的食修一跳。
“为,为何?”他大着胆子问。
“‘做成可爱的粉色小猪她宁可放坏了也不舍得吃,这样怎么可以?身体怎么受得了?’”胖乎乎的食修学着陆星河的样子,“当时门主帅气的这样说。”
“我就问,‘那,要做成凶神恶煞的模样吗?’毕竟这动物形状的面点在民间广受欢迎,就连门内的玄师也都很爱吃,怎么这位苏上神如此难伺候?她是对可爱过敏吗?当然我也不敢这么问。谁知门主说,‘万万不可!谁要吃凶神恶煞的面点?那会影响食欲!’她说做成普通百姓家里的那种就好了,不要搞突发奇想的创新。”胖乎乎的食修猛一拍桌案,“就按照门主的叮嘱,按照民间百姓家的餐桌饮食准备就好了!”
站在门外的苏醉紧了紧掌心,她竟不知道这些事。她记得那次盛大的典礼。前一天,她捧着一只粉色的面点小猪放在袖子里偷偷带回了寝殿,摆在窗台上,因为太可爱而下不去嘴。第二天,她满怀期待地去赴宴,宴会上的面点变成了普通的白面馒头……钝感失望。后来,馒头小猪长毛了,被打扫玄师丢掉。
再后来,她在角落里捡到了一只更可爱的粉色灵石雕刻成的小猪,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遗弃了它?苏醉把它摆在窗台上,每天都看一眼。它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力量之一。
可就在半个月后,小猪丢了!她找遍了玄门上下都没能找到那只小猪……
在她伤心时,前任门主带回来一只食铁兽幼崽,苏醉给它取名憨憨。憨憨很喜欢偷偷溜到后厨偷东西吃,很快就学会了食修,还会自己做饭,苏醉很喜欢观察它。可有一天她因为头晕走得慢了点,回寝殿晚了些,当时没看见憨憨,还以它又去后厨,便没去管。从那天起憨憨也失踪了。
啊~真的忘记了好多事,又想起了好多事,她被隐匿在玄门后山时,月儿她……
想到月儿,苏醉的头越发的痛,仿佛有东西要从脑壳里钻出来一般。有人封印了她的记忆让她想不起来这些往事。
为什么?是谁做的?
“为什么不救我!?”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苏醉闭上眼睛,一行泪从眼角落下。
第94章
第一次见苏醉的时候, 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乌黑的眼睛里尽是恐惧。
陆星河第一次见有人能跑那么快!而且是光着脚,而且脚底的肉都跑烂了居然不知道疼。
是知道疼的, 后来她停下查看自己的脚底板时, 疼得额头都冒汗了。
“别怕,我是代表正义的玄门少门主,我叫陆星河!你叫什么?”陆星河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止血的药膏, 你最好用水冲一下脚底, 擦上药睡一觉就好了, 不然你的脚要废了!”
“脚废了, 你可就跑不动咯!你就没办法保护你妹妹了!”陆星河的话起了作用。
苏醉接过药膏小心地涂抹了一处在被草割伤的脸颊的伤口上, 她在确认陆星河的话是真是假。
陆星河放下手中的剑,席地坐在苏醉的对面, “你真傻,不怕这药烂了你的脸?”
苏醉不理她, 只是警惕地盯着她不放。
真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傻兔子!陆星河摊开手,“我真的好人啊!天地良心, 我陆星河行侠仗义、一腔热血、雷厉风行……”
苏醉看着有些疯疯癫癫的少女,心想她应该不是坏人吧,哪有话这么多的坏人?
脸颊上凉凉的, 药里夹杂了冰片来减轻疼痛, 她的血天生不畏惧毒,这药确实是上好的止血生肌药。
跑了这么久,月儿发出了第一声哭声, 她饿了。
苏醉哄过她, 但没养过孩子, 这种时候她都会去找瑛娘,可现在她去找谁?
“你妹妹饿了!这个泡了水给她喝。”陆星河递过来一只水袋和一块细腻的馒头,馒头上连个颗粒都没有,一看就不像是粗质白面制成。
“给,拿着呀!”陆星河的手往前递了递。
苏醉看了眼在怀里哭闹的月儿,像陆星河投去求助的眼神,“你,能帮帮我吗?”
我也没照顾过小孩呀!陆星河一脸茫然地配合着苏醉,用水泡开了馒头,用树叶做了勺子一点点盛起来喂给月儿。
月儿吃了大半碗后便不肯再吃,还是一个劲儿地哭。
“她是不是生病了?我妈说孩子生病就会一直哭。”陆星河收起水袋,探究的眼神打量起月儿。
“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难道,这孩子是你偷来的!?”陆星河抓起了放在地上的剑,“人贩子我见多了,还没见过你这么小年纪就偷孩子的!说!孩子的父母在哪儿?”
苏醉:……
陆星河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看着不太聪明。
“她,她叫月儿,是我救命恩人的孩子。”苏醉解释道。
听了苏醉的讲述,当然她隐去了自己的特殊身份。陆星河一跳三尺高,“什么?恶鬼屠村!?这么恶劣的事件,我作为玄师怎么可以袖手旁观!?你们真的太可怜了,我还错怪你,抱歉!”她冲着苏醉拱了拱手。
“你是大义之人,不忘恩情,带着襁褓婴儿跑出这么远,实在让人敬佩!”陆星河对苏醉大加赞赏,又说,“我陆星河下山就是为了解救民间疾苦,遇到不平事定要管一管,你且带着它去玄门避难,就说是陆星河的朋友就好了。玄门是天下第一大门派,是最正的正派,会护你和月儿小朋友周全的!”说得好像她是大人似的。
看着陆星河递过来的小布袋,苏醉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她不确定这些名门正派是否就是最终的归宿,但就算她想沦落天涯,瑛娘和二壮肯定也不愿意月儿跟着她受苦吧?想起瑛娘最后的嘱托,她抿了抿唇,把布袋接到手中。
陆星河擦了一下鼻翼,傲气道,“这是百宝囊,里面装着我在玄门收集的月光,在黑夜中可以帮你照亮前路也可以指引方向,袋子上的星星是我妈妈给我绣上去的,算是信物,玄门上下无人不知!你去吧!等我为你恩人报了仇后,我们玄门见!”
说完,陆星河提上宝剑,意气风发地走入了夕阳中。
苏醉不知道,那之后她再也不曾在玄门中见过这样的陆星河。
那必然是一场恶仗,因为地府里丢失了一只不该投胎的鬼,恶鬼们冲破地府来到人间肆虐杀戮。陆星河凭一己之力大战恶鬼,在江湖扬名。
她带着胜利和骄傲返回玄门,迎接她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镣铐和地狱。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是玄门的长老推翻了她父亲?还是出了什么事?她母亲人在何方?
陆星河被丢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水牢,四周是镇守的凶兽,她却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被关押在这里?
直到她看见了被丢进水牢中的母亲的尸体。
“妈妈!”陆星河不敢置信地看着死去的母亲,“是谁?是谁竟然对我妈妈下毒手!?我要杀了他!”
“你要杀谁?”白衣飘飘的玄门门主从石阶上走下来,在被水浸泡的第二级台阶停下脚步,睥睨的眼神如同看着蝼蚁。
“父亲!?”陆星河抓着牢房的栅栏,目光从缝隙中越过,向唯一的至亲求救,“父亲,是谁害死了妈妈?父亲,为什么我被抓起来?”
“你母亲她不配为人母,她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放她随意下山。而你,不配做我的接班人,你太过软弱!居然对普通百姓产生了怜悯心!不够坚硬的心肠怎么掌管玄门?”父亲的话每个字陆星河都听得懂但合在一起她怎么就不懂呢?
“父亲,母亲是您,杀死的吗?”陆星河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她知父亲并不喜欢她,可万万想不到父亲会杀死母亲!他们是结发夫妻,他顶着众多长老的反对迎娶了蚩尤族中仅剩的一位女性后裔,他们应该是相爱的啊!
“怎么会?怎么会……”陆星河不敢信!不能信!无法信!
“无能之辈!“父亲看着崩溃掉的陆星河,拂袖而去。
母亲的尸骸被丢在水牢中任凭蛆虫啃噬而无人问津,一夜之间陆星河从天之骄女坠落成了阶下囚,荣耀、骄傲、期许……全都不在了!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水牢中等着腐烂。
“小河~小河~我是妈妈呀~”
“妈妈?”陆星河看着空中漂浮的一缕残魂。不知从哪里飘来的百宝袋上竟然有着母亲的残魂!
“你是战神的后代,怎么可以如此颓废?要振作起来!”妈妈的残魂在为她加油打气!
陆星河摇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下,眼前一片模糊,湿乎乎的袖子擦了一把脸,眼前更加模糊,“我,我做不到了!”妈妈不在了,父亲不要她了,她做不到了,她无法再成为那个骄傲的陆星河了。
“可是你的朋友怎么办?你让她来投靠玄门,你要遵守诺言。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母亲的魂魄带着熟悉的安全感,让人眷恋。
“朋友?谁?”陆星河想不起还有谁需要她去关心?
“苏醉呀,你让她来投靠玄门,可她却成了你父亲修炼的工具,你要帮助她,你答应过要保护她的。”母亲的魂魄轻抚陆星河的发顶。
苏醉?陆星河想起来了,那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她捞起百宝袋,摩挲着上面的金色星星图案,妈妈不在了,小兔子被关了起来,她不能让自己腐烂在这水牢中,她要出去,出去救小兔子,出去为妈妈报仇!
在残魂飘散前,陆星河找回了理智和斗志,她将母亲的残魂收在百宝袋中。
水牢一旦进来除非门主解封,否则谁也逃不出去。虽不能逃出生天,但它能通向苦海地狱。
苦海地狱有去无回。
她只有这一条出路。
苦海无涯,四处茫茫根本找不到方向,海面上一叶叶小船上载着一只只眼神空洞的亡魂或者行尸走肉,如果走不出苦海,最终就会变成和它们一样。
没有方向的指引,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陆星河开始的那点动力在经过不知道多久或者多少天的漂泊后彻底被磨灭了,她的眸子暗淡无光,她逐渐被同化成苦海里的行尸走肉,最终会成为苦海的一部分。
“嘿!朋友!你知道这是哪儿吗?”一把清秀、灵动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的世界,陆星河眼神空洞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大眼睛的少女穿着一身复古的玄师服装,奋力地划着船桨,苦海的海面上却毫无波澜,她滑动几下船桨,船才推进一点点的距离。
“哎呀,又是行尸?这破地方就每个能问路的吗?”少女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继续划船。
“你,”陆星河被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那是干枯的仿佛锯断枯木一样的声音,那是将要耗尽□□的声音。
“哇~你会说话呀!你知道这是哪个位置不?我路痴!”少女大声问道。
陆星河摇头,别说这位于苦海哪个方位,就连她都不记得自己在这里飘了多久了!
原来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人走投无路遁入苦海。
“我是来找人的!我叫岁笙,你叫什么?”岁笙一把薅住陆星河的船舷,把两条船拽在一起,她伸出手抓着陆星河的手握了握,“这就算认识了,我看你还有救,再坚持坚持没准就找到出口了!不然,我一个人没个说话的很寂寞呀!”
只是为了找个人陪她说话而已。这家伙。
“你来这儿是做什么的?”岁笙问道。
岁笙的话很多,超级能聊,陆星河被话痨攻击得不得不加入到聊天中,逐渐她找回了语言功能和身体行动力,就连丢失的动力也都一点点回到身体中。
果然,同伴很重要。
聊天中得知岁笙是来找她媳妇的,“小星河,听我一句劝,可千万别招惹女人,女人超级麻烦的!你哄她,她说你油嘴滑舌!你不哄她,她说你喜新厌旧!真的是……”岁笙无奈地摇头。
“苦海一望无际,你要去哪里找你媳妇儿?”陆星河完全无法理解岁笙的脑回路,为了找人进到这里那不等于自寻死路?
等她变成行尸走肉,她媳妇儿早和别人成亲生娃去了!
“感知,只要你的信念足够强烈,就会感知到对方在哪里,感知会指引你的!”岁笙好兄弟一般拍了拍陆星河的肩膀。
“啊!”岁笙眼睛一亮,“我感知到了,我去找媳妇了,你也要加油哦!”说着,岁笙奋力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划动船桨,边划边碎碎念,“也不知道前边有没有人陪我聊天了?”
感知、信念?
陆星河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画面,关于妈妈、关于那仅仅见过一面的苏醉,关于玄门……信念一点点累积变得强大。
她也学着岁笙的样子奋力去划船,累了就停下来修行,反反复复也不厌倦,她没有资格厌倦也没有资格放弃!就这样飘了很远,真的会有那么灵光一闪的时候,感知到出口的位置,她便调转船头一路划过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星河看到了一束微光,在遥远的微光是她迄今为止唯一的指引,也是希望。
走出苦海,刺目的阳光从头顶打下来,陆星河眯起眼睛,忽地想起了那个名字:岁笙!?传说中的那位古老玄师?!原来她的故事是真的!
那一刻,陆星河明白了,宇宙渺渺存在着无数的世界,它们各自独立又有相互连接的地方。真是奇妙。
陆星河重新回到玄门,攻入了她父亲的寝殿,入目的是正在饮血的父亲!?
“你倒是有些本事,能从那么肮脏的地方爬出来。”父亲欣赏地看着陆星河。
锋利的剑尖直抵父亲的咽喉,父亲却没有躲开,“三界煞,听说过吗?修炼极品!我将获得新生!而这里,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了!你把她亲自送过来,我该谢谢你!作为酬谢,我会把玄门交给你!所以……”他推开剑尖。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可能放过你!你害死了妈妈!”陆星河手一抖,剑尖微颤割破了父亲的手掌。
嘶~
“你不知道你送来的那位苏醉小朋友她身体里流淌的就是修炼之人追求的晋级名药‘三界煞’吗?哈哈哈……虽然,你现在能伤我,但我很快就能获得新生!当年娶你母亲也不过是为了生出一个强健的儿子来继承我的志愿,只可惜,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女儿,这是陆星河被父亲嫌弃的唯一原因。
“她既然不愿意帮我生,那就让她去死好了!反正我要获得长生了!”明显虚弱的父亲说着自以为的胡话。
陆星河无法想象,表面上伉俪情深的父母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而苏醉,苏醉最无辜,她只因为选择了相信就落入了虎口中。
她夸下海口说玄门是最安全的地方,它代表着正义,可事实呢?事实上她却要贡献出鲜血来交换庇佑,这算什么?她还有什么面目见苏醉?
“杀了我,只会让苏醉成为众矢之的,你从苦海里爬出来不就是为了让她安全吗?如果我死了,她是不会安全的。所有修行的人都会盯上她!”父亲无耻地笑着,“我已经是个很好的人了,每天只要她割开手腕放一小杯的血给我,我可没虐待她,都是她自愿的!”
不能杀了他,他死了会牵累到苏醉,他也不能这么简单的死去!陆星河放下剑,“把玄门交给我,禅让大典三天后举行!否则,我不介意把你千刀万剐!”说完,她转身看见架子上的半张面具,拾起戴在了脸上。
而从那天开始,苏醉便不再向门主提供血液。她第一次在玄门中见到了戴着面具的陆星河。
时间没有放过任何人,苦海漫长感知不到而已,但她们都长大了。苏醉出落得更加美丽动人。诚如父亲所说,他没有虐待她,给她的都是最好的供给,因为他只需要新鲜的“三界煞”。
可苏醉为什么要答应这种屈辱的条件呢?
陆星河看着苏醉偷偷地从餐桌上顺走了馒头小猪,便动了心思,翻出小时候私藏的一枚粉丝灵石,用它雕了一只小猪,这样可以存放更久。
出于什么心理呢?陆星河总结为愧疚,她想尽力去弥补对苏醉造成的伤害。
大典过去没多久,虚弱的父亲来到她的寝殿,带着那只从苏醉窗台上偷出来的灵石小猪,将它在陆星河面前摔得粉碎!“懦弱的人是没有办法掌管整个玄门的!虽然我禅位给你,可我是你的父亲,我要教育你……啊!”
陆星河一剑刺中了父亲的胸口,要不是他不能这么简答的死去,陆星河真想一剑刺死他!
“我会给你好好上一堂课的!”父亲捂着伤口离开,次日,他牵了一只食铁兽幼崽送给苏醉。
“等她们培养出感情的时候,我就杀了它!让你看看她痛苦的样子!”父亲的笑容越来越扭曲。
陆星河加紧了步伐,她查出最初血洗母亲部族的人竟然是父亲,所以一切都是他在暗中搞鬼!什么大师风范,都是用来掩盖腐败的光鲜衣物。
她毫不犹豫地动手,一手推翻了父亲在玄门上下正派的形象,剥离掉关于苏醉的一切,让他为自己伤害陆星河母亲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要保护好苏醉。比如:分散她的注意力。
陆星河从弟子手中没收了一本闲书,她记得苦海里遇到的岁笙,这个世界只是她们生活的世界,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世界,她也可以创造另一个世界,但世界里需要有一个提供运转力量的存在,破碎的粉色灵石拥有着巨大的能量,它正适合做这件事。
还有就是苏醉养的那只憨憨,它也不可以再留在玄门,要小心父亲的黑手。于是,憨憨被她丢进了书中的世界。
苏醉满世界寻找憨憨时,陆星河开始了对父亲的制裁,她要为母亲和自己讨个说法!
尘埃落定,陆星河见证了父亲的死亡,生活回归到正常的秩序,可她依然无颜面对苏醉。那张面具一戴就是上百年。
她也知道为什么苏醉会愿意屈辱地留在玄门了,为了月儿。那个她恩人的孩子。
月儿长大了,出落得很好也被玄门照顾得很好,她很聪明擅于各种玄术,陆星河也对她偏爱有加。玄门甚至流传出下一任玄门门主非月儿莫属的传言。
岁月静好,陆星河携那位神秘的“小祖宗”一并将玄门治理得井井有条,民间的百姓生活也欣欣向荣,她以为会这样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但意外总比明天提前到来。
也许这种偏爱被误解,也许是陆星河哪里做的不对?又或者是月儿得知了苏醉的身份把恶鬼屠村这件事赖在了她的身上……一向乖巧的月儿在某个平静的夜晚施展了最强大的诅咒,引来覆灭洪灾!
滔天的洪水倾泻一般从天际袭来!
玄门上下乱作一团,更不用想民间的百姓是如何状况了,只会更加惨烈!天地间生灵涂炭,哀号声刺得人耳骨发疼。
苏醉带着人抵御滔天的洪水,陆星河带着人拯救黎民百姓。月儿在暗处给她们使绊子。
洪水带着诅咒袭来的太过猛烈,诸多玄门弟子抵挡不住被卷入水中,苏醉站在巅峰之上承担着最重的压力,却在施展玄术时被束住了手脚。
“你去死吧!”伴随着恶毒的诅咒,月儿的剑毫不犹豫地刺过来。
苏醉闭上眼睛,她害死了瑛娘夫妻,这是她罪有应得。
冰冷的剑刺破身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但苏醉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睁开眼看到几乎贴在她脸上的玄门门主,她穿着的玄色玄服胸口上顶出了银色的剑尖,剑尖周围绽放出血红的花朵,那花朵蔓延开,饶是在玄色玄服上也依然赫目。
“忘了吧!我不会,杀她的!”陆星河艰难地说道。
苏醉只觉得眼前一黑,被人蒙住双眼推入了滚滚洪水中,后来的事,她记得自己被玄门的一对姐妹救起,她继续对抗洪水并拯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同时也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她把这种状况归咎为自己活得太久,记忆刷新。
洪水过后,她重振玄门,和玄门门主交替闭关修行,交替掌管玄门的时代开启。
苏醉抬头看了眼天空,她全都想起来了,是陆星河封印了她的记忆。那些尘封的不愿被想起的记忆。
她撕开了时空的裂隙,她要去找陆星河,不能让她再背负太多!
*
“洛月,那些我对你做的事,帮助你的事都是苏醉想要做而你不想要的事,自始至终疼爱你的人都是苏醉而不是我。我是因为爱她不想她继续受折磨才会扛起她的那份责任。我不情愿但也情愿,情愿替她背负沉重的枷锁,不情愿地帮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人!”陆星河冷眼看着对面的少女。
亦如百年前一样,她看起来天真无邪,心思却歹毒得很!
“她害死我家人,我还要感激她吗?”洛月冷嗤道。
“她从没解释过吧?你本不该出生来到这个世界,是你的父母贿赂了地府的鬼差,让本来被恶鬼追杀的你来到这世间。作为交易,你的父母都会早死,而那些得知真相的恶鬼从地府中追了出来要追杀你!刚巧苏醉借住在你家。这一切都是巧合,要说你还得感恩苏醉救了你的命。她为了救你不顾自己的身体差点把一双脚跑废了,她为了让你活下来,用余生和玄门做了交易,才换来你的性命无忧、前程似锦!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又有多恨你!可我也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遇到苏醉!”想起了那只小兔子,想到短短几天的相恋,众生苦短,她们因为修行可以活很久,但那些虚度的岁月都不及这三天来得充实。
“不!我不想听这些!她自愿的付出与我我关!我要的始终是你的认可!”洛月从袖中抽出宝剑,“既然没有,那就一起毁灭吧!连带那些被你带进来的人,重新死一次的滋味可不好受!”
*
苏醉走入丛林,在草丛中捡起那只布袋。穿过时空裂隙,她打开陆宅玩具屋唯一锁着的抽屉,里面躺着一只丝绒锦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黏合好的灵石小猪。
*
洛月抬手一剑刺向陆星河的咽喉,陆星河微微侧身闪过,手中的剑挡在身前,两厢交错之际擦出一串火花和刺耳的翁名声。她稍稍震臂,一道灵光弹开了洛月。
“我以为你会愿意和我一起毁灭!”洛月顺势转了个身,剑尖再次刺向陆星河。
“不可能!上次没杀你是看在苏醉的面子上,这次,我不会放过你!”陆星河挥手抵挡洛月的攻势,另一只手掐了指诀,一道锐利的灵光射向洛月的胸口。
意料之外,洛月仓皇躲闪,“我若是死了,苏醉不会放过你!”
这时候搬出了苏醉这个挡箭牌。
“为什么?”清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陆星河微怔,循声望过去,“苏醉!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带着疑惑的陆星河没防备,洛月扬手在空中猛一挥,随之而下万道剑雨!
“小心!”苏醉飘然而至,手在陆星河面前一挥,一道蓝色的屏障竖在两人面前将投射过来的锋利剑雨尽数吸了进去。
陆星河有些慌乱地看着苏醉,送她离开的时候她解开了苏醉记忆的封印,她将记起所有关于她、关于玄门甚至是那段黑暗的记忆。
陆星河是有愧的,要不是她的一厢情愿苏醉不会误入父亲的陷阱,不会和玄门签订不平等的契约成为供血机器。
她该是恨她的,所以陆星河在玄门那么多年都不曾真面目和她相见,她没脸见她。此刻,她更是百感交集,下意识地想逃,手臂却被苏醉牢牢抓住。
“想去哪儿?”苏醉的声音冷冷的。
完了!完了!陆星河心里直呼完了!这就是反噬,来得也太快了!“我,我,”她随手指了指,“制止暴雨。”
“去吧,这里交给我。”苏醉松开手,转身看向屏障对面的洛月。
陆星河如蒙大赦,拎着宝剑冲进雨中。
“哼~!”洛月冷哼一声,收起剑雨,她知道这些对苏醉造不成伤害,“你俩到底勾搭到一块去了。”
“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你她肯定会选择我!当初大洪水淹没世间那次陆星河本来可以杀死我!但她为了保护你受了重伤,从此闭关修炼,她昏睡的意识把我锁在了这本书的空间里。凭什么?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得到她的爱?而我努力了那么久,那么认真地想成为她希望的样子却得不到她的一个认可?”洛月把满腔的愤怒都发泄了出来,“她把我囚禁在这本书中世界甚至不给我一个实体,她怕我冲破时空限制回去杀了你!哈哈哈……”
“你这种人居然也需要被保护?你跟我一样,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洛月指着苏醉,“你只不过我比我多了点被人觊觎的东西罢了!”
“是啊。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听了洛月的指控,苏醉的神色毫无波澜,这不是第一次了。
还在玄门的时候,洛月曾经冲进她的寝殿这样指控过她,说她是害死她父母的凶手!她凭什么在这里享受舒适的生活?她应该以死谢罪!
她也曾想过自己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谁期盼她好好的活下去吗?起码瑛娘和二壮是真的希望洛月活下去的,她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可是后来她改变了这样的想法,她在和陆星河共同治理玄门的漫长岁月中找到了活着的价值,她们的努力可以让更多的人过上安宁的生活,让世间变得美好,这一切就值得了。
“可无论是你还是我,都背负着他人的期盼不是吗?我答应过瑛娘要照顾好你,我也做到了。在玄门你不曾受过一丝亏待。你是众多弟子中最得偏爱的那个。”苏醉为不可查地叹气,也许是她的放任让洛月走错了路。
“那是我应得的,你欠我的!别以为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我会感激你!不可能!你活该!”洛月气恼为什么苏醉可以如此平静地对她?她不应该痛苦地自责吗?
苏醉只是抬了抬眼皮,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对,你应得的你都得到了。你恨我,你可以杀我!你也可以来喝我的血、诅咒我!但你不应该荼毒生灵!那些无辜的生灵,那些百姓他们做错了什么?你怎么可以去诅咒旁人!”苏醉手指向旁边。
在两人中间出现了一道镜面,上面闪现着洪水滔天的景象,无助的母亲抱着孩子在屋顶求救,少年抱着被吹断的树干随波逐流眼神中满是恐惧和绝望,无数的家庭支离破碎,无数的生灵葬身洪水之中……
“你要为此付出代价!”锋利的指甲划破掌心,一柄血色的长剑从掌心中缓缓移出,苏醉的眸色深沉,面色凝重,“我答应过瑛娘要照顾好你,让你活下去,但我没教好你,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来认,你的错你来认!”
“你要做什么!?”洛月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脚底爬了上来,随着那柄血色的剑抽出,她看到苏醉的面色越来越白。
苏醉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玄师,她没有高强的咒法但她的血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杀器,她要杀了她!?
“你不可有杀我!你杀了我!有何颜面见我的爹娘?啊!”血剑从苏醉的手中飞出直刺向洛月,她忙施展玄术抵挡。
一道道屏障被瓦解,玄术在血剑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洛月扬起手中的青铜剑,那是她最后一道屏障也是唯一的武器,可它依然无法抵挡住血剑的进攻,她眼睁睁地看着血剑锋利的剑尖斩断了那把玄门独一无二的青铜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冷!彻骨的寒冷,洛月抓着没入身体的血剑,嘴角扯出畸形的笑容,“你,够狠……”
一阵风吹过,洛月和血剑消失在空气中。
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终了!
苏醉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向下坠落,风中吹过她的衣摆和发丝,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