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老师，我……”
祁扬两股战战靠在墙角根，埋着头不敢看对方，心里慌得一匹。
跟踪不成反被抓包，社了个大死。
宋景予静静站立，似乎在等他开口。祁扬虽然只能看见他的深灰色衣角，却能感觉到对方正盯着自己，只是祁扬早已六神无主，来不及细纠原因。
“我，我……”祁扬努力用破碎的思维组织不那么敷衍的借口，当年高考场上都没这么头脑风暴过。
蓦地，宋景予笑了声：“正好我也有事找你，跟我来。”
宋景予转身往回走，祁扬劫后余生喘了口大的，快步跟上前面的人。
幸好宋景予没抓着这件事不放，祁扬舒心一笑，嫂子人真好啊，这样都没生气。
很快，祁扬笑不出来了。
站在宋景予房间门前，眼睁睁看着对方利落刷卡、推门、迈腿，祁扬只觉一道巨雷从头劈到脚。
祁扬：？！
那边宋景予都进门了，他还杵在原地不敢动弹，莫名感觉门里有股神秘力量禁止他踏足。
“进来吧，没外人。”宋景予回头见他愣着，自然而然招呼他，似乎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祁扬不知所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虽说大家都是男的，可宋景予毕竟是他哥哥的恋人，现在哥哥不在家，夜深人静的，他无缘无故单独进嫂子房间……怎么想都怪怪的。
哈哈，应该是想多了吧，祁扬如此安慰自己。宋景予不是没有边界感的人，如果不是有绝对不能被别人听见的话，哪会大半夜叫他来。
祁扬猜测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是戚泷弟弟，所以避开外人想跟他摊牌？
这是能解释目前不合理情况的最合理解释，想明白后祁扬心里好受多了，大大方方跟着进门。
“宋老师，其实我是——诶？”
没说完的话，在祁扬撞上客厅大群人后当场卡在了喉咙，一时间两边大眼瞪小眼，尴尬非常。
为了方便办公，宋景予的房间除了卧室，还额外有个会客厅。
此时剧组的副导演、编剧、制片人、助理等齐聚一堂，各类文件铺满桌面，几乎人手一台电脑，活脱脱一个大型开会现场。
“找个人而已，怎么去了这么久，早说让你助理去啊。”说话人是剧组的制片人张昊。
“中途接了个电话。”
宋景予随口应了句，接过助理递来的两份台词，分一份给祁扬，“第四幕三小节，今天下午刚排过，现在需要你再演一遍，没问题吧？”
祁扬懵得厉害，但大致能猜到制作组是要找他试戏，结合孙贞贞刚才透露的小道消息，赵天溪罢演，现在制作组到处找合适的演员。
祁扬很喜欢表演。
在他从小被灌输的认知里，表达情绪和需求是错误的，会给别人带来麻烦，而演戏能让他释放无处安放的感情。
仿佛只要成为其他人，只要不做祁扬，那些多余的感情就能被允许。
祁扬运气不是很好，艺考时稀里糊涂签了个不太靠谱的公司。
公司很少给资源，故意熬着一群怀揣梦想的少年，等谁熬不住了想解约，公司就能赚一大笔解约费，他的经纪公司正是以此为生。
他并不勇敢，但唯独在表演这件事上，祁扬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弃，这是他为数不多聊以慰籍的东西。
所以他一次次试镜，一次次碰壁，然后再一次次继续。
失败、跌倒、再爬起，是他自小入行来，每个阶段都在重复上演的场景。
即便他在厄运里的角色是个炮灰，注定是衬托主角的背景板，但在有限的出场里，祁扬私自将他和对手演员的台词预演了无数遍。
呼吸、停顿、律动，一切场景在脑海中清晰明了，无法磨灭。
“没问题。”祁扬接过台词，目光坚定，“我想试试。”
“好。”宋景予宽慰地拍拍他，“加油。”
祁扬放缓呼吸，恍惚中，他身处一片冰冷的机械自动化养殖场，闻见空气中萦绕不去的血腥……
……
“辛苦了，小祁老师，后续有消息我会尽快通知您。”
宋景予的助理小夫送祁扬出门，看得出老板对眼前这个还没毕业的年轻人很关注，等电梯时他不由自主多说了几句。
“小祁老师的付出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哪怕是像宋哥这样高要求的人，也忍不住为你破例。”
祁扬没听明白：“宋老师，为我破例？”
小夫点点头：“因为一些原因，赵天溪老师不能演男主了，制作组原本想联系其他合作过的老师来救场，但宋哥力荐你，说你外形气质好，还是少见的灵气型演员，非常贴合男主人设。”
“一开始制作组不太赞成，然后宋哥提出让你当场试戏，让大家先看完你的表演再谈。没想到你手机关机，宋哥就自己下去找你了。”
祁扬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没反应：“没电了，刚刚我一直在排练室，没注意看消息，抱歉。”
“没关系的，大家都知道你在为明天的围读做准备。”小夫说，“小祁老师刚才的表现很好，制作组肯定也看得出来。虽然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但我和宋哥都会支持你。”
听见对他的认可，祁扬激动得有些想哭。
和小夫告别后回了房间，上扬的嘴角一路都没能压下来，最后在床上兴奋地打了一套军体拳。
埋在枕头里，短时间祁扬难以平复澎拜的心跳。
以他现在的水平，要担起如此重要的角色实在有些勉强。
其实宋景予他们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偏偏宋景予给了他机会，还那样夸他，这让祁扬受宠若惊。
对拿下男主，祁扬没抱太大希望，毕竟剧组不是谁的一言堂，选角这么重要的事，更多时候需要多方面考量。
但不论怎么样，宋景予都肯定了他，这是祁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冷静下来后，祁扬又回想起那排在雪地里并列的脚印。
听完小夫的话，祁扬能肯定宋景予今晚一直在为重新选角的事忙碌，应该没心思和谁看星星看月亮畅聊人生，又或许那狐狸精压根没在剧组。
夜深，刚吹完头发的祁扬从浴室出来，舒舒服服把自己摔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几圈。
看看时间，快凌晨两点。祁扬点开微信，发现戚泷给他发了好多语音消息，最初还有几条超时挂断的视频通话。
祁扬点开语音，喘着粗气的声音立刻从里面传来。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你和你嫂子为什么都不接电话啊啊啊啊。”
下一条：“我爸这次来真的！刚出闸门就有人上来收我手机，他这是要让我和国内彻底断联啊。刚刚我说自己尿急才跑脱了，现在那群人正满机场抓我。”
第三条：“你听着，下飞机后我跟你嫂子打过最后一通电话，他亲口承认那狐狸精在你们组里。山高水远，我这下彻底没办法，只有靠你了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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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
第四条：“我刚你嫂子留了消息，叫他安心等我。还有，你嫂子不喜欢我疑神疑鬼的，他还不知道咱俩关系，你千万暗中行事，别暴露了身份！”
最后一条，戚泷声音明显悲壮许多：“弟弟，现在哥只信你。他忙起来老是顾不上身体，不吃饭就会胃疼，你多照看着点。好好对你嫂子，我把他托付给你了，你哥我去也！”
祁扬：“……”
可惜祁扬没接到电话，不然他一定会提醒戚泷记住他和宋景予的号码。很显然，他哥并没有想到这一点。
祁扬不死心，给戚泷回拨过去，对面居然提示号码不存在。
好家伙，注销了，他不得不感叹戚家下手真快。
祁扬翻了翻戚泷发消息的时间，那时他正在试戏，时间再往回推点，那时他还在排练室。
戚泷说他一下飞机就和嫂子打了电话，看来祁扬在排练室看见的宋景予并没有约别人，只是单纯边散步边和戚泷打电话。
祁扬缩进被子，失神望向天花板。
没想到嫂子的追求者竟然真的在剧组，拍摄周期少说也有三四个月，到时候那人天天和宋景予接触，肯定会趁戚泷不在挖墙脚。
祁扬不禁为他哥捏了把汗。
既然他哥已经把嫂子托付给他了，祁扬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兄嫂爱情，好好护着宋景予。
想到这里，祁扬脸上一红，把被沿拉高埋了大半张脸。
托付这个词……听上去怪怪的，好像他哥永远回不来了似的。
……
“宋哥，我也先走了，早点休息。”漫长的开会结束，整理好资料的小夫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
宋景予从电脑前抬起头：“好，早点回去吧。”
今晚的会议比预计时间长，连续工作了十多个小时的宋景予忍不住捏捏眉心，然后继续审查分镜脚本。
客厅不远处，张昊打开冰箱，旁若无人拿出可乐，自然得像在自己家。
“好喝吗？”
背后的人冷不防出声，张昊一时手抖，大口可乐灌进嘴里，冰凉的液体冻得他一激灵。
张昊抹着嘴，没好气道：“拉着我跟你一起加班，结果连罐可乐都舍不得。你要是能拿一半对祁扬上心的程度关心关心我，就能发现你面前的制片人，我，今晚忙得没时间吃饭。”
宋景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昊半点没客气，脱了鞋直接往皮沙发上躺，舒服地谓叹一声：“累死爹了。”
他伸手敲了敲工作台，揶揄道，“欸，你怎么想的，进来时跟祁扬说房里没外人，嘶，你要干什么呢？”
宋景予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都是我们剧组的，哪里有外人？”
张昊阴阳怪气地哟了声：“要不是那小孩进门看见我们后，差点没吓得眼珠子掉出来，我还真就信你了。”
说着，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等等，你不会今晚找他来的原因都没告诉人家吧？”
宋景予没回答，目光甚至没离开过屏幕，只是滑动鼠标的手指微微一顿，最后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
张昊大笑，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没忍住给了他个大拇指：“宋导可真行，那小孩怕是被你吓得够呛，还以为你要对他做什么呢。可惜噢，宋导当时背过去了，没看见受害者脸上精彩绝伦的表情。”
宋景予设想当时的场景，嘴角扬起的幅度更大了些。
“确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