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受赏
一切风波平息之后，晟昀在将整个村子都里里外外都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发现羽衣的影子，她这才想起来，大坝晚宴之后，就再没见过富桂了。
羽衣和富桂一同消失，让晟昀不得不怀疑入村其实是富桂安排好的陷阱，或许她原本的计划就是将他们四人全部杀掉。
正想着，村口传来脚步声，晟昀抬头，见江思带人回来了，他手里正抱着那个盒子。
富桂低着头跟在江思身后，脸色不大好，但晟昀不在意，接过盒子，聚火成刃，抵在富桂喉头。
“入村是你布下的陷阱吧？再耍花招，我就——”
“你就怎样？”富桂装都懒得装，“你就杀了我？千难万阻才搞到手的东西，你忍心毁了？”
晟昀语塞，脑子转了几下，思索怎么能跳过富桂将羽衣取走，将盒子带回羲光或许有法子可以解开，但...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千日缚，江思不可能放她回羲光。
“我知道你们厉害，”富桂轻蔑地笑了一声，她的模样终于和鬼市里的女人重合起来，“但没有我，谁也别想打开盒子。我父皇广交术士妖怪是真的，想成仙也是真的，乱世之下，谁不想活得更久一些？这件羽衣么，我并不稀罕，不过，你们可以将我作为打开盒子的钥匙，作为交换，我要活着回到东阳。”
托着盒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晟昀冷着一张脸，却不得不接受富桂的条件：“如果我拿不到羽衣，我一定会杀了你。”
富桂看了她一眼，又望向站在她身后的江思，嘴角弯起笑：“这位大人意下如何？”
江思冷漠地别开脸，没有应声。
洛长晖走过来，脸上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没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氛围：“都到齐了，那就走着呗，公主殿下？”最后那一句“殿下”显得意味深长，富桂脸色僵了一下，没有说话。
莫铃拉了几只小鬼充当轿夫，而晟昀给这些小鬼捏了身子，化作玉章的术士，以免进城时被守卫察觉到异常
穿过林子时，晟昀发现林中有异响，立马警觉起来，掀开帘子望过去，看见一个步履阑珊的人影。
她觉得有些眼熟，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一具尸体，应该是从村子里跑出来的，从前遇难的旅人之一，方才没有接受往生，他拖着自己破破烂烂的身体，似乎正赶往所念之地。
或许是想回到他的家乡去，可是沧海桑田，哪里又是他的归处？
莫铃透过帘子的缝隙，也看到了那个人，冷漠地别开了眼。凡人的魂力本就羸弱，那人跑不了多久，就会魂魄离体，若再不愿入轮回去，最后也只会是魂消魄散。
富桂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年轻的面容丝毫没有活泼和该有的朝气，仿佛戴着厚重的壳子，又像是完全卸下了伪装，懒得装作和善。
没了富桂的刻意阻挠，路程十分顺畅，加上莫铃不断鞭笞，小鬼们的速度简直称得上日行千里。晟昀掀开帘子往后看，小鬼们累得舌头都要伸出二里地，一个二个脸上怎一个“愁”字了得。
“你的小鬼们要累死了。”她转头冲着莫铃说。
洛长晖在旁边不禁翻了个白眼：“他们是鬼，小妖怪，你能累死，鬼不会，”说着，他像真见着稀奇物，双手摆着晟昀的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大胆！”晟昀一把拍开洛长晖的手，头发被洛长晖揉得一团乱，她只得先把打结的头发丝理顺。
她是羲光王女！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这会儿她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人善可欺的脸，怎么一路上猫妖道士都要戏弄一下。她转头去看江思，方才江思侧头看着窗外，眉头轻微皱起，有点不耐烦的样子，现在已经转过来了，盯着她，脸上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见晟昀的反应，洛长晖倒是来了兴趣：“听你的口气，难不成你还是那个地方的王公贵胄？那小的真是不开眼了。”
闻言富桂抬起头，也朝晟昀看过来。
“我倒是听闻，东边有四座金山，是神鸟族栖息地。”
晟昀没应声，她知道洛长晖在套话，只不过——
她回头看了一眼江思，他抱着手臂，双目微合，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现在还不能确定江思的身份。
羲光的祖先确实栖息于山上，但因为千万年来的分化以及势力割据，神鸟一族已经各自分散，只有羲光以“天命正统”为由，还栖落于旧地。
羲光过于守旧了，晟昀想起叔父们和兄长的交谈，由于羲光的地势，从下往上难以攻破，所以易守难攻，但由此，也造成羲光毫无退路，一旦其他鸟族联合起来，将羲光防线攻破，那等待族人们的就只会是单方面的屠杀。
而叔父们不以为意，任务“神”栖落于此，地势乃天然屏障，当务之急是加固防线，而不是另寻他处。
现在，防线已经快顶不住了。
晟昀心里又起了忧思，她怕和林子里那具不愿轮回的尸体一样，等她回到羲光的时候，羲光已经没了。
“东阳有鸟妖，”富桂开口，“你们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
晟昀还没应声，又听她道：“快到了，你们下去，装作玉章术士。”
于是晟昀堂堂一个羲光王女，就这么憋着一口气，和她捏的几个小鬼一起，当了一个人间公主的轿夫。不过也不止她一个落难凤凰，她转过头，想去看江思的笑话，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脚底下的大道宽阔平坦，一眼望不到尽头，两边视野快阔，一望无尽的原野上看不到城池的影子。
晟昀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富桂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绿色的玉牌，往前一扔，只见面前的屏障如石落静水，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片刻后，屏障消失，露出金灿灿的城门。
晟昀没见过人间的王城，一抬头看见黄金碧玉堆砌的屋檐，着实闪了一下眼睛。
偌大的城门无人驻守，几人抬着轿辇进入城门，晟昀回过头，城门已经消失了，屏障又如同隔着水幕一般，只剩下一点模糊的影子。
长街上一片繁荣景象，此时天色稍黯，街道上却灯火通明，人与妖兽混作一团，顶着猪头的妖怪怀里搂着一位绝世佳人，二楼栏杆又有一群美人露着蛇尾，正在摇曳。
晟昀见着这片景象，心里涌出一种古怪感。羲光一族人人都有各自的职务，有些干着倒卖的简单营生，让羲光与外界的物品能够流通，有些在兵器库，有手艺的老师傅很吃香，一柄趁手的武器千金难求，还有些专做文书编撰，会将文书送到学堂里，供小辈们查阅。
可东阳的街市里，竟无人在营生，似乎没有人需要谋生，一路走过去，不止没有做买卖的小商贩，连一户人家都没有，一眼望过去，尽是玩闹的人群。
转过角，迎面遇到一座高墙，里头人声鼎沸，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那是斗兽场，关着各处搜罗来的奇珍异兽。”洛长晖为她解释。
转角之后，便瞬间没了靡靡之音，大路两边落了两处宅邸，有长袍术士持剑巡逻。
原本以为左边看起来更为豪迈宽敞的，是富桂是宅邸，毕竟她自称是东阳公主，可晟昀走近，却被洛长晖一把拉了回来。
“干什么呢，这不是写着‘玉章’么。”
晟昀抬起头，望着门口的牌匾，拧起眉。
她没告诉洛长晖，她不认识东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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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他要是知道她不识字，肯定又要笑话她。
比起玉章的宅邸，公主府就显得很落魄了，门口就两个人守着，大门也不像玉章家有金色的雕刻纹路。只有两扇黑漆木门，上边的把手还是铜制的。
洛长晖没跟晟昀一起进到公主府，他说他要回家。
“你居然住在这么富贵的地方？”晟昀上下打量着洛长晖的衣裳，或许是连日赶路，显得风尘仆仆，原本银丝暗纹的布料此时黯淡无光。
洛长晖仰起头，十分得意的模样：“我可是世家长子。”
富桂闻言抬头扫了一眼洛长晖，转身进了门。
富桂将晟昀安置到一处院子，晟昀没住过人间的宅邸，觉得稀奇。院子里种了几棵树，似乎很久没人打理了，枝叶繁乱，无人修剪。
她指着院子里会流水且坑坑洼洼的石头问：“这是什么稀罕的宝石？”
富桂不语，只抿了抿唇，罕见地露出一丝无奈。
“客人，那是假山。”旁边的侍从应道。
“假山？为什么不弄真的？”晟昀看着那块石头，灰扑扑的，还长了青苔，不大好看。
富桂没理会，盯着她手里的盒子，正欲开口，却听身后有侍从匆匆来报：“国主请殿下进宫受封。”
“你带着盒子随我一同进宫，那里会有人为盒子解封。”
晟昀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千日缚没反应，江思应当就在周围。羽衣透过琉璃的切割面溢出光彩，她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还会再生事端。
富桂在屋里洗漱打扮，晟昀抱着盒子坐在台阶上，她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小婢女说面见国主必须要沐浴更衣，衣裳都要焚香熏染，若是殿前失仪，是要被丢进炉子里烧死的。
晟昀觉得很奇怪，富桂是公主，应当是国主的女儿呀，怎么会因为衣服不香就被烧死呢？
她撑着头，院子里不时有婢女穿过。富桂的院子也不大，只是多了几块坑坑洼洼的石头，多种了点树罢了。
羲光很大，因为是鸟族，天性不爱受束缚，她的寝宫要比富桂的整个宅邸都要大不少。
富桂很快换完衣裳走了出来，她穿了一件红金色的长裙，有金线绣的祥龙纹，头发梳成繁复的样式，却又插满了金钗宝石，只露出一点点黑丝。
晟昀抱着盒子，化作一个普通的侍从模样，跟着富桂进了王宫。
王宫的大门要更奢华一些，两扇高耸的青碧玉石大门打开，晟昀望见内里的情景。整座王宫的屋檐都是用黄金雕刻堆砌的，太阳一照，就更加刺眼，好在地板是黑岩石。晟昀拉下帽檐，挡住金光。
“臣拜见父皇。”
晟昀悄悄抬起头，大殿两旁站着数排朝臣，他们从头到脚裹着长袍，而袍子上绘着不同的图案，类似于家族图腾，而她一眼扫过去，赫然发现，除了坐在王座上的国主是凡人以外，所有朝臣竟全是妖怪。
东阳国主看起来已经很老了，面上的皮肉已经垂落，却又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描上黑眉红唇，腰腹间一层一层的皮肉堆叠，双脚掩盖在长袍之下。
王座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一身紫色的衣裳，面容年轻俊秀，一头长发垂落，只在后颈束了一只青玉簪子，能站在王座旁边，身份似乎很尊贵。
晟昀正打量着，一抬头，却正撞见那人的视线，他面上虽是淡漠，可眼里有些许探究，她立即低下头。
“臣此番游历，寻得一件极为罕见的羽衣，着此衣者，可冯虚御风，直上九万里！”
富桂示意晟昀将盒子交出。
晟昀犹豫了片刻，还是依着富桂的意思，把盒子递给来人。她跟着进宫的目的，就是取走羽衣，眼下得等人将封印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