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山神
因为江思接连几天拿了引魂灯,晟昀怕他俩出师未捷身先死,几次劝说,江思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她,只是半夜偷摸出去偷一些烟灰来。
打水的时候,江思提着桶下去,到水沟边就把木勺往晟昀手里一递,晃两下就没影子了。
晟昀一边舀水一边嘀咕,是她藏锋太过了,导致江思瞧不起她这只小妖怪,有什么法子都偷摸着不告诉她。
没发现结界外那只魔物前,她每次打水的时候都要在山下磨蹭很久,可自从知道外边有那个东西,这会儿她一个人在这个阴森森的地方,心里不由地开始发毛。
打满了两桶水,她站起身,江思还是不见踪影,她唤了一声:“江思!水打好了!”
风声将她的声音又吹了回来,缥缈悠远,密林中枝叶轻摇,恍惚间像有虚影飘过。
她站在原地打了个哆嗦,一边提上水桶一边冲着林子里又喊了一声:“我可不等你了啊——”
话音未落,只见密林中有一道强光闪过,晟昀愣了一下,抬头望了一下山顶,犹豫片刻还是放下水桶往林子里去。
外面的密林迷瘴笼罩,结界将瘴气隔绝,林子被划分成两个地界。晟昀贴着结界往林子深处走,浓雾中隐约传来异响,像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她知道外头有妖怪,但有结界在,给她壮了胆,江思这几天一直在找结界的漏洞,寻着结界或许能找到他。
正想着,一只割面鬼突然撞上来,脸皮被结界上的符文烫出印记,却不知痛,两只手抓在结界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晟昀杀过割面鬼,可这只不知怎么了,她竟然能从那张纵横斑驳的脸皮上看出阴冷的情绪,赶忙退开几步。
“怎么找到这来了?”江思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晟昀一个激灵。
江思皱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了贴在结界上的割面鬼。
“这只...跟别的不太一样。”晟昀说,话音未落,结界上又有一只割面鬼贴过来,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延伸至密林深处,密密麻麻。
“这是怎么回事?”晟昀惊愕,转头去看江思,却发现他脖子上有一丝血迹,“你用血将他们引过来的?”
“嗯。”江思应了一声,方才他走到了山背面,果然见那团红雾跟了上来。上回那只异化的术士被那东西吃掉时,他便有了一个猜测,见那东西跟过来,便和上次一样,引出脖颈上的黑烟,蓄力将结界戳破了一个小小的洞,立即就有黑色的烟气聚成一团从小孔钻进来。
不远处是荒芜的农田,田中站立着几个佝偻着的身影,一动不动。他想了想,在脖颈上划破了一道口子,将血水引到结界口。
黑色的小虫密密麻麻地啃食着他的血肉,而外头的割面鬼因为闻到了他身上滚烫炽烈的血腥味,立即往这边扑过来。外头聚起浓到发黑的红色雾气,在割面鬼贴上来的瞬间立即从他们的五官钻入。几具割面鬼脚步未停,空洞的眼白竟然出现猩红的极小的瞳孔,仿佛有了意识。
确切地说,他们确实有了意识。江思很快意识到,这便是余忱梦中被砍下头颅,失去肢体支配权的那头怪物。因为被余忱赶出了身体,所以以残缺之躯游荡,魂魄在无数个身体中穿梭,迫切地想要找到新的躯壳。
割面鬼这样遍布死气的腐朽之躯无法承受那只魔物的魂魄,所以,那只魔物真正想要的,是他的身体。
晟昀只觉得江思有点奇怪,又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只好跟着他先往回走。
水缸被灌满水,只见水面上红云笼罩,浓如雾障,连山头都看不清。晟昀这才惊觉是外头那魔物进来了,她慌忙回头,却见江思双眼泛白,瞳孔一点猩红,和外头那些割面鬼一模一样。
“江思!”晟昀吓坏了,没等她有动作,余忱已经打开房门。
江思缓缓回头,嘴角弯起笑,眼睛却是那副骇人模样,显得十分诡异。只听一声脆响,他脖颈上的束灵环应声而裂。
“好久不见。”江思对着余忱说。
余忱没有出声,巨大的法阵从院中展开,逼得怪物剥离了江思的身体,在院子上方聚成一团发黑的红雾。红雾中慢慢浮现出一个苍白的人脸,眼神空洞着,面容和余忱一模一样。
“是你躲我。”那魔物声音沙哑着,弥散着冲余忱而去。
怪物剥离江思的身体后,江思便脱力倒在了地上,晟昀见两个妖怪要开大了,偷摸化形把江思甩在背上,往山神庙急奔。
落了地,晟昀把江思甩在地上,江思脑袋磕到了台阶,发出沉闷的声响。
“呃——”这一磕起了作用,江思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脖子,果然束灵环承受不住那魔物的力量,已经碎了。
晟昀偷摸从窗口窥探薄徕山山头的动静,转头对江思说:“你说那怪物能不能把余忱干掉?”
“都不会死,”江思已经走到石像脚底下摸索地板,“他们是一体的。”
晟昀想了想,觉得江思说得有理,不然余忱砍掉那怪物的脑袋后,怎么不把他杀了,还留着他在结界外徘徊。
“快过来。”江思唤了一声,单手结印,石像骤然崩裂,底下的莲花瓣绽开,露出往下的石阶。
晟昀跟在江思身后,地底的味道是腐朽的木头味,夹杂着一丝血腥味,墙壁两边画满了符文,她看不懂,伸手碰了碰,猩红的印记染上了她的指尖。
这血竟没有干涸,像有人刚写上去的。
暗道尽头又传来若有若无的哀鸣声,晟昀更加紧张,一步都不敢丢地贴江思往里走。
转角之后,骤然变得一片黑暗,江思取下墙壁挂着的油灯,伸手过去,火光竟被吞噬在黑暗中。
晟昀有些发憷,躲在江思后边,见那油灯不顶用,掌心聚起一团火,吹了一口气,把火苗吹进了油灯里。灯油挨着火苗就燃起来了,顿时整个油灯火光冲天,火焰甚至烧到了江思的手腕上,江思不怕烫似的,面无表情。
借着晟昀的火,里边的场景被火光照亮。里边是一间十分窄小的石室,地板墙壁和天花板都刻满了符文。
石室里,一只瘦的皮包骨的老狗趴在地上,狗脖子上挂了一块玉牌,听见有动静,脑袋和前爪挣扎了一下,又颓然倒下去。
江思把灯挂上天花板,低头去翻看那块玉牌子,晟昀伸头去看,大吃一惊:“山神?!”
两人皆是一惊,江思多看了几眼,察觉到不对,伸手摸了摸老狗的肚皮,神色一紧,指尖划开了皮肉,血糊糊的一团淋在了青苔上。
那老狗声声哀嚎,却没法动身,叫声越发凄厉,也越发无力,头一歪倒在了地上,肚皮大开,掉下了一些模糊的血肉,一个带血的骷髅头和一个正跳动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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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昀上前摸了摸头骨,手指翻转两下,掐诀念起往生咒,那头骨顿时有圣光溢出,盈满石室。
老狗此时还未气绝,两只眼睛流下泪珠,江思走上前,伸手摸了摸老狗的眼睛,取了两滴眼泪,一滴抹在自己眼尾,另一滴抹在了晟昀眼皮上。
白光闪过,两人看到了老狗的过往。
老狗是郦郡山下的野狗,本来在市井间捡些残羹冷饭苟活,因为世道艰难,吃不饱的人愈发多了,人们先是驱赶它,后来想吃它的肉。它害怕,就躲到了郦郡山脚下,这里是仙山,人们怕杀生惹怒了山神,这才放过它。
山神仁慈,在它濒死之际收留了它,又因为它颇有悟性,留它在山中修行。后来山外妖邪横肆,老山神默许求道者上山避难,术士们在山上精炼修为,更有甚者自山中得道飞升。
它原本是不羡慕、不嫉恨的。可山上的人太多了,它从屋檐下被驱赶到山门,从山门被赶到台阶下,又从台阶上被一脚踢下了山。
它已经有了慧根,生出七情六欲,无法再做回一条狗。某一天晚上,山顶溢出彩光,它知道是老山神要羽化了。从前只有山神和它的时候,山神庙久不供香火,山神寂寞,只能与它说,山神已经很老了,尽管人们尊他“山神”,但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只是个凡人,如今,他的寿命要到头了。
它趁着夜色偷偷跑上山,守在油尽灯枯的山神旁边,山神盯着它的眼,像是知道它要做什么,只是摸摸它的头,说它来人间受难了。
它吃了山神,吞了他的肉身,吃了他的仁慈心,化成了人形,它披上术士们给山神做的衣裳,坐在了山神的神像底下,一条老狗,就这么成了新的山神。
山外的日子愈发艰难,人们想起了这位山神,山神庙的香火渐渐兴旺,它在一声声参拜中渐渐迷失,觉得自己真的成了神,竟渴望飞升。
再后来,无论天上人间,尽成炼狱,术士们接连下山驱除妖邪,它躲在神像后,一言不发。
某一天,两只妖怪生生闯入了结界,日夜精进修炼的术士们竟毫无反抗之力,顷刻间山石俱灭,鲜血从大殿流到了千步阶梯之下。它怕得显出了原型,躲进了石像下的暗道中。关上暗门的时候,它听见了脚步声,回过头,那白衣人正盯着它,嘴角渐渐弯起笑。
只一眼,它吓得魂不守舍,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在墙上镌刻符文,像从前那条捡着残羹冷饭的老狗一样,苟延残喘。
浓黑的血淋在青苔上,泛出青黑色的光。
“它把山神吃掉了。”晟昀很震惊,山神有好生之德,竟默许老狗吃掉他的肉身。
江思一刀插在跳动的心脏上,心脏渐渐冷却,老狗闭上了眼睛,彻底死去。
“山神往生了,结界已破,我们出去。”江思说。
晟昀回过神来,跟着江思走出殿门。
薄徕山的血雾越发浓厚,从这边看过去,山头已经是一片黑气。晟昀不敢耽误,匆忙跟着江思往山下跑。
千步阶梯太长,她慌慌张张的,像怎么也跑不到尽头。雪白的阶梯在她眼前晃荡,像是出现了幻觉,阶梯骤然碎裂,从山体上掉落,她脚下踩空,身子一仰直直往下坠。
她回头一看,江思似乎要拉她,却被人从身后一掌击飞,落到了雾障缭绕的山林中。余忱一身白衣出现在石阶上,红雾紧跟着缠绕,他望着她的方向,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