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郦郡
天光黯淡,为了省下住店的盘缠,小术士不得不快马加鞭。路上偶遇了一家被妖怪叨扰的农户,脑袋一热,顺手帮那户人家收服了小妖,那小妖哀求了一路,可到了山脚下,却缩在袋子里不叫了。
小术士抬头望了望,沉沉的雾霭自郦郡山的山腰处笼起,蒸腾而上,融于天际,不见高峰。他摸摸布袋子,叫了一声:“喂,别睡了,你要不要跟我上山?”
布袋子里的东西动了动,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是一只小鼠妖,只见它颤动着几根胡须四处嗅了嗅,又把脑袋缩了回去:“大仙,您快回去吧,这山脚下妖气重的嘞!”
“都在郦郡山脚底下了,差一步就登天,你不想飞升?”小术士捏了捏布袋子,鼠妖却说什么都不肯再露头。他叹了一口气,这小鼠妖只偷粮食不害人,守着那户人家挡了周围几只精怪的祸害,他见这小妖怪有仁慈心,便想一同带到郦郡山来,若是它有仙缘,日后得道飞升也算是他的一项功德。
几句话的功夫,天光已经完全暗下来,山脚的林子显得尤为阴冷。小术士心中起疑,好歹是郦郡山,有山神的威压,脚底下怎会聚起如此多的精怪?
他取出油灯,往林子里走了几步,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把布袋子松开:“你不愿与我一同上山,便回去吧。”
小鼠妖从布袋子里钻出,蹦到地上,瞬间窜到草丛里,很快就不见踪影。小术士见状,也就没再停留,提起油灯上山去。
山中愈发黑暗,油灯原本能照见十步之外的树干,可渐渐地,只能照见他脚下的方寸之地。小术士伸手试探,指节很快隐秘在黑暗中,此时他才察觉,并不是入夜了,是山中有雾障,挡住了上山的路。他抬头一望,果然是漆黑一片,连枝叶也瞧不见。
忽的起了一阵风,水晶罩着的烛火竟跟着晃动几下,显得林中人影晃晃,小术士心下一紧,举着灯四处查看,却脚步踉跄几下,一个不稳,将灯罩摔在地上。那灯罩在泥地里滚了几圈,烛火被甩出来,灯油洒了一地,挨了一下燃着的灯芯,火苗霎时就沿着灯油窜起。
眼见着树根就要燃起,他立即掐诀念咒,刹那间黄土聚起,倾覆在火油之上,火光明灭。很快,明火被尽数盖在尘土之下。
小术士这才大口喘着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油灯没了,林中雾障弥漫,唯有隐约虫鸣,树叶簌簌,不见人影,叫他顿觉遍体阴冷。因着是灵山脚下,他壮壮胆子,吐出一口气,抬步再次往山上走。
突地,一股邪风自身后拂来,拉扯他的衣裳,宛如有人紧紧拽着他的袖口,他脚步不稳,东倒西斜,好不容易扶住树干站定,方才用来盖灭火油的黄土却被这阵妖风吹散,霎时火光四起,小术士慌忙躲避,那火油却如毒蛇般紧追不舍,四处蔓延阻断他的退路。
一声凄厉的叫喊划破他的耳膜,这叫声似人非人,却异常可怖。他一时分辨不清,心下猜疑是妖邪的迷惑术,便捂住耳朵,等那叫喊声力竭,他方才取出黄纸,咬破指尖,以血画符,往声音的方向挥出,立即念咒。
只见那黄符漂浮于空中,无火自燃,灰烬飘洒之处,雾障散去,眼前景致终于有几分清明。不待他松懈,几道血迹慢慢蜿蜒至他脚下,寻着血迹看去,只见一只灰鼠被开膛破肚,尸首血淋淋地横躺在丛间。
小术士心中大惊,四处蔓延的火苗步步逼近,将他的脸烧得滚烫。他靠着树干几次吐息,稳住心神,起手念诀,聚起风浪护住周身,将火苗往外边散去。
火蛇却不肯给他机会,缠着林木越烧越旺,火苗蹿上他身后的枝干,被他的风浪一搅,瞬间烧起窜天的大火。
小术士心下骇然,知道是林中妖邪作祟,又不肯卸甲投降,干脆抽出佩剑,以血开刃,准备以身证道。
“好大的胆子!敢在郦郡山作祟!”忽的上空传来一稚童声,紧接着林中骤起白光,宛如天明,白雾腾起,渐渐浓厚如屏障,低头不可见衣衫。
火光蓦地偃旗息鼓,邪风也跟着停歇,白雾散去,山林间日光和煦,脚下的泥地变成千步玉阶,一道童模样的仙者自玉阶缓缓而下,朝他招手。
“仙友来郦郡山作甚?”
小术士顿时回神,手拂衣袖作揖:“拜见仙人,我乃人间修道人,前来郦郡山求问正道。”
“正道?”道童一声嗤笑,“山上没有正道,仙友还是去拜谒别的仙门宝地吧。”
“可、可是——”术士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那道童已经转过了身,连忙喊道,“山下邪祟太多,眼下已经入夜,可否请仙人让小道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下山。”
道童看了一眼黑雾弥散的山脚,眼珠转了转,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什丢给他,而后化作一缕青烟。
“仙人!”术士大喊着追上前,穿过一片黑雾后,却又回到了鼠妖的尸身前。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将鼠妖的尸身埋在树下。
术士心中愧疚,坐在鼠妖的小坟头旁黯然失神。突地,妖风又起,正裹挟着枯枝残叶往他这方来。
术士顿时怒火中烧:“罢了,今日就与你同归于尽,也算还了那小妖的孽债!”说着,便抽出佩剑,割开掌心,将带血的黄符贴在剑身,却未想妖风实在横肆,将黄符卷起撕碎,又裹着剑身,眼见着就要往术士心口上窜去。
一声闷响,道童方才仍给他的东西从胸口落下来,那东西在地上滚了几下,一道刺眼的金光骤然亮起。术士耳边传来一道鸟鸣,似从空谷山涧中传来,清明悠远。
妖风瞬间偃旗息鼓,贴在地面,想要撤去,却猛地被扬起,在半空中湮灭。
风平浪静后,术士捡起地上的东西,是个骷颅头,像是鸟骨,他将鸟骨揣进怀中,抬头望了一眼山顶,和之前一样,只能看见雾霭沉沉。
见山下那阵金光消失,道童才终于转身上山,脚步随着阶梯往上,长长的裙摆摇曳出来,小小的身躯幻化成半大不小的姑娘。
晟昀挑起两桶水,走到半山腰,抖出一双翅膀,往另一个山头飞去。
许久没有化形,山顶的风有些大,乌云密布,雷火险些就要劈到身上,一个不稳,水洒出来了一些,她暗叫一声倒霉,赶紧落到地上,挑起水桶往山上走。
这里是薄徕山,郦郡山对面的荒山。
郦郡是人间最有名的仙山了,曾有传言登上郦郡山顶,就相当于一只脚踏入仙门。仙门之上是什么模样,晟昀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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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当“神仙”,即便父亲说羲光一族是太阳神鸟的后裔。
以山顶为中心,郦郡山的方圆百里设有难以打破的结界,入了结界,就意味着安全。
也意味着避世。
战火绵延至羲光的最后一道防线,王城岌岌可危。父兄接连战死,昭厦是唯一的王女,被族人推上高位,甚至不需要祈天大典,他们就说这是她的天命。
战事吃紧,昭厦已经无力再护佑她,王室几乎倾巢而动,就连小辈们都在前线冲锋。
水桶摆在一边,晟昀坐在石头墩子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拔着草。
她也是王女,却天赋奇差,花了整整六十年,才堪堪学会化形,跟着小辈们一起,飘飘摇摇地飞行。在昭厦和阿兄身后打了几次仗,就被送到了郦郡山。
晟昀想得惆怅,竹门却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白发仙人,仙逸出尘,晟昀赶忙起身,却不敢抬头,喊了一声:“师父。”
“嗯,”余忱应了一声,在垂着头的小姑娘脸上看了一会儿,问她:“水还差多少?”
“还差三桶呢。”晟昀答。
“嗯。”余忱又应了一声,他的话一向很少,但晟昀知道该做什么。她将水桶里水倒进院子里的水缸中,那水缸瞧着不大,却跟有漏洞似的,得打好多水才能填满。晟昀往水缸里看了一眼,水面酝酿着水汽,她模糊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不敢怠慢,她提着两个空荡荡的水桶跑下山去了,急匆匆的,像有人在身后追着。
余忱看着那道急切的背影,面无表情,他走到水缸前,水面才平静下来,倒映出他的面容。
他微微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他换上这张脸皮已经很久很久了,这其实不是他的脸皮,是一个凡人的,是被他杀死后强占了身体的一个凡人。
那人应该已经入过好几个轮回了。
他的面容消失,水面酝酿出一股子灰黑的雾气,一个穿着蓝灰色道袍的年轻人在雾中面色紧张地走着,他腰间的布袋动了动,余忱吹了一下雾气,那布袋中的鼠妖探出头,胡须嗅了嗅,眼珠一转,就像是看到他了,停顿了一下,马上缩了回去。
“大仙,您快回去吧,这山脚下妖气重的嘞!”那鼠妖说。
直到看到小姑娘从道童变成了本来的模样,垂头丧气地提起水桶往山头飞来,余忱挥了挥手,水面上的影子已经散去了,只有他的倒影。
余忱吹了一口气,水面又聚起虚影,几个山头的乌云连绵不绝,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乌云正裹挟着雷鸣往这边来,他没来由地发出一声嗤笑,有人正在“渡劫”。
“神仙”只在人们的口中流转,谁也没见过的东西,却说的神乎其神。余忱其实不明白,这些自诩为神仙的精怪,非得历个劫才能按个“神仙”的名头,若是那些寿命短的修道人也就罢了,历劫也算修行精进的一种方式,可那些本就长寿的族群,也学着要飞升。
他活得太久,或许只有某些快要失传的古籍中才能看到些许关于他的描述,是魔物还是神仙,他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称呼,“神仙”也会干坏事,而魔物也并不都是杀人如麻。
他朝着水面吹了一口气,天边的乌云也就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