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清另拿了两块碎银分给长平长顺各一块。
长平推拒着不肯收，“大少爷这是做什么，我与长顺刚才已经拿过了。”
“客气什么，这是你们应得的。之后上京，我还有许多事要你们办，趁现在你们还不多松快松快。”
“少爷说的这是什么话，为您做事是我们的本分。”长平还想推辞，但拗不过宋昭清只得收下。
长顺见哥哥收下了，自己也立马喜滋滋地揣兜里，“多谢少爷，长顺哥你就别和少爷客气了，少爷一向大方。爷！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
宋昭清笑着让他们下去收拾东西，没几天就要出发了，再仔细检查一遍。两人告退后，宋昭清简单收拾了下去了主屋。
见主屋外头候着的是宋安，宋昭清猜到祖父可能是在见客，也不急。
宋安往宋昭清身后看了眼，见只有她一人问道：“大少爷怎得一个人？长平那小子惹您生气了？”
“长平好用的很，我让他们再把东西收拾收拾，自己来找祖父说说话。”宋昭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银子递过去，比给长平长顺那份还要稍大些，“您调教出来的人自然是好用的。还没多谢安叔肯放长平随我一起进京。”
宋安象征性地推拒了两下便收下了，“大少爷说的哪里话，长平能跟着您是他的福分。这孩子机灵，您有什么事交给他办没错的。有他在，长顺也能学着点，我瞧那小子还不够稳重。”
“长顺年纪小，活泼些也正常。”
“能随您进京见见世面，这俩小伙子最近可遭人羡慕了。”
正说话间，宋老太爷屋内也结束了谈话，送客出门。宋昭清不认识祖父见的客人是谁，等人走了段时间才进门。
“孙儿问祖父安。”
宋老太爷似是方才聊的有些累了，见宋昭清来也只是恹恹地让她坐下，“后日便要出发了，收拾得如何了？”
宋昭清点点头：“都差不多了。”
“到了京城别光顾着玩。先把书拿出来读，等试考完了再玩也不迟。”
“孙儿省得的。”
宋老太爷点点头，闭上眼不再说话，宋昭清也静静坐着。
直坐到有下人问要不要传晚膳，宋昭清才起身告辞，走前她问：“祖父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孙儿心里也好有个数。”
又等了半晌，宋老太爷才招呼宋昭清到了里间，递给她一个盒子。
宋昭清打开，上面是一个玉冠，下面是几锭银子。她不解其意，疑问地看向宋老太爷。
“这是你父亲的。”
“你今年十八了？”
宋昭清点点头。
宋老太爷将玉冠拿出来，和她说：“这是你父亲从前冠礼时戴的，那几锭银子也是他从前攒的，我现在交给你，读书费钱，你到京城也好有些体己傍身。”
宋昭清接过玉冠，冠上嵌了一枚白玉珠子，她用手指轻轻摸索着，低声问：“祖父，我爹他……当年到底怎么了。”宋昭清的声音越说越低，声音里带着几丝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颤抖。
宋老太爷摸了摸宋昭清的头，并未解释。
“你父亲也曾在京城任过几年职，也有几个熟人，此去京城，你若遇见了便打个招呼，不必深交。”
“好，孙儿知道分寸的。”宋昭清习惯了宋老太爷的缄口不言，没有得到回答也不意外。
“现如今你们虽然还只是考生，但实力我都是清楚的。你与二郎只要稳定发挥，成绩定不差。这考完试放榜以后，你们也不要急着回来，在京城多住些时候，多听多看。你二叔那边我也和他交代过了，等成绩下来找人去吏部走动走动，若能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是最好的，也有你二叔照应。若是被选了外放，也不要就觉得不好，为官一方，最重要的是要心系百姓、造福桑梓，不要只想着做出什么成绩来。上不负国家托付之责，下不愧黎民期盼之眼，中不违平生所学之道，如此方称得上“民之父母“四字。”
宋昭清细细地听着，末了才回了个“是。”
宋老太爷拍拍她的手，“别觉得我啰嗦，说这些话太早。你得用心记，用心做。”
“哪里会嫌啰嗦，孙儿只觉得受益匪浅，记还来不及呢，二弟三弟就没这么好的福气了。”
“回去吧，这几天好好休息，明天不用来了。”
宋昭清捧着盒子回了东小院，晚上对着这顶玉冠发了许久的呆，很晚才睡着。
等后日要出发时，宋昭清发现长平长顺居然给自己收拾出了五大箱东西，她望向正兴冲冲指挥人往车上搬东西的长顺，“长顺，我哪来这么多东西的？”
长顺不解：“不多呀，很多吗？”
长平指着这几个箱子向宋昭清解释道：“少爷的东西不多，但这几天各房老爷夫人都送了东西来。这两箱是严先生和三爷派人送来的书和一些笔墨，那一箱都是二夫人和三夫人送来的一些衣服鞋子。”
宋昭清一时失笑，“这真像是要去京城过日子了。”
宋府这一长队浩浩荡荡，先走水路再转陆路，走了有快两个月。一开始宋昭清兄弟三人都安安分分地呆在马车里看书，过了半个月宋昭恒就坐不住了，闹着要骑马。到了后半程都是大路，宋二爷就让宋昭清宋昭允都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路上风光。
宋昭清刚开始还不怎么会骑马，等这半程走下来，也熟练了不少，这一路走走停停，呼吸着道路两旁新鲜空气，是宋昭清心中为数不多的畅快日子。
他们的速度不快，十月出发，等到了京城已经是快过年了。往北越走越冷，到京城宋府的时候他们正好遇上第一场雪。
平江府偶尔也有雪，但鲜有这么大的。年纪不大的小厮已经在后面偷偷玩起来了，宋昭允也捏了把雪在手里，很是稀罕。倒是往常叽叽喳喳的宋昭恒像换了个人似的，便稳重了不少，“这有什么稀罕的，往后比这大的雪多得很。”
宋二爷揉了揉儿子的头：“你还说他们呢，你第一次见这么大雪的时候不也激动的和什么似的。”
三姑娘宋芷嫣捂着帕子笑，和昭清昭允说起他幼时的趣事，羞得宋昭恒直往里间跑。
宋昭清笑着和众人一齐往里间走，宋芷嫣说完宋昭恒的事，问她：“大郎从前也见过这样大的雪？”
“三姐何出此言？”
宋芷嫣笑着指了指宋昭允：“连二郎都忍不住攥了把雪在手心里，就你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一看就是见惯了的。”
宋昭允听到这话脸一红，忙松了手，“三姐取笑完四弟又来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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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眼力真好。”宋昭清抬起头，伸手接了几片雪花，“从前永丰县也常下这样的大雪，回乡后许久没见到了。”
父母去世的时候，一个人在县学里读书的时候，夜里望天痛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空，这样的大雪。
什么都没有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几人听到宋昭清的话，各有心思，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宋昭清笑了声，主动打破气氛：“都想什么呢？平江府有平江府的趣味，京城有京城的风景，我这一路走来觉得就是京城的雪都透着一股贵气。”
“是呀。”宋芷嫣轻轻叹了口气，“这京城的权贵可太多了。”
宋昭清跟着下人没走两步便到了自己的住处。这座宅子不大，估计就苏州祖宅的一半大，宋昭清听说是宋老太爷的父亲，她的曾祖父还在京时买的。
现今这座宅子里做主的人是宋二爷，二房便理所当然的占据了主屋。宋昭清住在东侧院，宋昭允就住她隔壁。她和宋昭允打了声招呼，便先回去收拾东西。
宋昭清让长平长顺将箱子直接摊开放在屋子里，不急着收拾，等用的时候直接拿就好，随后便让他们两个人先去把自己住的地方收拾出来，她不用人贴身伺候。
宋昭清的房间已经有仆人提前打扫好了，她将自己带来的贴身物件放在卧室最里面，再三叮嘱下人不允许私自进她卧室后才放下心。
随后几天，宋昭清先去拜访了下严先生，再独自一人在京城逛了几圈后，便和宋昭允一同闭关苦读，期间除了向严先生请教课业外，不再出门。相比于昭清昭允的严阵以待，宋昭恒就显得随意许多了。刚回京城，他就将自己从前的小伙伴一个个拜访了个遍，将这三年的情谊都给补了回来。宋二爷夫妻对宋昭恒这次下场本就不抱希望，便随他去了。
如是数月，终于到了考试那天。
对这一天，宋昭清虽早有准备，但仍是十分紧张。临进考场前她借口临时有事，让宋昭允宋昭恒先进考场，自己则偷偷绕到众人车架以外。
她十分清楚自己是特别的，是这个考场中的异类，是一旦发现就要被赶出去的存在。
但她想赌一把。
还是老套的办法，宋昭清想等到入场时间临近后“混”进去。
她在苦读的日子里，早已打听到了今年三位考官的信息。主考官是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陶凯，副考官分别是翰林院学士刘楚先和大理寺少卿曾青崖。刘楚先与她的先生严忠恕私交甚笃，她时时往严忠恕处去，虽掌握分寸不与刘楚先过多攀谈，但也已与他也混了个眼熟，挂了个名。
这位刘先生以温惇宽厚出名，他若是看到自己在时间快到时还不进去定会上前询问，到时候她便可以故技重施，狐假虎威混进去。若是不幸被发现，她还可以请求刘先生先按下这件事，不至于在考场前闹出来。
这计划虽然简陋，但已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了。
宋昭清远远地看着进去的考生被一个个搜查，看久了她就觉得这些士兵搜查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严格，这让宋昭清稍稍安了心。
宋昭清计算着时间，打算一看见刘家的车马就往前去，不料先有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人认出了她。
“大公子怎么还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