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的日子一长,偷抢的事情越来越多,程媺他们这边暂时没遭灾,接下来不好说。
饿了太长时间,为避免一有吃的就吃到撑破肚皮,程媺晚上只给她们喝了点枣粥,第二日早上是参粥,气血双补,到了下午那一顿,就可以吃馒头了。
一天过去,余氏母女俩才回过魂来。
桂儿想,要不她们跟了程娘子算了,至少每日有顿稀粥喝。
余氏却想,程娘子怕是也撑不了多久,还是不要让她为难。
等她手上有力气了,不再心慌头晕眼花,余氏提出给程媺把之前没做完的衣裳接着做下去。
余氏不想为难程媺,可是她也没办法,一方面想通过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来报答她两次危难之际伸出手,一方面又希望有个可以继续留下的理由,死不容易,活更不容易。
她叮嘱桂儿要眼里有活。
这里水不用挑,柴没得坎,桂儿只有擦房子,每间房子每一片木板都被她擦得光亮。
听程媺说要去摘黄花,桂儿一马当先跑到菜园子,咔擦咔擦几下就把所有黄花摘完。
“程娘子,给。”
两人就地理黄花,程媺问她,“你和你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程娘子,我们……”桂儿现出迷茫之相,一只飞虫爬到她脸上,程媺拿手去挥赶,桂儿一把抓住她的手,“程娘子,我们没什么打算,你能不能不要赶我们走……”
程媺摇头道,“你们跟着我也要有打算,比如怎么跟,是投亲,是雇佣,还是卖身为仆,跟多久,是等到城中开市,城门重开,还是一两年,一辈子?你们母女相依为命,是想自立门户还是各自婚嫁,你娘还年轻,你也马上可以嫁人,这些都要有打算。”
桂儿没想这么多,她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听程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要考虑的,心想,不愧是读书识字的,考虑事情这么周全。
桂儿十分佩服,神情诚挚,“我不想嫁人,我娘也不想嫁人,程娘子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程媺顺手拔了一颗蔓菁,在地上磕几下,小土块簌簌地落。
“你们在赵家村的房子和地都还在?”
桂儿赶紧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村子里的人能走的都走了,那里的地养不活人,我和娘回去没办法。”
“是荒置还是典卖?”
“屋舍荒置,田地典卖无人买。”
“如此便有一条明路在眼前。”
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程媺说了她的打算。
余氏吃惊,“程娘子要买我家的田地房舍?”她不大同意,庄稼人都是从土里刨食,那一片的地太贫瘠,程娘子叔嫂长在城里,不是种地的把式,去了能奈何!
程媺愿意出十两银子,先买三年的使用权。
十两银子!余氏一家种着二十亩地,一年下来连三两都刨不到手,程娘子的价钱十分诱人,而且这是活当,田根还在她们自己手中,三年后如果想的话,还可以赎回去。
余氏十分意动,却过不了心里那关,她不想坑害了程娘子。
程媺说,“不瞒婶子,我家祖上于农术颇有研究,我看了些书,手上也有些好种子,就想找个地方试试,越是不好刨食的土地越好,若是种出来了,给大家闯出一条路。若是失败了,十两银子也不多,扔进水里听三年的水响也行,于我并没有大碍。”
程娘子都表示种不出粮就当银子扔水里了,余氏也没有别的话好讲。
程媺又道,“你们若是愿意跟我一起回去,我付一年三两银的雇金。”
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地方,能回去,能拿到三年十两的典金,还能一年再拿三两银子,这是余氏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桂儿双眸一亮,已经抢着雀跃答应,然后摇着余氏的胳膊让她赶紧答应。
余氏的丈夫儿子都葬在那里,若是能在那里活下去,她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就这么说定了,程媺让牧云改日立契留凭。
用完饭食,余氏母女俩捡桌子,洗碗收拾。
牧云随着程媺走到院中,他之前没听程媺表露过,“你要去种地?”
程媺正式问他,“事先没跟你商量,你同意去么?”
牧云没所谓,“在哪儿都是一样。”他担心的是,程媺不是种地的人,他想象不到这样的娇娇娘子去种地,而且,“你能种出任何种子,根本不需要地。”
有这种神力,还需要脸朝黄土背朝天?
此时夕阳已落,天空深蓝,周围的一切都无比宁静,眼前的人带着一种神秘的笑,她的脸是暖的,发着柔和的光,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是冷的,已退离他们而去,多年以后牧云还记得这一刻。
“我自己能吃饱,但天下人呢?有的种子不出芽,有的土地不产粮,余婶他们那个村子不就是么,能走的都走了。有的地方赋税多,有的年景天灾人祸横行,人们很难通过种地养活家人……天下百姓太难了,”程媺说,“让更多的人吃饱饭,这件事是我想做的。”
这样的志气怎么会是一个闺阁小姐会有的,程娘子一定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救了他,培养他,还在他心里种了一颗种子。
夜深了,牧云辗转反侧,总觉得胸中发痒发涨,有股气折腾着他无法入睡。
还是到院中打两套拳罢。
夜风清凉,十分舒畅。如果没有二门外那探头探脑张望的话。
牧云将自己隐藏在暗处,蹑手蹑脚悄悄靠近。
二门外向内院张望的是把风的人,厨房那里有两个在搬东西,半袋面粉,半袋谷子,是程媺放在厨房的唯二粮食。
几人翻找遍了,只找到这么点东西,骂骂咧咧地搬起来。
牧云拿起墙边一根栓门的棍子,大叫一声,“哪里来的贼!”对准把风的那个人劈过去。
三个贼人被发现难免慌张,牧云的一棍被避开要害,只砸在了肩上,那人很快跳了起来。
三人见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儿,胆子大了起来,一齐来围攻。
月儿钻进一片云,清辉从云朵的四周泄出来,给云朵镶了一个模糊的光边,胡同里有人高喊,“有贼啊!”
牧云与三人斗得难分难舍,内院中冲出一人来相助,正是桂儿。
桂儿一眼看见被贼搬出来的两个麻袋,厨房里就剩这点粮食了,顿时怒火激起,直冲到离粮最近的那个人身边,双臂一展,狠狠将他抱摔在地,速度抢回两个袋子,往内院狂奔。
几个贼怕有其他的人被吵醒再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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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恋战,开了宅门就要逃窜。
没想到门外还守着一人,第一个逃出去的人又飞了回来,砸在第二个想逃的人身上。
门外的帮手跨进来,牧云先看见那行起来高低摇晃的臂膀就知道是谁,赶紧把另一个贼人围堵过去。
桂儿往内院放好粮袋复又出来,三人围着三个贼拳打脚踢,打得小贼连连求饶。
他们一伙有六人,另外三个偷的是胡同里的另一家,便是刚才喊有贼的那家。
如今城中混乱,县衙不理事,入户偷抢之类去告官不顶用,不如自家暴打一顿出气。
打走贼人,桂儿十分畅快,对来帮忙的人道谢。
牧云木着脸,也对祁松道了谢。
程媺和余氏被惊醒,都出来了。
夜里遭贼,有惊无险,贼人这么多,能看出城中的情形十分不乐观。
祁松转身要走的时候踉跄几步,倒在地上,几人都吓了一跳,以为他受了重伤。
祁松摆手道,“没事,就是饿的。”
今日柴烧没了,没处去买,幸好家里还有囤的炭。
做吃食用的是红泥小火炉和陶罐。
陶罐里的水烧开,程媺把面疙瘩倒进去,滚煮一会儿。
只有面疙瘩没有其他,倒在陶碗里,加点盐,滴几滴香油,搅拌搅拌。
“祁伯,只有这些东西了,您先将就着对付一下。”
面香和芝麻油的香直往鼻子里钻,对于饿了几天的人来说,这就是无上的美味。祁松双手接过,等不得了,吸溜几口灌进喉咙,烫也不管他,肚子能填点东西就好。
牧云本拿着箸递出去,见祁松三口两口风卷而完,默然将手收回来。
祁松透一口长气,似在回味,也就短暂的一会儿,眨眼他把吃完的碗拿井水冲了,干干净净地还给程媺。
程媺问他接下来怎么办,手中不是无粮了么,外面好买粮吗。
祁松告诉他,城中乞丐混子结帮,不仅抢民宅,也抢粮铺,“小娘子家今日遭贼不是最后一回,往后还要多加小心。”
程媺已有准备,就是贼人来的防不胜防,若是结帮成派人一多的话,她们也无可奈何。
这该死的王储争斗怎么还不结束。
牧云问祁松,“你宿在何处?”
祁松惭愧道,“本来四海为家……”现在只能叫居无定所。
这一两个月牧云遇见过他三次,每次他都是突然跳出来,与他过些招就走。
牧云心道,拒了你你不会回武家去吗。我爹已死,我也不稀罕你教拳脚功夫,城门封闭都快半个月了,你的能力难道没办法离开,也找不到吃食?
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成心叫人内疚。
程媺看着牧云。
牧云看向别处,清了清嗓子道,“最近贼多,我们家缺个门房,你可愿意?”
祁松显得略有些激动,“能给一份营生与老汉,感激不尽,老汉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一定给小娘子小公子守好宅门。”
牧云暗道,你就装吧。嘴上道,“食宿全包,月钱五钱。立契为凭。”
祁松的目的就是跟在小公子身边,也不计较给多少钱吃什么东西,他说什么都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