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不热,五谷不结。铺上热得不能躺,田里只见庄稼长。
程媺来到这里后一直身处市井,没有去过庄稼地,但她会根据天气和节气来推测今年的收成,农民看天吃饭,风调雨顺就五谷丰登。
六月里的日子热得让人无可奈何,屋里屋外没有一丝风,她无比想念现代的空调,街上不少卖冰的,冰饮不少,每日都要吃一回,买一些冰放在屋子里才好受些,晚上才睡得着。
这一个月里,她尽量不见蒋氏,盖因蒋氏喜欢盯着她肚子,天气热了,衣裳穿的薄,戴个假肚子被发现的几率有点高,好在这朝代的衣裳都没有腰身,对襟长衫直到脚踝,遮掩还是有办法的。
她自制了一个像腰包一样的腰带,往里面塞布料,可以根据月份的增大塞得更多,在腰后系个结,见人的时候戴上,戴取都方便。
那一次见蒋氏,她那双精明的眼没发现什么问题,算是过关了。只是她说你肚子这个月份才这么大,估计是后怀。
蒋氏过来是找她说,庄子上凉快,她当家的让她去住上几天。
昨日,她从庄子上回来了,捎来了一个甜瓜。
程媺让牧云把甜瓜吊进井中浸着,这日吃了朝食,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到了,程媺喊牧云,让他把井里浸着的瓜拉上来,他们吃瓜啦。
甜瓜不大,两个拳头合起来那么大一点,颜色碧绿如玉,隔着皮都能闻到香气,能想象得到有多香甜,刀切下去,发出清脆的破瓜声。是薄皮的。
这个品种不错,要种,她可以吃很多。程媺叮嘱道,“小心把籽收集起来。”
牧云拿木勺去刮,一看他要把所有的瓤和籽都刮出来,程媺挡住,“我来我来,香瓜瓤最香甜,别浪费了,咱们都尝尝。”
切了八瓣,用刀尖小心把每瓣两边能刮下来的籽刮下来,“其余的籽吐出来就行,瓤可好吃了,开吃开吃。”
一口咬下去,果肉脆甜,汁水充足,口感清爽不黏腻,程媺忍不住点头。
“解暑热,明天你拿几个出去卖。”
“昨日去的城东葫芦巷的那家肯定喜欢。”
牧云去东市卖过几次空间里的粮蔬,说是庄子上产的,瓜果蔬菜卖相都很好,很容易卖出去,也走街串巷卖过,有了几个老主顾,再有好东西可以直接去敲后门。
“外面怎么了?”
程媺侧耳听,二墙之隔的胡同里传来一阵喧闹,有哭喊声,还有齐整的脚步声。
牧云拿起一块瓜道,“我去看看。”
程媺总觉得那时高时低时有时无的高亢喊声是蒋氏的,蒋氏跟人急眼了?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涌来胡同里啊。
牧云回来,用盆里的水洗黏糊糊的手,程媺盯着他,他胸脯起伏,沉着声报给她道,“桂儿杀人了。”
“啊?”
程媺相当的震惊,他说什么,桂儿杀人了?她杀人!
“怎么回事?和谁起冲突了吗?”是过失杀人,还是防卫过当?
牧云把方才打听到的消息仔细报给她。
蒋氏的男人不是在蒲阳城外四十里替蒲阳城的大户杨家守着一个庄子么,桂儿杀的那个人是杨家的公子,而这杨家的公子就是一年多前打死了桂儿父兄两个的恶霸。
程媺恍然,“原来她磨刀等的就是这个恶霸。”就是不知她们租住蒋氏这里的时候,是不是知道蒋氏与恶霸的关系,是在这守株待兔还是无意遇到。
早些时候,蒋氏在铺子里,桂儿依旧在霍霍磨刀,踱来一位五短身材,白净面皮的公子,穿着锦衣,弱冠年纪,蒋氏认得他,唤他“杨五郎”。
杨五郎进了蒋氏的铺子,掇条凳子,坐在横头,同蒋氏说她家里人在庄子上的事,杨五郎颐指气使,蒋氏一直赔着小心,杨五郎又说了些吓唬人的话,蒋氏连连告饶,然后桂儿就提着刀站在了杨五郎跟前。
杨五郎问她要干什么,桂儿回了句“英雄不问出处,磨刀不问用处”,杨五郎嘲道,“你还要剁人不成!”桂儿道,“便是剁了你也是天理。你可记得一年前在直门大街活活打死的那一对父子,那是我的父兄,拿命来!”
桂儿突然挥刀狂砍,杨五郎吓得跌倒在地,一面踢出凳子去挡,一面挥起拳头,桂儿霍地躲过,拿着刀往他脖子上砍去,砍着嗓喉,杨五郎扑地倒了,喷出一滩血来,跟着的小厮脸都吓白了,一边叫喊“杀人啦”一边跑了。
蒋氏吓得如软脚虾一般,动弹不得,瞪着一双惊骇的眼,差点昏了过去。
因没砍着要害,杨五郎还在“呵——”“呵——”地如破风箱一般发声,桂儿骑上去,连砍几刀,砍下杨五郎的脑袋,刀卷了刃,她扔了刀,提了头,浑身是血地去县衙投案自首。
牧云说,“蒋婶回过神来一直在哭天喊地地叫骂,人死在她屋里,还是东家少爷,她把桂儿她们的东西全扔出来,余婶只是哭,任她打骂。桂儿被衙门的人枷了押来,当场验杨五郎身尸,取证人供状。杨家的人也来了。”
蒋氏不放过余氏,杨家的人也不会放过蒋氏。她男人的差事也不保。
牧云要再出去看看,程媺想了想道,“你把余婶先带家里来吧。”蒋氏那里容不下她,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
胡同里还是闹哄哄的,看热闹的人只多不少。
等到声音渐渐散去,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程媺不时往门口张望,牧云怎么还不回来。
牧云回来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程媺问他,“余婶呢?”
“她也要入牢去,被林师傅带走了。”
“也好,林捕头护着她,杨家的人没办法拿她出气。”
牧云道,“杨家的人拿蒋婶出气,将人打了个半死。”
“啊?”程媺倒吸一口凉气,“官府也不管管?现在蒋婶在哪儿?”
“官府管不了,杨家是她东家,杨家的打人说的理由是前几日她去庄子上偷东西。现在蒋婶在家里,杨家应该也不会放过她相公儿子。”
“这都是些什么事。”程媺道,“看热闹的人都走了吗,我去看看她。”
牧云先去宅门前看了看,确定胡同内没什么人,回头来叫程媺。
程媺出了宅门,快步走到蒋氏的宅门前,铺子的门板倒是装上了,铺子前一片凌乱,门板上和地上都有血迹,地上散落着被蒋氏扔出来的余氏的东西,有些被人踩,有些被捡走了。
牧云把蒋氏的宅门打开,程媺从大门进去,绕到蒋氏的铺子后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冲过来,不知道里面是怎样惨烈,这味道这么久还没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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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抽泣,抬头见程媺过来,又大声叫起撞天屈来,“程娘子哇——”
程媺要扶她坐起来,扶不动,蒋氏一个劲扯着她哭,程媺给个眼色给牧云,牧云帮忙来扶着蒋氏坐在交床上。
“她娘俩可把我一家害了哇,老娘我对她娘俩咋样,程娘子你评评理,她们要报她们的仇,心都是黑的,都是黑的……”
蒋氏一个劲地哭骂,嗓子已嘶哑,程媺劝不成,往杌子上朝着床边坐了一会儿,蒋氏的男人和儿子回来了,她便告辞离开。
在外面,把余氏的东西尽捡了,打了一个包袱。
牧云问她,“要给余婶送去吗?”
“她和你师傅一起走的,你师傅应该知道她在哪,”程媺把包袱给他,“去衙门找你师傅,东西给他。”
程媺拿了四两银子递给牧云,“拜托你师傅,给桂儿打点一下。”
牧云挎着包袱,去县衙找林捕头。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谈论宝清胡同里的杀人案,衙门前有个皂役认得牧云,知他先前住在那宅子里,见他来找林捕头,热心叫了另一个皂役去通传,自己与牧云闲聊。
他说,那女子杀人后满身是血自行来官府里出首,在公堂上还告那杨家公子。她父兄被杨家公子活活打死,她对天发誓,一定要手刃仇敌,今日大仇已报,犯罪当罚,她请县令按照律法处罚她。
因是个投案自首的烈女,县令免了她入门的拷打,取一面长枷枷了,差人监押登场检验,落了文案,监收于死囚牢里。
牧云问他可否探监,这时林捕头来了。
二人单独说话。
牧云说程媺拿了四两银子来打点狱卒,银子递过去,林捕头给推了回来,反而再问他一句,“你是不是要去探监?”
“呃……嗯。”林捕头不接,牧云只有自己去打点。
林捕头道,“带上余氏。”
余氏从柱子后现出身来,道了个万福,“多谢程娘子善心。”
林捕头唤了个皂役带路,牧云硬着头皮走在前,走了一段路回头,发现林捕头并未跟来。
想起给余氏的包袱还挎在自己身上,他取下来递给余氏,“你们的东西,只捡了这些。”
余氏接过,低声说多谢。
牧云知她伤心,却开不了口说安慰的话。
在牢内,余氏与桂儿抱头哭了一场,余氏对桂儿说,“你安心去吧,娘随后就来。”
走时牧云邀余氏去见程媺,余氏只想守在县衙,“人到落难处方见真情,只是程娘子的恩情无以回报,下辈子我愿为牛马。”
余氏往县衙门口一跪,再不肯走。
牧云回到家里,把这些事都如实说给程媺听。
程媺听罢,道,“母女俩果然是存了死志。”
与此同时,蒲阳城县令正在与师爷写一道申解公文,把赵桂儿杀人案改为赵桂儿复仇案,“《礼记·曲礼上》云,父之雠,弗与共戴天。兄弟之雠不反兵。交游之雠不同国……百行以孝为先,赵桂儿因与父兄报仇雪恨,犯罪正当其理……”县官念赵桂儿是个孝女烈女,有心周全她,斟酌词句,将此事速报给上司定夺。
其上司也不敢擅自处理,一层层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