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安:
“优昙花好不轻开,弹指中间即梦催。”】
我出身于世家大族,本该荣华一身,奈何生而六指,只能如蛆虫般艰难度日。
我的同胞兄长则不同,他生长在光明之下,仿若那骄阳,灼热温暖。
他叫姜怀璟,我们的妹妹叫姜怀瑜。
他们从幼年起便接受着良好的教育,像玉石般美好。
而我则不同。
我因母亲的心软而存活,又因贵女对家族的维护只能行走在阴暗中。
然而造化弄人,我们兄妹三人,竟只有我,这个最不受待见的隐形人身体最为康健。
这也使得,我被允许在兄长生病时外出放风。
为此,我开始学习兄长的一言一行。
我了解他的一切喜好,一切好友,只为了在扮演他的时候不出纰漏。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愿意再扮演他了呢?
或许是三娘的出现罢。
那日我替兄长应表弟吴闻湘之约,一同去山上打猎。
林间白色身影一闪而过,吴闻湘的箭更快。
他一箭便射中了。
只听得闷哼一声——是一只银白色毛发的狐狸。
他兴奋地说要捉了回去给姑姑做围脖。
我知道,他寄人篱下总想着讨好我的母亲。
我本不该拒绝他的好意,但在看见那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时我竟意外的犹豫了。
我说:“表弟,算了罢,狐狸是有灵气的,放了她吧。”
这是我第一次喊他表弟,也是第一次脱离了兄长对他的称呼。
兄长会唤他“湘弟”。
他总觉得隔了一层,但兄长始终不曾改口。
听闻,吴闻湘很开心,虽有遗憾,但还是痛快地放手。
那白狐落地便一瘸一拐地往前跑去。
我心生不忍,从怀中掏出金疮药,追上去,将药撒在她的伤口处。
我还记得那时吴闻湘还笑称:
“表兄真是有颗菩萨心肠,若不是身于世家,落发为僧倒也使得。”
只是没想到,后来他这一语成谶竟落到他自己的身上。
放生白狐,本以为这不过是一段生活中的小插曲。
没想到在那个雨天,我会再次见到她。
那日小雨淅淅沥沥,她撑着伞敲开了姜府的门。
一袭白衣,翩若惊鸿,但那双眼睛不曾变过。
只一眼,我便认出了她——她就是那只白狐。
母亲本不愿留她在府,可她和我的妹妹怀瑜一见如故,又是个孤女。
怀瑜天生体弱,没什么朋友。
不知是碍于名声,还是出于对幼女的疼爱,母亲还是留下了她。
和她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岁月。
那夜阶前夜话,太阳与月亮的戏言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
月亮怎可与太阳争辉。
与兄长相比,我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怎配三娘为我回头。
那日后,我便有意疏远三娘,既然配不上她,我又怎么能耽误她。
再说人妖殊途,我的寿命不过短短几十载,何苦浪费三娘的时间。
本以为兄长成婚后三娘便会离开,没想到不知是谁将三娘是妖的消息传到了圣上耳中。
兄长是圣上太子时的伴读,怀瑜是圣上亲自求娶的皇后。
怀瑜身子骨一向不好,那年更是病重,但我没想到圣上为了她竟荒唐至此。
更没想到,我那看上去憨厚老实的表弟吴闻湘竟然就是那告密之人。
为了怀瑜,圣上找高人围剿了三娘。
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只接回了一具根本就不是三娘的尸体。
我一病不起,梦呓时还在不住咒骂着吴闻湘。
咒骂他是小人之心,得不到便要毁掉三娘。
可他已出家为僧,还因救了怀瑜得到圣上嘉奖。
我,不过兄长的一个影子,连家门都出不了几次,拿什么去报复他。
又或许是双胞胎的羁绊,我好不容易病愈,兄长却病了,比我还要严重百倍。
兄长在缠绵病榻之际,还不忘给我这个弟弟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他教我如何做好一个家主。
就这样,我逐渐适应了用兄长的身份行走在外。
兄长去世那天,姜怀安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此只有——姜怀璟。
但我终究不是兄长,我对嫂嫂李氏只有尊敬。
李氏是个聪慧的女子,但慧极必伤。
当她想明白其中关窍后很快便撒手人寰。
徒留下小侄女姜竹君与我相依为命。
我想,在地底下她和兄长应该依旧是一对神仙眷侣罢。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我的小侄女,这个我名义上的女儿。
我只能给她优渥的生活。
我想,她可不要像我们这一辈人啊。
她要像天外自由的飞鸟,我不允许她身陷囫囵。
三娘,若有来生,我们也做那飞鸟好不好?
或许我这一生就如昙花一现,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
你说,我到底是谁呢?
姜怀璟。
还是,姜怀安。
【吴闻湘:
“菟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
我是吴闻湘,江南人士。
那年水灾让我家破人亡,不得已只能投奔远在京中的表姑。
寄人篱下的生活很不好受,哪怕他们一家都对我很和善。
但下人们表面上不说,背地里却很是瞧不起我。
“一个乡下来的穷亲戚。”
他们这样说我。
但我也不想的,如果父母还在,我也应该像表兄姜怀璟一样被父母捧在掌心,我也曾是父母的骄傲。
后来,三娘出现了。
她是那么美好,那么纯净。
只需往那一站,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姜怀璟很奇怪。
他看向三娘的目光总是不一样,有时候就像看一个普通女子,有时候却盈满了爱意。
我以为这是因为他早有未婚妻的缘故。
他的未婚妻也是出生名门。
陇西李氏长房嫡女想容与他指腹为婚。
多好啊,天之骄子,连妻子的身份都令人艳羡。
我梦寐以求。
你说,我妒忌他吗?
或许是吧。
所以我爱三娘,我愿意娶她,却又觉得,她一个孤女,是否妾室的身份就已经足够。
也许在潜意识里,我也该像姜怀璟那样娶一名世家贵女。
后来,他与李氏顺利成亲了。
婚礼很豪华,十里红妆,香车宝马。
姜怀璟意气风发,骑着骏马去迎娶他的新娘。
成婚后,他和李氏恩爱有加,我就借着生辰去求他把三娘许配给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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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支支吾吾不肯应允。
有人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他的。
我想,大抵就是这个时候。
所以在发现了三娘是狐妖时,我的心底竟然有了隐秘的兴奋。
就像是握住了他的、她的把柄一般,让我热血沸腾。
我捏住三娘雪白的臂膀,让她嫁给我。
她狠狠给了我一个耳光,说她早已有了心上人。
姜怀璟,我想,怎么又是他?
他已经拥有了那么多,难道还不够吗?
贤妻、娇女、财富、声望、权势。
一切我所渴求的,于他而言不过是唾手可得之物。
现在连三娘,我也不能拥有。
被拒绝的那一刻,我想起了很多人。
有逝去的父亲、母亲、兄长,还有我幼时的侍童婢女,甚至曾养过的后又死在水灾里的狸花猫也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既然我得不到,那就毁了吧。
我试图像摧毁那只姜怀璟曾向我讨要的鸟儿一样折断三娘的“翅膀”。
但我没想到,圣上竟然会派人绞杀三娘。
我以为,我以为,最多是流一些血,然后我再利用圣上的嘉奖顺势讨要三娘。
我只是想让三娘知晓,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只有待在我的羽翼之下她才是最安全的。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的。
三娘死了。
狐妖不是有很多条命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她也离我而去。
我出家了。
或许是为了逃避姜怀璟仇恨的眼神,又或者是我想逃避这世间的一起罢。
我化名“无尘”自此遁入佛门,不再过问凡间事。
直到……
我意识到自己进入轮回。
我一次次死去,又带着记忆活过来。
为了遮盖我的罪行……
不,我有什么错!
是为了不让三娘被打扰安息。
这才对。
我杀了那叫荷香的幼女和我名义上的徒儿一次又一次。
我将他们的头颅镶嵌在我的禅杖上,对外说是超度。
我要让自己记住,记住……
直到最后一次轮回。
一切都脱离了我的掌控,我的好徒儿啊,不知从哪学得的本事,竟能制得了我。
我以为,以姜怀璟对我的仇恨,荷香会死在姜府。
没想到啊,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软弱,不知道又打着什么慈悲的旗号,竟让那丫头活了下来。
皇宫里,再次踏入那富丽堂皇的宫殿,我见到了三娘的灵魂。
可是她却没有提及我,一点点都没有。
而最令我震惊的,竟然是他。
他不是姜怀璟,而是他的同胞兄弟,他叫姜怀安。
哈哈哈。哈哈哈。
凭什么,凭什么,明明一个本不该活着的人却得到了三娘的青睐。
就连我那个一贯古板严厉的姑父都给他取名“安”。
一个早该死去的灵魂却被所有人盼着一世安康。
我攀着姜府往上爬却不知受了多少冷眼,他享着一切却不知道珍惜。
我心里五味杂陈。
轮回结束的瞬间,我的心里到底在想谁呢?
阿弥陀佛。
我闭着眼,任由自己的身躯被风吹散。
我佛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