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一剑天格局没变,谢宁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司刑长老的试炼场。
这一路上她没发现任何无相的气息,看起来,无相并没有掌握那弟子身体的主动权,这算是一件好事。
试炼场内弟子们剑影交错,她恍然回到了年少时在苍穹巅习武的那些年,她想到了很多人,让她最是忘不掉的,就是无相长老。
曾经无相是谢宁最敬重的师长。
修习上,无相倾囊相授,几乎将毕生绝学都传授给了他这个小弟子谢宁。除了修习以外,学识也从未怠慢过,无相自身学识不足,便将他的弟子们一个个都送进一剑天学习。
云锦师兄便是在一剑天学习的时候结识了宋逢安与陈宛青,轮到她来到一剑天之时,陈宛青事物繁忙,便委托宋逢安照顾她……
谢宁叹了一口气,情绪低落地坐在一边。
又想起曾经她质问无相之时,无相对她说了一句话。
“天下英杰无数,怎么也轮不到你谢宁当首。”
那时她才明白,无相一直看不起她,见她问鼎修真问天试,便要趁她一时不察害她入魔,要她接受天下人的口诛笔伐,最后还想要了她的命。
那曾经种种师徒情分算什么?
谢宁拍了拍脑袋,前尘往事她不想再记起,她最恨的人就是无相,他们的师徒情分早已在无相害她入魔之时消耗殆尽。
正思考着,身后突然有一道惊喜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温雪师姐?”
谢宁扭过头,看见林双煜抱着如山的竹简冲她跑来。
少年人眼中满是欣喜,谢宁冲他点点头:“你怎么来这儿了?”
“入门考核通过了,我被分在了司刑长老门下!”
谢宁不清楚一剑天的规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便说道:“恭喜。”
林双煜见谢宁盯着自己手中成堆的竹简,解释:“这是司刑师父临走前给我留下的任务,要把这百年内的审判卷宗都整理出来。”
“一百年内?”
“是啊,这些只是一部分竹简,一会我还要去搬。”
谢宁挑眉一笑,心中暗道:一百年?又是一百年,这是巧合还是还是她多心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接着点头,“修真界百年内发生的事可不少,这些竹简还得整理一阵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听她这么说,林双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用麻烦温雪师姐了,这些我自己弄就好。”
“不麻烦。”
见谢宁坚持,林双煜不好多说,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做这事,恐有疏漏,有人带到底更方便一些。
二人来到一剑天的藏宗阁,里面的竹简浩瀚如海,林双煜走到标着百年内的审判卷宗前,摸了摸下巴。
“啧,前面我搬的那些是近五十年的卷宗,这些是一百年左右的,里面好多门派都消失了。不知道这些用不用搬。”
谢宁想起来苍穹巅,随意翻了翻:“搬吧。”
“好吧……”林双煜看着面前仰头都望不尽的藏卷柜,耷拉下了脑袋。
藏宗阁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弟子在翻阅竹简,除了竹简碰撞的声音之外,几乎落针可闻,谢宁手指划过竹简,缓缓落在“苍穹巅”上。
她抽出来,展开。
第一句话便写着“昔鸿蒙初开,苍穹之始,延续万年。今屡犯杀戒,正一剑天,掌门宋逢安,判其入堕道。”
“堕道……”谢宁垂下眸子,静静地看着上面的文字。
被一剑天判处入堕道之门,意味着被永远踢出了正道之列。
她并没有太畅快,但也没有对昔日宗门的惋惜,苍穹巅于她而言犹如前世的镜花水月,在心中其中投入一颗小石子,仅能泛起几波涟漪。
竹简缓缓展开,谢宁发觉有人在注视着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
宋逢安站在藏宗阁门外,看着谢宁翻阅苍穹巅的安宗,他只记得上面第一句便是苍穹巅入堕道的判词。
二人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双双怔住了。
他们初见时,便是在这藏宗阁。
谢宁因学识太差,被罚抄宗门史书。而宋逢安则受云锦所托关照她,问了一大圈,来到藏宗阁,推开门,便与站在高大书架下的谢宁四目相对。
那时候的谢宁红衣似火,长发逸散,束着小辫子的红绸随风晃了晃,见宋逢安进门,她慌忙将手中的书卷背在身后,见来人是不认识的小仙君,谢宁映着他的眼睛发着光,冲宋逢安咧嘴一笑:“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长老来抓我了!进来的竟是个小仙君。”
而此时的谢宁合上手中“苍穹巅”的卷宗,与其他卷宗混在一起,低着头继续整理。
林双煜站在梯子上,偏过头看到宋逢安,冲他行了个礼。
宋逢安点点头,走向谢宁。
似是无意,他从一堆卷轴中抽出那个原本在谢宁手中的“苍穹巅”的卷宗。
谢宁一挑眉,看起来他还是看到了,她不知宋逢安意欲何为,索性等他先开口。
他翻到卷宗最后一页,上面是的笔迹谢宁认得,是宋逢安的亲笔。
上面仅短短一行字:正道之首谢宁,判无罪,不入堕道。
谢宁眼睛骤然睁大。
宋逢安将她与苍穹巅剥离,予她正道之首的名号,让她清清白白“活”在了人间。
她看向宋逢安,克制着眼中的不可思议,指着上面的这句话问道:“为何仙君要给谢宁单独下判词?”
宋逢安在她唤“仙君”的时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无罪之人,为何要判?”
“这......”谢宁犹豫了一下:“但据我所知,谢宁当时可杀了下修界三十三城的凡修和百姓,更是亲手将自己的师父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斩杀......”
宋逢安撇过眼,合上卷宗,“捕风捉影罢了。”
“不是有人亲眼所见吗?”谢宁不依不饶。
宋逢安不语,摇了摇头:“我自有判断。”
上面的林双煜整理完,抬着巨高的一摞卷宗踏着轻功一跃而下,谢宁侧身躲过他扑腾起来的飞尘,骂道:“你小子注意点,吓我一跳!”
林双煜哈哈一笑:“真是抱歉哈师姐!对了,温雪师姐这边整理如何了?”
谢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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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边的卷宗推过去,“喏,早弄完了。”
林双煜又上下看了一遍,顿时感激地扯着谢宁的袖子对她道:“师姐!我的好师姐!没有你,这可让我如何过活?”
谢宁笑着打掉他的手,摆摆手:“剩下的你自己整理吧,我要走了。”
林双煜“哎”了一声,随后躬身大礼,拉长嗓子:“恭送师姐——”
谢宁转身离开了,临走时无奈地笑着摇头:“这活宝。”
宋逢安也跟着谢宁走了出去。
二人来到一处亭子,里面一个灰衣背影正在临湖煮茶,谢宁看出来这是陈宛青,便率先进了亭子,陈宛青见人到齐了,便倒上了两杯热茶。
谢宁问道:“这么快就考虑好了?”
陈宛青笑了笑:“温雪希望是什么结果?”
“若是不愿带我进问天试,现在我大抵是被关进大牢候审了。”谢宁不知怎得,天生对陈宛青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与他讲话也会轻松起来。
“果然是聪明人。”陈宛青便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经我与逢安商议后,一致决定任你为一剑天掌门上徒。”
上徒,与徒弟不同,为师者仅传授能力范围内的道业,一般情况下用于天赋极高的徒弟,这种徒弟一般不会只有一个师父,更倾向于高阶散修。这是世上能为上徒者寥寥无几,况且成为上徒有很多弊端,就连前世的谢宁,也只认过一个师父,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还能做上徒,还是宋逢安的上徒。
这比成为掌门首徒更让人大跌眼镜。
说罢陈宛青看向宋逢安,对谢宁温声道:“这是我们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谢宁难以置信,跟着陈宛青的目光一起看向宋逢安:“仙君竟然能屈尊降贵做我的上徒师父,实在令我惶恐。”
宋逢安迎着二人的目光,神色如常,只是握着热茶杯的手微微泛红。
陈宛青起身:“好了,旁的事情待问天试结束再做打算,我可要下山去了,徒弟们估计早就等急了。温雪,你有什么事儿,找逢安便是。”
“好,一切顺利,宛君。”
送走陈宛青,谢宁托着下巴看着宋逢安:“仙君,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宋逢安难得走神,谢宁一连叫了他好几声,宋逢安才缓缓开口:“近日下修界向一剑天求助,你随我走一趟。”
谢宁也有准备问天试的经验,知道这是其中的一个环节。问天塔的魔物随下修界更迭,所以在问天试之前,许多修士会接一些委托来寻找魔物的弱点,接触的魔物越多,对修士越有益处。
但是问天塔后期魔物诡谲难测,所以大多修士只保名次,争取榜上有名,只有顶级长老修士才会争夺问天塔之巅。
历届亦是如此,只有上一届问天试横空杀出来两匹黑马,一个是天才剑修谢宁,另一个则是一剑天掌门首席大弟子宋逢安。
谁也没想到那一年谢宁以一敌百,一柄长剑突破万军,硬生生杀出来一条通天大路。
而宋逢安则是以智取胜,巧妙化解层层阻碍,直到登上最后一层,他一袭白衣一尘不染,宛若谪仙,与满身血污的后来人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