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野又被闻莺扭送去心理医生那里了,一周两次,每次三小时。
闻莺丢了一张卡在私人诊所,放出了话,不管是跟他谈话也好,催眠也罢,哪怕是直接给他灌药,只要能将夏昭野的病治好,什么都无所谓。
夏昭野在被姐姐发现心迹的这一刻,彻底被遗弃。
闻莺不让他去公司,也不准他再见她。
甚至,她连家也不回了。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夏昭野得罪了闻莺,没有闻莺的袒护,没有人向着他。
没有人告诉他闻莺的行踪,他日思夜想的姐姐,他连见一面的机会都失去。
夏昭野浑浑噩噩地度日,几乎什么也没有想,也无法思考。
他有想过有朝一日姐姐得知他的心事会发火,会扇他,可能还会不理他,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她遗弃得这般彻底。
从前的姐姐太温柔,对他太好,让他总忍不住得寸进尺、恃宠而骄,却忘记了那是他作为她弟弟才能有的待遇,当这种情感发生变化,他也注定会失去姐姐。
是他贪心太过。
可他每周在心理医生的诊所内坐够三小时后,又总忍不住恨她。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让他痛苦地爱上她,又要痛苦地忘掉对她的爱?
那长达三小时的治疗中,每分每秒他都是痛苦的,每分每秒都在加剧他对她的恨意,他的姐姐,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
他甚至不奢求她爱他。
只希望她能允准他的爱存在。
可是没用。
那该死的心理医生一遍遍对他重复着洗脑他那些赤诚的爱是错觉、是幻想、是肮脏、是不容于世,洗脑不成,便用尽各种方法要他忘掉。
有时候夏昭野甚至会颠倒了记忆。
那些过去做的梦和那些几年前的记忆混杂,他好像真的经历了一场背德的感情,然后又被抛弃。
最后,他向医生妥协,才终于被从那个囚笼中放出来。
不知近况,也不知未来。
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便是无目的地在这世界上存活,初到望水别墅时,一身红裙灿烂若阳光的姐姐闯入他的视线,自此他的世界中便只有姐姐一个人了。
他下意识模仿闻屿星,想要成为她的弟弟。
不过是想借机,得到她同样的照拂。
所以闻屿星从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是非常正确的,就连他那个时候也无比希望自己取代闻屿星留在姐姐身边。
后来。
后来他意识到那不是亲情。
他是在渴求她。
从此事情变得一塌糊涂。
他变得越来越低贱,也越来越肮脏。
不怪姐姐嫌弃他,就连他自己也嫌弃他自己。
结束诊所治疗后,夏昭野在闻莺的办公室里见到了一次她。
他的姐姐,身穿着黑色修身中长裙,利落简单的剪裁,冷漠的一张脸,平静地看向他:“治好了?”
“嗯。”
不是治好了,是他终于想好了方法去应对他们的问题,是他妥协了。
如果能够见姐姐,那撒一点小谎也没有什么不好。
姐姐,其实还是不太了解他。
他是一个连自己也骗的人。
“那就好,我和苏昀要订婚了,下月八号在丰庆大酒店,到时候你也来吧。”
“什、什么?”
夏昭野觉得是整天被那些心理医生催眠的后遗症,不然他怎么会听不清姐姐的话,只觉得脑内眩晕,天旋地转之下,只剩下一张姐姐冷漠的脸。
“嗯,我和他,他以后就是你的姐夫了。”闻莺道。
夏昭野还记得自己曾经在苏昀面前大放的那些厥词,他从不认为苏昀会能和姐姐走向婚姻的殿堂。
他的姐姐,那样完美。
天下谁人能配得上和她结婚?
苏昀他不配。
他凭什么能得到姐姐的爱?
“凭什么?”
他不觉喃喃出声。
泄露了一腔的怨恨和不满。
闻莺低头看向形容狼狈的她的弟弟,他眼睛红着,眼中全是对她的恨意。
这是她曾经亲手从深渊中拉出来的艳丽而优秀的弟弟,现在却因为所谓爱情变得不堪起来。
“你在恨我吗?”闻莺问他。
“恨?对,我恨你。”夏昭野哭诉着,眼泪从面颊滑下。
闻莺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沉浮着夏昭野看不清的情绪,她轻叹了一声,那些繁复的情绪皆缓慢沉积下来,化作一泓澄澈的悲悯:“恨也好,你要记得你还是我弟弟。”
她这一句话已经是宽容了他。
可对夏昭野来讲,无异于死刑。
他几乎是跪地恳求:“姐姐,你为什么要和他订婚?是因为我吗?是我的喜欢对你造成了困扰,我已经……我已经改好了,姐我治好了,我不喜欢你了,你可不可以别和他订婚?”
闻莺沉默着。
沉默就是拒绝。
是她最后的温柔的拒绝。
闻莺接了个电话,往门外走去,她办公室的门很快又被关掉。
避免有人看见里面的闹剧。
夏昭野仰头,看向这件他熟悉的办公室,角落为他留下的办公桌此时已经被搬走,就像他曾经作为弟弟在闻莺心中的那个重要地位,一样被清除掉。
那天夏昭野是什么时候从闻莺的办公室离开的她并不清楚。
只听有人说那天的他格外失魂落魄。
闻莺在公司楼下,听着远处的打雷闪电,被困住了步子,她那天并没有离开公司。
但是处于某种隐秘的考量,不想更多刺激夏昭野,她并未在夏昭野面前出现。
那个电话是苏昀打来的。
与夏昭野的崩溃相比,他更多的是不确定,两人在一起之后,他能确定自己可以得到闻莺的喜爱,可那种爱到了哪一步,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更不知道两人能走到哪一步。
她太自由了。
像一束自由的风,他稍稍用力紧缚都怕留不住她。
只能乖顺地守在她的身侧,等待她的号令。
有一些时候,苏昀甚至有共情夏昭野的感受,暗恋像闻莺这样的人,无疑是酸涩的、无望的、痛苦的、受尽折磨的也是幸福的。
不过如今真正被选择的人是他,苏昀自然顾不上那些纷繁的情绪。
订婚的决定是闻莺主动提起的。
那日看到夏昭野已经病态地偷走自己睡衣的时候,她便下定了决心,尽管她自己并不打算早早地结婚,但倘若婚姻能作为一种震慑住夏昭野的手段,她也在所不惜。
苏家同样家大业大,闻洛情听了这个决定考量过一番对方的家庭,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温既明也觉得对方是个好孩子,这桩亲事就这么定下。
那日办公室的见面之后,夏昭野便迎来了他的大学开学典礼。
闻莺忙于订婚宴相关的事宜,并未送他。
最后担子便落在了温既明的头上,他不知这姐弟二人闹什么矛盾,在他们看来这两人就是从前极亲近的关系,到了如今却像是在互相避着对方一样。
不然按理说,夏昭野大学入学闻莺怎么都会送他一份大礼,也和他一起来送他入学。
温既明也叹了一声:“哎你们如今一个个都长大了,你进了大学,你姐也要订婚了,闻屿星那小子更是早早地忙起了乐队,怎么反而越来越不亲近了?”
夏昭野埋头。
他也很想知道,怎么就被他闹僵成这样。
办理入学手续的大多是和他同龄的学生,周遭的新生人来人往,父母的嘱咐声、新生的嬉笑声、还有志愿者扩音器的指引声,夏昭野置身于其中,绕开这些欢闹的声音。
他清楚自己早就已经只剩下一个空壳了,行李箱的轮子在地上发出沉闷的轱辘声。
那些人会进入他们的宿舍,打开属于他们全新世界的大门,推窗看到一片晴朗的天空。
而属于他的那一扇窗,注定是安静的那一个。
在选择住校还是在外住宿的时候,温既明犹豫了一下。
“我看了一下,你姐那个房子好像就在学校附近,你现在的情况住校只怕也不好,你看要不去住在那里?我问过了,你姐她有空了两个房间,完全够你住。”
温既明真正的考量在于,如今几个孩子也不碰面,关系难免生分,他从一早将夏昭野接回来就有意让他和家里另外两个孩子培养亲近的关系。
夏昭野身份特殊,又没有了母亲,若不给他在这个家里多找一些羁绊,温既明对他还真有些不放心。
夏昭野闻言掀了掀眼皮:“我姐答应了吗?”
“这么点小事你姐总不至于不答应的吧。”温既明完全没有想过会被拒绝的可能。
夏昭野轻笑,声音很空:“现在不一样,现在她就很有可能会拒绝我。”
“那这样,我先给你办住校手续,等后面我帮你问问你姐,她如果愿意的话,到时候再找人帮你搬嘛,也不麻烦。”
入学流程就这么办完了,夏昭野拎着箱子到了他的宿舍。
这些日子他的手机格外安静,闻莺没有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包括家里其他人,也没有。
但他仍是主动地,又一次发给闻莺请求。
【姐,可以不订婚吗?我真的改好了。】
消息石沉大海。
夏昭野打开了手机上另一个藏得隐秘的软件,脸色阴沉地点击进去,屏幕上赫然出现闻莺的头像对话框,以及对面另一个人的对话框。
没有回复他消息的姐姐,却在和另一个人相谈甚欢。
他们甚至约定好了第二天让两家父母见面。
明天么?
夏昭野鲜红的嘴唇抿了抿,分明像一个不知所措的被抛弃的小孩,可眼神却狠诀如野兽。
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他的姐姐背叛了他。
订婚前和双方父母坐在一起见一面是闻莺和苏昀共同提出来的意见,苏昀父母正好这几天在国内,闻莺便定了个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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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一日的会面,她那两日的工作全都挪动到了提前两天完成。
这几天得知她要订婚的人太多,陆续有人发来或祝福或试探的消息,闻莺懒得回应,便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一概不回应。
次日一大早,苏昀开车去接自己父母来酒店,闻莺则在他们定好的包厢内等待双方父母抵达。
人还没到齐的时候,她手机上收到了一封带照片的信息。
或许是对面那人在多次发消息无果之后,选择换了一个途径。
闻莺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血色蔓延在水中,手臂一道经年深色的疤痕旁边,又是一指深的痕迹,她立即站起了身。
苏昀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闻莺,爸妈一会儿就到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改天处理不行吗?”
就在三分钟前,苏昀发了一个对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语气中的幸福快乐几乎能隔着屏幕溢散出来,大大方方地对所有人宣告,他要见女朋友父母了。
夏昭野就在那条朋友圈发后不久,给他点了个赞。
看到消息提醒处夏昭野的名字突兀出现的时候,苏昀的心便猛地一跳。
不怪他对夏昭野有阴影,实在是之前每次和他交锋,苏昀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肆无忌惮,或者说他很清楚地知道闻莺在乎他,可闻莺已经打算和自己订婚了,他还能怎么办?
就好像才到了他的心事一般,夏昭野突然给他发来消息。
夏昭野:【她今天不可能和你见父母的。】
苏昀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夏昭野是急疯了,才会发来这样无厘头的消息。
可再看闻莺急匆匆往外跑的样子,苏昀才明白,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他跟在闻莺身后,一直到了停车场,闻莺拉开驾驶座的门就要进去,苏昀在门口看着她:“是不是他又用什么方法吸引了你?你不是想用我们的订婚让他死心吗?”
苏昀闭了闭眼,说出他们订婚的真相。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魅力大到让闻莺这样急切地想同他定下婚事。
只能是因为夏昭野。
苏昀只能装作不知道,开心地准备着一切。
闻莺动作停了片刻,却没有犹豫自己的决定,她冷静道:“我知道,但是我现在不能不去看他。”
“所以我还是不如他,对吗?”
苏昀红着眼睛,像一条被抛弃了的小狗。
“别这么说,是我将他带到现在这个样子的,他毕竟是我的弟弟。”
“他已经成年了!他有对自己行为负责的能力和义务,你完全没有必要再像以前一样管他!”
闻莺声音冷了几个度:“可能吧,苏昀,你好像并不能理解我。”
说罢,她一脚油门把那辆法拉利跑车开出最高速冲出了停车场。
半小时后,申城人民医院内。
闻莺在前台问过夏昭野的病房之后便蹬蹬蹬地往楼上走,到了病房门口,直接推开房门,医护人员正在床边给他记录,见她来势汹汹便要将人赶出去。
她则目光落在夏昭野已经被处理好的手腕上。
那条曾被夏昭野无比珍视的红绳浸过潮湿又干涸的红色,被换到了另一只手上,鲜红色和冷白的皮肤形成了极强的反差。
闻莺几乎可以想象到,他被送来时有多么凶险。
“姐姐。”
夏昭野低声叫她。
他素来殷红的嘴唇苍白着,平添了几分虚弱。
今天的姐姐穿着象牙白闪着珠贝光的裙子,裙摆刚刚过膝盖,裙身的剪裁剪裁得体,既不过分宽松也不刻意紧绷,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端庄的气质。
阳光洒在面料上,映出柔和的光晕,就像天鹅羽毛上泛着的珍珠光泽。
没有繁复的装饰,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让人不禁联想到湖面上静静游弋的白天鹅——优雅、从容,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距离感。
她很少会有这样干净、纯和的穿着,今天这样穿却是为了见苏昀的父母。
闻莺抬手便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混账!”
这一巴掌打得毫不留情面,夏昭野也因此注意到闻莺的发丝散落在颈侧,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有些凌乱。
一旁的护士见状立马将她拦开:“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喧闹!”
“她是我姐姐,有教训我的资格。”
夏昭野反而露出一抹笑,满足地望向闻莺。
他的姐姐,还是为了他逃离了见家长的现场。
到底还是他,更重要一些。
闻莺见他露出这副表情,更没忍住,又扇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巴掌音惹得一旁的医护人员提醒:“即使是家属也不能随意殴打病患,要是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受害人允许也不行。”
话说完,在对上闻莺的视线之后,他快速闪离了病房。
那两巴掌扇完,闻莺的眼中却全是后怕。
这并不是夏昭野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上一次是在他妈去世的时候,他的眼中毫无生机,全是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