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里,夏昭野做了一个梦。
以往混沌杂碎充满了玻璃破碎和女人尖锐的嘶叫声的梦中,忽然多了一处花园,是那个他只站在床边看过的种满了松叶牡丹的花园。
少女手中抄着沾过露水的浇花用的铜壶追逐前方抱着水枪的少年,水滴顺着她的额发往下滴,两人你追我赶。
“小混蛋,看我逮到你怎么收拾你!”
少男扭头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随即,被少女一把抓住,浇成了落汤鸡,委屈地喊:“姐姐!”
凉意透过梦境落在夏昭野脸上,手上的温柔的触感逼近真实。
“姐姐。”
他不自禁地跟着喊了一声。
夏昭野梦到自己变成了那个和姐姐追逐打闹的少年。
夏昭野从床上坐起来,正对上站在一旁的闻莺的目光,顿时被吓得手肘撑在身后,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闻莺就很奇怪,怎么每次跟他说话,他都要被自己吓一跳,又避开她的眼神,好像很怕她一样。
可他又总用这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眼巴巴的。
“你做什么梦了?”闻莺疑惑道。
夏昭野顿时又惊恐地看她。
闻莺无辜地抬了抬眼:“我都站在这喊你好几次了,你还没醒,该不会是什么美梦吧?”
她算是对夏昭野有点了解了,不傻、不爱说话、爱看她,所以她说这句话就没打算听到夏昭野的回答。
“嗯。”
夏昭野突然应了一声。
闻莺眨了眨眼睛,她是太好说话了,怎么现在随便一个回家的私生子都能跟她谈心了?
“赶紧起床,爸找你有事。”闻莺不耐烦地转达了温既明的话,然后转身离开。
这话温既明本来是让闻屿星来说的,但闻屿星那个性子闻莺还不了解,当然是不愿意的,要是强迫他来了两人能在房间里打起来,所以闻莺就拦了闻屿星自己过来了。
当然,她也挺好奇夏昭野睡懒觉到现在会不会说什么梦话。
没看到夏昭野说梦话。
只看到他睡姿还挺老实的,乖乖地伸长了身子,直挺挺地睡着。
不像闻屿星,从小睡觉就睡得四仰八叉,天气稍微干燥一点,晚上就得踢被子,怎么调节室内温度都没有用。
有次闻莺不耐烦了,直接将闻屿星房间的温度调低了四五度,第二天他就哑着嗓子起来了,非说自己是热感冒。
闻莺按着他吃了感冒药,捂了两天,闻屿星的身体就恢复了。
可能是那晚冻得长了记性,后来他半夜里就不怎么踢被子。
闻莺对此的评价是,闻屿星这孩子从小就得打着来教育,不然不长教训。
闻屿星自己不承认,小时候是被闻莺打服的,又不敢否认闻莺的结论,只能哼哼唧唧地应了。
夏昭野起床得很快,下楼后就听见闻屿星的一声嘲讽:“吃饭的时候自己先走,早上该起床的时候又睡懒觉了,你可真是少爷。”
“星星!”温既明瞪眼。
不管用,闻屿星是闻洛情生的,怕她,闻莺从小带大的,也怕她,唯独不怕温既明这个他小时候一直不沾家忙工作的父亲。
“闭嘴。”闻莺淡淡道。
温既明好声好气地开口:“这不是如今昭野也接回来了,正巧星星生日也快到了,我想着给他今年的生日宴会大办一场,趁着这个机会让圈子里的人都认识认识他。”
说罢,他率先看向闻莺。
只要闻莺答应了,那个小的就算不愿意,也不会再说什么。
“他才刚回来,家里的亲戚都没认全吧?”闻莺淡淡道,“你问过夏昭野的想法了吗?我觉得他并不想见生人呢。”
说完,目光平静地落在夏昭野身上,虽没说什么狠话,但意味分明很清晰。
“这个我倒是忘了……”温既明着急让夏昭野回归家庭,又急于向所有人宣告他还有另一个儿子,自然是哪个孩子的想法都没来得及顾上。
“昭野,你想要去宴会吗?会很热闹,大家认识你之后都会想尊敬星星一样尊重你的,会有很多小孩羡慕你。”温既明循循善诱。
“不想。”
温既明失望:“好吧,那还是先带你熟悉家里的人,宴会的事情以后再说。”
“对了,说起来他妈妈不是还在医院住着,爸爸你不让她一起见见亲戚们吗?”闻莺突然提到。
闻屿星见闻莺主动提及那个外面的女生,一时间意外又奇怪,拽了拽姐姐的胳膊,低声叫她。老姐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也同情。
没错,他并不觉得叫那个女人来有什么用处,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姐姐同情那个女人孤独地在医院等死。
“她如今的身体不好,就不来了吧,这次亲戚聚会,主要还是让你弟弟熟悉家人。”温既明面色一僵,勉强道。
闻莺当然知道他不会想那个女人出现。
不管他们闹没闹僵,对于温既明来说,夏月盈大概真的只是他路过的一段风景,从前觉得好看便留恋,如今人病到了,对他的实际价值自然不如一个现成的儿子更高。
想明白了这一点,闻莺不免失望。
女人要看穿一个男人很简单,但要一个女儿亲手撕碎自己的父亲的伟岸形象,是一个残忍的成长。
闻莺露出理解但不关己事的表情。
夏昭野则是沉默着看向温既明。
他很早结束这顿早餐,没有提出任何抗议,身为被接回来的私生子,他却因为没有和温既明想出过更早看清楚他的冷漠和薄情。
闻莺则是吃完后沉默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安静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门被敲响,是闻屿星。
“姐。”闻屿星从门后探出头。
“你个臭小子今天竟然知道主动敲门了?”
“我懂礼貌讲文明不可以吗?还不是看你在饭桌上都没吃多少,所以过来看看你,姐你最近好像有点奇怪。”闻屿星关上房间门,坐在沙发上试探地问她。
闻莺房间的沙发是较低且做成了软萌形状的,这就让闻屿星那刻意深沉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
奇怪吗?这整个家里人都变了。
要是不奇怪才不对劲吧。
也就是闻屿星这个小傻子,钝感力超强,天生察觉不到周围的氛围,还以为什么都和以前一样。
“别多管,都不管你的事情,你只要好好上学好好玩就行了。”闻莺揉了揉闻屿星的脑袋。
这孩子刚生下就偏瘦弱一点,家里也不指望他将来有什么大出息,只要以后大方向上不犯错就行,是以从小就是按往白胖的方向养的,现在是没有小时候那么弱了,营养也挺够。
挺好,没长歪。
闻莺默默想。
“那姐,你今天为什么会提那个野种他妈啊?我以为你恨死她了。”闻屿星还是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我知道爸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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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她来的,只是提醒一下夏昭野,让他看看清楚温既明这个爸爸到底多在意他们母子。”
“哦原来是这样,我差点以为姐你真想要她也跟着来呢。”闻屿星挠挠头。
相比较那个外面的女人,他当然还是更讨厌夏昭野一点,这么在意闻莺的话,就是怕她真的把外面的野种当弟弟了,他可不像把姐姐分给别人。
“想多了你,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去做你的暑假作业,别每次都快到跟前了才哭着找别人帮你一起写。”
闻莺拍了下闻屿星,将他从自己房间赶走。
闻屿星临走前还没忘跟闻莺吐槽:“那个野种刚坐着爸的车走了,姐你说爸不会带他出去玩了吧?”
“他哪有功夫。”
自从母亲病倒后,公司的所有事情都落在了温既明一个人身上,他忙得连家都很少回,哪里还有空陪孩子出去玩。
“也是。”闻屿星顿时自信地离开。
闻莺的心情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闻屿星是个神经大条的孩子,连他都察觉出来家里不一样了,甚至还在意温既明有没有悄悄偏颇另一个孩子。
闻莺悄悄做了决定。
正如那天闻屿星观察得那样,夏昭野白天几乎没怎么在别墅里待过,大多时候都是吃完了就往外面跑。
闻莺注意到他胳膊上的伤口一直没好,那块纱布也一直在。
一开始疑心是自己当时上药的问题,可大半个月纱布还没取下来,那就是真有问题了吧?
她第二次造访这所私人医院。
有了温既明出轨的事在前,怀疑他在外心理变态虐待小孩好像也是一件意外但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远远的便看见夏昭野手上提着打包的食物走进住院区。
闻莺曲腿抵住轮胎倚靠在车边,点了一支烟,青烟从她唇缝溢出,散出浅淡的情绪。
很快,香烟燃到了尽头。
她轻轻“啧”了一声,往医院内走去。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枉我精心栽培你,你连他们家里那个小孩都比不过吗?以后我要是不在了,我看你要怎么混下去!”夏月盈抬起尖锐的指甲戳在夏昭野脑门上,言辞激烈。
夏昭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越是不说话,夏月盈就越是生气。
夏月盈恶狠狠地瞪着他:“除了一张脸有用,你真是一无是处!”
少年一张漂亮的面孔在她的指责下灰败黯淡,毫无生气。
“喝水。”夏昭野面色平常从一旁的保温壶中倒了温水到夏月盈的杯子里面。
在这种过于平静的沉默对比下,愈发显得夏月盈像一座喷发的火山,不管生与死,触之即被席卷、吞没、烧成灰烬。
砰!
水杯被一把推摔碎在地面上。
玻璃杯的一角正磕在桌角,夏昭野的手臂随之绽开一道细长的红线。
殷红的血珠沿着手臂的弧度下滑,最终滴落在地上的玻璃碎片间。他几乎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玻璃渣,好像受伤的不是自己。
夏月盈却忽然清醒过来,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你的胳膊流血了,赶紧包扎啊!你愣着干嘛?医生!医生!”
她大叫着,慌乱中喊来了医生。
受伤的胳膊被重新包扎好,夏月盈才没好气地瞪他:“既然不愿意在我跟前,还不快滚。”
夏昭野转身离开病房。
和侧靠在门口的闻莺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