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黎十年,大雪。
同一年,眠了三千年的寻舟君苏醒,那时正值凛冬,篁岭又赶上难得一遇的雪季,大片雪花砸在脸上,冷的刺骨。
昌黎二十五年,盛夏,山愈清年到十八,于济源前去婺源拜师。
—
“姑娘,醒醒!姑娘!”
山愈清睁眼,又被太阳晃的闭回。环视四周,只见一白衣仙童扶着她,话中满满不屑,眉间尽是嘲讽:“姑娘测灵力不过便不过了,何必如此激动。”
这姑娘从中原而来,本想让她随便拜到某个长老门下,做个外门弟子。可不想她竟指名道姓说要拜于寻舟君座下,还放言说要做内门。
笑话!
寻舟君可是从不收徒!
见她笃定,仙童只当她的确实力超群,便提出先测其灵力,不想一测,测出个灵力低微,这姑娘也因为结果,吓晕了去。
想到这儿,仙童对她更为鄙夷。资质差便算了,还自视甚高,经如此一测,这姑娘的狂妄念头应是能消了。
山愈清缓了缓神,只觉头脑终于清明,刚刚的冲击似不复存在,她这一晕,面上早无血色。本是一张扬肆意,殊色绝艳的面庞,硬生的添上几分可怜可爱,显得有些怪异的美。
她想起来了。
这里是照心台,是镜心宗的心脏,亦是寻舟君的住所。
她是来拜师的。
见她不说话,小仙童以为被吓到了,有些不忍,安慰道:“姑娘不必伤心,寻舟君本就无收徒的打算,就算姑娘灵力充沛,根骨上乘,寻舟君也不一定会收。”
且此人行踪不定,这么多年,连他都未见过其面容,她这一来,能不能撞上寻舟君还不一定。
山愈清咬字道:“不一定收?而不是不会收?”
山愈清继续:“若我灵力根骨皆数一数二,他便有可能会收了吗?”
小仙童愕然闭口,眉头又紧紧锁了起来。
一陌生嗓音从高台传来:
“回去罢。”
此音如玉石相击,持三分矜贵,虽是清冷之色,却让人觉的春风沐面,温柔缠眷。虽不见其人,但只凭其声,也赢足了好感。
山愈清先一怔,旋即怒火从肺直烧至天灵盖,若不是怀中黑鹰轻啄了下她手心,怕真要脱口而出一句——“你说回去就回去啊?!”
仙童愣了半晌,有些不确定道:“……寻舟君?”
上次听到此声,可是在一年前。
“嗯,是我。”那人答道,依旧没有身影。
仙童大喜:“寻舟君,你回来了?!不对,你快出去,别影响寻舟君休息,走走走,快走!”说完急忙推她,纹丝不动。
山愈清抱臂,挑眉道:“这位小友,你刚刚不是说,测了灵力便让我拜师吗?怎的现在又让我走?”
那不过是哄骗她的措辞。
仙童哼道:“你连镜心宗最差的外门弟子都不及,拿什么拜寻舟君为师?”
拿什么?
当然是拿不要脸啊!
毕竟此事事关性命,她早已做好了弃颜面于不顾的准备。
山愈清将衣襟理好,清清嗓子,准备撒泼,又听台上声音道:“扶苏,不能这样说话。”
扶苏,想必是这仙童的名字。
扶苏看了她一眼,又望向高台,不情愿道:“对不起。”歉虽道了,但还是小声嘟囔:“实话实说而已,她的资质本来就差的像个废人……”
虽歉不是冲着她说的,且她将扶苏那句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但还是笑嘻嘻道:“没关系,现在我能拜师了吗?”
“不能——!”扶苏大声。
一阵沉默,怀中鹰的叫声比那人的回答先到。
黑鹰传音道:“想不到济南霸主来到这儿后脾性收敛不少,现在是不一样了,谁都能踩一脚了。”
一欠兮兮的音入耳,山愈清耳朵一抖,差点给鹰扔了出去。
黑鹰抖了抖翅,正是它在传音。它还未化形,暂未定雌雄,因此音色中性,但十分嘶哑,很是刺耳。
山愈清唇角缓缓放下,两指掐住鹰的翅后,道:“再说一句,我就摔了你。”
黑鹰立马息声,不再多言。
山愈清叹气:“我也是情不得已。”
毕竟她也不是傻的,是在家每日睡到自然醒然后逗鸟射箭不好吗?她为什么非得千里迢迢过来拜师遭人冷眼?
这还要从她十八年前说起。
十八年前,山家还算世家前列,她爹山无棱与她娘瑜清诞下一女,此女出生时天呈异象,加之百只喜鹊与乌鸦在屋顶盘旋,三刻才歇,一时难以判出是福瑞还是不详,只知此女身负异能,似能将别人的情绪转为灵力使用。
山无棱是个文盲,思索许久:“便叫她,山瑜清罢。”
又因不识声调,将“瑜”读错成了“愈”,最后此女的名便定为“山愈清”。
这个倒霉孩子就是她。
她三岁时,异能逐渐不为所控,开始无限度的吸收各种情绪,后果便是——她一会儿阴郁低沉,一会儿易躁易怒。两个极端反复跳跃,又因灵力太强无法承受,差点爆体而亡,给山无棱吓的连夜求出一手链挂在她腕上,抑制她吸收情绪。
她还是可以感受到情绪流动,只是不会吸收,这是好处。坏处是——她的灵力,也被抑制了个差差不多!
好在这手链随年而逝,已有些松动。如今她想用灵力时松松既可,但情绪波动更大,已呈灾难趋势,为控制,她只能拜入寻舟君门下,跟着他修无情道。
方才她本想稍松手链,不至于让自己灵力暴动,不想扯错了方向,将手链拉紧了些。她这些灵力没被勒这么紧过,在五脏六腑乱窜,这才一碰上灵石,就晕了过去。
山愈清轻叹出气,听:
“你想拜我为师,为何?”
她立马拉远和扶苏的距离,两眼闪烁,尽是光芒。开口将演练百遍的措辞道出:“我自小听你的事迹长大,知你虽修无情道,却不似别人断情绝爱,行的是大仁大爱之道,因此我从小就发誓一定要拜你为师。”
个鬼啊——!她只是想借着内门弟子的身份学习他的控情术,控制情绪而已。现在的处境,正所谓得了灵力丢情绪,得了情绪丢灵力,两头不得好。
但她两头都想要。
说她贪心,那太冤枉她了。她方才登台时扶苏还挺客气,一测出灵力便换了幅面目,可见灵力这东西。真的是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况她还是一族长女,更不可丢。
且她并非灵力低微,而是过厚,克制不住,只好抑制而已。
山愈清叹气。
真可谓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被虾戏,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声音沉思许久,道:“好,若你能通过悲尘山二层,我便收你为徒。”又一转:“但,若不过,今晚便下去。我这儿并非客栈,没有留宿的道理。”
山愈清点头,对空行一礼,看向扶苏,后者重重一哼,不情不愿的起身,为她引路。
—
扶苏将她带至门口,斜眼睨她,道:“悲尘山,你从这里走,一直向前,走到头再向北,便到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他扫视着:“也不知道寻舟君为何会让你这种人去悲尘山,那里分明是……”顿了顿,讥讽:“算了,反正你也过不去,像你这种……额。”
山愈清眯眼:“我这种人?我是什么人?”
扶苏道:“废人。”
山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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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尚在出声反驳和暂时隐忍中挣扎,就被扶苏直接给推了出去。
山愈清忙道:“喂。你你你!”
哐当——一声,门被扣紧,接着响起了门闩重重落下的声音,再听,脚步声已经远去。
山愈清:“……”
好,我忍。
巨大的情绪压上,流动方位应在后方,她转身,便看一群人围在门前,见她出来,又默契的将眼神从门前移开,互相对了个眼神,嘻嘻笑了起来。
山愈清:“……今天出门应该忘了看黄历。”
差点忘了,自从她说要拜寻舟君为师,镜心宗的一些弟子便暗暗打赌,赌她进去后几时便会被请离出门,如今看来,是他们赌对了。
山愈清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打算从旁边绕过去,刚走几步,一小臂便横在自己身前。
是一少女,看模样应该才十六七岁,一席粉衣,显的整个人十分娇俏,又很是骄纵。她扬起脖子,道:“你走什么?”
山愈清:“……”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沉默。
少女道:“看,我就说她不到三刻便要被赶出来。你们输了,给钱!”
“江师妹耍赖!我们说的两刻,这才一刻多她便出来了,分明是我们赢了!”
“对对对,吟雪师妹耍赖!”立即有人附和。
江吟雪,是江家独女,家处中上,因此宠爱于一身,惯的极其跋扈。
至于她为何认得?
是因为——当年江吟雪想拜寻舟君为师闹的沸沸扬扬,什么撒泼无赖的法子都用了,最后装成重病将死,就差临门一脚,可惜被发现了,不然还真拜了进去。不过她天资本就居高,最后拜了位于二位的灵音仙君,当了个内门弟子,混个宗门第一,也颇为潇洒。
对此,山愈清不做评价。毕竟自己也是有了“前辈”之鉴,才有了主意,某种意义上,她还要谢谢江吟雪。
山愈清将她的小臂拍开,抱着自己的黑鹰向前,被几步追回,拦住去路。
江吟雪皱眉,问:“你去哪儿!”
山愈清这才抬眼看来,道:“你挡到我路了。”
一弟子怯怯开口:“你要回家吗?最近渡口没船,像你这资质,也不能御剑,要不这样,你今晚在弟子居凑合一晚?”
另一弟子一巴掌拍向他背:“傻啊你!她自己能跑能跳用得着咱们担心?况且是她自己不听劝,活该!”
山愈清挑眉:“不必,我要去悲尘山,你们可知路吗?”
方才她没听清。
闻言,弟子们瞪大双眼:“悲……悲尘山?”
江吟雪一愣,大怒:“谁让你去的?你说!”
山愈清道:“寻舟君啊。”
言罢,周围议论朝天:“真的假的,小师妹当年闹那么大都没去成,她……”
这悲尘山,外人不识,门内却无人不知。这为寻舟君真实住所,其上设有四层幻境,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人能靠近此山!可这头一遭,却给了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修仙废材。
江吟雪咬牙:“都闭嘴——!”
她狠狠道:“你炫耀什么?这有什么好炫耀的?他只是让你去,能不能过还不一定!”
苍天明鉴,本人真的只是单纯问路,根本没在炫耀。
江吟雪的情绪过于激动,搅得她心烦,又见一群弟子站在她身后,满满敌意。她道:“傻*。”
“你说什么?!”江吟镇不可置信,上唇碰下唇,抖了半晌,吼道:“你再说一遍!”
她不答,挤开江吟雪,迈步向目的的行去,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身后剑鸣一响。一尖锐的,带着冷意的风刮在身上。
山愈清回头,一把剑直冲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