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晏右手抚摸着夜鹤,静静拨动剑穗,面容难掩苦涩。
他又开了剑鞘,剑刃依旧光亮,可他微微颤动的右手暗自告诉他,他早已失去了重握剑柄的勇气。
他望向窗外,依旧春风拂面,柳树缓缓生出新芽,一片朝气蓬勃。
“拿回去吧。”他安静地接受锦枝给他披上的长袍,哀道。
他知道,他此生真的拿不起剑了。
锦枝看着他如今这般落寞,话语声带着哭腔:“二公子,您真的……?”
您真的,不愿执剑了吗?
她没看到二公子点头,亦没看到二公子摇头,便主动将此剑收好。
若是哪天,二公子愿意,她必定会将夜鹤完完整整地给他。
“哥。”江时愿看着他如今这番落寞,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又感觉他哥好像很聪慧,一见他失落,面上便流露着笑容。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和母亲会更难过。
说着,江时愿便主动靠近他,道:“那些年,你一定很疼吧?”
江时愿问完,就觉得自己说得话很多余。
江时晏努力让右手靠近江时愿的脸颊,缓缓擦去泪痕。从容地道:“大公子,都过去了。”
江时愿听着他依旧称呼自己为大公子,努力掩盖眼眸中的难过。又见他看向锦枝,锦枝立刻道:“二公子,来,奴婢扶着您。”
他真的感到很挫败,明明他们才是亲兄弟,如今却形同陌路。
“二公子,您想去哪?”锦枝小心地问道。
江时晏轻轻地笑着,刻意与赵氏保持距离。随后便双膝跪地,行大礼,道:“多谢主母挂怀,阿晏感激不尽。”
赵氏看着眼前那么好的孩子,身着素衣,披着再寻常不过的长袍。头发披散,面容苍白,依旧掩盖不了笑意。
明明有千言万语,可她却不过是微微张唇,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阿晏——”她终归是不舍,哭喊着,追着那人的背影,试图让他留下。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
他终归还是停留了片刻,回头看,却发现他们在他身后。
他的眼眸依旧明亮,依旧温和。可为何还会让人觉得,他的眼,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层灰,斑驳不清?
他同锦枝二人一起,前往了江府墓地。
他找到了母亲的墓碑,碑前杂草丛生,青苔在缝隙中夹缝生存。碑上不过刻着“璃氏之墓”这四个大字。
他用右手摩梭着凹陷在石碑内的字文,仿佛这样,便能再一次抚摸母亲的容颜。
这字红得明艳,亦红得刺眼。
母亲一生过得凄苦,却未道半分父亲不是。到头来,连个名分都没有。
他不知该叹母亲可悲,还是道父亲无情。
他安静地拿过锦枝手中的夜鹤,双手捧起,在她的墓碑前跪直了。
千言万语,终归化为一滴泪,同大地相融。
锦枝看着二公子挺直的脊梁,努力用手掩盖哭声,跑出了墓地。
……
江时愿还是撑着伞,来到了墓地。
雷声滚滚,他却见一青年长发披肩,跪得笔直,任由雨水淋湿全身。
他看着眼前的墓碑,不言,只是安静地在青年头顶上撑起一把伞。
他知道,哥不能淋雨太久。
哥要跪多久,那他便陪多久。
大雨倾盆,江时晏瞧见油纸伞滑落到他的脚边,趁人跌落之际,伸手扶着他。
阿愿,你为何会来?
伞是给他的,对吗?
他努力扶着江时愿,腾出一只手撑着油纸伞,带着他,一步一步,离开这充满泥泞的墓地。
无人瞧见他疼痛难耐,双腿多年受风寒,如今更是如果灌了铅般,步伐轻浮,惟恐不稳。
“兄长。”
他听到了三弟的声音,只觉得天旋地转,在他意识衰微之际,江璟川扶住了他。
“兄长,三弟扶着你。”江璟川和锦枝赶到他身边,撑起他的身体,他又嘱咐丁香扶着大公子。
是血。
他的左肩,流淌着三弟的血。再看着眼前的丫鬟,手持匕首,眼神凶恶,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甚少同旁人交恶,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招惹了何人。
又看着三弟的嘴角鲜血不止,意识逐渐昏沉,他努力地大喊道:“三弟,三弟!撑住!谢姨娘马上就要来了,你一定要撑住!三弟别睡!”
世间之事,终归是不能如他所愿。他眼睁睁地看着三弟口吐鲜血,红得那么刺眼,红得,那么让人心惊。
“兄长。”江璟川吊着最后一丝气力,道,“三弟能护着你,三弟,知足了……”
“若有来生,我还想做你的三弟。”
他看着江璟川缓缓闭上眼,看着谢姨娘就在院门外,依旧大喊着:“三弟,撑住!谢姨娘真的就在大门外。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她啊!”
江璟川看着兄长的泪水夺眶而出,努力伸手替他擦干眼泪,强撑着笑容,却难以掩盖喘气声:“兄长,三弟真的要先行一步了。”
他除了看着三弟缓缓闭上眼,没了气息,毫无办法。
“三弟。”他轻声呢喃道。
三弟……三弟……
偌大的江府内,偏偏只有你,会在兄长当初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即便你当初带着的是算计。
可兄长偏偏想不到,就连你也……也去了。
兄长这一生,造了什么孽?
若是可以,兄长不希望你替我挡那一刀,兄长想让你好好活着……
即便你要抢夺家主的位置,兄长也愿意帮你。
雨势越来越大,他紧紧护着江璟川,旁人呼唤也毫不理会。
仿佛这样,他便能护着他,不受旁人侵扰。
是夜。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环顾周遭,却问:“我怎么,会在这?”
锦枝一听到他的声音,赶忙上前,道:“二公子,您大雨天托着大公子回来,脱力晕倒了。”
他看着她脸上浮现的泪痕,只听她又道:“二公子,若是我在您身边,您也不会……”
“别说了。”他打断她的话,“到此位置吧。他呢?”
“江夫人已经把大公子带回耀阳轩了。”锦枝道。
“那就好。”
“三弟没了。”他冷不丁地道。
锦枝小心地用沾了热水的湿毛巾,为他擦拭面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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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他坐着,用木勺将碗中的姜汤一口一口喂给他。道:“二公子,您是说……三公子他……”
他轻轻地点头。
锦枝长叹口气,道:“二公子,谢姨娘她……她也去了。”
他的心口宛若被蜂蛰一阵,面露愁容,努力将视线望向窗外。
三弟他,他也走向了同他一样的命运。
锦枝又道:“奴婢知道那个丫鬟,名唤秋棠。当年您惩戒荷香,她便怀恨在心,试图将您……幸好。”
幸好,他再也不能在这里看到她。
“就这样吧。”他道。
……
翌日。
江时晏任由锦枝服侍。雨后春醒,院内绿意盎然,窗前摆放着各种花草,远处还有翠竹。
景再好,终归是留不住人。
“寒影?”他瞧见一黑衣人从屋顶上跳下,手持匕首。
寒影手持匕首,抱拳行礼,道:“二公子,您此行路途遥远,属下担心公子安危。”
他知道寒影执拗,遂轻轻点头。
寒影又道:“二公子,府门外早已有人等您多时了。”
他看着锦枝手中拿着少量衣物,又配着陪伴他多年的夜鹤;还有寒影,令府内下人整理好他遗失多年的赏赐。
他便坐在书桌前,独自研墨,用毛笔在信纸上写着最后的信笺,随后将其放在砚台下,待人发现。
临行前,他还不忘带上母亲徒留这世间唯一的白玉簪。
那是母亲平生最珍爱的首饰,有了它,就好像母亲能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
“走吧。”
往事如烟,他终究是放下了。
“江二公子。”
回头看,林氏竟然站在他身后。
他便恭敬行礼,道:“大少夫人。”
她缓缓朝他走来,将手中的盘缠递给他,只道:“江二公子,这是阿愿托我带给你的。他说,你可能不愿见他。”
阿愿啊。
这沉甸甸的盘缠,阿晏岂会不知晓你的心思呢?
可惜,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
阿晏从未怪过你,阿晏只怪自己命途多舛。
阿晏更恨自己克死了母亲,克死了三弟。
如今,真的是因果循环吧。
林氏还道:“江二公子,你此去路途遥远,要万分小心。阿愿还说,你在外要好好爱自己。”
自从母亲去了,就再也没人同他说这般话了。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几乎从未有过喘息的机会。他若稍不留神,身边人就会因他而过得更糟。
如今再听到这话,却是借旁人之口。
阿愿啊。
你真傻,字字都是叮咛兄长。
只是苦了你,要带着兄长的后半生去照顾主母了。
“好,我会的。”他面上依旧挂着笑容,目光驻足片刻。
她眼睁睁地看着昔日意中人,如今带着零星身边人,进入马车内,拉下车帘,仿佛将车内车外隔绝。
春光正好,她却看着马车却渐行渐远,徒留下那愈来愈小的影子。
嘴唇紧闭,强忍下细碎的哭声。
她还有好多话同他说,如今却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