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震惊。
一刹那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看向裴今遥，可裴今遥太镇定了，不管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面上却一派从容淡然，甚至嘴角还噙着笑意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在明里暗里的打量着自己。
她只看着礼部左侍郎，眉头极轻地蹙起似乎没想到有人错乱到将这等罪名冠在自己头上，比起生气发怒更像是气极反笑。也在等待着他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胡言乱语。
有部分官员心中都有着自己的考量，两相对照下偏颇哪方也是心中有数，而更多的还是作壁上观直呼有些意思。
礼部左侍郎胸有成竹地站在文武百官之外微侧着身遥相对着裴今遥说道：“圣上！老臣并非信口雌黄而是种种迹象全都表明着：
其一，圣上在四年前乡试中就已改了搜身这一举措。使得众位考生在进入考院之前不必再受于光天化日之下被监门官脱光了衣服从头到脚细细搜查的屈辱，这一举措是莫大的天恩，可是这也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有了可乘之机！只要她小心谨慎些是完全可以将自己女子身份掩盖起来的。
其二，臣记得裴今遥有一位兄长她与兄长年岁相差很小又是一同长大的，可见她平日对男子的言行举止都足够熟悉。所以她也有这个能力假扮成男子还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微臣原也只是听闻有人发现裴今遥迎娶的那位顾氏其实并不是女子，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男人！
听闻后臣也大为震惊，可此事非同小可便擅作主张的差人打探了，终于就在前几日臣已查明无误，裴今遥那所谓的夫人一直都是个男子，而以裴顾氏身份与诸位同僚家眷往来的实际上又是另一位女子，那位女子是裴今遥特意雇佣来意图瞒天过海的！
这就足以证明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有意为之，绞尽脑汁的隐瞒身份不惜做到如此地步，臣不信她别无目的！正相反她此举必定所图甚大，微臣甚至怀疑她极有可能是他国细作因此不敢隐瞒，还请圣上速速将此人拿下，斩立决！”
左侍郎言辞凿凿慷慨激昂，恨不得将“他国细作”几个字烙在裴今遥的头上。
他说完这番话也让不少官员尤其是武官双眼一眯，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盯住了浑身上下全是破绽的她。
一时间奉天殿陷入了难言的安静之中，久久无人敢一言语。
左侍郎略微低垂着脑袋等待崇祐帝发话或裴今遥据理力争的反驳，可良久都没人说话他不解的逾越地窥探龙颜但也不敢多看。
裴今遥在等，她在等崇祐帝先发话自己再站出来解释辩驳。可她是在等圣上，那崇祐帝又是在等什么？
“咳。”
路大伴站在距离圣上最近的地方，自然看出了万岁爷仿若沉浸在听书般的场景中，一不留神就忘乎所以了不得不轻轻地咳了一声将爷惊醒。
“唔。”崇祐帝终于动了，身子往前倾斜略过了礼部左侍郎去问裴今遥，“裴爱卿，你怎么说？”
裴今遥越过大理寺的同僚走到外侧，对左侍郎的话嗤之以鼻。
“下官只问一句，蒋大人三言两语就将裴某定罪想必手上还有不少所谓的‘证据’吧，那么敢问您有什么能证明我是女子？”
左侍郎立马反驳回去，“你府上的仆从亲眼所见有男子肆意出入……”
“这只能证明我府上来去过这么一位男子。”裴今遥自认小心谨慎，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都已不在，此为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巧合得不能再巧合，唯一的变数也只有顾长夜罢了。
“所以蒋大人你并没有证据，这还不是信口雌黄？”
崇祐帝嗯了一声不满地看向左侍郎，“裴爱卿说得不错，没有证据怎能胡乱攀咬污蔑他人清白？”
裴今遥不给他立即言语辩驳的时机，轻飘飘地从符洮身上收回视线转而再反驳左侍郎方才指出的一二三来。
“臣尚且愚钝不知为何蒋大人所说科举搜身改措我就板上钉钉成了女子？或许大人并无此意可微臣却依稀能够听出蒋大人对此改措似乎并不满意，莫非是在质疑圣上的决定？还是在质疑泉景乡试的公正？
那蒋大人岂不是认为改措之后所有的学子考生都可能是女扮男装的了？翰林院的莫大人、仲大人、夏大人等若臣没记错应当都是在三年前高中进士的，这三位大人还是圣上钦点的一甲，莫非他们也是女子？
况且蒋大人话中还有一点也令臣难以苟同，‘有能力假扮那便是假扮了’这话岂不可笑？！
恕下官说句冒犯之话依我拙见，蒋大人即使身为男子也可以穿上女子的衣裙也能够装扮成女子，那么蒋大人您就是女子了吗？突然想来您似乎从未否认过这件事，莫非的确如此……那可真是细思极恐啊。
微臣恬不知耻地说一句若不是怕污了圣上的眼睛，甚至敢当着众位大人的面脱衣以自证清白。或者蒋大人受累，亲自为下官验明正身如何？”
不得不说，她辩驳得比左侍郎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别的官员信不信不好说，反正崇祐帝是听得直乐呵。
“蒋卿，你还有什么可说？”
左侍郎不由转身寻求符洮相助，殿内的其他官员见怪不怪似乎早已预见蒋大人站出来的背后定是符洮所授意的。
符洮此时才伸出隐在衣袖下的左手，手上捏着一封被叠得四四方方的信。他甫有动作旁人就直截了当地忽略掉了左侍郎其人，他甚至都没看一眼裴今遥可剑拔弩张的气氛已完全充斥在二人之间。
针锋相对早有积怨的两人，还是头一回正面交锋。
“此信是裴府的一位仆从撞见了裴今遥的秘密冒死写下几经辗转才到了臣的手上，信的内容或许可以作假那这张药方也会作假吗？”
他从信中抽出一张明显是誊抄而来的药方，崇祐帝好奇便让路大伴呈上来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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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今遥眼皮突然一跳，默默收紧了手指。
“络石散、天仙髓、苍耳草、紫芝……”崇祐帝挑了几味药念了出来，扬了扬眉头，“有何问题？这些的确可作安胎之用。”
符洮点头又摇头，“确实是安胎方子，可这其中有不可与早米一同用的。”这时他才径直望进裴今遥的眼里，似笑非笑，“裴大人也有不了解的东西罢。”
“并无才是。”裴今遥皱着眉头轻声喃喃自语，医馆大夫开的药方她自然过目过。
“五籽草根。”符洮并非要制造悬念很快就解了众人的惑，“有破瘀之效，可五籽草茎却是安胎良药，很多大夫或许都不知道五籽草茎与络石散、蓝莲在一起食用并无大碍，可偏偏不能再与早米共用。
裴府所用的米皆是早米，令荆若真有身孕怕是早有不测。既无身孕，裴大人又为何多此一举？”
“臣有异议！”
不等裴今遥和崇祐帝做出反应，罗少卿忽然仗义执言，“此方真假难辨就连符大人所说的这位仆从是真的还是冒充的都很难说，况且哪有这么刚刚好之事，臣孤陋寡闻竟不知还有何物能与大米相冲，符大人居然如此博文广知连医师都不知道的禁忌都了如指掌，罗某实在是佩服佩服！”
符洮早有预料有人会这么说也是从容不迫回得滴水不漏，“启禀圣上，这是臣在一本古籍中得知的，古籍依旧保存良好若罗大人有几分兴致倒是可以抄录一本给你。”
“可这只能说裴大人的夫人并没有怀孕，还是不能说明他夫人是男子，他是女子这两件事吧。”
又有人站了出来，问出这话的官员既不偏向符洮也不偏向裴今遥，只是就事论事觉得逻辑不通。
不需符洮答复解惑，左侍郎就跳了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这不显而易见？她娶的若不是男子为何要假装怀有身孕，无非是她迫切需要用孩子来迷惑他人，好达成自己的目的。这难道还不足以暴露出她的狼子野心吗？”
罗少卿突然发声引得奉天殿内接二连三的冒出几个官员，目光犀利言辞不偏颇地指出他二人话里均有所漏洞。
裴今遥幽幽地叹了口气，随着她的叹气声还在争辩的几人纷纷住口，整个大殿静得只能听见风声。
“圣上，臣的确有罪。臣罔顾人伦忝受圣人的教诲也有负皇恩浩荡，撒下了弥天大谎……事到如今无法再隐瞒了，微臣娶的的确是位男子……”
不少官员的脸色都变了，左侍郎独一份的喜形于色，好像她承认了自己先前冠上的细作等罪名也能扣死了。他不禁去看符大人可这一看却发现大人他并无喜色；又毕恭毕敬地看了眼崇祐帝，发现圣上也并无怒色，心中一咯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这一番动作心绪的转变也只不过是在数个弹指一挥间，而裴今遥的下一句话也随之而来：
“臣心悦的从始至终都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