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15日晴
手机闹钟在枕边响了好几遍,林夏才勉强转醒,拖着困倦沉重的身体,她慢吞吞的起了床。
新一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咖啡机。
工作日的早晨必须由咖啡唤醒,和当下大部分都市忙碌的年轻人一样,林夏有比较严重的咖啡因依赖症,每天上下午各一杯起步,加班熬夜另算。这是她在大四形成的习惯,那时连着几个月泡在工作室没日没夜的赶进度做毕设,一天连四个小时都睡不到,没有咖啡提神,人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那是一段特别痛苦,特别黑暗的时光,林夏至今也不敢太回忆。
从冰箱冷藏室中拿出昨天新买的贝果,放入烤箱锡纸盘,在规律而机械的咖啡豆研磨声中,林夏走进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她发现了自己双眼下的淡淡乌青。
昨晚她熬了大夜,不是加班,不是看剧,不是打游戏,而是整理过去的日记。
她从初中起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不会日日都写,而是隔三差五写上一篇,起初是用纸笔日记本,后来是用电脑文档,手机软件,一切截止到2012年,再往后就没有了。
她小的时候很害怕2012的末日预言,可是经历过去了以后,她又时常在想,假如世界真的在2012年毁灭就好了。
匆匆洗过了头发,她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站在咖啡机前,看着棕褐色的液体缓缓滴落在马克杯中,咖啡表面形成一层琥珀油脂,花纹繁复,颜色漂亮,仿佛里面有一个小小的世界。
据说科学家通过观测和分析,计算出来宇宙的平均颜色,将之命名为宇宙拿铁。
所以,整个宇宙也不过是一杯咖啡,我们都是咖啡表面渺小的浮沫罢了。
叮——
当马克杯中被注满咖啡的同时,机械烤箱的计时器也恰巧跳闸,麦香与焦苦交织缠绕在清晨的房间中。
祝我早餐愉快!
.
早晨的时间分秒必争,吃过早餐之后,林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她租住的房间一室一厅,位于公寓大厦的24层,这里离她的公司不远,地段不错,房租不算便宜,好在她的薪资还算可观,能够承担得起。大学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集体宿舍的生活她实在是过够了,不愿意再与人合住。
进电梯,按下1F。
在这个操作盘上,她所在的24楼被显示为2A,其他所有带4的楼层也一样。广东人很讲究这些,一丁点影响财势气运的可能都要避免,连去餐厅银行等位,排到四十几号时,都是被全部跳过的,从39直接叫到50。
就是这些细节上的差异,时时刻刻提醒着林夏,这里距离家乡千里之外,这里不是东北。
电梯迅速下行,林夏如往常一样趁着这短短十几秒钟对着电梯里的光滑墙面整理衣冠。
半干不湿的羊毛卷长发披在肩头,脸上淡妆刚好能盖住黑眼圈,宽松的棉布长裙,双肩包,帆布鞋,一切以舒适清爽为主。她所在的公司是互联网公司,对着装没有任何要求,而广东这个省份又有着天然松弛感,无论白领还是民工,上街都是随意穿穿,刚上班的时候她还战战兢兢每天搭配职业风套装,到了现在,不穿拖鞋出门已经是她对工作最大的尊重。
这是她本科毕业的第六年,硕士毕业来到深圳工作的第三年,从外貌看上去,无论身高还是体重,这些年来她几乎没太大变化,但内里的改变只有自己清楚。
昨天她翻看日记,才恍然发现原来过去了这么多年。
这些日记随着她从望春到北京,如今再到深圳,一直完好的保存的,只是她从来没有翻看过,昨晚她把那些自己曾经写下的文字细致的读了一遍,不禁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过去,与现在,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
或许人生本就是割裂的。
二十岁之前,日子每天慢如蜗牛,天真不知愁,二十岁之后,时间仿佛泥石流,随时遭遇塌方。
人在少年梦中不觉,醒后要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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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地铁到公司大厦,刷卡进楼,和一群西装革履的金融政法精英一同搭电梯到22层,来到MT公司深圳分部,进入设计中心办公区,走到靠窗边自己的工位,林夏坐上符合人体工程力学的靠椅,在标准26℃空调风的吹拂下,缓缓松了一口气。
每个工作日挤早高峰的地铁,都是一场硬仗。
公司的早晚工作时间都比较弹性,此时办公室里一大半人还没有来,林夏为自己又泡了一杯咖啡,开机电脑,点开数据平台,查看自己前几日上新产品的用户下载使用情况。
她所在的项目组主打海外市场,亚洲欧洲北美洲,不同地区用户喜好不同,同一款产品肯定不能面面俱到,地区数据差距很大。他们设计师是内容产出者,自由创作,没有业绩压力,但毕竟是自己的作品,必定还是关心受众反馈情况的。
一看过后,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不算低迷,但也算不上亮眼。
互联网时代不看质量,看流量,要跟风,要流行,要爆款,要蹭热度,要速食,要吸睛,要耸人听闻,要博眼球。
可这恰恰不是林夏所擅长的,尽管已经为了商业化做了很多妥协与修改,她的画风依然不是当下大多数用户所偏好的。
轻叹一口气,关上数据平台,打开绘图软件,她正打算继续做昨晚没做完的稿,邻桌的同事美佳一滑转椅凑了过来,小声问:
“听说了吗?”
“什么?”
美佳神秘兮兮说:“行政部打听到的消息,我们马上就要换合同了,最迟年底。”
“确定了?”
“确定了。”
林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这件事说来话长,他们项目组所做的产品,是MT王牌产品的海外版,这几年赶上市场红利期,成绩颇为亮眼。然而今年年初,公司决定将王牌产品直接推广海外,他们这个“海外版”顿时成了后妈养的孩子,处境相当尴尬。随后,公司又宣布调整组织架构,将“海外版”拆分出去,独立上市,前后折腾了有大半年,现在终于算是敲定了。
林夏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但至少她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薪酬待遇倒是不会变化,只是一旦换了合同,从总公司变成了分公司,履历水平上差了一大截。红利期过去,财政独立,盈亏自负,而且对于成为公司王牌产品竞争对手这件事,她也很不看好。
最重要的是,对于目前这份工作,她进入了倦怠期。
方方面面都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美佳直言不讳:
“本来是冲着MT名头来了,现在换了一家算怎么回事?早知道我就不该找工作,直接去留学得了。对了,林夏你之前不是也说想去留学的吗?你想去哪里来着?”
是啊,哪里来着?
“之前,是一直有这个想法,现在的话......”林夏自嘲一笑,“不知道了。”
今天早上,她再次翻看朋友圈,却怎么也找不到昨晚谭之舟发的那张图片,她甚至怀疑那是自己睡眠不足之下所产生的幻觉。
亦或者,有关那个人,那些年,都是她的幻觉,是她在高压学业下、迷茫的少年青春期,为自己编造的一场梦。今时今日,几乎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实,曾经那段无人知晓的隐秘感情,真正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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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一上午过去,又是为万圣节呕心沥血的一天。
初入社会,人人都一腔凌云壮志,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但过个两三年就会发现,工作就是工作,只是糊口的工具而已,没有价值没有意义,没什么可多说的。
到了中午饭点,手机里各个群新消息此起彼伏,都是在分享外卖平台的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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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券,无论福田还是南山,大家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午饭吃什么?
写字楼周边几乎所有饭店餐厅都吃了一个遍,林夏搜索了一圈也没有头绪,美佳说附近有一家新开的湘菜馆,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一起点了外卖。
美佳也是东北人,小城市出身,和林夏有着相似的成长经历,两个人在某些话题上很有共同话题,比较对脾气,算是林夏在公司关系最亲近的同事了。
也许是因为新店火爆,明明不到一公里的距离,等了好长时间都没送到,美佳饿得饥肠辘辘,气愤之下开始啃饼干。终于等到软件显示即将送达,林夏急忙下楼去取。
进电梯的瞬间,电话打了进来,接通后林夏直接说:
“放前台就行。”
大厦前台有专门放外卖的地方,不允许外卖人员上楼。
通常这么说一句,对方就懂了,但今天这位配送员似乎是第一次来这边送餐,很迷茫的问她:
“A出口在哪里?我在这边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是正对着XX街的这个——”
话没说完,信号就断了。
“那是B口,”林夏无奈:“我进电梯了,马上下去,你稍等我。”
然后她一边举着耳边的电话,一边盯着电梯楼层的显示屏。
午休时间,上下楼的人不多,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很顺利的向下降落着。
25,22,20——
数字跳到19的时候,下降停止,传来叮的一下清脆响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站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是西装革履,穿着正式,其中一个男人是外国面孔,林夏的视线刚刚好和另外一个身材较高的男人四目相对。
分别了七年,相隔了万里,充斥了她整个年少青春,刚刚还被她怀疑是一场幻梦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本来在和身边的人说着话,突然声音戛然而止,无框镜片后的双眸瞳孔骤缩。
刹那间,全世界都凝滞了。
一秒钟,亦或是过了一万年,他与她僵在原地谁也没有动作。
电梯门缓缓关合,那个留着一头干练短发的女人率先反应过来,伸手挡了一下,疑惑的看了身边男人一眼:
“何川?”
三个人陆续进入电梯。
感应门再一次关合,电梯继续缓缓下降。
密闭空间里,两个人距离不过咫尺之间,林夏产生了近乎窒息的错觉,全身血液倒流,抓着手机的手已经捏得发白了。
她死死盯着眼前墙壁上挂着的电梯安全提示,不敢稍微侧过视线,生怕看到身边的人,她将耳朵紧紧贴在手机屏幕上,假装专注接电话的样子,可惜所有能听见的声音只有自己惊天动地的心跳声。手腕上的运动手环疯狂震动报警,提示她心率已经超标,有随时猝死的风险。
她能感觉到,何川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连身边的那个外国男人招呼他都恍若未闻。
“Andy?Andy!”
对方又叫了他几声,他这才如梦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和对方继续交谈。
他们讲的是英语,一连串非常地道的英音从他口中而出,流畅随意得仿佛母语一般自然。
林夏恍然想起了当年在望春小林场,高考过后还要半夜三更在书房听英语磁带的那个少年,只觉得一切仿佛发生在上辈子似的那么久远。
电梯下行的速度是0.75米每秒,从19层到1层,也不过只需要不到1分钟而已,可这短短的1分钟仍叫林夏难以忍受,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尽快逃离。
终于,当电梯在6层再次停下的时候,她抢先一步走出了电梯。
好像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又好像没有,好像有人紧跟着她追了出去,又好像没有。
她不顾一切的在走廊中奔跑了起来,一头扎进了楼梯间,顺着台阶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