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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波斯菊(7)

作者:锦绣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自行车车链子掉了,没法再骑,而林夏伤了腿,没法再走路,何川脱了衬衫,简单擦了擦她流出的血,包裹住她的伤口,然后把她抱起来放在车座上,他推着自行车走。


    “去诊所。”


    林夏已经哭得差不多了,渐渐平复了下来,听见他这样说,急忙制止:


    “不去诊所!”


    何川诧异的扭头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


    林夏有些为难的低下头,小声说:


    “我害怕。”


    她从小就害怕医生,害怕医院,诊所也不行,可能是因为一直都体弱多病,动不动就打针吃药,遭了不少罪,导致她对那里有一种深深的恐惧,身体不舒服宁愿瞒着爸妈自己捱着,也不愿意去医院。


    “你伤得很重。”


    林夏逞强:“不严重!回家上药就好了!”


    “家里没有药。”


    “那就去买好了,反正我不要去诊所!”


    见何川脚步不停,林夏一着急直接伸手捏住了手刹,单车一下子停了下来。


    何川回头看向她,四目相对,他不赞同,她偏要坚持。


    终于,他败下阵来。


    “好吧,不去诊所。”


    林夏一下子破涕而笑,她知道他会迁就她的,她就是知道。


    叹了口气,他轻声说:


    “松手吧。”


    林夏这才发现,她捏住手刹的同时也握住了他放在车把上的手,如同被烫了一样,她飞快松开了手,脸上不禁有些发红。


    何川继续推着车子载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太阳很晒,四周很安静,小路上总有碎石细沙,凹凸不平,自行车每次轻微的颠簸,都牵动着林夏的伤口,血还浅浅的往外渗着,沁透了何川本来雪白的衬衫,手臂和膝盖火辣辣的疼。


    林夏隐隐有点不安,不去诊所,真的可以吧......


    忽然间,她听见何川开口:


    “你知道QS吗?”


    林夏疑惑:“什么?”


    “QS是世界大学排名榜,今年在这个榜上,中国有6所大学进入前一百名,其中香港有三所,内地有三所,而港中文的排名与清北不相上下。这个榜单是由英国一家权威机构发布的,也许会有主观性和商业化,但这至少反应了国外对这些学校的态度和看法。”


    “香港的大学,确实不是普遍意义上老师们眼中的好大学,但是它的国际认可度更高,对外交流的机会更多,很多课程是全英文教学,这些条件都是内地学校所没有的。”


    何川没有回头,只有平静的嗓音从前方幽幽传过来,也许是怕她听不懂,他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解释着。


    林夏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在回答她刚才问他的问题。


    一直以来,他说起话来都很简洁克制,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讲这么长一段话,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出他说起话来,语调中带着浅浅的,极力纠正的,同何萍相似的口音。


    想了想,她问他:


    “那你,是想出国吗?”


    “嗯。”


    他应了一下,


    “我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望春市,是祖国东北偏远省份的一个小小县级市,支柱产业是矿业与林业,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麦当劳德克士,没有必胜客星巴克,没有大型综合商场,最繁华的地方是一条五百米长的步行街,最高的楼是市中心一栋十七层装着宝蓝色玻璃的商业大厦,火车站一天只有两趟班次。林夏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去过几次省城,每次都要坐6个小时的客车,或者12个小时的卧铺,北京没去过,香港有多远更是没概念。


    她是这样,她身边的同学朋友也是这样,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应当。


    她上过网,看过新闻,知道地球有上百个国家,好奇过大都市的热闹与繁华,模糊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考上大学也许会离开这里,但还是第一次听见一个人如此坚定,如此清晰的说,他要走出去,走出东北,走出国门,去看外面世界天大地大。


    “为什么不说呢?”


    向那些不理解的人解释?


    她轻声问。


    何川笑了一下:


    “因为这条路很难,不一定能够实现,没实现的梦想大声说出来,会被别人笑话。”


    这一年北京还没有举办奥运会,中国GDP排名全球第四,却还不到美国的四分之一,报纸新闻还在报道贫困与温饱,欧美日韩先进发达得遥不可及,出国不是不可能,但好像与他们通通没有关系。


    大时代呼啸而过,我们都是蝼蚁。


    可燕雀也有鸿鹄之志,蝼蚁也欲直上青云。


    不需要别人理解,也不需要别人支持。


    林夏看这眼前推着自行车的背影,他脱掉了衬衫,只穿一件白色背心,露出平直的肩膀,和凸起的蝴蝶骨,有着少年人特有的瘦削,挺拔,倔强,固执,一往无前,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突然开口:


    “我听见了。”


    何川一愣:“什么?”


    “我说,你的梦想我听见了。”


    林夏笑得灿烂无邪,


    “不止是我,山听见了,树听见了,风听见了,云也听见了,但我们不笑话你,我们都是见证人。”


    她一字一顿告诉他:


    “何川,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


    何川说的没错,家里确实没有外伤药,附近也没有药店,不过幸好隔壁郝婶家里有备。


    两个人回到家,林夏换了脏衣服,简单擦了擦身上的泥土,何川从郝婶家借了东西回来之后,给她上药。


    她坐在床边,他坐在小板凳上,比她矮一截,先用沾了酒精的棉花布消毒。


    “有点疼,忍一忍。”


    他提醒她。


    她点点头。


    可疼痛并不会因为事先的心里准备而有所减轻,本来已经有些麻木的创口,一沾上冰凉的液体,所有知觉顷刻间苏醒,林夏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走回来这一路,血本来已经不流了,但这一擦,又开始往外渗,血和泥和酒精还有一些组织液混合在一起,看起来特别可怕,林夏赶紧把头扭过去,不敢多看。


    膝盖处理完,是两个手臂,然后再上药,又是一顿折磨。


    好在伤口并不深,也没有伤到筋骨,都是皮肉伤,只不过擦破的面积大,看着比较吓人而已。


    两个人离得非常近,他握着她的脚踝,让她伸腿搭在他的膝盖上,他低头上药的时候,额前的碎发与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扫过她,痒痒的。伤口是凉的,肌肤相接的地方是烫的,林夏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终于,上完药,裹上纱布,何川长松了口气,像个合格的医生一样嘱咐她:


    “这几天别出门了,也注意不要沾水,一周左右应该就能结痂了。”


    林夏愣愣的望着他,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川见她目光呆滞,眼眶微红,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还疼吗?”


    “还行......”


    “那为什么又哭了?”


    何川伸手抹去了她眼角半干的泪痕,失笑,


    “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林夏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反驳:“我不是因为伤口疼哭的,我是因为......因为裙子破了才哭的。”


    无意间瞥到换下来扔在一旁的裙子,林夏不由轻呼了一声:


    “对了,我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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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川将裙子递给她,林夏接过来仔细翻看了一遍,越看越伤心,差点又掉下眼泪来。


    这条裙子是轻纱布料,颜色又浅,摔了这一跤后,上面不仅又是血又是泥,下摆还撕开了一长条口子,简直惨不忍睹。


    “这是雯姨从省城给我买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了......”她委屈地小声嘟囔着。


    在何川眼里,因为伤口疼而哭,或者因为裙子破了而哭,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任性又臭美的小孩子。


    他放缓声音安慰她:“别担心,我帮你洗干净,再找郝婶让她帮你补一补,她针线活儿很厉害,说不定可以补救。”


    “就算补好了,也有痕迹啊,不如原来那么好看了......”


    林夏正伤心着,等摸到裙子侧面口袋的时候,突然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僵硬了。


    何川不解:“怎么了?”


    “我的钱,放在兜里的,不见了...一定是刚才掉出去了......”


    这回林夏真的哭出来了。


    她一哭,何川是真没辙,连忙问她,


    “多少钱?几张?什么面值?”


    “一、一百,就是一张新版一百元......”


    “别着急,我去帮你找,一定给你找回来!”


    说完何川立马起身出了门。


    林夏已经顾不上其他了,她整个人向后一倒,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难过。


    那是整整一百块钱啊!一笔巨款!爸爸临走时留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花。一根辣条一毛钱,一只雪糕五毛钱,一瓶饮料两块五,一本漫画杂志五元......一百块钱,她能买多少好吃的好玩的啊!


    她就不该把钱随身带着,她今天就不该出门!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真是太太太太倒霉了!


    极度伤心之下,她失去了意识,迷迷糊糊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听到大门砰的一声响,再睁开眼时,外面天已经快黑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夏夏!”


    林夏揉了揉眼睛,勉强坐起身,牵扯到伤口,又是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何川从门外走了进来,笑着说:


    “找到了,你看!”


    林夏看着他递过来的一张粉红色钞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叫道:


    “啊!真的找到了!太好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实在是太让人开心了,她觉得自己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看来老天爷还是对她网开一面了。


    可是等她接过钱,仔细一看,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她记得,当时爸爸走之前给她的,是一张破旧的人民币,可眼前这张,却是一张崭新的钱。


    这不是她的。


    难道说,有人在同样的位置,和她一样倒霉丢了一百元钱,又恰好被何川捡到了?这也太巧了吧?


    她抬头,刚想把心里的疑问告诉何川的时候,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满头大汗,衣衫都湿透了,还在对她笑。


    “这回不哭了吧?”


    他笑得很好看很好看。


    这一瞬间,林夏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不是她的钱,也不是另一个刚好丢了钱的倒霉鬼,这是何川的钱,他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把自己的钱拿给了她。自行车的链子掉了,他一定是跑着去,跑着回来的吧,就怕晚一分钟,她会伤心,会难过。


    原来不是老天爷对她网开一面,是有人受不了一个小姑娘的眼泪,替她补全了缺憾。


    “嗯,不哭了。”


    林夏垂眸,轻轻笑了起来,她缓缓说:


    “这个钱,就先放你那里吧,你帮着保存着,免得我马虎大意,又弄丢了。等我想买东西的时候,再管你要,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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