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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刑讯

作者:茶茶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疏则找到她时,姜妤正依偎在廊下摇椅上乘凉,杏色罗裙逶迤于地,眼睛闭阖,像是睡着了。


    夜来风清,月光花影落在面上,罕有的温柔恬静。


    芳枝找了条盖毯出来,想给姜妤盖上,看到裴疏则,赶忙上前,想叫醒她,被他抬手止住。


    裴疏则俯身,拨开姜妤额边碎发,有些出神。


    一到夏日,她又换上了杏子红藕丝罗衫,过于素白清瘦的面庞被月色柔和,因侧脸压着椅背,樱唇微微嘟着,倒有七八分年少时的模样。


    裴疏则从芳枝那拿过盖毯,想给她盖上,留意到她合拢双手下隆起的小腹,神色沉冷下去,盖毯在手中握成一团。


    他并非不知这孩子或许是他的,可他最厌恶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尤其在姜妤身上。


    他从小朝不保夕,颠沛流离,只有绝对的把握才能感到一丝安定,姜妤言说喜欢之前,他能退步抽身,永远忍藏爱意,保证让她欢欢喜喜叫一辈子表兄,她言说喜欢之后,两人也绝不该有丝毫摇摆的余地。


    可她非要将这段感情弄得疑窦丛生,甚至包括腹中的血脉。


    无法接受,无法忍受。


    似是察觉到太过压迫的目光,姜妤睁开眼睛。


    裴疏则直起脊背,将盖毯扔到她身上。


    姜妤险些被毯角打到眼角,暗暗蹙眉拂开,“你这是做什么?”


    “问你几句话。”裴疏则转向阑干,“从前我送你的及笄礼,不见你戴过,放在哪了?”


    姜妤警惕起来,没有立刻回答。


    这人白日主动提出陪她住进紫云观,绝不是大发善心让她们师徒叙旧的,甚至紫云观根本就与他这趟公干有关。


    能值得他亲自出马,不会是好事,更不会是一般的坏事,万不能将师父拖下水。


    她问,“你提这个做什么?”


    裴疏则冷声,“我问你答就是。”


    姜妤斟酌道,“我交给一位故人了。”


    “哪位故人?”


    “时间太久,我要好好想想。”


    裴疏则敛眉审视,视线直要将她穿透,沉思片刻,凌然一哂,从袖中取出玉镯,套在她细弱无骨的腕上,“不说可以,我即刻提审,看看究竟是你托付的,还是她偷的。我倒要瞧瞧,你,她,还有你的文州表兄,究竟私底下藏着什么勾当。”


    姜妤急忙站起身,盖毯摔落在地,“不要为难我师父,她只是个出家人。”


    裴疏则一时怔愣,“当真是你给她的。”


    他一连串问道,“可你为何要给她?金尊玉贵的临川县主,什么首饰没有,一对玉镯很难藏吗?”


    姜妤凝望着他,眉目微动,低头苦笑了声。


    裴疏则问,“你笑什么?”


    姜妤自嘲,“笑我当时太傻。”


    裴疏则下颔绷紧,“我只想知道原委。”


    姜妤痛苦地蹙了下眉,“我说是因为我院子里不干净,你信吗?”


    “什么意思?”


    姜妤忍下屈辱,仰起面庞,“我忤逆长辈,拒绝和文州表兄定婚,身边有人出卖了我和你的事,导致我没能保住信物,不希望连它也丢了,我那时生着病,师父前来探望,便悄悄交给她,托她帮我保管。这样说,够不够清楚?”


    耳内轰鸣嗡地窜上来,裴疏则的脸僵冷发白,摇头道,“你在骗我。”


    姜妤毫不意外,也不辩解,唇边讥诮一闪而过。


    裴疏则抓住她的肩,只觉单薄硌手,“你说身边不干净,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这件事没过多久,我就被接回京城了。”


    裴疏则冲冲欲言,被姜妤截住。


    “你想问我怀疑对象是吗?伺候我的人那样多,我说不出。”她净澈双目直视着他,“我受够了莫须有的罪名,不要再逼我施于他人。”


    这句话击中了裴疏则,他神色摇摇欲崩,倏地收紧双手,“你在狡辩,你从来都没有真心想嫁给我!”


    姜妤目露同情,“疏则哥哥,我现在懒得狡辩,你若不来问,我还好好睡着。”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芳枝吓得跪下,“殿下息怒,看在姑娘还怀着您的孩子的份上,她…”


    裴疏则断喝,“你闭嘴!”


    他低头,触及姜妤眼底灰烬似的凉意,火烧一般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夺门而走。


    姜妤趔趄了下,心灰意懒地轻哂。


    她垂目,视线落在玉镯上,它们成色极佳,净白无瑕,一别经年,依旧温腻如脂,可她现在太瘦,套在腕间晃晃荡荡。


    姜妤无言看了一会,将其撸下,掷入花丛。


    裴疏则步伐错乱,奔出院门外,肺内痛痒起来,又开始止不住地咳嗽。


    他厌透了这种连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无力感,恨不能把那糟心烂肺咳出喉管,挥拳疯狂捶打墙面,直到手指关节斑斑透血。


    门外守着的影卫不知他怎么突然疯了,也不敢问,却还是没逃过,被他蓦地抓住,“今天是什么日子?”


    影卫磕磕绊绊道,“五月十一,您…”


    “还有几天,派人盯紧,”裴疏则一字一句,几要把话咬出血来,“该抓的人,我亲自审。”


    *


    生辰宴那天,金陵城地方大员来了太半,命妇们的车轿占了半条长街,宝马雕车香满路,浩荡荡俱往开办宴席的园中去,热闹喧天,倒比公侯夫人过寿还体面,仆从们各相记档礼单,领谢名帖,忙得像过年。


    可等男女分席入坐,满院客人安顿好位子,逐渐有人咂摸出不对,眼瞧着园子里座无虚席,戏台上伶人们都开嗓了,上头尊位竟还是空的。


    府尹被迫接了安排宴会的苦差事,连带自己夫人也一块受累,夫妻俩从各自男女席面上出来,全都丈二摸不着头脑——主家人哪去了?


    李逊一脑门官司,逮着夫人吕氏就问,“靖王不见了,你可见着那寿星?”


    吕氏将手一摊,“何曾见着?官邸被把守着,连门都不让进,我看你那位殿下压根就没想让她出来吧!”


    “什么叫我那位殿下?你当我爱干这苦差事啊?”


    吕氏眼睛一瞪,掐了柳腰,“我看你是胆子肥了,敢这样同我讲话!”


    李逊急得直拍脑门,“姑奶奶,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命人火速去找褚未,却见原本在外待客的侍从跑进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李逊神色从焦急转为诧异,“什么?抓住了?”


    侍从低声道,“褚参军的人来传话,殿下正在府狱刑审,您可先去府衙候着。”


    *


    府衙地牢内阴湿幽寂,一切光亮声响都隔绝在外,唯有暗室中的囚徒抬起头,身上锁链发出清凌声响。


    “好久不见,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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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殿下。”


    裴疏则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懒懒落在越文州身上,墨袖随意垂落,“我还不想对老师用刑,所以先见了你。”


    他声音漠然,“你是打算直接坦白,还是让酷吏们帮你开口。”


    越文州沉默片刻,“太子怎么样了。”


    裴疏则故作疑惑道,“大魏朝不止一个太子,有坚持新政死于非命的先太子,还有踩着先太子尸骨上位的废太子,文州说得是哪个太子?”


    越文州敛眉,“你是杀了他,还是废了他?”


    “杀头和废黜有何区别。”裴疏则轻哂,“你不会以为我会留他一线生机,幻想哪天能靠他身后余党助他东山再起,好指望他给先太子诸人的冤情翻案吧。”


    越文州神色一灰,“你都知道了。”


    裴疏则突然觉得有些吊诡。


    眼前这位表兄,说他清正,他能把救命恩人推出去顶罪,事后毫无歉疚之心,可若说他狡诈,又总透出股不容于世俗的傻劲儿。


    但他眼下懒得和他掰扯,“这很简单,因为你们愚不可及。”


    越文州痛心道,“疏则,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裴疏则哑然失笑,“这话更蠢。”


    “我始终觉得你非大奸大恶,可你都干了什么?朋扇朝堂,杀父囚君,挟持幼主,夫子没教过我们这样做人。”


    裴疏则冷笑了声,“你们高风亮节,光明坦荡,最后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哦——尚未灭族,因为姜妤求了我,用她自己换取你们苟活至今,你能活着在这谴责我,还是我这个奸佞给的机会。”


    听到姜妤的名字,越文州明显一怔,“你别动妤儿!”


    他动作幅度太大,铁链勒着腿骨,牵动腿间旧疾,疼得闷哼一声——七年前他试图把姜妤带出不羡楼,被裴疏则命人打折了一条腿。


    虽然后来接上,近日天气阴沉,想来还是疼的。


    裴疏则笑意敛没,逆着光线,锋利眉目明暗交错,面庞诡谲不清,透出狠意。


    瞧瞧,多么神鬼共泣的爱情,他为了姜妤甘愿自投罗网,姜妤为了他也甘愿屈从献身。


    自己险些都要被她前日的表演骗过去了。


    他心底涌起恶劣的念头,挑眉道,“她既是我的女人,为何处置,如何处置,都轮不到你来干涉。”


    “你有点良心,”镣铐哗啦作响,越文州冲冲道,“她为了你和我拒婚,病得险些死了,你这般行径,叫她情何以堪?”


    裴疏则轻嗤,“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不信,大可寻城中名医问问,九年前的冬天,可曾去昔日越府给县主会诊,金陵诸多圣手束手无策,姑父担心她死在异乡,才勉强将她接回京城的!”


    刑房内蓦地一静。


    “你撒谎。”裴疏则冷峭之色僵在面上,切齿道,“她拿我顶了你的罪,松口气还来不及,生哪门子的病?”


    越文州却明显懵了一下,“什么顶我的罪?”


    裴疏则已没心思顾及这个,“说她病重的事!”


    “我何必骗你,京中必然也有经手过她当年病情的医士,”越文州反问,“你如今权势滔天,若真想查,这许多故人难道还拼凑不出一个真相吗?”


    囚牢内陷入可怖的死寂,不知多久,裴疏则霍然起身,大步离开。


    官邸内,姜妤扶着后腰,正在院中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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