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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身孕

作者:茶茶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凌晨时分,清辉阁笼罩在寒凉晨雾之下,女使端着热水进进出出,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跑入。


    正殿大门草草虚阖,门缝微开,透出屋内狼藉,太医不敢乱瞟,直奔寝阁,发现门扇更是直接被人踹断了,铜锁还挂在上头晃,甫一进去,先看到地面点点殷红,直洒向床榻。


    那是裴疏则把姜妤抱过来时滴落的血迹,此刻他就立于榻前,潦草披了件外袍,脸色阴森紧绷,沉得骇人。


    姜妤卧在被褥里,因疼痛蜷成一团,唇色比纸还白,脸上全是冷汗,太医惴惴觑了裴疏则一眼,被他训斥,“看本王做甚?看她。”


    太医唯唯,给她把脉,却逐渐惊疑不定,朝裴疏则跪下,“殿下,公主…她、她有身孕了。”


    殿内一片死寂,沉默重得能压死人,裴疏则指骨咯咯作响,阴沉道,“多久了?”


    太医道,“还不到三个月。”


    裴疏则神色微微一松,剑眉又敛紧,“具体多久?”


    太医被这个莫名奇妙的问题难住,硬着头皮回答,“两月有余。”


    裴疏则不耐道,“你若只会说废话,本王要你干什么?”


    太医悚然告饶,“殿下恕罪,微臣虽会号脉,可要想确定到哪天,实在是无能无力啊。”


    裴疏则心烦意乱,紧紧盯着姜妤毫无血色的脸,“那她状况如何?”


    太医虽不便查看她的身体,可她连露在被衾外的颈项都是挫伤和红痕,手腕上也片片青紫,体温凉的像块冰。


    太医面露不忍,“她受伤不轻,务必好好休养,万不能再行房了,孩子…孩子若不马上保胎,大概是留不住的,还请殿下示下。”


    姜妤一直清醒着,微睁的双目毫无神采,尽是死意。


    裴疏则郁悒不语,片刻才寒声问,“姜妤,这孩子是谁的?”


    姜妤起初没有反应,随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笑起来,牵动伤口,眉尖痛苦蹙起,脸上嘲讽之色不减,“是谁的都不重要,我不想要他。”


    裴疏则再次被她激怒,手指骨节森森泛白,肺里涌起血气,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


    姜妤闭眼,“你让太医走。”


    裴疏则咬牙切齿,“姜妤!”


    太医浑身先一抖,壮着胆子出声,“殿下……”


    裴疏则被他打岔,怒气勃发,重重道,“说。”


    “公…不,姜姑娘她身体本就孱弱,又兼失血,若这胎即刻让她流下来,只怕宫体损伤,以后就很难再生子了。”


    裴疏则浑身僵硬,死盯着她被衾下尚未隆起的小腹,下颌紧得像是随时能绷断。


    点滴时间都被扯得极长,连空气都稀薄起来,令人喘不过气,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下了决定,“保住胎儿,闭紧你的嘴。”


    太医赶忙应,“微臣这就给姑娘施针。”


    裴疏则眼角微跳,姜妤衣服被他撕碎了,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他命女使找来,挥退房中众人,伸手掀她被衾,却被姜妤拉住。


    她手背破皮,皮肤几近透明,紧紧攥着被角,执着地重复,“我不要这个孩子。”


    裴疏则冷声,“你没听到太医的话吗,现在流产你就永远不能生了。”


    姜妤自嘲地想,那又怎么样?反倒是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对他最残忍的事情。


    她知道和裴疏则说不通,默默积蓄气力,摸到了身侧安枕的紫檀如意,抄起来朝着腹部就捶,裴疏则大惊,劈手便夺,幸而动作快,堪堪挡住,远远掷出去,厉声呵斥,“姜妤,你真疯了是不是!”


    姜妤湿冷的眸子木然一轮,落在他脸上,“你若还是个人,就不要再作孽。”


    裴疏则对上她冰凉的眼,莫名一怔。


    离开不羡楼时,她向他讨避子汤,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突然有些摇摆,她腹中骨血,或许确实是他的。


    肺里又开始疼,他深吸了口气,平复心绪,“你先生下来,生下来总能知道是不是我的。”


    姜妤哑然失笑,眼底涌起悲怆,“然后呢,他就要一辈子活在你的怀疑里,承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承受你的喜怒无常,让他变成和你一样的怪物。”


    裴疏则下意识想发作,身体却先一步反应,竟是避开了她的视线。


    他霍然起身,烦躁地徘徊数步,想起险些被他忽略的那些人,停了下来,重新坐回榻边。


    他强逼自己放缓了声音,“你即便不顾自己,难道不想芳枝回来伺候你?皇帝即将禅位,难道不想家族洗清冤屈,让你父亲平安终老吗?他已经老了,我想,你一定不希望他客死异乡。”


    姜妤诧然抬眸,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用威胁解决所有问题。


    可偏偏这是她最无法反抗的软肋。


    姜妤无力地闭上眼。


    此法总能让她乖乖就范,裴疏则满意倾身,去拭她因疼痛漫出的泪痕。


    姜妤无声偏头躲避,他却知道这是她妥协的反应,并不懊恼,“你好好休养,我们的日子还长,一个孩子而已,生下后远远送走就是。”


    姜妤如坠冰窟,浑身战栗。


    裴疏则给她换上新衣,命太医进来施针,屏风外隐约传来褚未的声音,将他唤了出去。


    褚未和他交代了扶风事宜,两人说完没多久,太医也出了门,“殿下,姑娘的血已经止了,微臣也开好了药方,让她先吃着,若半月内不再出血,孩子就算是保住了。”


    褚未先瞪圆眼睛,“姜姑娘有喜了?”


    裴疏则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应声。


    褚未在他身边打转,露出喜色,“殿下,您要做父亲了。”


    裴疏则凉声问,“未叔凭什么觉得孩子是我的?”


    褚未一噎。


    “她是正月里有孕,”裴疏则咬牙,“这女人为了摆脱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稍一深想,便怒不可遏,偏偏姜妤现在成了玉瓶,推不得碰不得,更拷问不得。


    太医见此情状,不敢多说,默默往外退,又被他叫住。


    裴疏则一双长眸愈发阴鸷,“她眼下不能落胎,要是等伤好之后呢。”


    太医瞠目结舌,“殿…殿下?”


    “罢了,”裴疏则道,“你下去。”


    太医几乎是落荒而逃,裴疏则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蓦地背身轻嗽。


    褚未担忧道,“殿下肺里还没好?让太医仔细瞧瞧吧。”


    裴疏则抬手回绝,他发动宫变,外人都只以为他先前养病是装的,若病情真泄露出去,不知多少人都会扑上来将他拉下台。


    从知道姜妤要成婚,他浑身尽是戾气,知道她有了孩子,更是控制不住地想大开杀戒,按捺道,“你只管去处理王陈余党,尽快查出奸细,我要亲自审。”


    褚未应下,裴疏则又补充,“让芳枝回来伺候,她不在,我怕姜妤不老实。”


    ……


    保胎药止疼止血,姜妤昏睡了一天,掌灯时分才醒来,看到芳枝红着眼睛守在榻边,下意识侧身,腰腹疼得要断掉,倒抽一口凉气。


    芳枝发现她醒了,连忙小心按住她,“姑娘,太医说您不能乱动,快躺下。”


    姜妤只得躺好,“他们没难为你吧?”


    芳枝摇头,抓住她的手,只觉消瘦冰凉,眼泪便要往下掉,“就是有人来问了我几句话。”


    “什么话?”


    芳枝一一数起,“问我怎么回来的,如何被扣下,何时何地与你见面,当时你身边都有什么人,可有男子…还有回程路上宫里人对你做了什么,和陈兆有没有接触。”


    姜妤嘲弄轻笑,她知道,以裴疏则的脾性,不论旁人做出多少对她腹中血脉有利的证词,他都不可能相信她的清白。


    芳枝很害怕,“姑娘,求求你,好好活下去,命是自己的呀。”


    姜妤不答,失神瞳孔望着平静帷顶,像具散了魂的空壳。


    清辉阁外侍卫日夜驻守,玄甲铁戈,把这里围成牢房,又来了几个冷肃强干的嬷嬷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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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逼她喝下那些苦得倒胃的安胎药。


    除了太医,这里无人进来,好像和旁边的冷宫一样被人遗忘了,才为婚庆临时拔去的荒草又开始疯长,把这座宫苑变成死寂的孤岛。


    姜妤不愿吃药,每每趁更衣将胃中苦汤全部吐掉,可这孩子好像很想活,依旧有惊无险地到了第三个月。


    太医给她把完脉,宽慰道,“姑娘安心,胎像还算安稳,可您也要爱惜身体,只靠药吊着总归是不行的,您得好好饮食,否则等到临盆之期,如何有力气生产呢?孩子生下来以后也会体弱多病啊。”


    姜妤知道对方是医者心慈,情绪却不受控制地低落下去,难道她真要生一个无辜的孩子出来,和自己一块受这个不见天日的罪吗。


    她脸上露出惆怅,没有言语。


    太医收拾好药箱告退,宫门先一步被打开,裴疏则出现在门前。


    他阔步走进,眉目冷峻,看到太医也在,问了几句。


    听到姜妤母子平安,裴疏则神色森凉,命他下去。


    这段时日未见,他身上杀伐骁戾比从前更重了,虎口处系着白绢,显是又添新伤,乌沉目光落在姜妤小腹上,“他倒是命大。”


    姜妤看出他的不虞,“你若不喜欢,就给我一碗堕胎药,我求之不得。”


    “你以为,我很想让他活吗?”裴疏则捏紧拳头,白绢有血迹透出,这几日他盼着受伤,只有疼痛才能压住噬杀的冲动,“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才忍到今天。”


    姜妤忡忡不语。


    “我全然能想到等他生下来我们会过什么日子,这条命会永远横在我们中间,这辈子也过不去。”


    他捏住姜妤的薄肩,像是质问她,又像在质问天命,“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你现在有了?”


    姜妤吃痛,抬起眼睛,忽然吃吃笑了。


    她捕捉到他眼底扭曲的杀意,有心激怒,“这得问你啊,疏则哥哥,是你骗我喝了那么久的坐胎药,他是被你召唤来的。”


    宫院内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一坐一站,一仰一俯,互不相让,空气几乎结冰。


    裴疏则凝视着她清韧的脸,突然问,“如果这是越文州的孩子,你还会这样满不在乎,有心害他去死吗?”


    姜妤错愕,觉得此人简直莫名其妙。


    裴疏则却以为她是被问住,苍凉一哂,“是啊,你不会,你之所以心狠,无非是因为不论这孩子的父亲是谁,都决计不是你的爱人。你想诱我把他打下来,正好以后清清静静,不必再生,我偏不叫你如愿。”


    姜妤浑身僵冷,“你什么意思?”


    “我早晚要你切切实实生下我们的孩子,我的骨肉。”裴疏则恨声道,“你宁肯嫁给陈兆那个老匹夫,也不愿做靖王妃,我成全你,他已被抄家灭族,你既是他家妇,没为王府姬妾,也不算委屈。”


    姜妤瞳孔微缩,他不光要让她变成禁脔,还要让她以后的孩子都变成他不见天光的囚徒。


    她想起身,被一把按回去,后背栽在梨木雕花椅背上,撞上他森冷的眼,忍痛咬牙低骂,“裴疏则,你就是个…”


    她恨极,竟找不出合适的词来骂他,心口不受控制地起起伏伏。


    裴疏则觉得遗憾,抚摸她的脸,“妤儿,这都是你自找的,直到今年初,我还满心要把靖王妃的位置捧来给你,想着我们迟早会有嫡出的子女,命人提前在府中修葺别院,是你把我弃若敝履——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这样也好,我就让你求仁得仁。”


    他拂袖而去,姜妤大口喘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弓身干呕。


    芳枝吓坏了,赶忙给她顺背,又叫着找太医,姜妤按住她扶自己的手,看向前方并未停留的背影,“可是裴疏则,这就是你的孩子。”


    裴疏则不过微顿,便迈出宫门。


    姜妤毫无让他回头的期待,讥诮道,“只是你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父亲。”


    她情绪波动太大,眼前一阵阵发黑,从圈椅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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