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锻龙绑了治神山一行人，要泫尘独自前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秘境。
游木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打劫不知名妖兽，逼着对方看神龙骨的图片，这次的妖兽又吵又闹，趁她不注意身子一扭，哼哼唧唧地跑了。
她干脆抛下此事不管，来到正在交谈的陌生修士这边，旁若无人地插入了对话，“他去了吗？”
“不知道啊，不过有人说看见佛子带着一团魔气走呢……咦，刚刚是谁在说话？”
游木栖走得很快，她顺着锻龙的气息一路找去。
这处崖壁耸入云霄，游木栖费了点功夫爬到最高处。她靠在崖边，这是个一翻身就会跌下去的位置，身侧的碎石已扑簌簌滚落许多，转瞬间便无影无踪。
游木栖从上往下看着远处的魔气团，突然站起身从陡崖这侧往下滑，借着几处易攀爬的点落了地。
越靠近，镇魔令便越烫，外层的寒霜几乎刚覆上去就融化了。
她在魔团的边缘停下脚步。金光从密布的黑色中以散射状投出，等到被新的黑雾堵住缺口，又会从另一侧再次泄出。
不知对方在秘境里得了什么，魔气的实力比她救李长云那次要强劲许多。不过黑雾依旧受损严重，不再如先前安回庄那次凝实，上方的雾层极浅薄地飘在半空，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里面的情形。
黑雾内局势渐渐明了，佛子似是受了重伤，前胸至后背铺满了血迹，脑上六点浑圆漂亮的戒疤被层层魔气掩住，看不分明。
泫尘按住躁动的木鱼，指尖木槌轻轻敲过去，音波弹开围来的魔气，佛光所照之处魔气化为浓稠的黑水，丝丝缕缕穿过无数空隙裂纹渗入地面。
四溢的金光几乎涵盖了各个角落，可魔气却源源不断，在一次被灭后又很快卷土重来。金光普照的范围越来越少，亮纹也越来越浅，是个人都能看出这是力竭之兆。
天生佛骨，千年一代。应当有自己的判断力。所有人将这八个字夸得天花乱坠，似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犯错的可能。
若他能御敌，这里不需要她。
若他不能，这里也不需要她。
她也该思考，后面的事究竟还要不要做下去。
思考来思考去，游木栖还是没走。
雾气中，泫尘以身为饵，压住锻龙魔命脉，冲天佛光乍然泄出。
他看上去并不狼狈，游木栖多瞧了两眼，本来就不打算出手，这下局势已定，更是准备在黑气散尽时离开。
俯身的刹那，四散无章的魔气迸裂出一道光，直指泫尘额心，那团流极小，蕴含魔气也极弱，顶多破他防御刮蹭到皮肤表层。这与泫尘身上的其它伤口比不值一提，他也没有去拂开这些四面八方的小魔气团，只追着锻龙残留的念气打。
游木栖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手中叶片往前轻轻一划，虚无的半空中一道锐利剑气直飞而出，在那魔团要刺破额心那抹朱砂时狠狠将其贯穿。
额前闪过灵气波动，泫尘看见一道光破开了往他眉心处飞来的魔气团，剩余的那点黑色在剑去过后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气中。
他怔了怔，扭过头。
游木栖对上他的视线，没下去，“你知道锻龙魔的目标是你吗？”
泫尘仰着头，“贫僧知晓。”
“不是说你现在不能用灵气吗？”
泫尘：“……游道友。”
游木栖：“他在试探你。这不是锻龙本体，他在逼你的底牌，只为后面的围剿。”
泫尘欲言又止：“多谢道友，贫僧……”
游木栖懂了，“你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泫尘点点头。
佛子不愧是佛子，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没有人配当他的机缘。
游木栖不再开口，也不管泫尘又张嘴想说什么，径直从树枝下去，独自一人离开了此处。
因为锻龙的离开，镇魔令的温度降了下来，先前的水痕结了层细细的冰霜，走动间撞到了手心。
游木栖停下脚步，手中淡淡的霜寒随着体温融化，成了层薄薄的水域。
她突然转过身往回赶。
泫尘捂住唇，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前方落下阴影，他抬头，游木栖站在身前，挡住了上空刺目的阳光。
“不是说有对策吗？”
泫尘朝她笑了笑，“麻烦游道友了。”
游木栖：“……”
她背过身，眉毛愉快地扬了扬，才再次站到泫尘面前，端端正正地把手递出去。
泫尘愣了下，摇摇头，“贫僧自己来。”
游木栖的眉毛耷拉下去。
她坐在一边，“那你刚刚说麻烦什么？”
泫尘：“麻烦道友帮忙找下孚九，他与你见过面。”
游木栖：“我知道了。”
她在周围转了几圈，远远地看见几个佛修，特意绕了开，又到别的地方摘了几个灵果下来。最后游木栖捧着堆吃的回来，“我没找到他，你需要他做什么？”
泫尘难得有些窘迫：“……游道友给我找根木枝吧。”
游木栖本打算用手扶他，闻言退开，将剑递了过去，“用这个。”
泫尘心下叹了口气，“好。”
他勉强从地上爬起，在原地休整了会，撑着剑往外走。
游木栖跟在后面，锻龙魔气一消失，花花草草又长了起来，灵草的香甜绕在鼻息。
不多时，治神山的人过来了。游木栖看着他们现场做了一个方便行动的拐杖，还掏出了一排丹药，停顿片刻后将自己的剑捡起来。
泫尘周围聚了许多人，道谢的有，询问他身体状况的也有。
游木栖还看见几个蛋在往这边赶。
她后退几步，与人群中的佛子双目相对。
“游道友？”
对方的嘴张张合合，游木栖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她明白了什么，面前的人影一个个消失，她手里的剑也回到了泫尘手上。
花香引起的幻境消去，只有泫尘朝她走来，将剑递给她。
“贫僧生来便是佛子，有些劫难是注定要经历的，”泫尘的声音说不出的温和，“魔族在对付我，也在磨砺我，所有的试探都是双面的。我知晓道友的担忧，可锻龙并非寻常魔物，贫僧既已吸引了它的注意，道友就无需再蹚这滩浑水。贫僧会护好自己，希望道友也是。”
泫尘顿了顿，并没有提及安回庄一事，他只是朝游木栖笑了笑，“游道友保重。”
游木栖的剑便回到了背上。
最后泫尘说了句“我们所求是一样的”，还有一些其它的咕噜咕噜，游木栖没有懂。蛋有时候会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虽然难懂，但她会暂时顺着蛋的意思来。
直到破壳。
*
游木栖逮着各类妖兽看神龙骨的图案，终于有一只九尾狐给她指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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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木栖提着狐狸往它指的方向走，最终站在了一处龙宫前。
刚进门，游木栖便被股巨力扯进黑暗里，她第一时间护住镇魔令，所幸这未知力量并没有要抢东西的意思，只是将她带去另一处地方。
这似乎是个洞府，里面的墙上刻着剑法。游木栖扫了几眼，发现这是无形剑气。
秦曦？
许是受秦曦残留的灵气影响，朔丹也醒了过来，它一眼认出这是哪，语气兴奋：“主人在附近留过东西！”
游木栖了然，怪不得会把她带来这里。想来是因为朔丹。
游木栖观察了遍周围的情况，在松动的砖石上按两下，“留了什么？”
“具体的我不记得了……但主人说是好东西，你快找找。”说不定能补补它的元神。
朔丹满脸憧憬，“要不你也留点东西在这里吧，万一能帮到后来者呢。”
游木栖在各个角落敲敲打打，寻找藏东西的地方，“没兴趣。”
朔丹：“……那你呢，要是你以后落魄了，故地重游还能发现宝呢。”
“说的也是。”游木栖打开纳物囊，精挑细选半天，将一个普通的石头埋在了土里。
朔丹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这垃……东西有什么用？”
“用的时候就知道了。”游木栖的语气甚至有些不舍。
朔丹：“……”
游木栖兴致勃勃地继续翻找起别的东西来。这里常年无人，灵草四处疯长，游木栖甚至在鸟嘴里也看见了个没见过的灵草，她将这陌生的草拔出来，合上鸟嘴。
被抢了食物的鸟兽气呼呼地扑过去，在剑气周围叽叽喳喳绕了一圈后又灰溜溜飞走了。
“我主人特别有钱，肯定留下了很多宝贝，你的道元说不定也能提前补好，”朔丹开始回忆从前，“她当初是受不了自己一有钱就往剑上砸的穷光蛋生活才去钻研的无形剑气，好怀念那个时候啊。”
同样学了无形剑气的游木栖从没富过，她难得礼貌：“麻烦说点有用的。”
脚踩的地面陷没几分，游木栖察觉异样，停下步子，徒手挖了起来。刻着圆圈的木盒出现时，游木栖听到朔丹喊了句就是这个。
盒子沉甸甸的，外面挂了锁扣，摸上去冰冰凉凉，还有层黏腻的液体。
“会开吗？”
朔丹果真一点有用的也说不出来，甚至越回忆神魂就越痛，“想不到……你有什么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游木栖径直将盒子扔回去，“那不要了。”
“？？？”
朔丹叫破了音：“等下！我可以试试！”
“那你来。”
只能使用暴力了。为了不损坏盒子里的东西，朔丹每道剑气都小心翼翼，等将那些锁扣都切断后几乎要晕过去，清醒的意识全凭一口气吊着。
“打、打开看看……”
游木栖轻轻松松掀开盖子，取出里面的东西，“佛经。”
朔丹：“……？”
“旁边还有一串字，”游木栖对这本经文很感兴趣，把附在书册的纸条捏在指尖看，“修身养性，可进可退。这东西不错。”
朔丹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游木栖察觉到他的昏厥，笑意落下来，没有神情的脸上显出几分冰冷。
她移开压住字的指节，将完整的字露出来。
——诱杀念，毁心性，不渡妖魔堕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