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时展新月本来想着要问问时子骞胃好了吗,但见他已经神色如常,便没再问出口。
昨天的道歉信因为他胃痛的事情被就这么岔过去了,她没能等到时子骞的答复,她隐隐感觉到时子骞看到信时并不怎么高兴,但又不能确定。
他再也没跟她讲过奇怪的话,当然不奇怪的话基本上也没讲过,两个人又变回了重生之初鲜少交谈的样子。
她一贯知道他性子冷淡,但总觉得他最近好像格外冰凉,偶尔两人视线对上时,他总是很快地瞥开目光,眼睛总是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起初几天她还不大适应,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时子骞本来不就是这么个性格吗?
除此之外,她最近也几乎没再见过许慎,原来当他不千方百计地靠近,她也不可惜搜寻他的声音,原来两个人在这偌大的校园里能遇到的机会其实少之又少。
她每天都埋着头学习,偶尔从山一样的试卷中抬起头,回想起前世的事,已经开始觉得那些片段真普通上辈子的事一样遥远了。让她自己都忍不住感叹,原来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
周五下午,教室里空调开的很低,展新月穿着长袖校服外套都觉得凉,趁着课间起身出了教室。出门的瞬间,室外的燥热扑面而来,中和了教室的冷气,意外地让她觉得很舒服。她靠着栏杆站了一会,冰凉的手才暖和了过来。
走廊尽头转出个小姑娘,一边仰头看教室门口的班牌,一边一路朝着这边走过来。她穿着初中部的校服外套,但没穿校裤,看着年纪很小,像个小学生,一路走来走廊上不少学生都好奇地盯着她看。
走到10班门口时,她停下步子,探头朝里边看,露出耳后一缕明亮的橙色头发,显眼得很,也不知道是没遮住还是没想遮。
她对着教室里看了好半天,抬起头又看了一眼班牌,面露疑惑。
展新月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此时猜到她应该是在找人,好心开口问道:“你找谁?”
小姑娘闻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说:“时子骞是在这个班吗?”
“是的。”展新月说,她早已习惯了初中部那群小姑娘三五成群地来看时子骞,像参观景点似的,不过像她这么大胆直接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人呢?”她问的理直气壮。
展新月没急着回答,仔细看了看她。面前的小姑娘长得极其漂亮,一张盈盈的瓜子脸绷着,要不是年纪太小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应该会是那种冷若冰霜的类型。偏偏打扮得又偏中性,不大长的头发半扎着,露出张扬的挑染橙发,脖子上挂着金属质的项链,中和了美艳,看上去还挺酷。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展新月问。其实这会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面前的小姑娘这么小的年纪,长相就已经称得上惊艳,很难不让她联想到一种可能性。
果然,她稍一犹豫,说道:“我是他……妹妹。”说到“妹妹”两个字时,她音调含糊了几分,很快地滑了过去,又仰起头问她:“我有事找他,他去哪了?”
之前就听谢宛之提起过,时子骞有个妹妹在初中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本人。展新月目光停在她的脸上,默默在心里感慨了一回这一家子的基因还真是优越的可以,才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可以在这等他一会儿。”
她眉毛拧了拧,说:“算了,我没那个功夫。”说着她就要走,转身时目光从展新月身上滑过,随意问道:“你也是这个班的吗?”
“嗯。”展新月想了想,“我是他同桌,你要是有事我也可以帮你转达。”
“同桌?”时其悦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上下扫了她几眼,“姐姐,真是难为你了,天天和他那么块冰块坐在一起,我要是你的话怎么也得跟许天智申请点精神损失费。”
许天智是大校长的名字,平日里很少出现,大家一般都叫他许校。展新月默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为了她直呼许天智的名字沉默,还是为了时子骞他妹妹吐槽起他来一点都不含糊而沉默。
她似乎因为她的沉默很开心,一个人笑了半天。她笑着时脸上的不合年纪的冰冷感褪去,带上了几分孩子气。
好容易笑够了,她才说:“好了姐姐,我要走了。你等会见着时子骞跟他说一声,就说时其悦生病了,要他周末回家带她去打针。”
生病了?展新月又细细看了看她,没看出她像是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虽然他不一定会同意,但你就这么跟他讲就行了。”说罢,时其悦转身离开,展新月只来得及对着她的背影说了声“好。”
临上课前,时子骞回来了。
连着好几天两个人都没讲过一句话,这会儿看着他冷淡的脸色,展新月连开口都觉得不太自在,清了清嗓子才叫他:“时子骞。”
时子骞刚刚坐下,漆黑的眼睛看向她,安静地等待她的后文。
很淡漠疏离的眼神,看不出情绪如何。
展新月被他这么看着,有点后悔刚刚多嘴说一句要帮她转达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刚刚你妹妹来找你。”
时子骞微微一怔。
展新月想起他妹妹刚刚自报过家门,补充说:“好像是叫时其悦是吗?她说她生病了,让你周末回家带她去打针。”
时子骞似乎是在思考她说的话,目光让人有点捉摸不透,好半天轻轻说了句“知道了”,便转过身去了。
展新月想了半天也没摸准他这句话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不过既然话已经带到,其他的就不关她的事了。物理老师走了进来,展新月随之翻出了物理学案,低下头去。
周六,市中心步行街。
时其悦站在家饰品店门口,扶着门催促:“你进来啊。”
时子骞站在几步之外,盯着饰品店那花里胡哨的店头看了好一阵,才蹙眉看向她:“这就是你说的打针。”
“对啊,是要打针啊。”时其悦毫不心虚,一只手在耳朵上比了比,“等会要用针从我耳朵里穿过去的,这不就是打针吗?”
“那你说的生病呢?”
时其悦眼睛无辜地眨了眨:“你都知道是骗你的了还问干嘛。”
见时子骞不动,时其悦又说:“反正来都来了,你就进来一下嘛,我一个人不敢。”
时子骞终于妥协一步:“要打就去医院打,这里是打耳洞的地方吗?”
时其悦朝着玻璃门上贴着的几个大字一指:“这不是写着吗,打耳洞。能不能不要那么矫情啊,打个耳洞而已还去什么医院。”
她一直抵着门,店内的店员忍不住开口催促:“小妹妹,你要不要进来啊,空调冷气都要跑光了。”
时其悦闻声再次催促时子骞:“哎呀,没事的,别人都打得我有什么打不得的。听见没,都说了叫你快点进来了。”
这家饰品店并不大,店面里摆满了各式首饰架,除此之外还接做美甲打耳洞的业务,甚至还能做简单的妆造。店里只有两个年轻的店员,当中一个见在门口磨蹭了半天的小女生终于走了进来,招呼道:“妹妹,你要买什么?”
“我要打耳洞。”时其悦说。
“打耳洞啊,你家长同意不?”这个小女生看着实在很小,也不知道是上小学还是初中。虽说这个年纪打耳洞的小孩儿也不少,但总归有被家长找上门的风险,所以店员多问了一句。
“家长啊。”她扭头朝外看。“家长在这呢。”
随着她的声音,有高挑的男生推门而入,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抬眼时露出一张惊艳的脸。因为身高很高,他进来的瞬间,原本就有些拥挤的店面一下子显得更加逼仄了。
“家长,你同意我打耳洞不?人家在问你。”时齐悦懒洋洋地说。
时子骞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时其悦对着店员说:“家长说他同意。”
那边两个店员没人关心她在说什么,一直悄悄盯着时子骞看,还互相交换了眼神,抿起嘴偷偷笑。
“喂,姐姐们。”时其悦敲了敲她们面前的柜台,“是我要打耳洞,你们看他干嘛。”
被她这么直接地一点破,两个店员脸都红起来了,忙问她:“你要怎么打?”
“怎么打啊……”时其悦伸手在耳朵上一顿戳,“这这这这,这样一排打过去。”
“啊?”店员惊讶道,“你要打这么多啊,打耳骨钉会很痛的。”
“开玩笑的。”时其悦笑眯眯道,“两边耳垂各打一个就好。”
……
两个店员围着时其悦给她耳朵上消毒,又用笔给她耳垂上标记了位置,对着镜子指给她看:“这个位置合适吗?”
“差不多吧。”时其悦无所谓地说。
店员取了两个夹子将她耳垂夹住,取过穿刺针再次跟她确认:“那要准备穿了哦?”
时其悦透过镜子看着她手里明晃晃的穿刺针,问:“会痛吗?”
“会有一点,但不会特别痛。”
时其悦似在做心理建设,对着镜子拧了半天眉,喊道:“喂,时子骞。”
时子骞坐着进门处的沙发上,垂着眼在看手机,“嗯”了一声。
店员跟着朝时子骞看过去,店里的饰品大部分都是卖给年轻人带着玩的,几十块钱一副,不怎么值钱。但这会高挑的少年坐在那处矮矮的沙发上,轮廓优越,气质清越,衬得整个店面都贵气了起来。她恍然有种错觉,感觉自家店铺突然变成了高档珠宝店。
她又看向面前的小女孩,穿一身做工繁复的连衣裙,脚下蹬着一双小羊皮短靴,怎么看都觉得价值不菲,偏偏会来她们店里花50块钱打一对耳洞。
时其悦不知道她的心里活动,斜着眼睛瞥时子骞:“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点什么鼓励鼓励我?”
时子骞语气淡淡:“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
“切,我怎么会反悔。”时其悦撇了嘴,“打吧。”
耳朵一阵酥麻的刺痛感,像抽血时针扎过皮肤,一触就消散了。时其悦眉心终于舒展开,对着时子骞喜滋滋地说:“我当多疼呢,没什么感觉嘛,早知道就不喊你了。”
打完耳洞后,店员给她带上了钛合钢的耳钉,小小一枚,说可以防止耳洞长住。时其悦对着镜子照了照,颇为满意,招呼时子骞:“好了,走吧。”
时子骞起身付钱,店员又对着她推销:“要不要再选购一些耳饰?我们店里的什么款式的耳环耳钉都有,可以挑挑看。”
“不用了。”时其悦仰头看时子骞,散漫一笑:“等我回去偷祝青的宝石带,怎么样?”
时子骞瞥了她一眼,眼含审视:“为什么要她的,你要什么我买给你。”
“唉,你可真是没劲,一点都不懂幽默。”时其悦脸上笑容淡了些。“谁会真去碰她的东西,我嫌恶心。”
她随手取了对十字架形状的金属耳饰捏在手里,说:“给我买这个。”
从饰品店出来,时子骞抬手看了眼表,说:“我不回去了,你自己打车回去。”
时其悦伸个懒腰:“跟你出来一趟,饭都没吃上,你就是这样当哥哥的。”
“你现在回去还赶得上家里的晚饭。”
“我不要。”时其悦歪着头凑近,将耳垂展示给他看,“没看见我这里刚动了手术吗?得吃顿好的补补。”
“你要吃什么?”时子骞懒得跟她就“手术”这个词展开讨论,想起上回她和同学在晶海吃的饭,问她:“要去晶海的话我打电话订座。”
“我什么时候说想去晶海了。”时其悦敲着下巴思索片刻,“我要吃麦当劳。”
最近的一家麦当劳离得不远,就在几百米外的广场边上。
时齐悦两只手揣在裙摆的兜里,一步一步走得悠闲。时子骞就走在她身前不远处,他比她腿长得多,也没刻意等她,不多时两人间的距离就越来越大。
等到两人间的距离快要超出某个边界,时其悦也不急着追赶,只会在他身后喊一声:“喂——”
时子骞便会停下脚步,侧眼瞥她一眼。等她走近些,又接着朝前走。
就这么走了一截,时其悦似是觉得这样有趣极了,开始在他身后不停地“喂喂喂”地叫起来。时子骞被她吵得头痛,转过头蹙眉盯着她,忍了忍,最后什么也没说,等她走到身旁,放慢了步子和她并肩而行。
时其悦终于不再喊他,依旧揣着手不紧不慢地走,路过处井盖时她一步跃了过去,说:“你听说过吗,走路不可以踩井盖,不然今天会很倒霉。”
时子骞没理她。
转过一处花坛,时其悦看见了麦当劳的门头。周末这边的广场上人总是很多,不少家长带着小孩在广场上玩,到处都是卖冰淇淋和棉花糖的小推车,比游乐场还要热闹。
“你等会要点什么?”她仰头兴致勃勃地问时子骞,却见他正直直地看向广场上某处,视线凝住。
时其悦顺着他的目光朝着那边看,麦当劳隔壁有家甜品店,在店门口撑了遮阳伞,伞下摆着玻璃圆桌。一个长发女生就面对这边独自坐在伞下的藤椅上,一身白色长裙,气质恬淡如春山流水。
随着两人渐渐走近,时其悦看清了那个女生脸。她突然停下脚步,笑起来:“喂,时子骞,这不是你同桌吗?”
时子骞收回神,脚步一顿:“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昨天还是她给帮我给你带的话呢。”时其悦慢悠悠地说,她看着他的神色,眼神一动,若有所思:“你那天问我的,不会就是她吧?”
时子骞没否认。
“她看着是一个人,你的机会这不是来了吗,不去打个招呼吗?”
时子骞又朝着那边看过去,眼里闪过些许复杂情绪。很久后,他摇了摇头,低声说:“走吧。”
时其悦见他这幅样子,好像懂了什么,没再多说。她跟着他朝前走了几步,突然问:“你手机号多少来着?”
“干什么?”
“问问啊。”
时子骞眼里露出疑惑,但依然报了一串数字。
时其悦重复了一遍,忽然越过他径直朝着甜品店那边走过去:“看在你今天陪我打耳洞的份上,送你一个礼物吧。”
-
今天没什么太阳,微风轻拂,展新月点了杯雪顶坐在遮阳伞下,发着呆。
上午谢宛之约她出来玩,她故意没接电话,没想到她又直接打了家里的座机,被逄云接到了。
展新月不想被爸妈看出什么,当着她们的面答应了下来,但又实在不想跟谢宛之单独出来,回房间后偷偷给她回了短信推掉了。对着爸妈则是假装要赴约,依然出了门,最后一个人在商场里逛了一圈。
从商场出来有点累了,再一看时间还很早,她便在商场外面找了家店铺歇下了。
刚坐没一会,一双棕色的短靴在她面前停下,她顺着看上去,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盯着她看,长得几分眼熟。
“姐姐你好啊,又见面了。”对方先开了口。
展新月认出她就是昨天才见过的时子骞的妹妹,没想到她会主动过来打招呼,于是冲她挥挥手:“你好啊,你也在这边逛啊?”她朝着她身后看了看,“你一个人吗?”
时其悦露出几分委屈神色:“姐姐,能不能借下你的手机,我想给我哥打个电话。本来今天是他带我出来的,可是他走得太快了,一转眼我就找不到他人了。”
“他带你去打针是不是?”展新月还记得这事,她将手机递给她,温声安慰:“不要急,你记得他的手机号吗?”
“我会背的。”时其悦乖巧说道,她接过手机,飞快摁下一串数字,将手机举到耳边。
不远处,时子骞静静地站在花坛后注视着那边,神色难辨。直到手机响过三遍,他终于接起。
“喂,哥哥你去哪了?我怎么找不到你了。”时齐悦对着电话说。
那头一直没有作声,她并不在意地接着说下去:“什么,你要过一会才能来接我?那好吧,那我在这里等你,就在麦当劳旁边,你一过来就能看见我。嗯,不用担心,有一个好心的姐姐陪着我,还借给我手机。”
挂了电话,时其悦将手机还给展新月,有些忐忑地说:“姐姐,你什么时候走呀?可不可以陪我在这里等一会我哥,他担心我一个人会走丢。”
“当然可以了。”
时其悦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条腿悬在空中晃晃悠悠的,很可爱。她偏过头来问她:“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展新月,我记得昨天你说你叫时其悦?”
“姐姐,你记性可真好。”
她一口一个“姐姐”,哄得展新月忍不住弯了眼睛。她其实不太会跟小孩子相处,她想了想,问时齐其悦:“你热不热,姐姐请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好啊!谢谢姐姐!”时其悦开心道。
展新月起了身,刚走出两步突然记起什么:“不过你是不是生病了来着,应该不能吃冰的吧?我给你点杯常温果汁可以吗?”
时其悦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好垮着脸说了声“可以”。
展新月去点了杯石榴汁拿给她,时其悦接过,冲着她莞尔一笑:“姐姐你可真好。”她本来就长得漂亮,这样乖巧地笑着时看起来就像个小天使,很轻易地就让人心生好感。昨天展新月见了她还觉得这个小姑娘看起来酷酷的很有个性,没想到实际上她的性格很软萌。
不待展新月答话,她补了一句:“比我哥好多了,他就从来不会给我买果汁喝。”
展新月开解道:“不要这样说,你哥哥对你也很好呀,还带你去打针。”
“那倒也是。”时其悦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那我就收回这句话吧。”
展新月愈发觉得她真是乖得可爱,问她:“对了,你身体好点了吗?”
“差不多好了。”时其悦含糊地岔过话题去:“那个,姐姐,你昨天说你跟我哥是同桌呀?你们俩什么时候坐在一起的?”
展新月算了算:“一个多学期了吧,这是第二个学期了。”
“那还真是不容易。”时其悦低头喝了口果汁,随口问她:“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关系啊……当着别人妹妹的面,她总不好说自己和她哥虽然坐了这么久的同桌了依然形同陌路,上一周话都约等于没说过一句,于是斟酌着说:“还不错。”
“是吗?”时其悦好奇地看向她,“那你觉得我哥这人怎么样?”
“他挺好的,成绩很好,也挺……嗯,跟大家相处的都挺好的。”
时其悦嘴角扯了扯,没说什么,片刻后突然露出八卦的神色:“姐姐,我悄悄问你一件事。”
“嗯?”
“你们班上,有没有人喜欢我哥哥啊?”
展新月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愣了一下。
时其悦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似是期待着她的回答。她想了想,说:“有吧。”
班上有没有其实她不太清楚,但年级里肯定有很多,整个高中部就更多了。
时其悦笑开了:“是吧,我觉得也是。虽然他这个人呢,话很少,性格也冷得像块石头,还没什么幽默感,不过嘛……”她冲着展新月眨巴眨巴眼睛,“但是他长得特别帅,还很有钱,所以喜欢他也挺好的。”
她的思维方式完全就是个小孩,展新月轻轻笑了笑。
时其悦见她笑了,神秘兮兮地凑近:“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哥这个人呢,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但其实他很容易心软,而且脾气也挺好的,所以……如果谁他谈恋爱,一定会很幸福的。”
脾气好?说的是时子骞吗?
看来,他对这个妹妹还蛮好的。
展新月微微弯起眼睛笑她:“你昨天才说,跟他坐在一起都得申请精神损失费才行。”
时其悦缩回去,两只细细的腿晃荡着,说:“我开玩笑的。”
也不知道指的是心软脾气好这句是开玩笑的,还是精神损失费这句是开玩笑的。
她又坐了会,似乎是觉得无聊了,四下瞅了瞅,“姐姐,我哥怎么还不来接我啊?”
展新月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于是又将手机递给她,“要不你再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走哪了?”
时其悦说:“其实我今天好像有点惹他生气了,所以他可能不想来接我。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打电话跟他说说啊?”
展新月手上还保持着递手机的动作,也说不清为什么,一听到要让她打电话给时子骞,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可能是因为刚刚对着人家说过两个人的关系“还不错”,她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点开通话记录,找到最近的一通通话回拨了过去。
短暂的“滴”声后,那边响起了清淡的男声:“喂。”
和他这个人一样,时子骞的声音即使在盛夏听来也带着微微凉意。此时隔着话筒,听起来比平日里略有不同,音调稍微低一些。
她抿了抿唇,说:“是时子骞吗?我是展新月。”
那头好像并不惊讶听到她的声音,没有什么反应,她接着说下去:“你妹妹在我旁边,刚刚她用我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你什么时候过来接她?”
电话那头的男声停了几秒,才重新响起:“我已经到了。”
展新月心里倏地一动,举着手机茫然抬头。
十几米外,时子骞同样举着手机,正安静地看着这边。
这还是展新月第一次在校园之外的地方遇见时子骞。不管在哪里,他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广场上人来人往,可他只是站在那里,简单的白衣黑裤,就让所有人都沦为背景。所以展新月抬眼的瞬间,一眼就看到了他,也只看到了他。
展新月盯着他看了几秒,移开视线,想起时其悦那句“长得特别帅”,没忍住在心里偷偷“啧”了一声。
啧,怎么能有人长成这个样子。
帅成什么样了。
时其悦在旁边举起手:“时……哥!我在这!”
见时子骞走近,时其悦扬了扬手中喝了大半的石榴汁,说:“姐姐请我喝了石榴汁。”
展新月对上时子骞看过来的眼睛,下意识地说:“你要喝什么,我也请你喝。”
时子骞摇摇头,说:“不用。”
时其悦咬着吸管,歪过头来小声说:“他这人无聊的很,什么都不喜欢喝,只喝白水。”
时子骞蹙眉看她,展新月连忙打了圆场:“要不我给你点杯雪顶咖啡吧,和我一样的,这家的味道还可以。”
因为这杯咖啡,时子骞跟着坐了下来。
三个人一时都没有讲话,展新月为了先前在时其悦面前说的和时子骞关系不错的话,思索着开了口:“你们兄妹关系真好,还会一起出来玩。”
“是啊。”时其悦朝着时子骞脸上瞟,“我们俩关系好得很。是吧,哥哥?”
正说着,有个女生从面前经过,展新月没怎么注意,她却突然退后两步凑近了些,叫她:“咦,展新月?这么巧啊。”
展新月这才认出,面前的人是代云。这片是市里最热闹的地方,遇到熟人也很正常。
“你……”代云还想说什么,视线朝着她旁边一转,突然对上时子骞漆黑的眼睛,明显一愣:“啊,时子骞,你也在这里啊。”
时子骞点了点头。
代云原本已经准备朝着展新月走过来,这会儿步子顿在原地,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个来回,默默换了方向:“你们慢慢玩,我走了哟,拜拜。”
什么叫慢慢玩。
展新月顿时有点头大,她该怎么解释她跟时子骞其实只能算是偶遇呢?
旁边,时其悦问:“这也是你们的同学吗?”
“是的。”展新月分出神来回道。
时其悦勾着唇角,低声问她:“姐姐,你不是说,我哥跟大家相处的挺好的吗,我怎么感觉你在骗我?”
展新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手机突然响起,将她解救出来。屏幕上跳动着逄云的名字,她连忙接起,便听见逄云问她:“月月,你跟宛宛在哪玩呢?快到饭点了,我跟你爸爸准备出来吃饭,我们开车过来接你们吧?”
“我在中央广场这边。”展新月说完又补充一句,“谢宛之她已经先回去了。”
“好,那你在路边找个地方等一下,我们十分钟左右就过来了。”
挂了电话,展新月顺势站起身,对他们兄妹二人说:“我爸妈要来接我了,我就先走了。”
时子骞“嗯”了一声,时其悦则非常热情地冲她挥手:“拜拜姐姐,下次见。”
展新月也弯着眼睛对她挥挥手,“下次见。”说完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区别对待,于是又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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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时子骞,说:“学校见。”
展新月走远后,时子骞终于收回落在她背影上的视线,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顶上的雪顶已经全都化了,和咖啡融在一起,入口一阵绵密的甜意。
“人家在的时候你不说话,走了你盯着看有什么用。”时其悦看着他的动作,懒洋洋地在椅子背上靠下。
时子骞抬起眼,郑重地看向她:“我们两个的事你不要管。”
“切,我才不稀得管,还不是因为你太没用了。”时其悦瘪嘴,“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今天可是有一个重要的发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看来我也不用告诉你了。”
时子骞目光闪了闪,没说话。
时其悦起了身,说:“走了,回去了。你不是要回学校吗,我自己回家了。”
“时其悦。”他突然叫住她,“等一下。”
时齐悦磨磨蹭蹭地转过身,便听见时子骞犹豫着问道:“是什么发现?”
“我发现啊——”时齐悦拉长声音,稍微卖了个关子,才说:“我发现这个姐姐,虽然应该确实对你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但起码也不讨厌你。”
“所以,那天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女孩子要靠追的,你要是喜欢就主动一点,这也要我教你吗?”
夏末延绵不绝的热意,在几场雨后散去了大半。
气温骤降之下,班上不少人都得了流感,连着好几天教室里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好在流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天大家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有谢宛之比较惨,她咳了几天没吃药,再去医院时检查出轻微肺部感染,被接回家休养去了。
等到这波流感潮过去,气温短暂回升了些许,秋游也开始了。
秋游定在周三,虽然只有短短一天,但对于这些久在樊笼的高中生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放风时间,所以从前一天开始,班里就已经纷纷坐不住了,闹腾得压也压不下去。
老师们知道这群学生累的太久,需要一个宣泄口,也就任他们去了。
这天晚上下晚课后,难得只有展巍一个人来接展新月,等她回家一看,逄云正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包饭团。
“这些给你带着明天秋游路上吃。”逄云说。
展新月:“我也太幸福了吧,妈妈。”逄云做的饭团很好吃,但是不会轻易做,她也有好些年没吃过了。
逄云拉开烤箱:“我还烤了很多饼干,各种口味的都有,到时候都给你带上。明天早上我再现做点三明治,不然放一晚就没那么新鲜了。”
展新月惊叹:“不用做这么多,我吃不完的,而且中午学校会给我们准备午饭的。”
“不是让你一个人吃的,你带去给同学分分。她们都住校,也不方便带。”
展新月“哦”了一声,“但这也太多了。”
展巍也踱进来看逄云的成果,说:“这多什么,不多。我们小时候春游秋游,每个人都要带上一大包的零食,一路走大家一路分着吃,想想都开心。”
“是啊,大家一块吃东西是吃得最香的,我还怕做的这点不够呢。”
展新月只好说:“好吧,谢谢妈妈。”
逄云又说:“饼干烤了很多,你到时候跟大家分着吃。不过饭团我就只做了三人份的,这个做多了不方便带。”
“三人份?”展新月好奇,“哪三个人啊?”
逄云看她一眼:“你的,宛宛的,还有你同桌的。”
“我同桌的?”
展巍补充:“就小时。是叫时子骞是不是?”
展新月迟疑地点了一下头,逄云做了谢宛之的份她还能理解,爸妈一直知道她俩玩得好,但为什么还有时子骞的?
许是她脸上的表情的惊讶太明显,逄云疑惑道:“怎么了,你俩现在没坐同桌了吗?”
“没…还是同桌。”展新月说,“妈妈你可真是贴心,连我同桌的份都准备了。”
逄云笑了,“上半年春游的时候不就做了你们三个人的嘛,还是你让我给你们做的。”
“哦…”还有这回事,展新月完全没印象,摸了一下鼻子,心虚地往外踱,又突然想起来:“忘了跟你讲了,谢宛之感冒回家了还没返校,这次的秋游不参加。”
“没事儿,做都做了,那你就把她的份拿给别人吃吧。”
展巍在一旁想起什么,问她:“对了,刚刚回来路上都忘了问你了,这次没人让你帮忙带零食吗?这会楼下便利店还开着,要买的话我们现在过去。”
这事儿展新月倒是有点印象,作为班上唯一一个走读生,免不了总要有人拜托她帮忙从校外带些东西。她印象里什么春秋游、运动会前都帮人带过零食。
不过这种时候一般都是谢宛之先来缠着她,其他同学也顺势跟着拜托她。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因为谢宛之不在没人先开这个口,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找她。
展新月摇摇头:“没人说。”
“你这些同学怎么还客气上了,不过没事,饼干我烤了很多,够分了。”逄云说。
逄云把烤好的曲奇饼干用分装袋分成很多个小份给她装进书包里,饭团装在分装盒里在冰箱放了一夜,早上临出门前才取出来放在书包最上面。
在展新月的一再坚持下,她总算是放弃了还要给她做三明治的想法,只是在出门前叮嘱她:“饭团要记得早点分出去吃掉,放久了就不好了。”
展新月应下。
这次秋游的目的地安排在郊区植物园,天色刚亮,十几辆小车已经整整齐齐地在校园里停好了。
展新月到的不算早,等她找到十班的车,还未上车,就听见蒸腾的吵闹声出车里溢出来。
她上了车,大家几乎都到齐了。她站在最前面朝着满满当当的车厢望了望,有些犯难。
大家都有自己固定的搭子,尤其是这种外出的时候,早就提前结好了对。今天谢宛之不在,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坐在哪。
一转头,她看见时子骞独自在最前面的位置靠窗坐着,正侧头看着窗外。
她摸了摸书包,想起了那盒逄云特意做的饭团,略一迟疑,在他身侧坐下了。
时子骞感觉到动静看过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触,展新月朝他点了点头,他也很淡地点了点头。
人很快便到齐了,随着校车驶出校园,大家都更兴奋了,整个车厢都热热闹闹的,只有她俩这片静着。
她已经习惯了两人同座,但在车上时又和在教室里格外不同。
校车不大,座位略显狭小,两个人坐在一起时肩膀几乎要挨到一起。她将手放在扶手上,校服的袖子便摩挲着时子骞的衣袖。
她注意到时子骞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便默默缩回手放在腿上。
时子骞看了她的手一眼,重新把视线投向窗外。
代云作为班长,今天承担起了给大家拍照的职责,从上车开始拿着相机抓拍个不停。她的镜头对过来时,展新月笑了笑,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笑得很漂亮嘛。”代云将相机屏幕伸过来给她看。
镜头中的一身校服,长发垂在胸前,脸上笑容明净,正是她最怀念的青春的样子。
展新月弯了眼睛,对代云说了声谢谢,心情不禁跟着明朗几分。
代云又一排排对着后面的位置拍过去,忽然看见几个人将车窗拉开一截,手搭在窗沿上吹风,连忙劝阻:“不要把手伸出窗外,很危险的。”
对方不怎么买账:“我就只伸出去了一点点,怕什么,况且这会路上也没什么车。”
“你们小时候没有听说过那个故事吗?以前有一辆公交车,后排有个小孩把头探出窗外,一直没有人管他。后来到站后司机发现他一直没下车,走过去一看,发现他的头已经不见了,只剩身子了!”
后排立刻传来一阵尖叫:“班长!为什么突然讲这种鬼故事!”
代云认真解释:“不是鬼故事,这是真实发生的,我爸跟我讲的。”
大家一齐笑起来,“班长,你怎么这也信,这怕是你爸自己编来吓你的吧。”但好歹是一个个将手收回来了。
展新月在心里暗暗震惊,其实这个故事她也听过来着,这么多年从来没怀疑过真实性……
车里吵了好一阵子,又恰逢老周上午有事要晚点才能过来,这会儿没来跟车,大家愈发放肆,后排不少人围在一起打起了扑克,时不时就爆发出一阵哄笑,起初听着还挺热闹,时间久了实在是吵得她头有点痛。
展新月从包里翻出MP3,想取出耳机听会儿歌。
捏着耳机准备带上前,她的视线滑向一边的时子骞,稍微顿了顿。
两个人同座,一方戴着耳机无疑是不太礼貌的举动,似乎会显现出想要将自己隔绝在对方之外的强烈意愿。
她想了想,摊开手掌露出一只耳机,礼貌地侧头问了句:“要一起听吗?”
出乎意料的是,时子骞竟然轻声应了声“好”,然后伸手接过了那只耳机,戴好。
展新月多看了他几眼,摁下播放键,而后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耳机里的音乐静静流淌着,音质并不怎么好。
这个MP3还是昨晚她从枕头下面翻出来,歌都是少年的她下的,是她高中时期最喜欢的。此时听着又久远又熟悉,她恍惚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少年的她和此刻的她取得了某种连接。
植物园距离不近,要开近两个小时。车开了一会以后,车里的吵闹声渐渐弱下去,不少人都睡着了。
许是被氤氲的睡意传染,展新月听着歌,不知不觉中眼睛也开始睁不开了。校车椅背太直,她头抵在前排坚硬的隔板,无意识地换了几个姿势,最后才终于找到一个稍微舒服的位置睡过去了。
被一个小颠簸晃醒时,车里静悄悄的,一点说话时都没有,后座还传来微微的鼾声。
她的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下来,落在时子骞的校服上。她伸手拾起,视线顺着他的校服移上去,目光顿了顿。
校车显然已经到了郊区,正行驶在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上,两侧是繁密的道旁树。这会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闪烁着。
光影里,时子骞就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离她很近,安静的车厢里她几乎可以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
他的头微微仰着,鼻梁高挺,侧下颌线绷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脸的轮廓被阳光镀了一层柔和的金。
展新月还处于半睡半醒中,虚着眼睛看了他一会,收回目光,见他的一只手正扶在她面前的隔板上。
时子骞的手和他的人一样长得很好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像双弹钢琴的手。只是此时他手背上一片红色压痕,因他冷白的肤色越发清晰到突兀。
她困惑地盯着那片红痕看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她在梦里感觉抵着前排的额头没有那么硬了,原来是……不小心压着别人手了。
她不知道自己刚刚睡着了多久,只知道时子骞的手背红印极深,显然已经被她压了很久。
这天展新月很久都没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也许是刚睡醒脑子还很迟钝,也许是因为车厢里太安静给她一种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醒着的错觉。当然,更有可能是那一刻她因为心虚,想要第一时间销毁罪证……
总之,她盯着那片突兀的红痕,下意识地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而后又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揉了两下,像是想把那片红搓掉。
红痕并没有因为她的动作散去分毫,她在感受到指尖皮肤的温度时整个人猛地彻底转醒,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而后被烫了一样地收回手,坐正了。
自己在干什么,?
停顿两秒,展新月做贼似的朝着过道另一侧瞥了一眼。
那侧的两个人头挨着头睡得歪七扭八,再往后的人也是。确认没人注意到这边的一幕,她终于暗松了口气。
幸好大家都还睡着,还有时子骞也…她偏过头去,突然发现时子骞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依旧保持着仰靠着的姿势,定定地看着她。
她吓得一顿,盯着他说不出来话,只能感觉到热意一下子涌到脸上,整张脸都发烫。
被她这么直愣愣地盯着,时子骞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半天还是没说出话。他将搭在她面前的那只手收回去,忽然又垂下眼,将眼睛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