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子骞说：“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女孩子。”
“女孩子？”时其悦立刻翻了个白眼，兴趣缺缺，“我知道了，你不会是有什么情感问题要咨询吧”
时子骞想了想，说：“算是吧。”
他这么坦荡承认，时其悦更觉索然无味。“我就知道，是不是人一长到某个年纪就要自动开始变的这么奇怪。算了，你说吧。”
时子骞看着前方，一边思索一边很慢地说：“如果有一个人，她对你很好……”
时其悦轻嗤一声，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还真是不长记性。”
时子骞沉默了好久，最后淡声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随便吧，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时其悦无所谓地一摊手，“然后呢？”
“有的时候她对你很好很好，但是有的时候又突然变得很冷淡……”
“你的意思是她对你忽冷忽热？”
时子骞：“算是吧。”
“哦——你是不是想问我她喜不喜欢你？不用问了，不喜欢。”时其悦斩钉截铁地说。
她答得太快，时子骞明显愣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时其悦语气成熟：“如果你自己都感到怀疑，还需要从别人嘴里确认，那就根本不用问了，就是不喜欢。”
时子骞手指轻轻动了动，固执道：“可是，有的时候她还是会对你很好……”
“那说明她是个老好人呗。”时其悦说，“她对其他人怎么样？”
时子骞没做声。
时其悦了然，她凑近了点，脸上浮现出一个恶劣的微笑：“可能人家就是看你可怜才对你好点，你不要太当回事了。”
时子骞很久没讲话，最后起身站了起来。
“怎么？被戳痛了？”时其悦依旧在笑：“唉，真相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酷，你要学着接受啊。”
时子骞没理她，朝着屋里走，说：“睡了。”
“切，真小气。”时其悦又靠回椅子上，舒展了双腿，很惬意的样子。
“对了。”时子骞一边走，脚步一顿，“不要再抽烟了。”
时其悦不以为意，对着他的背影睨了一眼，说：“你管我。”
时子骞的声音已经很远，但依然清晰地传进耳朵：“再被我碰到一次，我会告诉爸。”
“神经啊！你是小学生吗，还找家长告状？”时其悦怒道，“我不叫你哥了！”
周末过得太快，周六展新月被爸妈带着去医院取夹板又做了复查，她的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其余的时间，她都一直坐在书桌前折腾她的道歉信。
她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很多囤着的精美贺卡，有的展开有立体的浮雕，有的会响起音乐。她翻了半天，都觉得用这种贺卡写东西拿给时子骞很容易引起误解。犹豫大半天，她最后还是决定就写在便利贴上，好歹显得没那么刻意。
至于道歉信的内容也很让她犯难，她当时想的挺容易，但要做起来才发现这事儿其实挺棘手的。她不能暴露自己一无所知的状态，就不能写具体的事，以免人家读来牛头不对马嘴。
前后折腾了两天，她终于想明白了，道歉这事其实很多时候事情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一个态度，要传递出真诚的道歉意愿和维护良好同学关系的积极意愿。如此之下，好歹是构思好了内容。
她右手夹板刚取掉，还不敢用力，所以最后还是用左手拿着笔歪歪扭扭地写，落在纸上的字好似狗爬。她只好安慰自己，说不定时子骞看到这样的字体，反而会感动于她的努力。
不过写是写好了，等到要送出去时她又犯了难。不知怎的，她只要一设想自己把这张纸条递给时子骞时的场景就会莫名觉得尴尬，于是一节课一节课地拖过去，一直到大家又一起到艺术楼上美术课，她的纸条依然没递出去。
一节课下，展新月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跟着谢宛之往前门走。路过王之意时，却意外听见她的声音：“班长和新月，麻烦你俩留一下。”
谢宛之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那我先回教室了。”
展新月也心有疑惑，但还是走过去，在她面前站住。王之意冲她一笑：“是叫新月吧？我应该没叫错。”
展新月点点头，“王老师，有什么事吗？”王之意留下班长倒也正常，但她实在想不到王之意留下她能有什么事情。她既不是美术课代表，也跟王之意不怎么熟。
另一侧，班长代云看起来也是一头的雾水。
王之意看着两人，抿唇一笑，脸上露出深深的酒窝：“也没什么，就是有个小玩意儿想送给你们俩。”她摊开手，掌心是两个羊毛毡戳的Q版小头像，脸上两团红晕，毛茸茸的，灵动又可爱。
代云率先认出来：“这两个小人好像是我跟新月耶！”
展新月定睛看了看，果然是两人的Q版头像，只是简单的线条，就把两个人的神态勾勒出了个□□成。
“真的很像诶。”她由衷地感叹。
“挺像的吧!”王之意脸上露出小得意，“我也挺满意的，做了好几版，就这版最像。她大方地一挥手：“送给你们啦！”
“谢谢王老师，这也太可爱了吧！”代意接过来，连声称赞。
“喜欢就好。”她又将另一个递到展新月面前，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新月，这个给你。”
展新月犹豫着接过，没忍住问道：“谢谢。不过王老师，为什么突然送我们这个？”
“因为……”王之意狡黠一笑，“因为喜欢你俩呀。”
“啊？”代云嘴张成个鸡蛋。
“哈哈，逗你们玩呢。我前一阵突然迷上了羊毛毡，每天晚上在公寓没事做就戳戳戳。”王之意比了个用针扎的动作，“后来突发奇想用你俩做了素材，感觉做出来还蛮可爱的，就想着送给你们拿着玩吧。”
“可……怎么单做了我们俩。”展新月依然疑惑。
“其实还有一个。”王之意手一摊，又变出一个小人，是个男孩子头像。“还有一个是给时子骞的，但他走得太快了，下课铃一响就不见人影了，你们帮我带给他吧。”
展新月忽然有点明白过来了，伸手接了过来。
代云依然一头雾水，又问：“为什么只做了我们几个啊？”
“哪里那么多为什么。好啦，快回去吧。”王之意把她俩往教室外推，“要不下节课可要迟到了。”
出教室前，展新月回头看了一眼，王之意仍站着原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王之意弯弯眼睛，用嘴型冲她比了一个“谢谢”。
展新月心领神会，轻轻摇了摇头。
一直到走出了好远，代云终于反应过来了：“啊，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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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王老师送我们这个不会是为了上节课的事吧？”
“应该是吧。”展新月低头看那两个娃娃，都是圆嘟嘟的样子，一派天真烂漫。可爱是可爱，但……时子骞会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吗？她想象不出来。
代云还在不好意思地絮叨：“其实我们上节课也没做什么吧，就是帮她维持了下秩序，但是我是班长嘛，都是应该的。”
“是啊。”展新月说，“她真是太客气了。”
回到教室时果然已经上课了，预备铃已经响过，语文老师也已经站在讲台上了。
她匆匆回到位置上坐下，从校服兜里掏出她的两个小羊毛毡娃娃。想了想，她又翻出她写好的纸条，在后面补了几个字，而后趁着讲台上老师转头写板书的功夫，将属于他的那个娃娃压在纸条上，一起悄悄推了过去。
时子骞原本在低着头看书，见到桌角突然出现的东西一愣，立刻朝着她看了过来。
展新月抿着唇，用下巴示意他去看纸条。时子骞盯着那个娃娃和纸条看了一会，眼里划过一抹奇异的神色，微微点头，而后熟练地看一眼讲台上的老师，伸手将他们压住了，慢慢带回面前。
他先是对着那个羊毛毡看了好一会，又将纸条展开，用手指压着读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狗爬似的字体上时，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话她。
展新月有点尴尬地扭回了头。
揣在兜里一整天的纸条终于借着王之意这个契机送了出去，时子骞又恰好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了却这么一桩事，她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她的纸条她反复斟酌过很久，最后是这样写的：
时子骞，我想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向你道歉。我之前无意中做的一些事情可能让你感到困扰或者伤害到了你，但请你相信，那些都不是我的本意，希望你不要误会。两年时光短暂，同桌一场颇为不易，希望咱们以后能和睦相处，一起进步。最后，再次向你说声抱歉。
写完后她自己读过几遍，觉得自己真是天才。这就是成年人的糊弄文学，胡乱写了一通，看似真挚，态度良好，实际上全是空话，没有指向任何一出具体事件，任谁看了也挑不出错来。
刚才她又在后面临时加了一句：这个娃娃是美术老师送你的，希望你喜欢^-^
纸条内容并不长，可时子骞看了很久，久到饶是她的字再难辨认他也该看完了。展新月见他很久没有动静，忍不住去看他。
他仍然紧紧地盯着那张纸条，像是要把那张纸盯出一个洞来，嘴角紧绷着，压在纸条的手指骨节泛白，因为过于用力似乎整个人都有点微微的抖。
展新月吓了一跳，问出了声：“你怎么了？”
时子骞的手慢慢移到腹部处，很久才垂着头挤出两个字：“胃痛。”
“怎么会突然胃痛了？”展新月连忙追问：“是不是胃痉挛？”
她大学时有个室友吃饭不规律，就犯过几次胃痉挛，发作起来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痛得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她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见时子骞只是摁着腹部不做声，看起来真的痛得很厉害，她又凑近了些小声问：“要不要我跟老师讲一下，找几个同学送你去校医院啊？”
时子骞抬起眼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瞬间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