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素湘说这些时,语气极为平淡,裴放甚至感受不到她言语中的伤心,就好像,这些事并非是她亲身经历一样。
但她每说一句,都要停顿好久。
她在刻意压下那些痛苦的情绪。
裴放轻轻攥住她的手:“素娘,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明白你娘是希望你坚强,但悲伤这种东西,若不能宣泄出来,藏在心里久了就会变成病根。”
“悲伤就像一场雨,它可能在某个时刻接连下了很久,但无论下得多大,总会有天晴的那一日,也许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它还会再次降临,可我们都知道,过不了多久,天就会放晴。”
裴放的手指摩挲着徐素湘的手背,徐徐说道:“还记得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吗?我那时伤心到难以自抑几乎不能理事,多亏了你在家中操持上下,也正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放任自己沉湎悲伤。”
他忽然握紧了她:“那时的我,完完全全地依赖于你,同样的,将来我也会在你身边支撑你,成为你的后盾。”
“素娘,你不是一个人,你娘也想让你明白,只要有亲人在身边,多大的坎都能迈得过去。”
徐素湘愣愣看着他,是……这样的么?
婆母去世时,她的确自动揽下了许多事,那段时间裴放状态不好,她也试着用了许多法子让他走出来,她做了他爱吃的鸡髓笋,在他书房内添置了一些有趣的物件,还给他买了古籍……
可这些好像都不起作用,她以为裴放要这样彻底萎靡下去,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也因此狠狠松了口气。
裴放知道依赖于她,那她呢?
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现在就算躺着伤心一阵子,家里的米缸也不会见底,就连她养的鹦鹉,也不会因为她躺着而少吃一口口粮。
裴放说,再大的雨,总有天晴的那一日。
所以,她可以不必再勉强自己了吧?
想到这里,徐素湘整个人委顿下来,她紧绷的肩膀塌了下去,背也挺不直了。
她细声对裴放道:“二爷能让我躺躺么?”
裴放一顿,连忙将车上的软垫拿开,好方便她躺着。徐素湘把头搁在他双腿上,眨了眨眼睛,将他的衣袖盖在了自己脸上。
她确实有点撑了,难受。
心情也不好,不想说话,也不想动。
就这样吧。
裴放看着她,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到了隋州,一行人住进客栈,棺木则暂时存放到了义庄。接连几天徐素湘都没说几句话,裴放也不强行逗她开心,安排好一切,便让她在房内歇息着。
到了晚饭时分,红菱和翠竹没有进来服侍,徐素湘肚子叫了一声,躺不住了,看着屋里光线渐渐黯淡下去,她起身点燃了房里的油灯,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时,有人推了门进来。
裴放手里端着个托盘,他把盘里两碗烧肉和两碗米饭摆在桌上,对她道:“饿了吧?过来吃饭。”
徐素湘见着那烧肉不由一愣。
“来尝尝。”裴放拉着她坐下,往她碗里添了两块肉,“晚上不宜吃多,尤其是肉,不好克化,一会儿剩一些给青松他们。”
徐素湘摸着筷子,愣愣发呆,忽然瞥见他拿筷子的那只手起了两三个水泡,便问他:“这是,二爷做的?”
裴放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果然是我没经验,一眼就让你看出来了。”
“我让林嬷嬷教我做的,也不知道和你以前吃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徐素湘不知道为何,明明心里是暖的,但鼻子却是一酸。
她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甜到发腻……
“怎么样,好吃吗?”裴放状似随意地发问,眼神却有些期待。
徐素湘点了点头:“好吃。”
裴放这才笑起来,自己也尝了一块,旋即皱眉:“似乎,有些太甜了?”
徐素湘没忍住,捂嘴笑了起来:“二爷是不是把糖当成盐撒了?”
他还没那么笨,裴放无奈道:“林嬷嬷说适量放些糖,能去除肉的腥味,也能增添肉香。我想着你爱吃甜食,便多放了几颗,哪知道过犹不及。”
“二爷别灰心,虽说确实是甜了些,但还是合我胃口的。”徐素湘又给自己夹了一块,笑着道,“我说好吃,并不是在哄二爷开心。”
裴放见她比之前两日要活泼些,心里总算放下心来。
吃过晚饭,徐素湘要给他搽药,裴放也没拒绝,任由她折腾。
“等水泡消了,再用些玉红膏,免得留疤。”徐素湘搽完了药,往他手上轻轻吹了口气。
裴放手上一凉,他道:“玉红膏你留着用,手心上那道疤虽说淡了很多,但还是得坚持擦药。”
徐素湘便伸出手来给他看:“已经看不出来了,再说便是宫里的东西,也不可能做得到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裴放捉住她的手,拇指沿着那道痕迹轻轻擦过,惹得徐素湘一阵痒痒。
此时,外面忽然放起了烟花,喧嚣声不绝于耳,两人一起扭头看向窗外,一簇簇绚烂火花升起又落下,明明灭灭映得屋内华光流转。
静静看了一会儿,徐素湘疑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裴放嘴边噙了丝笑意:“是七夕。”
徐素湘怔住,一回头便撞进他深邃的眼底。
裴放抬起手,满怀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丝笑意,已经很好了。
徐素湘心底一片柔软,总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外面一声声的烟花爆炸声响好似在催促着她。
她攥了攥手指,咬着唇抬起头,对裴放道:“二爷,要不要和我出去逛逛?”
裴放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认真端详着她,直到看不出她有勉强之意,这才笑着点头:“好。”
“二爷把红菱和翠竹叫过来,我换身衣服就来,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徐素湘起身,推着他出门。
知道她要和裴放出去逛街,红菱和翠竹都喜上眉梢,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给她梳妆,一面跟她说道:“听说今晚外面热闹得不得了,不仅有烟花,还有灯会呢!”
翠竹挑了套红宝石头面,在她发髻上比了一下:“奶奶觉得戴这套头面如何?”
徐素湘透过铜镜看了一眼,微微摇头:“不必太过华丽,素净些就很好。”
翠竹和红菱对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
等徐素湘出来时,她换了一身水蓝罗裙,头上簪了白玉簪子,水蓝色发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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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脑后,整个人瞧着清雅出尘,倒与平日不同。
裴放眼底微微一亮,上前牵了她的手。
巧的很,他今日也换了一身蓝,两人走在一处,正是一对璧人。
客栈离主街不远,两人随着人流缓缓行去,一路上尽被欢声笑语包围。
徐素湘没说话,但在袖子掩盖之下,她主动扣紧了他。
裴放垂眸看她,嘴角忍不住弯起。
路上有杂耍艺人踩着高跷朝人们扔洒花瓣,徐素湘仰头看人,没注意花瓣落在了头上,裴放一直盯着她,抬手为她一一捡去。
末了有小姑娘端着托盘上前要彩头,徐素湘摸了摸身上,竟然没带钱,好在裴放带了荷包,往盘子里扔了一块银锭。
小姑娘顿时喜笑颜开,朝两人一福:“谢大爷赏!祝大爷和夫人恩爱不渝,白头到老!”
徐素湘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裴放倒是看着她笑了起来。
“去买花灯吗?”裴放低头问她。
徐素湘想了想,摇头:“不买,二爷给我赢一盏。”
裴放眼里布满笑意:“螃蟹花灯?”
“嗯。”
月上中天,烟花散去,街上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言笑而归。
京城城门在此时开了一条缝,夜色里一人一骑飞速驰进城中。
礼王府内,邱武跪在书房,忐忑禀报道:“裴放此人谨慎非常,小人和李奇三次失手,李奇落在了裴放手里。”
礼王坐在太师椅上,冷冷睨他一眼。
“是死是活?”
邱武忙垂头道:“第二天,裴放队伍里多了副棺材,想必是服毒自尽了。”
礼王哼了一声,不甚在意道:“你办事不力,自己去向庶妃请罪,她要怎么罚你,都给我受着。”
“是。”
邱武小心翼翼起身,正要退出去,礼王却一眼瞥见他腰间,突然厉声喝住他:“站住!”
邱武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你身上的佩刀呢?!”礼王豁然起身,目光中带着点点寒芒。
邱武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整个人瑟瑟抖了起来。
见他不语,礼王怒喝:“说!”
邱武俯身“咚”地一下磕在地上:“刀、刀被裴放夺去了……”
若非如此,他原本还可以再施展手段,奈何丢了刀,他不得不赶紧回京禀告主子。
哪怕知道难逃一死,若他不回,被礼王知道了,他全家难保不说,连祖坟都得被挖出来鞭尸。
他方才没主动开口,便是存着侥幸,想要先回去给家里通个气,让他们赶紧逃。
没想到,竟一眼就被礼王识破。
“砰”的一声,礼王推翻了面前的桌案,案角磕在邱武头上,顿时鲜血横流,桌上的东西砸了他一身。
“你竟有脸回来!”
邱武颤声道:“裴放未必就能认出那不是军刀啊……”
“愚蠢!”礼王怒不可遏,瞬间握紧了拳头,“他裴家军戎出身,他父兄皆是军中能将,他曾是兵部员外郎,焉能认不出一把军刀?!”
“裴放必须死!”
礼王目光森森,射向邱武:“传令给鄂州刺史,绝不可让裴放活着走出鄂州!至于你,留你一家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