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瑞推了推鼻梁处的眼镜,眉头微微蹙起,神情淡淡的瞥了眼病床上躺着的江逸阳。
见他脸色红润,只是一条胳膊和一条腿被打上石膏,其他部位似乎并没有多严重,心里的烦躁更甚。
“你们急匆匆叫我来,就是为了这点事?”
江天瑞声音冷极,“你们知不知道,我请一天假要损失多少钱?以后没什么要紧事别喊我,行吗?”
赵金花眼中的喜悦被这句冷冰冰的话冲散,她笑意一僵,小心翼翼道:“天瑞啊,你二弟被打成了这个样子,拉屎撒尿都要人帮忙,怎么就不算大事了呢?”
听见话语中那四个刺鼻的字,江天瑞又是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
“需要帮忙你们帮不就行了吗?我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关键阶段,你们知不知道,我这一请假,领导就虎视眈眈盯着我呢!”
不管他说的多么严重,他都忘了一点,眼前这些家人没有一个在县城工作过,纯属是对牛弹琴。
赵金花听了也只会慌乱地大叫:“那怎么办啊?天瑞,那你现在帮你二弟交完医药费就赶紧回去工作吧,工作要紧啊!”
“行吧,多少钱?”
“两、两百六十块。”赵金花把缴费单递给他。
江天瑞一看,无语了:“合着你们兜里就没一个子,全要我一个人交呗?我没钱!”
他天天嫌弃父母汇的钱少,每次收到薄薄的信封时总让他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没想到现在竟然还问他要钱,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又破又烂的家,一穷二白还没用!
别说是两百六了,就算是两千六,就算江逸阳那小子要进ICU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当哥哥的就应该帮衬弟弟吗?
江天瑞丝毫不耐烦,转身就想离开,省得等会儿这群穷鬼家人又摊上他。
“江天瑞,你踏马真不是个东西!”
刚迈出两步,就听见江逸阳躺在床上铆足了劲骂道,“家里就你一个读书分子,爸妈天天把你捧到天上去了,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有什么,哪怕你都成年了,都已经工作了,爸妈不还是每个月给你汇一大笔钱吗?可你没来从往家里塞过一分,现在需要用得上你了,你就这副德行,你也不怕爸妈寒心!”
江天瑞当即就怒了。
他从小就自命不凡,一直为自己投胎到这种普通的农村家庭里感到自卑,父母砸锅卖铁供养他本就是应该的,现在还好意思搞什么道德绑架?
而且,说这话的人还是全家最废物的江逸阳!
“你好意思说我?你踏马二十几岁了,不是几岁的小孩,到现在没个正儿八经的工作也就算了,天天只会赖在家里什么都不干,跟个巨婴一样,真是废物中的废物!”
江天瑞看不惯一个人时,最喜欢拿对方的痛点攻击,只有这个时候他会感觉到自己比对方多读了些书,比对方有文化,比对方高一等,尤其是面对江逸阳这种没文化没工作的乡下泥腿子。
只可惜,他和这种废物竟然是亲兄弟。
眼看着兄弟俩要吵起来了,江大强脸色阴沉地拍了下桌子:“都给老子闭嘴!”
“天瑞,你工作这些年我和你妈没少给你汇钱,每个月一两百的送,加起来也得有好几千了吧?我们不问你多要钱,就要个二百六给你二弟治病,我们是实在拿不出来钱,不然也不会把你大老远的喊过来,是吧?”
江天瑞还是没有答应,他不耐烦地盯着父亲:“江逸阳的伤谁打的?你们找那人要账啊,问我要干什么,当我人傻钱多吗?”
“啪——”
江大强没忍住脾气,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看着他捂着脸颊、一脸难以置信又羞恼的表情,江大强心里也五味杂陈的,又气又心凉。
三个儿子里,他给老大儿子倾注的心血是最多的,不求他以后飞黄腾达了能怎么回馈家里,起码在遇到急事的时候,他能象征性帮衬一点啊。
可现在他这副厌恶、嫌弃和不耐烦的态度,实在让人火大。
江天瑞捂着脸,气的眼睛都红了:“妈,你还不说他?他竟然打我!”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挨过打,这还是成年后父亲第一次打他,竟然就为了一个废物二弟!
赵金花连忙上前揉了揉他的脸,心疼极了:“没事没事,妈知道你一个人在县城里过得不容易,钱的事我们再想想办法……哎,都怪江晚那个死丫头!养了她十七年啊,没有得到一点好处,还把我们逸阳打成这样!”
“什么?你说他这伤是江晚打的?”
江天瑞这下更无语了,“既然是江晚那个赔钱货打的,为什么不让她付医药费?我可没钱!”
这时,护士再次走进病房敲了敲门。
“患者家属,请快点缴费,延期太久你们就只能一个个进去喝茶了。”
江天瑞本来没当回事,可这群人炯炯的目光灼得他难受,他只能忍气吞声地先行垫付。
付完了钱,他的脸色已经黑成了煤炭,周身都是沉重的低气压。
江耀宗试图宽慰:“没事大哥,我听爸妈他们说,那个赔钱货江晚现在摆摊赚了可多钱,她不是最把你的话当回事吗?你今晚或者明天回村子里找她双倍要账,她肯定给你!哦对了,她现在翅膀硬了,自己在外面的茅草屋住,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
江天瑞这才没好气的嗯了声。
*
大半年没回过家,村子里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江晚这个赔钱货。
回村的路上,江天瑞坐着颠簸的三轮车面露嫌弃,旁边江耀宗紧挨着他,一路上小嘴叭叭个不停,一直在吐槽江晚这段时间变化有多离谱,活生生像变了个人,翅膀硬了竟然敢分家。
“而且听咱妈说的,她好像还签了断亲书。”
江耀宗不知道断亲书代表着什么,但他知道,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
断亲书?江晚亲自签的?
江天瑞觉得自己是不是工作太劳累耳朵出毛病了,在他的印象里,江晚还是个什么都听命于家人,向来没有自我想法,哪怕被打得半死,第二天也依旧恭恭敬敬服侍家里人的忠犬,怎么可能突然硬气?
所以,他没把江耀宗的话放在心上。
三轮车跑到江家门口时,江晚正在和奶奶久违地一起吃饭,奶奶对她炒的菜赞不绝口。
“奶奶喜欢吃就好,”江晚欣慰的笑了笑,“以后每天我都给奶奶做晚饭,你每天傍晚饭点能不能来我的茅草屋一起吃呀?”
赵金花那么心疼钱,应该不会让江逸阳住多久院,要不了几天他们就该回来了。
张王氏满足地扒拉完最后一口米饭,刚想说“好”,余光瞥到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其中,大的那人脸上戴着个文绉绉的眼镜,身上穿着一身西装,正脸色阴沉的盯着她们。
“天瑞?你怎么回来了?”
张王氏笑呵呵起身,想凑近点仔细看看这个大半年没见到的大孙子,他却嫌弃的往后退了半步。
“奶奶,这没你的事,你先回屋,我有事跟江晚说。”
江天瑞屏住气,以免闻到张王氏身上的老人味,“你为什么要打江逸阳?大半年没见,你真是翅膀硬了,连你二哥都敢打,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打我了?”
这人谁啊?
江晚在脑海中思考着,好像是赵金花句句不离的“优秀大儿子”,也是原主的大哥。
依据原主的记忆,这位大哥和江逸阳的关系并不好,所以今天找她兴师问罪,应该不是为了“她打伤江逸阳”这件事本身,而是……江家人找他付医药费了?
想到这,江晚不禁觉得一阵好笑。
江家可是把这个大儿子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呵护,如今却不惜打扰他的工作也要喊他支付医药费,恐怕是家里一点积蓄都没有了。
这赵金花也是个傻的,前些阵子从张瘸子那里骗走的六百块钱彩礼,竟然一分不落地都给了江天瑞。
可以他分币不出、有点钱就死抠在自己身上的自私属性,他出的这笔钱真的心甘情愿么?
答案当然是……
“我不管你打他是因为什么,这笔钱本该你出,我刚才已经替你交过了,算上我千里迢迢从厂里请假过来的成本费,你得还我两百价格,也就是五百二十块,给我。”
在江晚匪夷所思的眼神中,江天瑞理直气壮地摊开了手掌。
“你问我要五百二十块?”她人都惊呆了,“你看我长得像二百五吗?”
开什么玩笑,五百块放在现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额,更何况现在!把她卖了都换不来这么多钱好吗?
“休想抵赖,人是你打进医院的,爸妈手里又没钱,这钱你不出谁出?赶快拿来,不然……”
江天瑞在想她有哪些可以威胁的地方,“不然明天你摆摊,我就把你的生意搞砸,再把你的茅草屋砸了!”
“对!我大哥现在在厂里混的可好了,你要是敢不听他的,明天大哥就把你拉进县城黑名单,你这辈子都别想往县城里跑!”江耀宗也叉起腰在旁边帮腔。
江晚:?
江天瑞:??
“这么厉害啊……”江晚嘲讽的笑了笑,“要不你砸我摊试试呗,明天你就能和江逸阳躺一个病房了,又或者,我明天亲自去你们厂问问,看看你是多高的职位,连威胁自家未成年妹妹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江天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以前他随便说两句话这丫头都奉若圭臬,现在却句句抬杠,关键还专挑他的弱点说!
他虽然在工厂里打工五年,可也只是个普通小员工,眼下县城已经掀起了一波就业热潮,像他这种碌碌无为的底层员工稍微倒个霉就有可能被开除,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职业生涯葬送在这死丫头手上。
“晚晚,你、你在说什么呢。”
他额头冒出冷汗,“你要是不愿意交就算了,大哥先替你交,等过几年你有了工资再还我可以吗?”
“不、可、以。”江晚斩钉截铁,“我再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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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是江逸阳先打的我,我是属于正当防卫,连警察同志都没说什么你们倒急着给我安罪名了,你们算老几?你要是再污蔑我一句,小心我明天就去找你们厂长盼个公正!”
江天瑞这下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他是整个江家最容易对付的,自诩知青心高气傲,什么蝇营狗苟的事情都不愿接触,发生争执时连句接地气的话都不会说,只能涨红着脸文绉绉地说一些废话。
亏原主之前还那么崇拜这位大哥,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个冠冕堂皇的伪君子罢了。
*
江天瑞的把柄太好拿捏,江晚只稍微费了点口舌,就在江耀宗他俩不服气的眼神中悠然离开。
上次从范荣华鸡场买进的鸡鸭蛋已经卖完了,她先来到范家,再一次贡献出自己的灵泉水。
这次,范荣华说什么也要给她付这“神仙水”的价钱。
“孩子,你定个价吧。”范荣华笑呵呵的,“要不是你这神水,我的鸡场要不了多久就倒闭了,可现在不仅没倒闭,鸡崽鸭崽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可健康喽!那些不健康的蛋你明天就见不着喽,今天是最后一批,不要钱送你了!”
江晚有些惊讶,那些残次的鸡鸭蛋这么快就卖完了,明天她得和刘福宝说一下。
至于灵泉水,她并不打算以此盈利,否则售卖一次两次没什么问题,卖的多了名气肯定会传出去,到时候她怎么跟别人解释这玄学的东西?
要是将吸收了灵泉水功效的作物卖出去还好,大不了就说她种植有方,收成相当好,也不会有人过分怀疑。
但是免费的五十斤鸡鸭蛋不要白不要,她接过手时笑得无比灿烂。
“那你接下来打算卖什么?”范荣华问。
江晚将自己准备摆小吃摊但资金不够的想法说了出来,他立刻跑到卧室的保险柜里,拿出三张一百元的大团结,小心翼翼又依依不舍地塞到江晚手里。
张玲和范晓婷虽然也心疼,可江晚帮了他们家这么大的忙,他们也该有所回报。
这副模样让江晚好笑又感动,范家人知恩图报,是个可以深交的合作伙伴,所以她一定要在生意上多下功夫,赚到钱后第一时间把这三张大团结连本带息地还回去,让他们放心。
正好她现在也急缺这些钱,江晚就没有推辞,郑重其事地写了张欠条后,就大大方方收下了。
回到家,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土地,又拿出一把菠菜种子,但这次只种了一半面积。
菠菜固然好吃,可这东西带着水分才会显得新鲜健康,太耗费人力成本,而且售价太便宜,这样卖下去得不偿失。
明天她准备再去一趟供销社,看看有没有其他能做小吃的蔬菜种子,先种上再说。
*
第二天,江晚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将要卖的东西放进空间后蹦蹦跳跳地走着。
路上看到冒着一对黑眼圈的江天瑞,她也直接无视,哼着小曲绕开。
这让江天瑞心里很不舒服。
从前在兴福村里生活的时候,这群泥腿子哪一个看到他不是热情问好?
他可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毕业以后还留在县城工作了这么多年,他就是比农村泥腿子厉害。
可江晚那双不以为然的眼神,让他顿时回到了刚入职被县城同事们鄙夷嫌弃的时候。
他咬咬牙追了上去。
“我有一个关于你真正身世的重要秘密,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江晚:……一大早就遇到神经病。
她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向前走,把刚才听到的话当放屁。
“听说你和我们家断亲了?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你不是爸妈亲生的,他们也好吃好喝地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一点都不回报就断亲?你还是个人吗?”
江天瑞说着,仔细观察她的反应,心想今天一定要说服她把医药费还回来。
却不料,她只是冷笑:“不是人的东西是你才对吧?从小他们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你,而我干了一家人的活却只能吃一点冷冰冰的剩饭残渣,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好?还有,收了他们大几千钱的是你,你却连两三百的救急钱都不肯出,你可真是个切切实实的白眼狼。”
“我……”
江天瑞有些破防,“江晚!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你可不是这……”
“再废话一句,我就去你厂里举报你。”撂下这句话,江晚快步朝县城走去。
然而,走到县城边缘的摆摊地带时,却看到空荡荡的大街上空无一贩。
江晚推着沉甸甸的木板车,有些奇怪,这个点不算早,怎么一个摆摊的都没看到?
就连风雨无阻的刘福宝,今日也没了踪影……
正想着,面前突然来了几个身穿墨蓝色工作服的人,衣服上写着“治安管理员”,他们正面色严肃地朝江晚走来。
身后则传来江天瑞的喊叫声。
“管理员,我要向你们举报,这个女同志非法经营,证据就是她手中的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