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令如闭了闭双眼，她知道眼下并不是说出实情的最佳时机，但各种事情堆叠在一起，以周焕细密的心思，她恐怕再也无法搪塞下去。
她沉默的同时，周焕身后已然出现了一道雷电缠绕着浓云的大门，他面带戾气：“管他是谁，我现在就去万妖都杀个片甲不留！”
他现在本就是半魔半仙之躯，心性难免残忍嗜杀，若是不以特殊功法加以引化，仙途一道恐再难寸进，再这样任由心魔侵蚀心境，恐怕日后永堕魔道。
“等等……是我做的。”
唐令如清越的嗓音瞬间将他拉了回来，他愣了片刻，稍加思索过后面上怒意愈甚。
“你又骗我？”周焕简直恨得咬牙切齿，他方才以为自己已经稍微得到了一点她的真心，可是才不过一会儿，她又想着法子敷衍他，甚至编出这样可笑的理由。
“唐令如，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他满腔苦涩，想要一把将她揪到面前狠狠地骂一顿，却又在看到她那刚刚愈合了伤口的手背时生生忍住了。
“你那张嘴……是不是只有我刚才那样对你的时候才是柔软的？”他的声音蓦然低落了下来，不再像方才那般气势汹汹，余下的是更加令她无措的暴风雨。
“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说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吗？我从来不愿意强迫你多么快接受我们关系的转变，我在等你适应，等你同意，你只要不推开我……我就满心欢喜了……”
他顿了顿，似乎也很迷茫：“你一边躲着我，一边又自我牺牲似的暗中关心我……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可以隐瞒任何人，但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不是吗？我给过你时间考虑，但事到如今，你还在对我撒谎，你究竟在顾虑什么？还是说……我便那样不堪托付吗？”
听到他的那句质问，唐令如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颤抖着嘴唇喃喃道：“不是的……我没有撒谎，我说真的……”
她的眼泪蓦地流了下来，周焕见她流泪，心中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他一把抱过她，清浅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那滴悄然滑落的晶莹瞬间被他含入口中。
好苦啊，他心里想道，再次偏过头去，一次又一次地吻着她的嘴唇，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柔声道：“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秘密了，不是吗？”
那语气似诱惑似哄骗，她脸上的挣扎之色渐渐淡去，他再倒下最后一剂猛药：“现在你可以选择，是告诉我真话，还是彻底不要我？”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唐令如闭着眼，眼泪再一次无声地落了下来，她想要去抓住他，却发现双手已被他精纯的仙气轻柔地防护着。
“好，我说真的，我全都说给你听。”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而落入他的耳中，却不啻于天籁。
他肩膀微微一松，面上露出久违的微笑，张开双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不急，今夜还很长，你慢慢说。”
月色遥遥地照着院中的小屋，天地之间如笼着一片纯白无暇的薄纱，星子渐渐稀小，清辉隐去，鸟鸣自叶间响起，一缕晨曦毫无阻碍地穿破云雾落在了门外的石阶上。
周焕垂目看着身边沉睡的女子，抬掌抚了抚垂在颈侧的青丝，那人睡得清浅，纵使他动作轻柔无比，仍旧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不知不觉又被那张精致的脸迷惑了半晌，奇怪，怎么以前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却动不动就看得入了迷。
她发觉到自己的花痴以后，忙着急地坐起身来，却不意一缕发丝被他压住了，立马又疼得倒回了他的怀中。
周焕张开手臂环抱住她，笑声的震动从胸口传出，被她听得一清二楚：“我睡多久了？”她装作不在意地问起别的事情。
周焕将指间的发丝捋顺，低声说道：“没多久，你说完就忙着争分夺秒地修炼自在境，说我和诺诺让你眼红，让我为你护法……练到天刚亮才睡着一会儿。”
“你太累了，不如再休息一会儿，还要修炼的话就去我的自在境中，在那里时间很充分。”他抱着她，柔声细语地建议道。
唐令如点了点头，她正有此意，眼下时间紧迫，她不能把太多的时间用于修炼，但若是有了自在境，她就能多几分胜算，毕竟诺诺也说，她若是强一些，他们便多一份战力。
昨日一夜详谈，周焕终于明白，她这段日子突然的避之不及是为何，原来她从妖境归来之时便身中噬心咒。
虽然因着阮虞的浮生咒，她仍然能保留些许清明，但那日猛然被霁瑶叫停的瞬间令她后怕不已——她差点就铸成大错。
她知道此番妖界的目的在于俘获周焕，所以她才对自己施下禁制，若是双手触碰到他，便会被烈火焚烧，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确保他的安全。
她不敢告诉他，因为他那时已然腹背受敌，堕仙之躯心境本就濒临崩溃，还有强大的心魔一旁窥伺，她只想默默地靠自己消化掉这些麻烦。
“你错了，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什么都一个人扛着，替别人做决定。”
“蓝越弧本就心存必死之心，你硬要将她那条命算在自己身上，死死不肯放开心扉；蓝知珩自有他的复兴家族之路要走，你却非要以身相代，当他亲姐，反而弄巧成拙。”
“而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自己在我心中的分量！”他的语气很重，眼中却涌动着深而浓的柔软，“你知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的忽冷忽热才是导致我心境不稳的罪魁祸首？”
最后，她在周焕的强烈要求下，解开了元神上的禁制：“你未中噬心咒之事还不知将来如何瞒过妖界，恐怕日后我还会有不受控的时候，届时你一定要拦住我。”
周焕对那周溪自是恨得咬牙切齿，却碍于她目前的计划无法立刻杀人雪恨，闻言凤眸中的寒意立时被压下，他坚声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唐令如怕他多想，又解释道：“眼下还不能暴露我间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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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不受控的真相，我正好可以利用周溪对我的操纵，摸清仙盟和妖族勾结的真相，另一方面，也便于查出血契是否可解。”
周焕了然地点了点头，此话不说他也知道，但口中的话仍旧不饶人地带了些埋怨：“你要是早些懂得这样说话该多好。”
回想到昨夜的谈话，唐令如又坐起了身，灵光突闪般数落起了身旁的人：“昨天光顾着说我了，你不也是一直有事瞒着我？”
周焕面带迷茫地坐直了身体，问道：“我何事瞒着你了？”
唐令如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座造型神圣的聚魂塔，道：“阮虞让我把这件琦玉上仙的旧物物归原主，你不解释一下吗？”
周焕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他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意地笑意，摇头道：“既已转世轮回，他是他，我是我。”
唐令如正想说点什么奚落他，却听门外霁瑶大着嗓子在院子里喊她：“阿如！唐令如！大早上的屋里也不见人，跑哪里去了？”
唐令如像是做贼被抓似的猛地从周焕怀中站起身来：“有人找我了……我我我……得赶紧走了。”
周焕见她避嫌的样子眸色正欲冷下，忽而听到门外霁瑶的大嗓门仍在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喋喋不休道：“咦，你怎么是从周焕房间出来的？一大早就请教修炼的事情吗？这也太勤奋了吧！”
唐令如有恃无恐地答道：“我们从昨晚就开始修炼了，不行啊？”
霁瑶惊诧道：“真的假的？你们修炼什么秘密功法怎么不带带我……”
他唇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转眸看到桌上的九霄聚魂塔，面色缓缓沉了下来，阮虞借阿如之手将这件旧物交到他手上，想必用意不浅。
她与天音神女关系匪浅，而天音神女一早便知晓他的前世因果，这九霄聚魂塔的确与他前世之因相关。
琦玉尚在上仙界之时，这九霄聚魂塔原是他的本命法宝，但牵魂术修成之后，他便甚少用得上它。
彼时人间处于六界的夹缝之中，经年动荡，常被异界侵扰，仙界便决意镇下四方神器，琦玉就是在那时主动交出了这镇魂至宝，此后的岁月中他都未曾再想起这件陪伴多年之物。
进阶失败堕仙之后，他听进了青蘅的劝诫，剥离了心魔，再度轮回转世后，即便是在北境的万象蜃海中，在黎安城的金銮殿上，再次近距离接触这灵宝，他也未曾生出半分感应。
他与“琦玉”心魔融为一体之后，前世记忆已然尽数恢复，但一路无暇他顾，他甚少回想前世之事。
可是阮虞似乎对他眼下的情况了如指掌，她为何会在此时将这灵宝交到他的手中？其中深意他不能忽略，他抬了抬掌，那九霄聚魂塔轻飘飘地落入他的掌中，厚重的塔身在他手上恍若无物。
他凝出本源仙力缓缓探入，塔身骤然消失无踪了，与此同时，他的识海之中，一道巨大的塔影倒映在波平如静的水面之上。
塔身疯狂地转动着，水面泛起延绵不绝的涟漪，其间竟有无数画面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