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第五琦在非学术的特长上是社交。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他自己觉得自己的社交能力非常优秀。
毕竟，从来都没有人说他社交能力不优秀。
于是在第五琦copy了白暖的标准礼貌用语之后，他成功地看见厉晟的眼睛睁大了。厉晟的嘴唇轻微抽动着，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愤怒。
哪怕这种愤怒来得莫名其妙，第五琦还是不计前嫌地露出了一个更加友善的笑容，意在安抚患者情绪。
结果厉晟看起来反而更生气了。
“你先回去做你自己的工作，我和琦医生有些私人的事情要说。”厉晟对白暖说，他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只是眼神依旧有些阴鸷。
“院长嘱咐我……”白暖察觉到古怪的气氛，想到第五琦是第一天入职，并没有离开。
“院长让我来关照第五琦医生，真要算起来，琦医生还是我的师兄呢。”厉晟有意缓和气氛，“我也是新沪医学院的学生，98届的。”
“好了，去吧。”
厉晟和颜悦色地轻推了一下白暖的肩膀，示意白暖快点走。
“小白，我一会儿打护理中心的工作电话找你。”第五琦给了白暖一个放心的眼神。
看见两人都没什么意见，白暖只能离开。他走得很慢，甚至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
厉晟和第五琦并肩向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了。
“你不会是想和我组队进入副本吧？”第五琦低声问道。
他坐在厉晟的办公室里，这地方就在他办公室隔壁。都是淡青色的铁门，进去之后，第五琦却发现整个办公室的空间很大，而且许多设施看起来也非常新且齐全。
“没错。”厉晟点头，“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也非常清楚副本的危险性。诡异不全是可以交谈的存在，如果不是我们几个人走运，也许死在五楼的人就是你我。”
“你。”第五琦指正道。
“只有你。”
“你是否太过自负了？”厉晟阴测测地盯着第五琦的脸，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揣摩出第五琦的想法。
“还是说你喜欢这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感觉，这会让你感觉自己很特别吗？”
“你真缺医德。”第五琦不带丝毫个人感情色彩地评价道。
“医患条例规定不准随意对病人的情况进行有主观色彩的评价，况且我也不是你的病人。”
“我不和你这么缺德的人组队。”
实际上第五琦暂时没有和任何人组队的想法，欧贝贝除外。
“不好意思，可我不是医生。”
厉晟换了种稍微和缓的口气，“我在重犯监狱里工作了几年，经常和那些极度残忍连环杀人犯打交道。我不受控制地会去剖析我见过的每一个人的心理和精神状态，非常抱歉，我确实不应该这么对你。”
第五琦没有把这些示弱的话放在心上，同样，他也并不在乎厉晟那些虚张声势的把戏。
他倒是对厉晟口中的监狱很感兴趣，重犯监狱。
国外重犯监狱的管理系统和国内很不一样，司法制度也不尽然相同。
“你在哪里工作？”第五琦问。
“这个不能告诉你，我必须对我的工作环境保密。”
“噢。”第五琦又问道，“也就是说你98年升入新沪医学院，在犯罪心理，法医、法律还是什么别的专业里深造两年的同时工作了两年，对吗？”
厉晟敏锐地察觉到第五琦这些话语中的不怀好意，但他假装没有听明白。
“我也有三个学位，你难道要因为我的年纪来轻视我吗？”
厉晟转移了话题，他在用审讯罪犯时惯用的手法，情感压迫。
第五琦饶有趣味地盯着厉晟看，厉晟背后的墙壁上订着用金丝相框装裱好的学位证书，还有一些其它英文的荣誉。
破获……破获什么什么连环模仿案件，里面有一个很长的专有名词，第五琦从来没见过。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特别尊敬像你们这样的人，追寻正义，制裁罪恶。”第五琦的视线向其它地方游离，显得有些忧伤，“如果当时有人破获了黑影的失踪案，他也就不会被困在医院里那么多年了。”
厉晟被第五琦的话吸引了部分注意力，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第五琦的脸，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不到百分之十。
算了。
人家爱演就演吧。
“你愿意和我一起组队吗？我只要求和你信息共享，你可以单独行动，我不会打扰你的。”厉晟似乎觉察出了第五琦的顾虑在哪，又好像是在试探不同的方法以完成自己的目的。
“而且我可以在现实世界给你报酬，我知道你很缺钱。”
厉晟一开始只是被父亲（院长）勒令要关照一下第五琦，因为第五琦接手的一家福利院，前任经管人是厉晟父亲的旧识。
由于前任福利院院长经营不善，倒贴上了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说，留下的福利院、儿童和债务都指明扔给第五琦继承了。
后来厉晟看了档案室的资料，发现他在副本里面见过第五琦这个邪门玩意儿。
“不需要，我只要再工作十年就能还清债务了。”
第五琦继承的负债折合一百多万，这个价格在新沪可以买下三套很不错的房子。
严格来看，第五琦基本上是在贴钱保护自己拥有福利院的管理权。而福利院的前院长也是从前前院长那里继承了债务和孩子，倒推三代都是这样。
厉晟不理解为什么管理员不转手或解散福利院，如果他被扯进这把烂摊子，他是不会接手负一百万的遗产的。
“你知道吗？实际上你的工资只有三千二，剩下的是院长特意给你还清债务的补贴。十年给你一百万，我爸从来没给过我这么多钱。”厉晟笃定第五琦是一个很有自尊心的人，肯定不愿意白拿。
“居然是这样？”
第五琦非常惊讶，是真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他有怀疑过是个圈套，但没想到是一个陌生人对他的关照。也许这种关照也是腐化的陷阱，圈套之外是另一个精心伪装的圈套。
琦医生，你也不想丢了工作，没钱还债吧？
只要你乖乖和我组队下副本，钱什么的，都好说……
厉晟桀桀怪笑，试图对可怜的琦医生伸出不轨的魔爪——
“我可以把我的工资划一半给你，也是一万。”
厉晟身体前倾，离第五琦更近了一些。他的表情非常正派，完全和第五琦想象的不沾边。
“这样你可以早点还清债务，我只是希望你能帮帮我。”
“我知道你觉得我没有用处，但我爸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如果在副本里面死了，他会很伤心的。”
第五琦此刻正在头脑风暴，他在“哇，谢谢你们爷俩，真是大慈善家。”和“我怎么觉得你在道德绑架我？”里面无法比较出哪一个回答显得更加友善亲切。
第五琦还是觉得这件事充满了古怪。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你难道不觉得那个排名第一的欧贝贝才是最应该被好好关注的人吗？”
欧贝贝，姓欧名贝贝。著名美食评赏家、手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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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武器第一人、副本里真正的速通玩家、诡异时代的神枪手、社交达人、神秘感拉到极致的顶级早餐掠食者……
“我的好友列表里塞不下这么多人。”厉晟说了个笑话，但是好像并不好笑，他和第五琦都没笑。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第五琦又在“哈哈哈，你真幽默”和“我说的其实都是同一个人”里面犯难。他实在无法违心地对厉晟说出谎话，也不想打击厉晟展现幽默高情商的信心。
可惜现实生活和rpg文字游戏不一样，资深游戏玩家第五琦不能在当前时间点存档，然后挨个查看所有选项的分支结果。
目前好像也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那我们加个好友吧。”
第五琦第一次在现实世界打开了系统，大大方方的。
厉晟站起身凑过去，低头看见主界面那一长串乱七八糟的昵称，衷心为第五琦感到羞耻。他替别人脚趾抓地的老毛病又犯了，还得强忍着不能让本人看出来。
新沪市白塔精神疗养院第五主任，听着就很……
网名就应该抽象一点。
像他，特码头和破忒头，就无法堪破现实的欲求和身份。
第五琦这个……
啧……
厉晟突然觉得在内心深处，很深层的地方，第五琦很可能是一个缺心眼。
怎么形容呢？
无数个心眼子长成的人身上缺了一个心眼。
理科男，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没有女朋友，社交性也非常差，经常用问题回答问题，说话时不敢直视对方眼睛。就连吃饭也要端回办公室，远离人群自己躲起来偷偷吃。
多么可怜。
顿时，厉晟的脑子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开关，似乎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第五琦有社交障碍！
这人是个社恐！
大多数人第一次接触精神病学是因为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病。
焦虑、抑..郁、狂躁，都是现代社会最常见的病理情绪。
短期是情绪，长期是病症。
第五琦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学习精神病学的，厉晟暂时不得而知。
但所有精神科医生，最先接触的病人，往往就是他们自己。
正因为第五琦有一定程度的社交障碍，所以第五琦在和自己的交谈里才显得十分抗拒。并不是因为第五琦讨厌或者嫌弃自己，恰恰相反，孤僻的人不适应突如其来的热情，开启了心理防卫模式。
太有理有据了。
厉晟觉得自己看破了一切真相。
看着归入好友列表里的第五琦，厉晟看了又看，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谁又能在他的智慧下有所隐藏呢？
第五琦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透明的。
厉晟非常得意。
就算被迫回国，他也能凭借自己无与伦比的人格魅力和超凡绝伦的惊天智慧做出一番大事业！
第五琦看出了厉晟非常得意，那种得意像是一个小孩扯住了另一个小孩刚露出一条缝的内裤，纯粹恶意的沾沾自喜。
太明显了。
第五琦深切为厉晟和厉晟善良的老父亲感到悲伤，不太聪明的人在副本里是很难存活下去的，好在厉晟很有自知之明。
大概，有吧。
第五琦对此表示怀疑。
如果他或者欧贝贝和厉晟在同一个副本，那么厉晟只要不疯狂作死，就像在新手副本里面一样和队友逛逛地图、推理推理，那应该不难活下去。
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