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现在的天堂是很无聊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天堂就再也没有人类进入了。
地狱倒是人满为患。
撒旦忙不过来，还问东方的阎罗王借了几个黑白无常过来忙帮。
十八层地狱都不够安置那些人，又加了好几层，都快把地狱给凿穿了。
大部分天使都在沉睡，时间在他们眨眼间流逝。
可诃息不能，他总是在思考，无时无刻在思考。
他没办法任由时间消磨，于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他就只剩下了自己。
在空荡的白色殿宇，碎金一般的光沿着晨昏线泼洒，水中浮现出相同的倒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孤独像是毒药，缓缓入侵着他的心脏。
那是会啃噬天使灵体的寄生物，咬住了他的心，从里到外，慢慢把他的心脏掏空。
……
“唔……”诃息发出细弱的声音。
他睁开眼，逼仄的舱室，昏暗的光罩落在他的脸上。
神色还是迷茫混沌，眨了两下眼。
突然，一张大脸在他面前放大。
四目相对时，那双灰蓝色的眼里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嗨，你醒啦。”
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诃息记得他。
在他的身体被钉住，持续不断的疼痛中，一束光打下来，抬头的刹那，也是这双灰蓝色的眼睛。
白恩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研究体，打了个招呼，就坐了回去。
这个双人飞行器内部空间狭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十分逼仄。前后双人座位，白恩坐在后方，前方座位就在他两腿之间。
他身体前倾时，两只分开的腿便不得不紧绷起来，坚硬的驾驶座，磨得他非常不适。
他看了眼仪表盘，低咳一声，“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最强悍的上将……”
白恩的话还未说完，诃息率先念出了他的名字。
“白恩。”
“看起来，我还挺出名的。”白恩脸上荡漾起笑，能源脊椎浅红色的光闪烁了几下，“连你都知道。”
诃息仰头往后看，从白恩的视角看去，倒过来的眼睛盯着自己莫名的有些诡异。
刚才被E09压着无法动弹的记忆涌上心头，果然，下一秒，就听到研究体说：“我饿了。”
白恩愣了愣，笑意在脸上僵了一下，他说：“我这有营养液。”
诃息鼻尖耸动，没有回答，只是一眨不眨盯看着白恩。
好像白恩是一颗鲜美可口的桃子，一口咬下去，还淌着汁水。
狭窄密闭的空间内，从基因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甜腻的气味让人无法忽视。
异能者的精神值有些许波动，白恩没有戴内置耳机，光脑的警告声响彻飞行器。
“啪”他关掉了播报，拧起眉头看着E09。
“什么味道？”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缩紧，那种被当做食物盯着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这具身体受到重创，刚刚的饱腹感，在修补身体的洞后，已经荡然全无。
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信息素，诱导着异能者的精神值产生波动，迫使他们催生出恶念。
诃息吞咽着唾沫，他知道这样不好，可身体的本能驱使着他。
“咔擦”他解开了身上的锁扣，翻过身，越过靠背，右腿屈膝，膝盖压了一下白恩的大腿。
年轻的上将不禁叫出声，他吞咽唾沫，在身体完全丧失自主掌控前，迅速摁下了自主飞行模式。
白恩鼻尖上的小痣紧张的抽动，他抿起嘴唇，呼吸在肺里发酸，他没法子呼吸了。
诃息已经攀到了他的身体上，双手一把扣住白恩的手臂。
他的双膝合拢，就这样跪在年轻上将的双腿之间，张开了嘴，与异种尖利的牙齿不一样，这个由河岸研究所开发的新物种，每一颗牙齿都被磨平了。
比人类的牙齿更加圆润，圆润到不能咀嚼。
但这在基因人身上并不是问题，他不靠人类的食物生存。
那莹白色的牙齿在昏暗的舱室内，好像一小撮蓝色的鬼火。
随着诃息的接近，白恩的呼吸加重。
诃息伸出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在光脑的警告声中，飞行器划过星云，璀璨的光照入舱内，诃息咬住了白恩。
这次不是喉咙，而是嘴唇。
白恩呜咽一声，金属脊椎炸开五颜六色的光条，浑身震颤。
……
常年在外征战的帝国上将，从未和人如此亲密过。
事实上，因为他那臭名昭著的杀神外号，没有人敢和他接触。
活到现在，这位看上去并不好惹的上将，还是个对爱情抱有期待的纯情男人。
如今，此男的吻，初吻，在这个狭窄的舱室内，被一个研究体给夺去了。
白恩的喉咙里溢出一连串不甘的嘤咛，哼哼唧唧两声，想要反抗，却无法动弹。
很难去形容这种感觉，身体里那股焦躁恐惧愤怒被一点点抽离出，浑身上下都变得懒散。
这是他第二次，接触基因人，依旧觉得很惊悚。
他不喜欢，自己这这种无法控制的模样，可更让他后怕的却是，他好像逐渐成瘾了。
他沉溺在其中，闭上了眼，身体好像回到了母体，脊椎忍不住蜷缩起来。
这里没有可怕的异种，没有令人憎恨的战争，人类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星球被绿色植被覆盖，那个时候还有蓝色的海洋，飞鸟掠过海平面，还能听到动物的声音。
这是每一个人类都向往的地方，是他们回不去的故乡。
在战争和污染前的家，地球。
“唔……”
基因人的舌头推开了他的牙齿，接着轻轻咬合在了他的舌尖上。
白恩的思绪稍稍停滞，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这是……舌吻吗？
可不待他思考，一股温暖的液体涌入了他的口中。
他被迫吞咽，喉咙里的干燥涩痛，慢慢消退。
光脑不再发出警报，他的精神值稳定到跟条直线一样。
随着精神平复，刚才嗅到的那股甜腻的香味消失了。
他的体内已经没有恶念生出，诃息松开了他的手，抬起头来。
白恩能够动了，第一时间就扣住了诃息的脖子，把他送自己身上拨开。
基因人的身体跟没有骨头一样，软塌塌垂落在前驾驶席位里。
白恩气打不出来，一连好几个“你……你……你……”却是一句话都没憋出来。
他按着自己的嘴唇，狠狠瞪着阴影里的那一小团。
倒是诃息，侧过头，舔了一下嘴唇，“谢谢你，我吃饱了。”
白恩嘴唇都在发抖，却见那研究体突然拉开衣服，露出脖子，昂起头说：“作为回报，你可以食用我的身体。”
“什么？”白恩困惑。
“这具身体的皮肉、血液、骨髓、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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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甚至□□可以作为异能者进阶的养料。”这具身体的再生能力非常强悍，诃息并不在意把身体分享给白恩。
白恩一时没反应过来，纽因斯给他的报告里，没有提到这个。
“你的意思是，你是异能者的……食物？”
“可以这么说。”诃息想，那个编号为E09，这具身体的主人，一定也是不想就这样成为任人宰割的盘中餐，才会杀光了研究基地所有人的。
可他不知道，基地有自毁装置。
在他动手的时候，病毒已经悄悄泄露。
整个基地的人都成了丧尸，那些死不了的鬼东西，你一口我一口咬住了他，就算他的自愈能力再厉害，最后还是几乎被分食殆尽。
白恩沉默下来，他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比自己还要悲惨的。
他有比惨胜负欲，心里不知为何又生出了一股无名火，眼见着光脑即将发出警报，他不想再被吻，迅速调整心态，平复好精神值。
思索了几秒后，开口，“我不会吃你，我不需要这些外力，也是最厉害的。”
“真的不要吗？我很好吃的。”诃息伸长手，细瘦的腕子递到了白恩的嘴边，他的皮肉，白的像是雪地里的一片羽毛，那晶莹可口的皮肉在昏暗里发出幽幽荧光，积雪下还分布着浅青色的血管。
白恩似乎能听到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他竟然觉得很渴。
鬼使神差下，他张开了嘴。
异能者的牙齿刚碰到那脆弱的皮肉，易碎的表皮就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伸出舌头，沿着那条细小的伤口，轻轻舔过。
只是一下，白恩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身体里有那么一刹那，被什么给挤满了。
太奇怪了，艹。
他吞咽，理智在崩塌。
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头，舌尖几乎咬碎，一股生锈的血味充斥在口腔里。
这是他的血。
他挺起脖子，推开了诃息的手，低声道：“我说过，我不会吃你。”
白恩恢复了手动驾驶，飞行器调转方向，几秒钟的蓄力，开始进行空间跳跃。
身体在失重下，那股饥渴的感觉，反倒变得无足轻重。
白恩盯着诃息，长吁一口气，“你放心，帝国的研究院没有联邦那么变态，而且有我在，他们不能伤害你。”
诃息想说，自己并不在意。
他来到这里，不过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这具身体被如何对待，他都不在意。
他不会参与到人类的纷争中。
可眼前的人类，好像是在担心自己。
诃息想到这，便开口问：“你在……关心我吗？”
白恩沉默，冷不丁笑了，“怎么可能？”
“人类非常善于撒谎，而且口是心非。你的精神值波动了，我知道你就是在关心我。”诃息有些好奇，“为什么突然会关心我？”
“我都说了我没有。”白恩挤出声音。
好在这时，空间跳跃结束，失重感消失。
舱外强光大盛，像是几百个烟火绽放的瞬间，在一片刺眼的光后，眼前的景象不管见过几百几千几万次，都不由让白恩心头为之一振。
密密麻麻的星舰巡航器围绕在上空，在由那些巡航器包围地方，赫然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建筑。
耳边放佛有肃然的钟声敲响，飞行器自如地掠过那些巡航器，伴随着他们逐渐靠近，颂歌慢慢响起。
白恩那双灰蓝色的眼里闪烁泪光，他低声道：“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