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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0

作者:姜红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2章 坑爹22天三个人的循环试探


    丽婕妤也没想到好运突然降临。


    小七才刚刚在陛下那里挂了名,她还以为至少要半年以后,才会渐渐在陛下那里露脸。


    能重新得宠她自是愿意的。


    她家世不显,没能给小七一个有依仗的外家。但若她是宠妃,也能给小七几分底气。


    丽婕妤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就开始捯饬自己,力图让自己看上去如初入宫时那么娇艳动人。


    捯饬了半天,也只能挑出两件素净一些的衣衫和一只并不算光亮的银钗。


    丽婕妤对着镜子频频蹙眉:陛下只记得升她的位份,怎么就不赏赐点金银首饰呢?


    再不济,赏赐点布料,让他们母子两个过个冬也是好的。


    看来小七也只是在陛下那里挂了个名,陛下还是未真正将他们母子挂在心上。


    丽婕妤抿唇:为了小七,她得再努力努力。


    她收拾好自己,又开始捯饬赵砚。


    小孩儿倒是有两件厚实的袄子,但那都是从前她得宠时,陛下赏赐给她的。料子太好,她没舍得穿,最后改小了给小七穿。


    饶是这样也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


    丽婕妤边拍平袄子表面的皱褶,边嘱咐他道:“小七,待会你父皇过来嘴巴要甜一些,胆子要大一些,知道了吗?”


    赵砚乖乖点头。


    丽婕妤顺口又问:“先前让你背的《三字经》背得如何了?你父皇最喜欢聪慧的孩子,说不定会抽背这些。”


    赵砚痛苦面具,他真的努力在背的。但这么久,也只记住前小半段。


    丽婕妤见他迟迟不答,干脆道:“要不小七你先背给母妃听一遍?”


    赵砚惊恐脸。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沉香匆匆走来,大喊道:“婕妤,陛下,陛下已经在门口了,您快去接驾!”


    丽婕妤立刻把桌上的《三字经》塞到他手里,嘱咐他道:“你再好好看一遍,母妃先去迎你父皇。”


    说完就起身,跟着沉香往外走。


    三人堪堪赶到景福轩正门口时,半夏和小路子几个已经跪在地上了。身着明黄龙袍的天佑帝一步跨进来,身后除了冯总管还有一堆伺候的侍卫和奴才。


    丽婕妤提着裙摆,赶紧跪了下去。


    “臣妾恭迎陛下。”她说完低头静静等待,一截细长白净又脆弱的脖梗就落在了外面。


    天佑帝居高临下瞧着她侧脸,五年了,那张脸,即便穿得素净也难掩穠丽。


    当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他环顾了一圈,景福轩当真偏远寒酸,院子里除了一些丑石头,居然连一颗像样的草木也无。


    “都起来吧。”天佑帝说完,又问:“小七人呢?”


    丽婕妤起身,一双美目顾盼含笑,丝毫没有几年不见的生疏:“小七这孩子勤勉,还在屋子里看书呢。”


    勤勉?


    天佑帝挑眉,这孩子和勤勉可半点不沾边,写几张大字还要他代劳。


    天佑帝边往里走边道:“朕难得来一次,让他别写了,过来说说话。”


    丽婕妤欣喜,朝半夏使了个眼色,半夏立刻往赵砚屋子去了。


    天佑帝一行人到了正厅,桌上已经摆好刚煮的茶水和点心。他坐好后,丽婕妤主动上前给他倒茶。


    天佑帝抿了一口,示意她也坐。


    待丽婕妤坐下后,天佑帝看了眼她手里的秀帕,突然问:“朕记得爱妃祖上是安阳平城的?平城的双面绣最是闻名。”


    丽婕妤颇为感动:“陛下还记得?”


    天佑帝点头,丽婕妤就接着道:“臣妾和母亲自小长在平城,十三岁才被父亲接到玉京。”


    天佑帝故作诧异:“缘何十三岁才被接到玉京?乔典事对你们母子如此不上心?”


    丽婕妤委屈:“自小七出生,陛下也没怎么见过小七呢。”


    想套话的天佑帝被噎了一下,暗道这丽美


    人还是这般不识趣,什么话都往外说。


    站在丽婕妤旁边的沉香急忙拉了拉她的衣袖,丽婕妤一秒止住话头,转而解释道:“先前父亲一个人在玉京立足难,臣妾和母亲不在,父亲却时时刻刻惦记我们的,时常有寄家书和月银回去。”


    天佑帝眼眸微闪:“那乔典事可有在书信里提及他先前在何处谋生?”


    丽婕妤摇头:“没有,父亲通常只报平安,说些零碎琐事。”她狐疑的瞧着天佑帝:“陛下怎么突然问起家父?”


    天佑帝:“没什么,就想多了解了解爱妃。”


    丽婕妤眼眸泪光闪闪:“臣妾,臣妾还以为陛下彻底厌弃了臣妾……”


    天佑帝伸手在她手上安抚的拍了拍:“怎么会,朕知道爱妃只是心直口快,当年冲撞朕和贵妃也是无心之失。如今小七都这般大了,再多的气也消了。”


    丽婕妤才不信他的鬼话,若真把人放在心上,能一气五年?


    不过她也不在乎陛下此刻是不是真心的,她要的是恩宠,是给小七一个强大的后盾。


    丽婕妤面上感动,侧身柔弱的往天佑帝身上靠:“陛下……”


    天佑帝正想伸手揽住她,方才还柔弱无骨的丽婕妤突然就起身了,朝门口迎了上去:“小七,快过来,你父皇方才还说到你呢。”


    天佑帝抬起的手尴尬的空在那,干脆朝赵砚招了招:“小七过来。”


    赵砚跟着丽婕妤走了过去,眼神飘忽的落在天佑帝脸上,总感觉有些熟,但又说不出哪里熟悉。


    随即他心思又转移了:这是活的皇帝啊。


    赵砚乖宝宝站好。


    天佑帝问他:“小七方才在读书?”问完就发现这孩子完全不在状态,小眼神在他四周到处乱转,不知道在找什么。


    丽婕妤见此,轻轻碰了一下他手:“小七,父皇在问你话呢。”


    赵砚嗯嗯点头,眼神又开始往门外守着的侍卫那瞧。


    天佑帝实在忍不住了,好奇问:“小七在找什么?”


    赵砚连忙摇头:“没……”


    天佑帝又问:“听闻你给太子他们带了糖葫芦,还特意去看了小五?”


    赵砚继续点头:“嗯,五哥生病了,可怜。”


    这孩子心眼实,一点都不记仇。


    小五那孩子先前可是告他的状,抽签的时候还打掉了他面前的签筒。


    天佑帝故意逗他:“那小七有给父皇带糖葫芦吗?”


    赵砚啊了一声,伸手挠了挠额角,小声嘟喃:“没了,父皇又不是小孩……”


    天佑帝轻笑两声,心情颇好:“没了就好,小孩子也别吃太多的甜食,没得把牙弄坏了。”他说完,继续问:“小七方才读的什么书?”


    赵砚磨磨蹭蹭的不肯说。


    丽婕妤还以为他怕生,立刻帮腔:“《三字经》,小七聪慧,去上书房前就已经会背了呢。”说着把赵砚往前推了推,“小七,快背给你父皇听听。”


    赵砚小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


    纵使再不情愿,他还是张口背了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前几句都背得流畅,天佑帝略微诧异:真背熟了?不能吧?


    背到‘人不学,不知义’时,那孩子开始磕巴。


    天佑帝:果真不会。


    他再次端起面前的茶,老神在在的抿了一口。茶水还没咽下去,余光就见那孩子偷偷摸摸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看了两眼。


    天佑帝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还没咳出声,下一秒时间回溯,那小孩儿若无其事的接着背。


    天佑帝有些无语:作弊都这么光明正大。


    接下来赵砚背两句就要卡一下,卡了就光明正大的偷看,偷看完立刻回档。


    一篇《三字经》,还没背到一半,就回档了三十次。


    天佑帝一杯茶喝得胃疼,连忙开口打断他:“好了,小七确实‘聪慧’,先用晚膳吧。”


    他话落,小孩儿长长松了口气,捏紧的袖口也不自觉垂了下去。


    那小抄一个没注意,华丽丽就飘到了天佑帝的脚背上。


    那密密麻麻狗刨的字,看得他眼疼。他生怕那孩子在回溯,于是若无其事的抬脚,将字条踩在了脚底下。


    晚膳陆陆续续端了上来,只是简单的八菜一汤。


    寻常嫔妃们一天都只用两顿,天佑帝勤勉,通常批奏折到深夜,是以养成了吃三顿的习惯。


    晚膳这一顿只能算午后小食,做不得正餐。


    所以不算丰盛。


    天佑帝伸手把手边的一碟子香葱鸡蛋端到了他面前,一语双关道:“多吃些,吃鸡蛋补脑。”


    赵砚盯着那香葱鸡蛋只是咽口水,并不动手。


    天佑帝正疑惑,丽婕妤就道:“陛下,小七自小就不喜欢吃葱花,鸡蛋里面有葱花也不吃。”


    “不吃葱花?”天佑帝狐疑的盯着面前的小孩儿。


    那先前在上书房,这孩子怎么不断回档,专盯着葱花鸡蛋吃?


    赵砚皱巴着小脸点头:“不吃。”见便宜父皇一直盯着自己,赶紧把葱花鸡蛋颤巍巍往丽婕妤面前推:“母妃喜欢吃,母妃吃。”


    “小七乖。”丽婕妤伸手摸摸他脑袋。


    天佑帝看到这一幕,心下怅然:这孩子是知道丽婕妤喜欢,才说自己不爱吃的?


    景福轩已经过得如此拮据了,连个鸡蛋母子两个都要谦让?


    他忍不住问丽婕妤:“景福轩上次有这道菜是什么时候了?”


    皇帝主动问起,能哭穷的时候,丽婕妤自然不会放过。她神色暗道道:“上次还是臣妾当了头上的银钗,才有了点荤腥……”她借花献佛,又把手边的葱花蛋递到了天佑帝面前:“陛下您也用。”


    天佑帝心里更不是滋味,忍不住就想起从前他和母妃在西途王帐时的孤苦日子。


    那时候老西途王也不待见他和母妃,吃穿用度也没少克扣。


    他虽不是老西途王那混账,但在小七这里确实也算不得一个好父亲。


    也无怪乎这孩子惧怕他。


    想到这,天佑帝直接夹了一筷子香葱鸡蛋到赵砚碗里,肃着脸道:“小孩子莫要挑食,也别说什么不爱吃的话,多吃才能长得高。”


    呜呜呜,他已经很克制不去看香葱煎蛋了,便宜父皇还要往他碗里放,这是要香死谁啊。


    赵砚眨巴了两下眼睛,无措的看向丽婕妤。


    丽婕妤生怕他会哭,惹陛下不喜,连忙道:“陛下都是为了小七好,既是你父皇让你吃,你就吃吧。”


    赵砚抿唇,小口小口把碗里的鸡蛋往嘴巴里扒。面上不显,心里已经要乐开花了。


    好好吃啊。


    便宜父皇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天佑帝打量着瘦瘦小小的赵砚,又朝冯总管道:“吩咐御膳房,往后景福轩的膳食要上心些,多些荤腥。尤其是这葱花蛋,补脑养身,多给七皇子备着。”不就是几个蛋,小孩儿想吃管够。


    赵砚埋在饭碗里的眉眼都染上了喜意。


    丽婕妤看着赵砚毛茸茸的发顶,心下紧张:小七千万要忍住,不就是葱花鸡蛋吗,大不了母妃日日帮你吃。


    饭桌上的父、母、子三人完全不在一个脑回路上,却意外和谐的吃完了一顿饭。


    待晚膳结束,天佑帝伸手摸了摸赵砚的脑袋,温声道:“今夜就不用读书习字了,好好休息。”说罢,起身往丽婕妤的主卧走。


    他的大手干燥又温软,赵砚呆了一下,目光忍不住追着那高大的背影瞧,然后一不小心便瞧见了龙靴底下的小抄。


    赵砚大惊失色,伸手在袖口里掏了掏,什么也没掏出来。


    他的小抄何时掉的?


    他努力回想,好像是背完书之后把手放下来掉的。


    完了完了,要是便宜父皇看到龙靴底下的小抄,铁定就知道他方才背书作弊了。


    便宜父皇知晓后肯定会告诉丽婕妤的。


    丽婕妤……


    他都想象不到丽婕妤这个鸡娃狂魔会做出什么事了。


    晚膳前距离现在已经超过两刻钟,就算他回档也来不及让小抄不掉出。


    赵砚抬步就想跟着天佑帝过去,门口的丽婕妤一把拉住他,蹲下身抹掉他嘴角细小的碎末,小声安抚道:“辛苦小七了,明日你父皇


    不在,没人再逼你吃葱花。乖孩子,回去好好睡一觉,若是肚子不舒服就同沉香说。”


    说完,她把赵砚塞到沉香手里,嘱咐道:“好好照顾小七。”


    沉香点头,抱起赵砚就走。


    赵砚双眸死死瞪着天佑帝的鞋底,努力让自己平静:不慌不慌,便宜父皇今夜不走,他还是有机会拿回小抄的……


    丽婕妤看着沉香抱着人走远,眸子里水雾重重,捏拳暗自替自己打气:后面的就靠她了,今夜无论如何,她也要拿下陛下。


    她转身毅然追着天佑帝回了主卧。


    主卧里燃起了浅淡的龙涎香,丽婕妤沐浴完换了一身轻薄衣衫,过来伺候天佑帝更衣。两人上了榻,丽婕妤伸手搭上了天佑帝宽阔的胸膛,娇娇柔柔的喊了声:“陛下……”


    她厮磨了一阵,天佑帝浑身火起,翻身将人压在身下,鸳鸯锦被,人影纠缠……


    天佑帝正要进行下一步动作,下一秒,龙脉熄火,脱了一半的裤头回到腰上。


    天佑帝**难消,不死心的又把裤头拉了下去。然后下一秒,裤头又恢复原位,龙脉又熄火了。


    天佑帝悬停在上面,拧眉:不是都让那孩子去睡了吗?这是又怎么了!


    天佑帝刚要起身,丽婕妤见势不妙,又使尽浑身解数缠了上来。


    美人柔弱无骨,吐气如兰。


    天佑帝气血上涌,龙脉又死灰复燃,他就势吻了下去。好在这次很顺利的脱下了裤头,又很顺利的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万里长城只差最后一哆嗦时……床底下缓缓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龙靴。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好奇的往榻上看了过来,然后就和天佑帝投过来的视线看了个眼对眼。


    那双眼睛黑黝黝,亮晶晶的。


    天佑帝一下子就萎了。


    吓得一下子将自己从丽婕妤身上拔起来,拉过被子咬牙切齿:“小七,你怎么在这?”


    赵砚被吼得一哆嗦,暗骂好奇害死猫。


    下一秒,时间又重新回溯。


    天佑帝又躺到了丽婕妤身边,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又摸了上来。


    天佑帝心如止水,都被搞怕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那小崽子发什么疯,半夜不睡觉,偷偷爬到床底下偷看。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正在努力的丽婕妤后脖领来了一下。


    丽婕妤软软的倒在了他怀里。


    天佑帝打了个响指,两息后,暗卫闪现,跪在了榻前。


    天佑帝吩咐道:“吩咐下去,若是七皇子出现,让门口的守卫只当没瞧见。”


    暗卫应是,闪身出去了。


    两分钟后,赵砚鬼鬼祟祟的再次出现在丽婕妤的主卧附近。


    第一次他想跟着伺候的宫婢混进屋子,被眼尖的冯总管抓住。第二次,他想从窗户口爬进去,又被守在附近的侍卫给提溜走了。


    第三次,便宜父皇和母妃一走,他就跟着送浴桶的宫婢混了进去。然后提前偷偷躲在了床底下,本来小抄都到手了,就好奇床上的动静,偷偷瞧了一眼,就被便宜父皇逮了个正着。


    这次,打死他都不好奇了。


    他一定拿到小抄就赶紧摸出去。


    四下昏黑,赵砚偷偷摸摸挪到了主卧门边上。


    主卧的门打开,几个小太监抬着浴桶往外走,冯总管背对着主卧站着,在一旁小声指挥。


    赵砚蹑手蹑脚,从冯总管身后走过,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见了就回档……


    那小小的身影一步跨进屋子,然后像老鼠一样沿着墙根往里爬。


    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看了过去,冯总管警告的扫了他一眼,侍卫立刻目不斜视,只当没看到。


    门再次被关上,屋子里昏暗,天佑帝隐在窗口的菱花镜后面,正对着罗床的方位静静注视着屋内一角。


    小孩儿手脚并用、慌忙又小心的朝床这边爬。爬了几步又停下来警惕的观察,确定没被发现后,才继续爬……


    五分钟后,小孩儿终于爬到了床边,顺利的钻到了床底,如同一只老鼠一样静静趴在地上不动了。小小的耳朵竖起,听了片刻,确定安全,才伸手出来在床榻边上摸索。


    嗖的一声,丽婕妤其中一只鞋子被拉到了床底下,但很快又被送了出来。


    紧接着丽婕妤的另一只鞋子又被拖了进去,然后继续被送了出来。


    那只小手不死心的又开始在丽婕妤放鞋子的附近到处乱摸。


    天佑帝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自己的龙靴看了一眼,那张小抄还稳稳的黏在龙靴底下。


    天佑帝:这孩子,废了这么大阵仗,不断回溯时光,不会就为了拿回小抄吧。


    他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床榻边上,然后脱了龙靴,放到了丽婕妤鞋子边上。


    很快,那双小手把他的龙靴拖了进去,龙靴被送出来后。那孩子又依葫芦画瓢,从龙床底下爬了出来,然后沿着原路像只小老鼠一样继续往门口爬。


    天佑帝捡起地上的龙靴扫了一眼,龙靴底下的小抄果然没了。


    天佑帝无语凝噎:他作死的要踩那小抄!


    果然,该来的回溯怎么也躲不掉。


    自己这横插一脚,害得自己都不举了。


    天佑帝揉揉眉心,等着那孩子爬出去。


    门再次被打开,冯总管带着两个宫婢走了进来,小孩儿就趁着这个空挡溜出了门。


    守在门口的侍卫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冯总管停下步子,挥退两个宫婢后,才继续上前,走到床榻边上朝着天佑帝行了一礼:“陛下,可要奴才去看看七皇子?”


    天佑帝摇头:“随他去吧。”


    说罢疲惫的躺到了床榻上。


    冯总管见此,又带着宫婢退了下去。


    就在天佑帝有些睡意时,清亮的口哨声穿破夜空,传入了他耳朵里。


    天佑帝不想理会,翻了个身,继续睡。


    口哨声停了一阵,然后又继续锲而不舍的响。


    天佑帝烦躁的坐了起来,临时换上了暗卫的衣衫,出现在了赵砚屋子的窗口。


    若此刻他面上没带面具,定能将小孩儿吓哭。


    赵砚却毫无所觉,瞧见他甚至还兴奋的蹦跶了两下,甜甜的喊:“九九,你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跟着父皇来景福轩了,找了许久都没瞧见你。”


    自从入了玉京,他就没瞧见九九。


    前两日吹了口哨也没见人来。


    天佑帝面具下的脸愣了一秒:所以,他初初进来时,小孩儿四处圈寻是在找他?


    天佑帝语气缓和了几分:“找我何事?”如果又是抄书,他能掐死对方。


    “给你。”一只糖葫芦举到了他面前,小孩儿双眼亮晶晶的瞧着他,软糯糯道:“送给你,可甜了。”


    昏黄的灯光从屋子里透了出来,小孩儿手上的糖葫芦看上去依旧鲜艳可口。


    天佑帝顿时有些吃味:方才他逗小孩儿,小孩儿可说没有糖葫芦了。


    在小孩儿的心里,白九这个侍卫超过了他这个父皇。


    虽都是一个人,他心里还是有微妙的不舒服。


    他难得有些幼稚的问:“七皇子怎么不把糖葫芦给陛下?您给陛下,陛下应该很高兴。”


    “父皇才不会高兴呢,父皇说吃糖会把牙吃坏。”赵砚噘嘴:“可是,我在景福轩从来没有吃过甜的,喝药都没有蜜饯,沉香姐姐说蜜饯很贵,我们没有银子,买不起。”


    天佑帝心里的那股酸味儿又成了钝钝的难受,压低声音问:“那七皇子还把糖葫芦送给太子他们和卑职?”


    赵砚眉眼弯弯:“太子哥哥他们是我哥哥呀,他们有了好东西也会给小七的。九九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有东西也要分享。”小孩儿把糖葫芦往他面前举了举,小声催促:“我特意给你留的,你快些吃,再不吃,糖葫芦就化掉了!”


    天佑帝低头,果然见那糖葫芦的尾端有晶莹剔透的糖渍缓慢的往下淌。


    但他现在还带着面具。


    赵砚似乎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另一只手伸过来就


    往他面具上扯。


    天佑帝吃了一次亏,这次反应很迅速的后退两步。


    小孩儿歪头不解问:“九九脸上的伤还没好吗?”


    天佑帝压低嗓音回:“好了。”


    小孩儿唇角翘起:“那九九快把面具摘了,吃糖葫芦吧。”小孩儿眼眸里都是期待。


    天佑帝沉默,迟迟没有接。


    小孩儿再次催促。


    天佑帝抬手,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同时另一只手弹出一枚铜钱。


    劲风扫过,烛火熄灭,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赵砚呀了一声,回头去看那烛台,却什么也看不见,待再回头时,就听见面前的人道:“好吃。”


    赵砚回头,眉眼弯弯问:“好吃吧,那下次九九出宫,能再给我带吗?”


    天佑帝心里微薄的感动又死了。


    这孩子还真是……


    小孩儿伸出一根手指,可怜兮兮道:“就一根,一根就好了。等我母妃发了月银,我就给银子给你,好朋友要互相帮助哦。”


    天佑帝嗤笑了一声:“好。”


    小孩儿高兴的蹦跶了两下:“耶,九九最好了。”


    天佑帝生怕他从凳子上蹦了下去,没好气道:“好了,七皇子快去睡吧,卑职要去值夜了。”


    小孩儿嗯嗯的点头,手脚并用的爬下凳子,摸黑往床榻边上走。


    走了没几步,砰咚一声响,小孩儿哎呦叫了一声。


    天佑帝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没事吧?”


    小孩儿淅淅索索爬了起来,奶声奶气回他:“没事没事,九九不用管我。”他没走两步,又哎呀一声摔了,然后继续爬起来往前摸。


    天佑帝扶额:这孩子,真是个笨的。


    待确定小孩儿已经顺利爬上了床,天佑帝才长舒了口气,转身往丽婕妤的主卧去。


    此刻睡意全无,他干脆让冯总管搬了奏折过来慢慢看。待看到差不多时,冯总管带着白九进来了。


    白九低头弯腰一礼,压低声音道:“陛下,臣彻查了当日在御花园所有值守的护卫、宫婢和太监,没有人瞧见七皇子是如何落水的。七皇子落水的事,似乎确实只是巧合。”


    “似乎确实只是巧合?”天佑帝抬眼看向他:“那日,除了值守的护卫、宫婢和太监,其他宫里的人是否有路过御花园?”


    白九迟疑:“这,皇后、温贵妃、宸妃和云嫔的人都有路过,但这不是卑职能伸手的地方……”只是路过而已,这事难说。


    天佑帝点头:“朕知晓了,这事就到这儿吧,你先下去。”


    他说完,迟迟不见白九有所动作。


    抬头,就见白九目光落在他案桌上的瓷碟上。瓷碟里摆着一支艳红的糖葫芦,糖渍流了满碟。


    天佑帝蹙眉,突然开口:“往后进内廷把脸遮住。”


    白九不解:“陛下何意?”


    天佑帝不耐的瞧着他,白九发憷,立刻应是退了下去。


    主卧安静,烛火摇曳,天佑帝目光再次落到那串糖葫芦上。


    他方才忽略了一个问题。


    若那孩子真想要小抄,为何不直接回溯到背书那会儿?


    他指尖敲击在桌面上,沉吟:除非,那孩子的回溯能力有时间限制。


    那这时间是多久?


    第23章 坑爹23天组团看父皇嘘嘘


    天佑帝仔细回忆,从第一次回溯开始,时间似乎都在一刻钟左右。


    近日好像时间有所延长。


    回溯时间向来是那孩子随心所为,那这回溯时间的长短受什么控制?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那孩子叫到面前来仔细问问。


    但那孩子怕他,又不能严刑逼供。而且,他更不可能随便将自己的弱点交到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手里,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说漏嘴了,让那些反贼抓到他的弱点。


    天佑帝揉揉眉心,让人把奏折收拾收拾,上榻休息去了。


    次日寅时,早起上朝。


    他这边一有动静,同榻而眠的丽婕妤就醒了。


    丽婕妤找急忙慌的起身,要替他穿衣。天佑帝温声道:“爱妃昨夜辛苦,歇着就好。”


    小太监立刻上前,接过丽婕妤手上的龙靴,替天佑帝穿上。


    丽婕妤愣了一下:昨夜辛苦?


    她仔细回想昨夜……只记得两人躺在了一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浑身上下只有脖子疼。


    她不是没有侍过寝的雏,感觉哪哪都不对劲。偏偏又不能明着问,侍寝的时候莫名其妙睡着了,那不是摆明着伺候不周吗?


    丽婕妤没敢接话,待天佑帝走后,半夏进来伺候。她才问:“昨夜你在外头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半夏茫然的摇头:“没有,冯总管吩咐不许奴婢们靠近主卧,奴婢只远远的瞧见屋子里的灯亮了许久。”


    丽婕妤又问:“那陛下中间可有要水?”


    半夏摇头:“没有。”


    丽婕妤心情更沉重了:难道陛下昨夜压根没有和她那个?


    她忧心忡忡的起身,将赵砚送出门后,又迎来了陛下的赏赐。


    这次的赏赐里有珠钗布匹,还有了些花草绿植。陛下的人走后没多久,皇后的人就到了,说是让她过去叙话。


    丽婕妤得了赏,又承了宠,自然是要去皇后处谢恩的。


    这次,她充分吸取上次太过招摇的教训,打扮得异常低调。饶是如此,她出现在众嫔妃面前时,还是叫人眼前一亮。


    这丽婕妤失宠多年,还是如此艳丽夺人。


    陛下许久未进后宫,独独宠幸了她。


    莫非景福轩这对母子真要翻身了?


    众人看完她后,视线不自觉就落到了温贵妃身上。


    温贵妃只是不屑:这世上美人多的是,没家世又没头脑的蠢货何足为惧!


    皇后这个时候将人喊过来,不过是为了膈应她罢了。


    她若是跳脚,不是平白让皇后那贱人看了笑话。


    温贵妃淡淡扫了一圈,其余人连忙调转了视线,注意力又集中到了正殿中央跪着的丽婕妤身上。


    丽婕妤朝姜皇后附身行礼:“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姜皇后笑容温和:“起来吧,丽婕妤昨夜伺候陛下辛苦,赐座。”


    她话落,立刻有小太监抬了椅子放到最末。


    丽婕妤刚坐稳,皇后又看赏。


    丽婕妤惶恐,又要起身谢恩。姜皇后摆手示意她坐着就好,又道:“陛下近日辛苦,已经许久未进后宫,丽妹妹能让陛下高兴,当赏。”


    丽婕妤心里别扭,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待请安结束后,姜皇后又单独留了她问话。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丽婕妤许久未承宠,昨夜可有什么不适?”


    丽婕妤面色纠结:“都还好,就是脖子有些疼。”


    “脖子疼?”姜皇后疑惑,随即又道:“陛下身子骨才好,丽婕妤伺候的时候,适当节制。”


    天佑帝被传体弱不行的时候,丽婕妤不在宫中。回宫后自然也没人多事会提及此事。


    姜皇后忧心陛下身体,自然要提点她一二。


    “身子骨才好?”丽婕妤直觉这句话不同寻常,一时半会儿又猜不透哪里不寻常。


    待她要细问,姜皇后就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本宫乏了,丽婕妤无事就先回去吧。”


    丽婕妤一头雾水的走了。


    才出凤栖宫没多久,就瞧见了云嫔。


    对方显然特意在这候着她的。


    丽婕妤懒得给她眼神,径自从她面前走过。


    云嫔瞧着她婀娜的背影,语气尖酸道:“劝你收起那狐媚子功夫,陛下不过是可怜你们母子,才不会再被你迷惑!”


    丽婕妤步子顿住,转头回怼她道:“你还想禁足思过?”


    云嫔翻了个白眼:“你当陛下先前是为了你才禁本宫的足?”


    丽婕妤反问:“难道不是?”


    云嫔嗤笑:“你当自己几斤几两?这宫中谁不知陛下厌恶你?”


    “此一时彼一时。”丽婕妤突然扶着腰往半夏身上倒去,娇弱道:“陛下昨夜可稀罕妾身了!”她呵笑一声,意有所指:“哎,不像某人,都没人可怜,只能在这狗吠!”


    “你说谁狗吠呢!”云嫔气急,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嘲讽道:“你就装,方才还行动如常,昨夜压根就没承宠


    吧。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陛下气弱,足有两个月都未踏足后宫!“对方又不是什么灵当妙药,没得一回宫陛下就好了。


    丽婕妤震惊脸:陛下他不行?


    所以方才皇后才和她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昨夜陛下是将她打晕了吧。


    丽婕妤深以为自己已经洞察了真相,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唇角翘起,又怼了回去:“昨夜侍寝的又不是云姐姐,陛下行不行,我比你清楚。”


    怼完她压根不给云嫔回怼的机会,快步消失在宫道上。


    待远离云嫔,丽婕妤面上的镇定瞬间瓦解。整个人陷入前所未有的焦躁。


    她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副花容月貌了。


    如果陛下不行,那她怎么成为宠妃。


    不能成为宠妃,如何给小七助力?


    这种焦躁的状态维持到赵砚散学回来,她拉着赵砚忧心忡忡道:“小七,母妃恐给不了你什么助力了,今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


    赵砚一脸莫名其妙。


    还不待他明白怎么回事,丽婕妤就将一本厚厚的诗文搬到了他面前,郑重其事道:“来,自今日起,小七每日背一篇诗文。远的不说,小七若能在下次考教中赢过六皇子、五皇子,你父皇肯定会更喜欢你。”


    赵砚痛苦脸:“母妃,《三字经》我还没学完,今天还有课业……”


    丽婕妤又受了什么刺激?


    “那先把今日的课业完成,先学一遍《三字经》,再背一首诗给母妃听听。”她把赵砚的小书包提到了桌面上,拿出里面的书本,问:“柳翰林布置了什么课业,现在就开始做,母妃在旁边看着。”


    赵砚抿唇:“柳先生三张大字,还有《三字经》前二十句背诵和注释。”


    丽婕妤:“《三字经》你已经会背了,大字就多加十张,注释写完拿给母妃看。”说完,她又朝沉香道:“快些磨墨,半夏,你拿了银子再去内务府领一些宣纸过来。”


    半夏应是,匆匆去了。


    沉香赶紧拿了砚台过来,站在桌边开始研磨。待墨磨好后,丽婕妤立刻拿了毛笔沾了墨塞到赵砚手里:“小七,快过来。”


    赵砚凄凄哀哀的爬到木凳子上坐好,提笔开始练大字。


    一笔下去,丽婕妤立刻道:“不对,你看字帖上,横要有力,再来。”


    赵砚又重新写了一笔,丽美人立刻又道:“还是不对,写得没力。”说着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写了两笔。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赵砚手酸得受不了。


    他抿唇,停笔。


    丽婕妤疑惑:“怎么不写了?”


    赵砚扬起小脑袋,可怜兮兮的问:“母妃,手疼,能休息会儿再写吗?”


    丽婕妤语重心长道:“小七,母妃现在对你严厉都是为了你好。乖,再写几张就好了。”


    赵砚眼眶瞬间红了。


    沉香在一旁看着难受,劝道:“婕妤,要不您先去休息,奴婢看着七皇子练字就好了?”


    丽婕妤摆手:“不用,我亲自陪着小七。”


    这一陪又陪到了日近黄昏,丽婕妤有事,让沉香过来监督赵砚背书。


    丽婕妤一走,赵砚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脑袋搁在了书本上。


    半夏提着食盒过来,端了一碟子点心放到他面前。沉香哄道:“七皇子,要不先用些点心,待会再继续背吧。”


    赵砚焉搭搭的点头,拿了一块点心往嘴巴里塞。


    沉香趁机把半夏拉到了屏风后面,压低声音问她:“你今日同婕妤出去发生了何事?婕妤怎么好似受了刺激?”


    半夏同样压低声音,把白日发生的事和云嫔说的话说了一遍,又道:“方才我去内务府拿宣纸,也打听了一番。流云阁的小翠说,先前陛下是因为不举才让咱们殿下出宫祈福的。”


    沉香惊愕:“怪不得今早陛下走后,婕妤就怪怪的,还问我陛下昨夜要水没有。”


    半夏担忧道:“沉香姐姐,陛下不举了,那咱们主子复宠是不是没希望了?”


    屏风后传来一声响动,沉香立刻朝半夏嘘了声,然后转出屏风。


    屏风后,赵砚端着碟子,小声问:“沉香姐姐,还有糕点吗?”


    沉香瞧着赵砚,谨慎问:“七皇子方才没听到什么吧?”


    赵砚疑惑:“什么?”


    沉香连忙摇头:“没什么。”说着她接过赵砚手里的碟子,“七皇子等着,奴婢再去御膳房给您弄些糕点来。”


    赵砚乖乖点头,然后迈着小短腿又坐到了木桌之上。


    方才沉香姐姐和半夏姐姐说的话他可全听到了。


    怪不得他回来,丽婕妤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便宜父皇不行,所以丽婕妤就把希望全放到他身上,又开始努力鸡娃!


    便宜爹怎么能不行呢?


    瞧着人高马大、健硕壮实,原来是个外强中干的。


    若便宜爹一直不行,丽婕妤不是要一直盯着他?


    赵砚开始发愁,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好。被子盖了掀,掀了盖,看得窗户外的暗卫也无比纠结。


    次日一早,都不用丽婕妤喊,居然神奇的自己起来了。


    丽婕妤很是欣慰道:“我儿懂事,知道要上进了,你父皇虽让你晚半个时辰去上书房,但这半个时辰,小七还是要早起读书的。”


    赵砚: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他被丽婕妤抓着读了半个时辰的书,然后顶着一对熊猫眼出现在了上书房。背着小书包,一改往日小心翼翼的模样,游魂般的飘进了课堂。


    太子和二皇子都扭头过来看他,他毫无所觉,焉哒哒的继续走。


    一只小手拦住了他去路。


    赵砚看也没看,直接走了过去。


    五皇子小手被推得转了个方向,蹙着小眉头看着他,凶巴巴道:“糖葫芦一点也不好吃!”


    赵砚压根没听见,径自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把小书包往桌上一放,趴着就不动了。


    五皇子气恼,小身子往他桌子用力撞了几下。


    赵砚没反应,倒是赵砚身边的六皇子抬头瞪他,只说了两个字:“尿床……”


    五皇子一下子老实了,噘嘴恨恨的坐直小身板。


    六皇子哼了声,随后把小脑袋凑到赵砚脑袋边上,小声问:“小七,你怎么了?”


    赵砚脑袋抬起又趴下,趴下又抬起,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一时间还真没办法描述自己的问题。


    他越是这样,六皇子就越好奇,小脑袋又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小七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你告诉六哥,六哥肯定能帮你的。”


    赵砚挠了挠脑袋,再次抬头:“就是,那个……父皇……”


    “父皇?”六皇子疑惑:“父皇怎么了?”


    赵砚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父皇不太行。”


    六皇子不懂:“什么不太行?”


    赵砚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最后来了一句:“父皇的小鸡鸡好像站不起来了。”


    “啊!父皇的小鸡鸡站不起来了?”六皇子眼睛瞪大,不可置信:“父皇的小鸡鸡站不起来了?你昨日夜里瞧见了吗?”


    赵砚摇头:“半夏姐姐听云嫔娘娘说的,云嫔娘娘说宫里的人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六皇子觉得很失败,他这个宫里的万事通居然漏掉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六皇子有些郁闷,这种郁闷一直持续到午后骑射课上。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武师父授课,他小步挪到五皇子身边,伸出胳膊撞了撞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五哥,你母妃说父皇的小鸡鸡站不起来了,是不是真的?”


    五皇子啊了一声,蹙着小眉头问:“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六皇子连续问了两遍,五皇子还是没听清。


    六皇子双手做大喇叭状,大声喊:“你母妃说父皇的小鸡鸡站不起来了,是不是真的?”


    这下不止五皇子听见了,连太子等人也全听见了。


    五皇子呆了呆,蹙眉:“你胡说,小鸡鸡站不起来,不是不能尿尿了?”


    “我才没有胡说。”六皇子不高兴了:“你去问你母妃啊,是你母妃说的!”


    五皇子结结巴巴:“那,那我母妃怎么没告诉


    我?”


    六皇子老神在在道:“大人的事,都不会告诉小孩的。”


    五皇子从怀疑到开始相信。


    六皇子又问:“父皇是不是很久没去你母妃那了?他也没去我母妃那,肯定是因为小鸡鸡站不起来,怕羞,才不敢来的。”


    五皇子垂死挣扎:“那,那父皇都去小七母妃那了。”


    六皇子:“方才你没瞧见小七那么难过?他还问我太医院在哪,想去找太医给父皇治鸡鸡呢。”


    五皇子这下是深信不疑了。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一想,好像也是,父皇好久也没去他们母妃那了。


    但父皇不是身体好了,才让小七回宫的吗?


    怎么身体有出状况了?


    这事一打岔,几人都无心上课,开始思索这事情的真假。


    太子忧心天佑帝身体,挽弓搭箭,一箭出去,连靶子都没碰到。他放下弓箭,一转头就看到身后肃着脸的天佑帝。


    “父,父皇!”太子吓了一跳,连说话都磕巴了。


    其他几个皇子皆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天佑帝拧眉:斥道:“太子,你是嫡长又是储君,当为表率。若是在战场上这样分心,只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太子羞愧低头:“父皇教训的是。”


    天佑帝又环顾了一圈靶场,朝二皇子几个道:“习箭当用心,你们一个个往哪里瞄准?”


    二皇子几人齐刷刷看向他胯、下,然后又快速的转开目光。


    天佑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他往看台上一坐,冷着脸道:“太子、老二、老三你们几个继续射靶,今日不射出十箭靶心就不必回去了。”


    “老五、老六,你们在旁边瞧着,待会拉弓给朕看,拉不到满宫也不必回去了。”


    五皇子顿时垮了脸,气闷的瞪着六皇子:都怪你,好好的说什么鸡鸡不鸡鸡的。


    四皇子倒是格外的镇定,太子几个开始拉弓射箭时,他就上前倒了杯茶递到天佑帝手里。


    天佑帝顺手接了,一口饮尽。


    刚放下杯子,四皇子立刻又满上,又递到了天佑帝手里。


    天佑帝正在气头上,再加之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箭术实在一塌糊涂,不知不觉就将一壶水喝光了。


    四皇子晃了晃水壶,就站在旁边开始吹口哨。


    口哨声吹得断断续续的,难听至极。


    天佑帝转头看他,拧眉问:“你不拉弓,吹口哨做什么?”


    四皇子特别镇定:“父皇,小五要吹口哨才拉得动弓。”


    天佑帝盯着五皇子:什么奇奇怪怪的癖好?


    五皇子面色涨红,也不敢说不是。


    隔了半刻钟左右,天佑帝略有不适,起身朝恭房去。


    为了方便皇子们,骑射场是有设单独的恭房的。天佑帝在草原长大,这方面倒也没有那么讲究。


    实在急的时候,也能将就。


    他一走,冯总管立刻带着人跟了上去。


    四皇子把手里的弓箭一放,绕了个方向,也朝着恭房去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见他走了,互看一眼,也跑了。


    二皇子放下弓箭,喊了太子一声,示意太子朝三人走的方向看。太子这才注意到三个小的动作,他立刻放下弓箭,喊了声:“小五,小六你们回来。”


    骑射场太大,又逆风,五皇子和六皇子压根没听到。


    二皇子跳目远望,幽幽道:“四弟胆子真大,父皇肯定会揍他的!”


    太子拧眉,把弓箭塞给了三皇子,抬步就去追。


    三皇子抱着两把弓箭,也想跟过去。二皇子瞧了他一眼,淡声道:“你也想挨揍?”


    三皇子看着他,抿唇:“二哥,你是故意让太子哥哥去追小六他们的?”


    二皇子不满:“什么叫故意,是太子自己喜欢多管闲事!”小五、小六也是傻的,跟老四去凑什么热闹。


    两分钟后,恭房方向传来一声怒吼。


    三皇子浑身一激灵,也顾不得许多了,抱着两把弓就往恭房的方向跑。二皇子放下手里的弓,重新抱上手炉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恭房外头,侍卫将三个皇子提溜到了一处。


    天佑帝黑着脸走了出来,看向三个小萝卜头,最后又看向太子,沉声问:“说说你们什么毛病?”


    他万万想不到,有一天出个恭会被几个小萝卜头趴在墙头围观!


    太子连忙解释:“父皇,弟弟们也是关心你的身体!”


    “关心朕的身体?”天佑帝高声斥问:“朕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五皇子吓得一抖,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呜呜呜,小六说父皇的鸡鸡站不起来了。我担心父皇尿不出来,才偷看的。”


    什么鸡鸡?


    天佑帝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


    冯总管轻咳一声,朝天佑帝**看了一眼。


    天佑帝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瞬间明白小五说的是什么。


    天佑帝暴怒:“荒唐!”


    六皇子一抖,鹌鹑似的往五皇子身后挪了挪,小声嘀咕:“方才父皇的鸡鸡就是没站起来嘛……”他都瞧见了。


    天佑帝:任人看到墙头趴着三个亮晶晶的人头都会尿不出好吧!


    天佑帝深吸一口气后,质问:“谁同你说的这个?”


    六皇子呐呐不言。


    天佑帝:“朕再问一遍,谁同你说的这个?”


    六皇子还是不肯说。


    天佑帝又看向五皇子,五皇子哇哇大哭道:“是小七,小七和六弟说的,他还说要去太医院找太医给父皇看鸡鸡。”


    “你胡说!”六皇子连忙辩驳:“明明是云嫔娘娘说的,小七说是半夏姐姐听云嫔娘娘说的,云嫔娘娘说宫里的人都知道。”


    五皇子恼怒:“我母妃才没说过,是你说的。你说父皇都没去我母妃那,也没去你母妃那,肯定是因为鸡鸡站不起来,羞羞!”


    六皇子:“才没有,就是云嫔娘娘说的!”


    五皇子也不哭了,蹭蹭蹭的站了起来,指着六皇子:“是你是你,就是你,四哥、太子哥哥他们都听见了!是你说父皇的鸡鸡站不起来的!”


    五皇子又看向太子:“太子哥哥,你也听见了是不是?”


    天子余光瞟了一眼低气压的天佑帝,没敢搭腔。


    五皇子见此,又和六皇子吵了起来。


    小孩子说话含含糊糊的,情绪一激动就只听得见鸡鸡鸡鸡的了。


    冯总管和一众侍卫头也不敢抬,恨不能自己耳聋眼瞎,啥也不知道。


    风声呼呼,天佑帝觉得自己有病,在恭房外面听两个小崽子来回吵了八次,鸡鸡鸡个没完。


    “够了!”天佑帝呵斥出声。


    五皇子和六皇子同时闭了嘴,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妙。


    天佑帝脸黑:“冯禄,去把七皇子带到上书房来!”


    这孩子,捅了篓子人就跑,还敢乱回溯时间。


    他倒是想问问那孩子,这种话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第24章 坑爹24天陛下就承认自己有病吧……


    冯总管匆匆去了景福轩,没一会儿人又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丽婕妤。


    丽婕妤双眼红肿,显然哭过,一看到天佑帝眼泪又扑簌簌落下:“陛下,小七不见了。”


    天佑帝恼怒:“什么叫不见了?”


    丽婕妤解释:“小七散学回去后,就说困。臣妾让他在屋子里午睡半个时辰再起来练字。半个时辰后,婢女去喊人,发现窗户是开着的,小七就不见了。”她眼泪又禁不住的流:“臣妾翻遍了景福轩也没找到人,又让宫婢们去景福轩外找,也没找到人。都一个时辰了……”


    她忧心又掉到荷花池了,就赶忙跑到御花园去找,就在御花园的路上碰到了冯公公。


    天佑帝拧眉:小七应当就是小五和小六吵架的时候,不断回溯从窗户处溜掉的。


    他忽而想起先前小五的话:那孩子不会真偷偷跑到太医院去了吧?


    然后逢人就说:“我父皇鸡、鸡站不起来了,你们能治吗?”


    那不是要把他丢过两次的人,再在太医院丢一个遍!


    天佑帝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声吩咐冯总管:“快,遣腿脚快的,立刻去太医院找人!”


    丽婕妤还


    在疑惑为什么要去太医院找人,冯总管又急匆匆跑出去,带着侍卫往太医院赶。


    然而,一群人急匆匆赶到太医院后,压根没有看到七皇子。


    太医院的人也说没有看到七皇子的人影。


    这就奇了怪了。


    不在太医院,会在哪?


    天佑帝当真是气糊涂了,静下心来一想,才记起暗卫一直跟着那孩子的。


    他当即出了上书房,找来暗卫,让他们去找人。


    不多时,暗卫匆匆赶来。说是七皇子偷溜出景福轩后就在御花园迷了路,最后为了躲避来往的宫人,藏在莲池边上的假山内睡着了。


    其中一人正守着小皇子。


    很快,睡着的赵砚就被抱到了上书房的偏殿,天佑帝上前去看时,那孩子躺在软榻上睡得香甜,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这实在不怪赵砚,他昨夜担忧了一晚上。又早起读书,之后在御花园迷路走了两个时辰。


    才五岁大的年纪,实在是撑不住了。


    天佑帝无语,一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地儿发泄,只能将丽婕妤和她宫里的人叫到了近前。


    丽婕妤方才已经知道上书房发生的事,也搞明白了自家儿子为什么会去太医院,这会儿也战战兢兢的。


    沉香和半夏两个已经跪在了地上,半夏边磕头边道:“陛下饶命,奴婢只是把丽婕妤在御花园碰到云嫔娘娘的事说了。还特意避开七皇子,也不知七皇子怎么就听到了。”


    沉香也连忙附和:“陛下,半夏确实只是重复云嫔娘娘说的话。”


    天佑帝拧眉:“若你们只是重复云嫔的话,那孩子如何能在上书房说出那样的话?”


    依她们所说,云嫔只说他不行。而小七在上书房说的却是他的……站不起来,不能嘘嘘。


    丽婕妤扑通一声也跪下了:“陛下,都是孩子们间话传话,小七具体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兴许小七刚开始说的不是六皇子他们传的那样……您若是觉得不对,明日让小七去同六皇子他们解释过?”


    “你闭嘴!”天佑帝气得肝疼。


    不会说话就别说,难道要让小七去同那几个孩子再说他不行。


    那几个孩子,就算太子和老二也才十岁,能懂什么叫不行?


    到时候再拿他不行的话去问身边的奴才。


    他这个天子还要不要脸了!


    丽婕妤呐呐闭了嘴。


    天佑帝肃声道:“丽婕妤治下不严,罚俸三个月。身边的奴婢乱嚼舌根,赶去外院伺候,今后七皇子那让冯禄派过来的人跟着。”


    “陛下!这事完全是云嫔的错,如何就罚臣妾了!”丽婕妤不服,面上却只是委屈。


    天佑帝警告她:“你不必提云嫔,朕自会罚她,只会比你的重!你若再废话,就禁足!”


    谁管云嫔会不会受罚,她只是不想罚俸而已。


    她位份低,俸禄本来就不多。罚三个月,小七日日练字的宣纸怎么办?


    先前赏赐的珠钗布匹又不能拿去当银子使。


    丽婕妤仰起头,很真诚道:“要不陛下别罚俸,禁臣妾的足吧!”反正她这些年也甚少出景福轩。


    天佑帝被噎了一下。


    丽婕妤见他面色不善,立刻又竖起一根手指:“只罚一个月的俸禄行吗?”


    “你当这是市井口?”处罚还能讨价还价?


    丽婕妤缓缓又伸出两根手指:“那两个月?”


    天佑帝无语,甩袖出了偏殿。


    偏殿外,太子和其余几个皇子规规矩矩的排排站。见他出来,身板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天佑帝郁闷,目光在他们几个身上转了一圈后,冷声道:“你们几个,《弟子规》,每人三十遍,五日后朕会检查!”


    太子弯腰领罚:“儿臣遵旨!”


    二皇子不服,上前两步:“父皇,儿臣并未做错事,如何就要一起受罚了?”


    天佑帝冷眼瞧着他:“《弟子规》篇,四十遍!”


    二皇子不说话了,气恼的退了回去:以父皇的脾气,他若还提,处罚必定会更重。


    天佑帝又问:“谁还有异议?”


    三皇子和六皇子苦着脸,四皇子没多大反应。五皇子小脸皱成了包子,噘嘴问:“那父皇也罚了小七吗?”


    天佑帝不悦:“你关心的就是这个?”


    “倒,倒也不是……”五皇子怯怯后退半步:“那父皇能嘘嘘吗?”


    六皇子吓得一把捂住五皇子的嘴,然而,天佑帝已经听见了。


    天佑帝脸黑如锅底:怎么?方才爬墙没看到,还想他现场嘘给他看不成!


    “《弟子规》篇,每人五十遍!”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待他一走,六皇子放开了五皇子,恼道:“你还提这个做什么?”五天三十遍勉强能写完,五十遍,除非长了两双手。


    五皇子委屈:“就好奇嘛……”


    “好奇个屁!不会说话就闭嘴!”二皇子剐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三皇子和四皇子默不作声的跟着离开。


    “三哥、四哥,等等我!”六皇子也哒哒的跑了。


    偏殿外只剩下五皇子和太子。


    五皇子双眼蓄泪,委屈的看着太子:“……太子哥哥,我说错什么了?”


    太子看着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对着他的脑瓜子叹了口气,也走了。


    呜呜呜……


    五皇子彻底绷不住了,坐在偏殿外面嚎啕大哭。


    云湘宫的宫人久不见五皇子出偏殿,匆匆找了过来。见自家小主子哭得伤心,连忙上前要去哄人。


    五皇子一见有人伸手,边打开对方边吼道:“滚,你们都滚,我要母妃,我要母妃……呜呜呜……我要母妃!”


    赵嬷嬷为难:“五皇子,云嫔娘娘她来不了。”


    “我就要母妃!”五皇子才不管,继续哭嚎。


    赵嬷嬷无可奈何,大冷的天又不能看着他在地上挨冻。只能强硬的将人抱了起来,抓小猪仔子般的一路抱回了云湘宫。


    到了云湘宫他还要闹。


    云嫔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五皇子嗷呜一声叫,捂着小屁股抽抽搭搭的看着云嫔:“母,母妃……”


    “哭,就知道哭!”云嫔气得要死,一双眼睛也红红的,显然也哭过。


    “你干什么不好,要跟着四皇子他们几个去看你父皇……”后面的话她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你知不知道母后因为你被你父皇斥责了?还因此被禁足三个月?”


    陛下是一点没给她脸面,当着云湘宫所有奴才的面就斥责她。


    天知道,上次被禁足她是废了多大劲才让温贵妃帮忙解了禁。


    这才没两天,又要被禁足三个月。


    三个月啊,都到年关了。


    云嫔憋屈至极!


    五皇子被她吼得一抖,抽噎声又小了几分:“呜呜呜,我就是担心父皇嘘嘘……”


    “嘘什么嘘?”云嫔恼怒:“你父皇就算有什么,是你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该管的吗?”


    五皇子这下是连抽噎都不敢了,委委屈屈道:“是四哥先去看的,我,我就跟了过去……”而且,他什么也没看到呀。


    “你啊你,说你什么好,就只看得到眼前的!”见他哭成花猫似的脸,云嫔到底不忍心,蹲下身,将他拉到了近前,伸手替他擦了擦脸:“只看到表面的,你们都是着了七皇子的道。如今他自己好好的,你们倒是全挨罚了!”


    五皇子双眼瞪圆:“小七是故意让我们挨罚的?”


    “你说呢?”云嫔边给他擦脸,边继续道:“他教唆六皇子去同你说这些,自己散学就跑了。母妃可是听说你父皇没有罚七皇子,你还觉得他不讨厌吗?”


    话明明是丽婕妤那个贱人传出去的,结果挨罚最重的反而是她。


    云嫔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丽婕妤那贱人定是因着昨日在御花园拦住她的事,在故意报复她。


    当


    真好心机啊!


    云嫔开始怀疑丽婕妤的蠢笨都是装出来的,说不定她当年也是因着夹在皇后和温贵妃之间难做,才假意被陛下厌弃。


    “以后你少给七皇子点脸色,母妃都说了,他先前之所以送你糖葫芦就是来看你笑话的!”


    云嫔越说,五皇子越觉得是这样。


    小七坏蛋!


    糖葫芦就算再好吃,以后也不吃他给的东西了。


    他抹干眼泪,哒哒的跑到自己寝殿,把藏在锦盒里仅剩的一颗糖葫芦翻了出来,恨恨的丢在地上用力踩了起来。


    艳红的糖葫芦被踩得细碎,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五皇子边踩边嘟嘟喃喃的骂个不停。


    本来睡着的赵砚突然打了个喷嚏,从睡梦中醒过来。


    “醒了?”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赵砚抬头,这才发现自己被抱在怀里,抱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丽婕妤。


    他当即打了个哆嗦,紧张的喊了句母妃,一双眼睛开始到处乱窜。


    然后发现,他在上书房的偏殿外面。


    他不是在去找太医院的路上吗?


    后来好像躲在御花园的假山里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在这了?


    赵砚百思不得其解。


    “是不是冷?”丽婕妤察觉到他在抖,连忙接过沉香手里厚实的袄子给他披上。然后抱着他继续往前走,边往外走边数落道:“你这孩子,就算想去太医院,也不能一声不响的就溜了,你知不知道母妃多担忧?”


    沉香、半夏还有小路子立刻跟上。


    赵砚眼眸颤了颤,没敢接话。


    丽婕妤继续数落:“要不是你父皇让人去找,母妃还以为你又掉进荷花池了,险些就要跳进去捞人。你父皇的身体不用你一个孩子操心,还有以后也莫要和其他皇子说你父皇小鸡、鸡站不起来的话了……”


    赵砚震惊脸:丽,丽婕妤如何知晓的?


    “你父皇小心眼,这次连太子和二皇子都一并罚了,幸而你睡着了,你父皇没记起你……”


    又罚太子哥哥和二皇兄做什么?


    “哎,那几个皇子胆子也真是大,居然跑去恭房瞧陛下如厕……”


    丽婕妤后面的话没说全,但赵砚已经拼凑出个七七八八了。


    他就同六哥随口说了一句,‘父皇鸡、鸡站不起来’,然后太子哥哥、二哥他们就都全知道了。还大胆包天的组团翻墙去偷看便宜父皇如厕……


    最后被集体抓包,又集体受罚!


    就算当时他不在场,他都能想象出便宜父皇有多愤怒!


    男子怎么能承认自己不行!


    尤其还是天子。


    被自己的一群儿子认为不行。


    哎,便宜父皇那强烈的自尊心啊!


    赵砚开始深深为自己这条漏网之鱼担忧起来,便宜父皇最不喜欢他,没道理太子哥哥他们都罚了,独独不罚他。


    然而,他这种担忧很快就被丽婕妤疯狂的鸡娃给冲淡了。


    因为偷溜,丽婕妤又给他多布置了几页大字。再加之柳翰林留下来的课业,赵砚是完全没心思想任何的事。


    这和受罚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治好便宜父皇的隐疾才是。


    他这次没摸到太医院是因为路径不熟悉。


    他不熟,作为宫里侍卫的九九肯定熟啊。可以让九九给他画一个地图,下次再找机会去。


    他看了眼在旁边伺候的小路子,小小的打了个哈切。


    小路子立刻问:“七皇子是想睡了吗?”


    赵砚点头。


    小路子立刻帮他铺床,给他收拾好桌子,然后服侍他睡下。


    赵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待听见关门的声音后,他才蹑手蹑脚的爬下床,伸手捞过床边的袄子穿上。摸到窗台边上,推开窗户往窗外看。


    月光清冷,寒霜铺地。


    他在袖口里掏啊掏,掏出口哨吹了起来。


    清亮的鸟名声混入黑夜,猫在树上打盹的暗卫一下子惊醒,透过重重树杈看向窗口趴着的小孩儿。


    大半夜的,七皇子干啥呢?


    口哨声又连续响了起来,赵砚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来。有些泄气的放下了口哨。


    也是,都这么晚了,九九肯定要睡觉的。


    他刚想关上窗户,一个人影就快速掠了过来。


    赵砚雀跃,小小声喊:“九九,你也没睡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不来了。”


    天佑帝能睡得着才怪!


    罪魁祸首终于醒了,他能不过来瞅瞅。


    天佑帝没理会他的高兴,冷淡道:“七皇子闯了祸,陛下很生气,卑职们跟着受罚,夜里哪里能睡!”


    赵砚眼里的雀跃一下子灭了,小声愧疚的道歉:“对,对不起……”


    小脸儿一下子耷拉了下来,眼泪汪汪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问问太医,父皇的病能不能治……”


    天佑帝拧眉:“陛下身体若是有恙,自然会找太医,不劳七皇子一个孩子去问的!”太医院那帮人也不是吃屎的,犯不着一个孩子去提醒他们天子身体不行。


    “我知道……”赵砚小鼻音里带着急切:“可是我想父皇身体快些好!”语气里的关心丝毫不做伪。


    天佑帝蹙起的眉头松开:“七皇子好像很在意陛下?”


    赵砚重重点头:“嗯,父皇的病不好,我每天都睡不着的,我会很难受很难受!”一想到丽婕妤鸡娃的手段,他就寝食难安。


    便宜父皇能好,分散些丽婕妤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天佑帝眸光闪了闪:这孩子的回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先前让他出宫祈福也是,这次也是。


    他如此冷待小七,小七却真真喜欢他这个父皇。


    天佑帝语气缓和了几分,一字一句解释:“陛下他身体很好!”


    赵砚吸了吸鼻子,仰头看他:“是父皇和你说的吗?”


    天佑帝点头。


    赵砚奶声奶气的说:“大人都会骗人的,就像我母妃,明明没银子了,还说自己有银子。还有半夏姐姐,明明哭了,也说没哭。”


    天佑帝:“陛下是天子,不会骗人。”他说完这句,自己都觉得心虚。


    他现在不就是在用白九的身份骗小孩。


    还骗了不止一次。


    赵砚撇嘴:“天子也是人,也是阿娘肚子里出来的呀,为什么不会骗人?”九九一看就是被便宜父皇洗脑了,对自家老板的话深信不疑。


    天佑帝:这孩子又开始犯倔了。


    他总不能当场脱了裤子尿给他看。


    天佑帝沉默。


    赵砚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自己唯一一个朋友的脑回路给掰回来,不然以后被便宜父皇卖了还替人数钱。


    于是他‘语重心长’道:“母妃说父皇勤勉,每天都要上朝、披奏折、检查我和皇兄他们的课业,要一直忙到很晚很晚!父皇从太子哥哥出生起就一直这么忙,这么辛苦,这么累,肯定会生病的吧?”


    天佑帝有些触动,他继位多年,似乎每天都真的很忙。


    偶尔也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但往往披着奏折就过去了。


    他自觉身体铁打,朝臣和后妃们也觉得他身子骨强壮。


    难为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会觉得他累、辛苦。


    这孩子是真的关心他。


    天佑帝心里的那股郁气一下子就散了许多。


    罢了,不罚他也行。


    但,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不行的!!


    “七皇子,卑职是为了你好,陛下身体很好,以后你莫要惦记这事,也千万别再去太医院了。”天佑帝语气微微加重,吓唬他道:“不然,陛下肯定也会罚您的!会比太子他们还重!”


    赵砚小身板抖了抖。


    天佑帝很满意他的害怕,唇角微勾,转身就走。


    然而,他刚走出几步,下一秒又回到了窗口。


    小孩儿尽管害怕,还是坚持重复:“父皇他真病了。”


    天佑帝脸黑,一句话不说,闪身就走。


    下一秒,他又回到窗口。


    小孩儿异常执着,盯着他重复:“九九,父皇他真病了!”


    天佑帝:看来他今日不承认自己有病是走不了了!


    第25章 坑爹25天朕究竟生了个什么玩意,就……


    天佑帝深吸了两口气,耐着性子问:“七皇子大半夜的喊卑职来,就为了说这个?”


    赵砚小脑袋摇摇,小狗爬似的又凑近了窗户一些,小声问:“九九能给我画一张去太医院的地图吗?”


    天佑帝眯眼:“不都说了,别去太医院?”


    赵砚双手作揖,小狗卖萌:“求求了,九九。”


    天佑帝伸手把他凑过来的脑门给摁了回去,一口拒绝:“不行!”


    赵砚小脸一垮:“为什么不行?”


    天佑帝:“七皇子为什么一定要去太医院?”


    赵砚:“父皇病了!”


    又来!


    天佑帝揉了揉眉心:“那七皇子如何才能不去太医院。”


    赵砚:“父皇没病我就不去呀。”


    “九九……”赵砚伸手亲昵的拉他的袖子,撒娇的晃了两下。


    这孩子对他和对‘九九’完全是两个态度。


    天佑帝状似无奈:“那七皇子去拿笔墨过来吧。”


    赵砚双眼弯成了月牙,立刻转身,后脖子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小身板软软的往前倒去。


    天佑帝及时伸手将人捞了起来。


    房门打开,小路子快步走了进来,朝天佑帝恭敬一礼,然后从他手里接过七皇子抱到了床榻之上。待再回头,窗口静悄悄的,只剩下树影婆娑。


    小路子将床帐放了下来,又走过去关好窗户,这才转身出了屋子。


    一转头,就瞧见沉香端着烛台站在外头。


    他心里一咯噔,连忙弯腰喊了一声:“沉香姐姐。”


    沉香看了一眼赵砚的屋子,问:“你急匆匆的过来,可是七皇子有事?”


    小路子摇头:“没,我就是过来瞧瞧七皇子蹬被子了没。七皇子乖着呢,沉香姐姐快回去睡吧,这儿有我时刻注意着。”


    沉香这才转身回去了。


    小路子长舒了口气,也快速回了隔壁。


    次日寅时不到,赵砚就自己醒了,他爬坐起来,拥着被子发呆。


    榻上一有动静,床帐就被掀开了,小路子拿了衣衫过来给他穿上。


    赵砚挪到床边,想了一下:昨夜九九说让他拿纸笔,然后转身就没有然后了。


    他转头往床上看了看,穿好衣裳后又在屋子里圈寻了一遍,都没有看到画的踪迹。


    九九该不会是不想画,直接打晕了他?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脖子好像也不痛。


    小路子见他到处看,笑着问:“七皇子可是在找什么?”


    赵砚仰头看他,眼眸突然亮了亮:他何必舍近求远,小路子进宫这么久,肯定也知道太医院在哪的。


    赵砚伸手揪住小路子的袖子:“小路子,你肯定知道太医院在哪的,下次你带我去好不好?”


    “七皇子,您可千万别去太医院!”小路子一脸慌张。


    赵砚疑惑:“为什么不能去?”


    小路子弯腰,凑到他身边,压低语气小声道:“太医院里住着一只大妖怪,特别喜欢吃小孩子。七皇子去的话,肯定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说着还做了个老虎吃人的嗷呜表情。


    赵砚小身板后仰,双眼瞪圆:“那太医怎么没被吃掉?”


    小路子:“太医是大人啊,妖怪不敢吃大人的,所以七皇子千万别自己去,万一您被妖怪吃了,丽婕妤会伤心死的!”


    赵砚:他只是读书不行,不是智障。


    不会以为这么离谱的话,他会信吧?


    算了,看来问小路子是没戏了。


    赵砚嗯嗯的点头,一口咬掉了手里的糕点,嘴巴一动,腮帮子鼓鼓的,冲着他弯眼笑。


    小路子越看越觉得自家小主子可爱。


    待赵砚吃完后,就伸出手拉住他的小手,用一种哄小孩儿语气道:“七皇子,去上学学了。”


    赵砚嘴里的糕点差点吐了。


    他先前倒是没瞧出来,小路子竟是这般会‘哄孩子’。


    他才走出去,丽婕妤就急匆匆拿了件新袄子过来给他披上,边替他整理衣裳边道:“这是先前你父皇赐下的料子,母妃赶制出来的,穿上就不冷了。”


    那袄子布料鲜嫩,领口和袖子上都缝了一层白色的皮毛,衬得他越发的白净可爱。


    赵砚很喜欢:“谢谢母妃。”


    丽婕妤很是满意,朝小路子吩咐道:“你多注意点小七,万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到处乱跑。”


    小路子点头:“婕妤放心,奴才担心着呢。”


    丽婕妤又道:“沉香也跟着吧,多带几个人也是好的,你们两个务必看好七皇子。”她真是被搞怕了,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沉香应了是,抱起赵砚往步辇上放。


    一路上,赵砚就算打了个哈切,沉香和小路子都能立马看过来。


    照这架势,就算有地图,他想去太医院也不容易。


    赵砚蔫耷耷的趴在步辇上,等到了上书房,发现其他人比他还蔫吧。


    各个都伏案奋笔疾书,显然都在罚抄。


    赵砚一下子绷紧了小身板,有些局促的慢慢往自己座位上挪。


    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就在他快挪到自己座位上时,前排的五皇子蹭的站了起来,一把揪住他领口,噘嘴质问:“你还敢来?你就是故意让父皇罚我们的对不对?”


    赵砚给他勒得脖子难受,用力扑腾了两下。


    可惜他人小又瘦,力气压根没有胖墩五皇子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六皇子见此,赶紧起身拉住五皇子的手,恼道:“我们受罚关小七什么事,你松手,你弄疼小七了!”


    “怎么不关他的事!”五皇子就是不肯松:“他就是故意的!不然父皇为什么都没罚他?”


    父皇连太子哥哥都罚了,没有理由不罚小七!


    六皇子:“小七只偷偷告诉我了,是我好奇才问你。小七又没去偷看父皇,父皇为什么要罚他?”


    五皇子不愤:“那二哥和三哥也没偷看,也挨罚了!”


    三皇子回头,小声道:“我和二哥虽没偷看,但都在场,被迁怒也正常。小五,小六说得对,这事不怪小七,你快松手!”


    二皇子撇撇嘴,没出声:反正他有代抄,两个小的打架他乐得看热闹。


    五皇子还是不肯放,坐在他旁边的四皇子看不过眼了,起身拉住他的手用力。


    五皇子吃痛,手一下子就放开了,转而怒瞪着四皇子。


    四皇子将他和赵砚隔开,冷淡道:“是我好奇先去翻墙偷看父皇的,也没人逼着你跟过去。挨罚了就认,你为难小七羞不羞?”


    太子也起身道:“小五,错了就认罚,做哥哥要有做哥哥的样子,别闹!”


    五皇子眼圈一下子红了:明明是小七不好,小七惹的祸,为什么大家都帮小七说话!


    他趴到桌上呜呜哭了起来。


    赵砚从四皇子身后探出头,伸手拉了拉被他垫在底下的宣纸。


    五皇子抬头头来看了一眼,刚刚抄好的《弟子规》被他的眼泪晕染成了一片,完全不能看了。


    五皇子嗷呜一声哭得更凶了。


    赵砚心里小小的愧疚,六皇子拉了他坐下,凑到他身边小声耳语:“你别搭理他,他最喜欢哭鼻子了。”


    赵砚抿唇:“六哥,对不起。”他也没想到这群孩子好奇心会这么重,居然敢去看老虎撒尿。


    六皇子挠头:“你又没有错,是我没忍住去问五哥的。”那谁也想不到父皇当时就来了。


    天佑帝:怪朕不凑巧!


    赵砚指指他桌上的纸笔:“要不我帮六哥抄吧?”


    “你?”六皇子想到赵砚那狗刨的字,呵呵笑了两声,连忙推辞:“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抄就好。”


    这摆明了嫌弃自己。


    赵砚郁闷。


    六皇子又小声道:“偷偷告诉你哦,父皇罚抄的时候,可以让人偷偷帮你写。二哥就经常这样干,你瞧他一点都不急。”


    赵砚抬头去


    看二皇子,对方确实不疾不徐的。


    赵砚又问:“那太子哥哥也偷偷让人帮忙写吗?”


    六皇子摇头:“太子哥哥勤勉,从来都自己写的。”


    赵砚又看向刚才帮自己说话的四皇子。


    六皇子撇嘴:“你别看四哥,他高兴就自己写,不高兴就不写。”


    “啊?”赵砚惊疑:“他不怕父皇检查?”


    六皇子:“不怕,四哥最勇敢了!”


    赵砚对他这个四哥又有了新的认知:他四哥放在现代学校,就是那种趴在教室最后面睡觉,话少随性力气大,一言不合就开干的校霸。


    六皇子说完,就开始玩命的抄写。


    能找人代写是一回事,但在上书房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众人手都快抄冒烟了,罚抄还没搞定呢,柳翰林又布置了许多课业。


    六皇子哀嚎,趴在桌上不动了。


    赵砚也痛苦脸,壮着胆子起身问:“柳先生,今日能少布置一些课业吗?”


    柳翰林看向他,温声问:“为何?”


    赵砚解释:“昨日父皇罚了六哥他们,课业太多,他们肯定做不完的。”


    柳翰林挑眉:“陛下罚的是陛下罚的,老夫布置的是老夫布置的,两者并不冲突。事在人为,老夫相信各位皇子有办法做完的。”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其余几个皇子身上掠过,淡声道:“对了,陛下让微臣给诸位皇子带一句话。昨日的罚抄和近日的课业若是谁找人代写,今年冬日的冬猎就不必去了!”


    这下连皇子都坐不住了。


    待柳翰林走后,他抽出宣纸,老老实实的开始抄写。下笔都明显变快了。


    但奈何身子骨不争气,连抄了三日后,二皇子十根手指都在抖,夹菜都费劲。


    温贵妃心疼儿子,就劝他不用再写了。


    “陛下虽说不许人代写,但也没说不准你生病。你躺着,母妃这就去给你请太医!”


    生病了,没写完也情有可原吧。


    二皇子迟疑:“万一父皇过来瞧儿臣怎么办?父皇若是发现儿臣装病,会不会恼?”上次抽签祈福,老四几个背地里就说他在装病。


    父皇虽没明着说,可也不是很高兴。


    温贵妃胸有成竹道:“我儿放心,你只要躺着便好,你父皇母妃来应付。”


    二皇子素来身体差,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只要躺着不说话,还是能唬人的。


    当日,二皇子就告了病假,还特意请了太医来瞧。


    午后没多久,天佑帝就来了。


    下人连忙将他迎到了二皇子的寝殿,寝殿内,温贵妃正在伺候汤药,一张芙蓉面显得格外憔悴。


    看到天佑帝来,连忙起身要行礼。


    天佑帝扶了她一把,探头朝二皇子瞧去:“好好的,如何病了?”


    二皇子眼睛有些闪躲,温贵妃立刻道:“陛下,启儿生来便体弱,您又不是不知道。五十遍《弟子规》实在太多了,这孩子心眼又实,日夜不停的抄了三日,如何受得了。”说着眼眶就微红,“这两日手拿玉著都拿不住了……”


    天佑帝目光落到了二皇子的那双手上,二皇子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天佑帝挑眉,复又看向他的眼睛。


    二皇子连忙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眼神里明显有慌乱。


    温贵妃继续道:“陛下,要不启儿的处罚……”


    她话还没说完,天佑帝就先道:“贵妃可知方才在来流华宫前,小六和小五也来同朕告了假?”


    温贵妃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尴尬的扯了一下嘴角:“是,是吗?”她面上不显,暗地里把许嫔和云嫔两个骂了个遍。


    装病这种事凑什么热闹。


    天佑帝点头:“碧霄宫和云湘宫的人也是如贵妃这般说辞,要朕免了小六和小五的处罚。”他定定的瞧着温贵妃,问:“贵妃觉得,这样对太子、老三和老四还有启儿这几个认真受罚的孩子公平吗?”


    温贵妃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天佑帝的言外之意。


    “陛下!”她拧眉,“六皇子和五皇子臣妾不好说,但启儿的身体您是知道的,臣妾如何能拿这个来诓您?”


    “朕也没说贵妃诓朕。”天佑帝淡声道:“既是真病了,剩下的《弟子规》可以不必抄了。但今年的冬猎也不必去了,免得又冻着了!”


    “陛下!”


    “父皇!”


    温贵妃和二皇子同时急了。


    天佑帝:“朕同小六和小五也是这般说的,朕是天子,对待皇子当公平,贵妃当理解朕!”没道理都装病了,又想着去冬猎。


    天下哪有既要又要的好事。


    二皇子面色白了几分,咬牙问:“父皇既说公平,那小七呢?”他倔强道:“儿臣本也不是嫉妒小七,但小六说得对,上书房那事是小七起的头。既然都罚了,为何父皇独独不罚小七?”


    天佑帝拧眉:“朕自会罚小七。”他立刻肃声吩咐身后的冯总管:“你现在就去上书房宣朕的口谕,令七皇子抄写《弟子规》五十遍!”


    “这?”冯总管看了眼温贵妃,低头道:“陛下,七皇子还未正式进学,《弟子规》恐还认不全……”


    天佑帝看向冯总管:“让你去就去,啰嗦什么?启儿既然要公平,朕给他便是!”


    冯总管应是,匆匆去了。


    二皇子没什么血色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又羞又窘,语气里不自觉就带了些鼻音:“父皇,儿臣继续写便是。太子哥哥能做到的,儿臣也能做到。”


    “启儿!”温贵妃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若是再写下去,难保不会真的生病。


    “陛下!”温贵妃也开始示弱,“你何必拿话激启儿,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温国公府也就这么一个外孙,万一启儿有什么好歹,您是想要臣妾和父亲的命啊!”


    “贵妃慎言!”天佑帝一听她提温国公,心中不悦:“朕何时激启儿了,小七有错,确实该罚!”


    温贵妃双眸含泪,仰头看向天佑帝:“陛下是对臣妾不满吗?自入秋以来,都未正眼瞧过臣妾,见面了也这般绝情?”


    天佑帝不愿意当着儿子的面说这些,只道:“爱妃多虑了,朕只是近日事务繁忙。皇后那,朕也未过去。”


    其实是近日被小七搞得身心俱疲,龙脉好像真出了点问题。


    他没好找太医瞧,倒是找国师聊了几句。


    国师只道让他养养精气,日日随他练几套养生的拳法。


    国师那拳法,慢悠悠、软绵绵的,瞧着实在难受。


    天佑帝暂时不想搭理他。


    温贵妃听罢,暗自垂泪。


    天佑帝虽不喜贵妃的跋扈,但两人年少夫妻,到底是有几分真情在的。他耐着性子宽慰了温贵妃几句,见她收住了眼泪。这才借口还有军机要务没有处理,起身出了流华宫。


    只是他才走出流华宫没多久,下一秒,他又出现在二皇子的寝殿内。


    温贵妃对着他垂泪:“陛下是对臣妾不满吗?自入秋以来,都未正眼瞧过臣妾,见面了也这般绝情?”


    天佑帝猜想,小七那孩子定是接到口谕了。


    没关系,他坚持哄贵妃几次,那孩子就认命了。


    他下圣旨前就想过,小七还未正式进学,五十篇《弟子规》铁定抄不完。


    但就算他一个字不写,顶多冬猎不能去,


    贵妃和老二这,今日是必定不能破例的。


    天佑帝面无表情的走流程:“爱妃多虑了,朕只是近日事务繁忙。皇后那,朕也未过去。”


    温贵妃听罢,继续暗自垂泪。


    他想着反正时间会继续回溯,干脆连哄也懒得哄温贵妃,转身就走。


    然后就那么直接走出了流华宫,走过了容华道,到了御花园时,时


    间依旧没有回溯。


    天佑帝疑惑,停下看着空荡荡的荷花池沉思:事情有些不对劲,按照小七的性子,不可能只回溯一次。


    他正想让暗卫去瞧瞧那孩子,就见那孩子正在他对岸,身后还跟着几个奴才。


    冯禄和几个小太监也在不远处。


    那孩子越往前面走,越靠近荷花池。


    天佑帝想起先前那孩子掉进荷花池的事,忍不住蹙眉。刚转头,想吩咐侍卫过去提醒一句,就听见对面扑通一声响。


    他立刻看向对面,就见那孩子已经掉进了河里眨眼不见了。


    他身后的几个奴才吓得要死,小路子立刻跟着跳了进去,紧跟着冯总管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也冲到岸边跳了下去。


    一时间河岸上像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响。


    天佑帝带着侍卫三步并两步往对岸赶,待终于赶到对岸时,就见那孩子被小路子举了起来,抹着脸咳嗽了几声。


    天佑帝狂跳的心终于定了定,正要开口训斥那孩子几句,时间又被回溯。


    他又重新回到了流华宫。


    温贵妃第三次对着他垂泪:“陛下是对臣妾不满吗?自入秋以来,都未正眼瞧过臣妾,见面了也这般绝情?”


    刚好回到了两刻钟前。


    小七!


    天佑帝这次一句话也没说,抬步就走。


    温贵妃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期期艾艾问:“陛下,您就如此嫌弃臣妾?”


    “没有的事,贵妃让让,朕有急事要处理!”天佑帝甩开温贵妃的手,几乎是小跑着出了流华宫。


    温贵妃追了出来,眼真真看着天佑帝坐上龙辇绝尘而去。


    待天佑帝用最快的速度,再次出现在御花园莲池旁时,只瞧见赵砚和他身边的宫人,冯禄和那几个太监并不在附近。


    天佑帝还没来得及下龙辇,那孩子又脚一崴,掉进了荷花池。


    小路子立刻又跳了下去。


    天佑帝厉声催促身边的侍卫救人,侍卫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然而,刚把那孩子捞出水面,时间又被回溯。


    天佑帝再次出现在了流华宫温贵妃的面前。


    温贵妃再再再次垂泪,刚要开口。


    天佑帝就抢先道:“贵妃,朕有急事,需得立刻去办。”说完不待温贵妃反应,快步走出了流华宫,上了步辇。


    一阵风刮过,温贵妃看着空荡荡的寝殿,整个呆住:陛下怎么又跑了?


    奇怪,她为什么要说要?


    这次天佑帝再赶到御花园荷花池边上时,那孩子已经在那了,身边只有两个婢女,和不会水的两个轿夫。


    见那孩子靠近荷花池。


    天佑帝吼了一嗓子:“小七!”


    赵砚惊恐抬头,然后一个不注意栽进了荷花池……


    河面咕咚咕咚冒起了泡,沉香和半夏急得跳脚,即便不会游泳,也跟着跳了下去。


    不待天佑帝吩咐,他身边的两个侍卫也赶紧跟着跳了下去。


    站在对岸的天佑帝算是想明白了:那孩子不断回溯,不断的避开冯禄,支开小路子,就是故意想跳河的。


    他脸黑:朕究竟生了个什么玩意,就这么不爱读书。


    只是五十遍抄写,至于不想活了跳河?


    水下黑暗,赵砚努力的往水底最深处钻去。


    荷花池的最底部好像裂开了一道口子,有光漏进了河底。


    现代高大的建筑,和车水马龙如海市蜃楼在那团光晕里晃动。


    赵砚欣喜,更努力的往下划。


    就在他要接触到那团光时,一只大手将他抱住,然后远离那团光。


    哗啦!


    他再次被捞上了岸,在看到天佑帝近在咫尺气红的脸时,赵砚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吐槽:尼玛,他就是试试能不能回家。一次次的,总有人跑来救他!


    有毛病吧!


    第26章 坑爹26天吃得苦中苦,就有吃不完的……


    赵砚倔劲上来,不信刷不出满意的结果。


    他再次回档到两刻钟前,步辇平稳的走在前往御花园的路上。


    “停停停!”赵砚突然大喊。


    小路子连忙挥手示意抬步辇的小太监停下,然后凑到步辇边上,弯腰询问:“七皇子,怎么了?”


    赵砚一脸着急道:“柳翰林给我的《弟子规》落在上书房了,小路子,你快回去给我拿一下!”


    小路子想起丽婕妤的嘱咐,有些迟疑道:“要不奴才先送七皇子回景福轩后,再回去拿?”


    赵砚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五十遍《弟子规》呢,我回去就要先抄写的!”便宜父皇也不知道发什么颠,先前都没想起来罚自己,都过三日了,这会儿突然又罚了。


    宣读口谕时,五哥嘴巴都快裂到耳根了。


    他母妃这几日鸡娃严重,再加上这五十遍《弟子规》。赵砚只觉得生无可恋,最后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干脆跳到荷花池试试能不能回去算了。


    他从来时就一直想过这个办法,但他胆子小,不敢真跳。


    现在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试试了。


    小路子见他着急,只得和沉香说了一句,然后匆匆往回跑。


    步辇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御花园内,快接近荷花池时,他又大声喊:“沉香姐姐快停下,我想嘘嘘。”


    沉香赶紧让小太监们停下,伸手将他抱了下来,放到路边,指着路边的花丛道:“七皇子,快嘘嘘吧。”


    赵砚仰头看了沉香一眼,小脸涨红。


    沉香见他不好意思,掩唇轻笑:“七皇子,没关系的,快嘘吧。”


    赵砚别扭:“沉香姐姐,你转过头去,六哥说,男孩子嘘嘘女孩子不能看的!”


    沉香无奈,只得背过身去。


    在她背过身的一刹那,赵砚往前跨了两步,扑通一声跌进了荷花池。


    听见声音的沉香几人吓了一大跳,转身后四处呼喊,见实在没人经过,沉香干脆也一并跳了下去。


    池水冰冷,赵砚努力的往池底最深处游去。


    漆黑的深处出现一团光晕,光晕里出现了高楼大厦、钢筋水泥……赵砚欣喜,手脚并用的继续往下划。


    快了,快了,他很快就能回去了。


    他的手触碰到了光晕,光晕突然散开,变成了无数个小气泡往四周逃窜。


    气泡里是无数个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有喜怒哀乐、欢声笑语、有他曾经生活的点点滴滴的片段……


    赵砚有些慌了,伸手就去捞那些气泡。


    胸腔被挤压,他嘴里也吐出了一串气泡。


    咕噜噜、咕噜噜……


    在晕过去的一刹那,他看见有人朝着自己游了过来。


    哗啦!


    侍卫带着晕过去的赵砚破水而出。


    天佑帝瞧见面色发白、紧闭双眼的赵砚,立刻让人把他送回景福轩,同时让侍卫去请太医。


    侍卫一刻不停的抱着人往景福轩赶,恰巧经过御花园的武嬷嬷停住步子避让,待天佑帝过去后,她才抬眼,吩咐同行的宫婢:“你们继续去云嫔和许嫔那传话。”


    两个宫婢应了是,继续往前走。


    武嬷嬷转身,返回了流华宫。


    被气哭的温贵妃抬眼见她身后空无一人,恼怒问:“许嫔和云嫔的人呢?这两人居然也敢怠慢本宫了?”


    武嬷嬷走近后才道:“老奴还未到两位娘娘宫中,在御花园就折返了。”


    温贵妃拧眉:“为何?”武嬷嬷是她父亲送进来的人,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武嬷嬷压低声音道:“老奴在御花园瞧见了陛下,好像是七皇子又落水了。”


    温贵妃蹭的起身:“陛下去景福轩了?”


    武嬷嬷点头:“瞧着是!”


    温贵妃冷笑:“丽婕妤这贱人真是好手段,几年没搭理她,居然腌臜到用儿子的命去争宠!”


    武嬷嬷又道:“奴婢瞧着皇后娘娘近日对丽婕妤颇为照拂,恐又想拿她来对付您。”


    温贵妃不屑:“就那贱人的脑袋,就算有个可以利用的儿子也无济于事!”


    很快,去往云嫔和许嫔宫里的人匆匆回来了。


    许嫔宫里的人没来,只说许嫔也吃坏了肚子,来不了。云嫔宫里的婢女跪下向温贵妃请罪,直言道:“我们五皇子确实是病了,也不是故意和二皇子撞上的。”


    温贵妃:什么叫不是故意和二皇子撞上的,云嫔这是打量自己被禁足,自己奈何不了她是吧。


    温贵妃关起门来发了好大一通火。


    躺在寝殿里的二皇子听闻赵砚落水后,有些不可思议  :没看出来,这个七弟为了不抄写,比他和老六、老五都豁得出去,居然直接跳河。


    万一不小心真淹死了怎么办?


    真是蠢笨至极!


    丽婕妤看到落水昏迷的赵砚,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还想害自己的儿子。但和沉香反复确认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七皇子不小心落入了荷花池。


    和上次的说辞一致。


    丽婕妤不信,哭着朝天佑帝道:“陛下,小七素来小心,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不小心落水?定是有人想要害我们的孩儿。”


    天佑帝揉了揉眉心:“小七还小,不小心落水也是有可能的……”他甚至怀疑先前那次落水是自己和丽婕妤多想了,那孩子也是不想读书,自己跳下去的。


    “不可能!”丽婕妤哭得梨花带雨:“先前小七落水,臣妾就反复叮嘱过小七,不许靠近荷花池……”


    天佑帝:这臭小子不仅靠近了,还连跳四次。


    真是孩子,一点生死都不知道。


    最后一次差点真出事,都不知道回溯时间。


    天神真是瞎了眼,赐予这孩子这么逆天的能力,由着他瞎折腾。


    迟早能把自己作死!


    床上传来一声咳嗽,丽婕妤立刻抹干了眼泪,倾身上前询问:“小七,你怎么样了?”


    赵砚又呛咳了几声,虚弱的摇头,在看到床边坐着的天佑帝时,整个小身板抖了抖,又往被子里缩进去了一寸。


    天佑帝无语:他又不吃人,这孩子每次瞧见他都是这个反应。


    他尽量缓和语气问:“小七,你说说,怎么好好的又掉进荷花池了?”


    赵砚支支吾吾的,藏在被子下的手用力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


    天佑帝拧眉:“哭什么?好好说话!”


    “陛下,小七才醒,您吓着他了!”丽婕妤赶紧伸手去拍赵砚的背。


    赵砚躲在丽婕妤怀里探出小半个脑袋,余光偷偷瞟着天佑帝。


    天佑帝看向他,他一秒回档,头埋在丽婕妤怀里装死。


    天佑帝:“……”


    “小七!”


    他一喊,赵砚凄凄哀哀探出头,小声喊了句:“父皇……”


    天佑帝也不惯着他,肃声道:“你才落水,这几日就好好养养,朕罚抄的《弟子规》可延后再写。”


    “什么《弟子规》?”丽婕妤想了一圈,眼睛睁大:“陛下不是没罚小七吗?”


    天佑帝看着赵砚,意味深长道:“小六和小五方才同朕告假说是病了,不想罚抄。之后老二也病了,贵妃特意求到了朕这。但朕既下了口谕,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所幸就一起罚了,这样其他皇子也挑不出理来!”


    赵砚:所以,他这条漏网之鱼又被兜回去了?


    丽婕妤蹙眉:“陛下,小七还认不全《弟子规》!”


    天佑帝:“那就照着画,不管写多写少,总归是要写的,写完就认识了!”


    如果先前,他只是为了堵贵妃的口,无所谓赵砚写不写。但现在必须要让这孩子写了。


    这孩子虽才五岁多,但也是皇子,连读书的苦都吃不了,将来如何立身!


    见赵砚耷拉着小脸,一副蔫耷耷的模样,他难得哄了一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抄写而已,你身为皇子,当上进……”


    赵砚撇嘴,小声嘀咕:“吃得苦中苦,就有吃不完的苦……”


    社畜最讨厌听鸡汤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有吃不完的苦?


    这是从哪听来的歪理!


    天佑帝拍桌,刚想发火,时光又往前推了推,小孩儿一动不动的躲在被子里,只当没醒。


    这孩子,是想彻底躺平装死了!


    真是一点苦都不想吃。


    丽婕妤还在哭,边哭边重复刚才的话:“怎么可能,先前小七落水,臣妾就反复叮嘱过小七……”


    天佑帝盯着赵砚的后脑勺咬牙切齿,起身拂袖而去。


    才出屋子,冯总管就匆匆过来了,小声禀报道:“陛下,姜相国在长极殿等您,有急事禀报。”


    天佑帝加快了步子。


    下一秒,他又回到了赵砚的床前,丽婕妤继续哭,边哭边重复刚才的话:“怎么可能,先前小七落水,臣妾就反复叮嘱过小七……”


    天佑帝有些暴躁:又不让说,又不让走。


    这坑爹的娃,到底想干嘛,倒是说啊!


    如此反复五次后,着急去处理政务的天佑帝终于妥协了。看向裹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团,好声好气的问:“小七可醒了?有什么想和父皇说的吗?”


    裹在被子里的赵砚一秒露头,怯怯看着他问:“能不罚抄码?”


    天佑帝直接拒绝:“只有这个不可以。”


    赵砚换了个问题:“我想见九九,父皇能让我见九九吗?”他昨夜吹了一夜的哨子,九九都没出现。


    天佑帝闭眼点头。


    赵砚得寸进尺:“那能让九九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天佑帝想:不就是画去太医院的图吗?给他画就是。回头让小路子看好他,不让他乱跑,也是一样。


    于是爽快的点头。


    赵砚终于满意了。


    天佑帝也终于脱身了。


    直到天佑帝走后,丽婕妤还一脸懵逼,悬在眼眶里的眼泪迟迟没有落下。


    ……那个……


    “小七,什么罚抄?”


    赵砚还没说话,一旁的沉香连忙道:“婕妤,陛下方才下了口谕,罚七皇子同别的皇子一样,抄写五十遍《弟子规》。”


    丽婕妤蹙眉:“这事不是过了吗?怎么好好的,陛下又记起要罚小七了?”


    沉香摇头:“奴婢也不知,散学后,冯总管去上书房宣的旨。”她抿唇:“婕妤,七皇子都没学过《弟子规》,如何能抄写?”


    他们做奴婢的自然不敢质疑陛下,但七皇子才五岁多……


    丽婕妤叹了口气:“那就照着画,不管写多写少,陛下既下了口谕,总归是要写的。以小七的聪慧,指不定写完就认识了!”


    她说完,立马闭了嘴,面色有些古怪。


    沉香忙问:“婕妤,怎么了?”


    丽婕妤摇了摇头,扶额道:“没什么,就是总觉得这话好像方才说过了。”她忽而仰头看向沉香,惊悚问:“完了,我是不是最近太缺银子,想银子想出毛病来了?”


    她起身,沉香连忙伸手去扶她,安慰道:“要不婕妤您先下去休息吧。七皇子这有奴婢和小路子看着,再不行,待太医过来给七皇子诊脉,您顺便也瞧瞧?”


    “也好。”丽婕妤确实有些累,她弯腰嘱咐了赵砚几句,然后被半夏扶着下去休息了。


    赵砚盯着丽婕妤的背影眨巴两下眼: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察觉到他回档了时间吧?


    不会不会,也许就是凑巧。


    前世,他也总有某个瞬间,会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发生过。他上网查过,这种体验通常被称为“即视感”或“记忆错觉”。


    丽婕妤肯定也是这样。


    就他观察,不可能有人知道时间被回溯了。


    饶是这样想,他还是不安心。


    丽婕妤走后,他迷迷糊糊就开始做梦。梦里,他触摸到了荷花池底的光团,然后出现在一间冰冷屋子里。


    屋子正中央的单人木板上躺着个人,用白布盖着。


    两个穿着浅褐色公装的工作人员上前,掀开了白布的一角,一张熟悉惨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赵砚震惊,手脚在发抖。


    这是他!


    还不待他反应,他就被推走了。


    赵砚连忙追了出去,画面一闪,他被人抬着推进了炙热的熔炉内……


    热浪席卷而来,赵砚难受得挣扎,不断呓语。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额头,喊了他两声。


    赵砚一下子惊醒,睁开眼就瞧见坐在床榻边上的小路子。


    见赵砚一直在流眼泪,整张笑脸都是泪痕,怎么也止不住。


    小路子顿时慌了,连忙问:“七皇子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赵砚边哭边点头,哭得打嗝。


    小路子想抱他,但也不敢太逾越,只能小声安慰:“做梦都是反的,七皇子不怕不怕。”


    赵砚又呜呜哭了起来,边哭


    边抽噎:“呜呜呜,小路子,我梦见我死了,还被火烧!”他现代的身体如果已经入殓,那就算他能回去,也是孤魂野鬼了?


    想到这,赵砚越发的伤心。


    如果他梦见的是真的,他今后不是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这个世界?


    他哭得小脸通红,呛咳了起来。


    小路子赶紧将他扶起,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不哭不哭,七皇子只是落水受到惊吓了,好好活着呢。这里也没有火啊,不怕不怕啊!”


    小路子看到桌边点燃的烛台,连忙喊来沉香,将烛台放远一些。


    沉香把烛台放远后,走过来抱着赵砚哄:“七皇子这是怎么了?”


    小路子:“做噩梦了,一直在哭。”


    沉香触及到赵砚的背,发现后背都汗湿了。连忙又翻了新衣衫过来帮忙换上,最后又倒了杯温水过来。


    赵砚捧着水,喝了两口才渐渐平静下来。


    沉香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有些烫,神色一下凝重了起来。吩咐小路子继续照看后,起身出去了。


    很快,丽婕妤就匆匆来了,伸手探过赵砚额头后,焦急询问:“怎么好好的又发热了,不是喝过药了吗?”说完又把赵砚抱在怀里,不断的顺着他的背:“别怕,别怕,沉香已经去请太医了。”


    太医很快又提着药性过来,把过脉后又加重了药量,才道:“只是轻微的发热,七皇子已经发过汗了,再多用几次药,应该没什么大碍。但连着两次落水,之后还是得好好养养,不然恐今后会落**弱畏寒的病根。”


    丽婕妤亲自把太医送了出去,回来后就给赵砚灌了汤婆子,又问他饿不饿。


    赵砚点头,丽婕妤立刻又让人准备了饭菜,亲自端过来喂他。


    赵砚小口小口的吃着,时不时就看丽婕妤一眼。


    其实从穿来后,他对这个世界一直没有什么认同感。包括对丽婕妤,他每日喊着母妃,但其实总有种疏离感。


    尤其是丽婕妤逼他读书的时候。


    但如果他回不去,丽婕妤今后就是他母妃了。


    他该学着适应,学着接纳,学着接受自己的新身份,然后好好的生活。


    他吸吸鼻子,吃完最后一口粥,在丽婕妤伸手将他放回被子里时,他伸手抱了抱她,小声喊了一句:“母妃……”


    丽婕妤拉被子的手微愣,随即笑问:“小七这是还害怕?那母妃今夜陪小七一起睡好不好?”


    赵砚手僵了僵,快速松开了:他就是手贱,矫情什么!


    “不,不用了。”父皇答应了让九九来看他,她睡这儿了,九九还怎么来。


    而且而且……


    “六哥说,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和母妃睡一起了……”


    丽婕妤:“但小七现在生病了不一样,母妃要照顾你呀。”


    赵砚拉高被子摇头:“不要,小路子守着我……”


    一旁的小路子连忙附和:“对啊,婕妤,奴才守着七皇子就好了。”


    丽婕妤迟疑:“这样也不是不可以,但小路子必须在你屋子里守着。”


    往常赵砚睡眠浅,都不喜欢有人在屋子里伺候的。


    丽婕妤也由着他了,但这次病了,必须有人在一旁伺候。


    赵砚虽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这次是便宜父皇同意舅舅来找他的,就算被他母妃和小路子他们看到也没事吧。最多他和九九说话的时候,就把小路子支出去。


    丽婕妤出去后,赵砚就开始望眼欲穿的等九九过来。时不时就问问小路子:“父皇派人来了吗?”


    问了不下五次后,小路子笑着道:“七皇子困就睡一觉吧,若陛下身边的侍卫过来,奴才会喊您的。”


    赵砚嘴上说不要睡觉,靠在床头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待夜深人静后,屋子的窗户开了,带着面具的天佑帝跳了进来。


    小路子朝他躬身一礼,很懂事的退出门外守着。


    天佑帝走到床边,低头往下看。


    小孩儿只露出半个脑袋在外面,鼻子一下全部缩在被子里,半张小脸红扑扑的。


    这不是还发烧吧?


    天佑帝伸出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小孩子被冻得一个激灵,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睛就睁开了。


    天佑帝这才察觉自己身上寒气重,刚想缩回手。小孩儿两只小手就探了出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双眼亮晶晶的,语气里都带着开心:“九九你来了?”


    小孩子手也暖乎乎的,好在体温还算正常。


    天佑帝点头:“七皇子求到了陛下那里,卑职自然要来。”


    赵砚眨巴了两下眼睛,问:“昨日我吹哨子,九九怎么没来呀?九九是不是生我气了?”


    天佑帝随口忽悠:“卑职昨夜恰好巡夜。”


    “巡夜?”赵砚好奇问:“九九是父皇身边的一等护卫吗?”


    小孩子眉眼稚嫩,仰着头的模样很是可爱。


    天佑帝难得多说了一句:“卑职是陛下的禁卫军统领,负责皇宫内外的安全。”


    “禁卫军统领啊!”那好厉害。


    赵砚眼神崇拜。


    这眼神让天佑帝受用又有些微妙的不爽。


    这孩子对着他皇帝的身份都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他轻咳一声问:“七皇子在陛下那求了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了吧?”太医院的地图他都准备好了,就等这孩子说了。


    他一问,赵砚才想起还有正事。


    他立刻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打宣纸和一本崭新的《弟子规》递到天佑帝手里,期盼的盯着他问:“九九能帮我抄写《弟子规》吗?”


    刚伸手摸到图纸的天佑帝手指骨抽了抽,忍着骂人的冲动提醒他:“陛下口谕,所有皇子的罚抄,不许让其他人代抄。”


    赵砚很认真的说:“可是父皇也说答应我一个要求呀!”


    天佑帝:“你的要求难道不是画去太医院的图纸?”


    赵砚摇摇头:“父皇不许我去太医院,不想九九为难。”


    天佑帝面皮抽动:那真是谢谢你啊!


    能不能不要这么体贴!


    天佑帝:“其实七皇子不抄完也没关系,最多不能去冬猎……”


    赵砚连忙摇头:“可是我想去冬猎啊,六哥说冬猎可好玩了,能睡帐篷,能骑小马,还能看到好多好多小动物!”


    天佑帝:“冬猎还远,七皇子好好表现,说不定陛下又同意你去了。”到时候他再寻别的由头让小七去好了。


    赵砚抿唇:“父皇不会同意的,父皇是天子,一言九鼎。”


    天佑帝被噎住:这不是他白天才说的话!


    赵砚晃了晃他的手臂:“九九,父皇已经答应了……”


    天佑帝此刻想回溯时间回到白日把自己扇死。


    他这是挖了个坑,自己往里面跳了!


    天佑帝被自己射出去的回旋镖扎得一脸血:感情这五十遍《弟子规》是罚他自己的!


    他认命的拿起书和纸坐到桌边开始研磨抄写。


    床榻上的赵砚眉眼弯弯给他打气:“九九加油,父皇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你抄完,就能认识很多很多字了!”


    “闭嘴!”天佑帝边写边咬牙切齿!


    是吃得苦中苦就有吃不完的苦吧!


    这孩子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坑他!


    第27章 坑爹27天偏心眼的陛下


    屋内烛火摇晃,天佑帝端坐在桌上,左手执笔,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抄写。


    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字写得过于周正。


    待他好不容易写完两张,一回头,那孩子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小半个身子歪在榻边,手也垂在外面。


    天佑帝走了过去,伸手前还不忘记把手搓热。把人往里抱了抱后,又把赵砚的小手塞进了被子里。


    他在床头看了几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孩子胆怯爱哭怕死还吃不了苦,将来也只能做个闲散王爷了。


    前提是乔家和先太子没有瓜葛。


    想到这,天佑帝柔软的表情变得严肃,转身走到桌前敲了一下桌面。


    守在门外的小路子立刻开门进来,走到天佑帝面前行了一礼,然后压低声音道:“七皇子之前梦魇一直在说梦话,嘴里念叨着什么‘回去’、‘医生’、‘插画’之类的。”


    回去?回哪去?


    插画是什么东西?


    天佑帝若有所思:国师提过,小七出生时魂魄不全,落水后魂魄反而齐全了。难道是那不全的魂魄在异世游荡的所见所闻?


    “你好好伺候着,小七缺什么,去内务府说一声就行。”


    小路子应是,天佑帝往窗口走去,走了一半突然又折返,拿起桌上的宣纸和他抄的两页《弟子规》塞进怀里,跳出窗外。


    天佑帝回去甘泉宫后,就让冯总管找了几个善于模仿笔迹的小太监过来。


    吸取上次的教训,这五十遍《弟子规》,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自己抄的。


    那只能为难别人了。


    那几个太监得陛下召见,皆是双眼发亮,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他们苦练的一项技能终于能在陛下面前露脸了。


    然而,当天佑帝把那两页丑的惨不忍睹的《弟子规》,拍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照着写时,众人都傻了。


    这《弟子规》是有什么特殊的吗?真要写的这样丑?


    模仿好的字他们能写得分毫不差,但要写这样丑还真有点难度。


    但陛下吩咐的,再难也得干。


    三个太监排排坐,撸起袖子就开始干。


    每人写了一张后呈到了天佑帝面前,天佑帝看了两眼,不是很满意,朝三人道:“再写丑一点。”


    还要丑?


    三个太监痛苦脸,继续写。


    眼看着时辰已晚,冯总管上前道:“陛下,要不您先去睡吧?要仿写成那样,着实要费一些功夫,明日还要早朝呢。”


    他心里嘀咕:这七皇子的真真是丑,陛下也不知是如何想的。先前还嫌弃七皇子,现在又眼巴巴的帮七皇子罚抄。


    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可没这待遇。


    要说陛下多喜欢七皇子吧,又不见得。


    所以,陛下对七皇子到底什么想法?


    冯总管想得很多,面上一句也不显,待天佑帝上榻后,他就回去外殿盯着三个小太监抄写。


    不仅要写的丑,还要丑得一致。


    饶是三个小太监再用心,五十遍《弟子规》也足足四日才抄完。


    当晚,天佑帝再次出现在了赵砚屋内,然后把五十篇弟子规放到了他面前。


    赵砚眼睛一下子亮了,跳下凳子就抱住他的腿,欢喜道:“九九,你真厉害!”


    天佑帝把小孩子扒拉开,然后坐到他对面。


    赵砚也规规矩矩的爬上了凳子,然后拿着那叠纸在看,看到最后一张时,他又弯着眼睛冲天佑帝笑:“九九,真的和我的字写得一模一样啊!”


    天佑帝:能不一样吗?但凡写得不够丑,都打回去重写了,那三个小太监都快写废了!


    “九九,你最好了。”


    天佑帝没好气道:“就这一句?”


    赵砚双眼眨了一下,又追加了一句:“以后我一定给你养老送终。”


    天佑帝无语:他正值壮年,养什么老?送什么终?


    “罚抄帮忙做功课这事,也仅次一次了。七皇子是皇子,需得上进,不能凡是都依赖他人。”


    赵砚呆了呆,随即嘴角一秒下撇:“九九怎么和我母妃一样啊?每次都让我上进,让我好好读书。”


    天佑帝:“这有什么不对?你母妃是为了你好。”


    赵砚噘嘴:“可是,并不是每个小孩都会读书呀。”


    天佑帝:“不会读书但起码要努力。”


    赵砚小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垂头丧气的:“我有努力的,可脑袋总也记不住。我也不是每次都要你帮忙写课业,柳先生布置了课业,母妃又布置好多好多课业。我还小,也比较笨,学习要一点一点的来呀。”


    一下子塞太多的东西他实在接受不了。


    如果说别人的学习能力是10,他的学习能力可能就是1。


    天佑帝看着他脑瓜子,竟觉得无言以对:是啊,他就是记不住能有什么办法?


    他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长久的沉默令赵砚不安,他揪住手里的宣纸,蔫耷耷问:“九九会不会因为我太笨,就再也不理我了?”


    这种不安传达到了天佑帝这,他叹了口气:“不会。”


    赵砚松了口气。


    天佑帝又道:“七皇子如果实在学得太慢,可以和丽婕妤好好说说,让她不用管得太严,布置太多的课业。”若只是柳翰林布置的课业,小七应该会好一些。


    “不行不行的。”赵砚连连摇头:“母妃会不喜欢我的。”


    天佑帝:“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嫌弃自己孩子,笨一点也没关系。”至少,他现在可以接受笨一点的小七了,只要他不瞎回溯时间,就比什么都好。


    小七除了笨也还有其他优点:懂事、孝顺、仁善、友爱兄弟。


    天佑帝夸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一下子能数出这孩子这么多优点了?


    “有关系的!”赵砚抿唇:“先前我落了水,脑袋好像进水了,忘记了好多东西,连读的书都全忘记了。母妃一直以为我还好聪明,要是她知道我变笨了,肯定会不要我的!”


    前世就是这样,那么多孩子里面,院长妈妈最不喜欢的就是他。因为他笨,来挑小孩领养的夫妇也从未看他一眼。


    上学后,老师也不喜欢他这种读书不厉害的,尤其是高中的班主任,每次他考得差,拖全班平均分的后腿,都恨不能吃了他。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点名道姓的批评他,仿佛学渣就垃圾,不配活着。


    所有人都告诉他,没有人会喜欢笨小孩。


    纵使他对丽婕妤不甚亲近,也害怕被嫌弃。


    他低头,默默揪住自己衣角。


    这种担忧和胆怯如有实质的传递出来。


    天佑帝看了他半晌,最后只伸手摸了摸他发顶,软声道:“陛下有那么多聪明的儿子,笨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但七皇子若想轻松些,势必要和丽婕妤好好说说的。”


    总不能每次课业太多,都拉他来垫背。


    赵砚仰头看他,犹犹豫豫后,才小声点头:“好,好吧。”


    天佑帝很满意他的听话,脸上也有了些笑意:“乖,现在先去睡觉。”


    赵砚放下抄好的《弟子规》蹭蹭蹭的跑到床边,脱了鞋就躺到了床上,拉高被子闭眼乖乖的睡觉。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连屋子里的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次日一早,小路子来喊他起床,边替他穿靴子边道:“方才上书房的人来传话,说是陛下今日下朝后会去上书房检查皇子们的课业。七皇子若是病好了,吃完早膳就带着罚抄和课业一并过去。”


    罚抄已经抄完了,赵砚一点也不慌。


    洗漱完就坐到了桌边,丽婕妤推门进来,笑着问:“小七醒了,今日可有舒服些?待会吃了早膳,母妃亲自送你去上书房可好?”


    她坐到赵砚对面,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


    赵砚任由她动作,待她收回手后,才小声道:“不用,小路子和沉香姐姐送我去就好。”


    丽婕妤:“母妃不放心你,万一再掉进……”她话说到一半就呸呸两声:“乌鸦嘴。”


    赵砚保证:“不会再掉下去了,母妃,我以后绝对不靠近荷花池。只要是危险的事,我都不会去做,我要好好长大,孝敬母妃。”


    “小嘴真甜!”丽婕妤戳了戳他脸颊的嫩肉,欣慰道:“我的小七最乖了,这几日抄写,有没有认全《弟子规》?”她有让小路子全程陪着读的。


    以小七的聪慧,就算认不全,也该认识一半了。


    赵砚嘴角一秒拉直。


    他想起昨夜九九说的话,纠结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道:“我,我一个都不认识……”


    “怎么会?”丽婕妤笑


    了两声:“小七是在和母妃说笑的吧?”


    赵砚没接这句话,抬头鼓足勇气问:“母妃,如果我很笨很笨,连《三字经》都不会背,母妃还会喜欢我吗?”


    他神色极其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丽婕妤的笑也僵在嘴角:“小七你说什么?怎么会连《三字经》都不会背?我的小七最是聪慧,哪有什么如果?”


    听见她的回答后,赵砚憋着的一口气,一下子垮了下去。


    垂头丧气:“好吧,就当我没问!”


    “啊?”丽婕妤还没来得及疑惑,时间一秒回档。


    丽婕妤戳了戳他脸颊的嫩肉,又欣慰道:“我的小七最乖了,这几日抄写,有没有认全《弟子规》?”


    赵砚这次直接转移话题:“母妃,我饿了。”


    “饿了?”丽婕妤朝门外看过去,正巧沉香和半夏提着食盒进门来。


    她注意力很快也被转移:“正好早膳来了,沉香快摆上,小七饿了。”


    沉香将食盒放到凳子上,然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方才一一拿了出来。


    两个食盒,四个小菜、两样点心,配着清粥米饭。


    半夏端了米粥到赵砚面前,又递了勺子过去,最后从最底层的食盒里端出韭菜鸡蛋推到赵砚面前:“七皇子,这是御膳房特意准备的。”


    赵砚眼睛一亮,刚想动筷。


    丽婕妤就伸手将自己面前的藕丁炒肉换到了他面前,同时朝半夏道:“你怎么伺候的,都说了小七不喜欢吃葱花!”说完,又将赵砚面前的葱花煎蛋拉到了自己面前。


    赵砚一双眼睛就跟着那葱花煎蛋跑,看到丽婕妤吃了一口也跟着咽口水。一顿饭吃完,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他母妃真的,除了在读书这件事上,其余的什么事都由着他。


    就不能禁止他挑食吗?


    香葱鸡蛋他能吃的!


    赵砚背着小书包无精打采的跟着半夏和小路子去读书了。


    待景福轩只剩下丽婕妤和半夏两人,半夏才小声道:“婕妤,奴婢瞧着七皇子好像很馋香葱煎蛋……”


    丽婕妤拧眉:“你从哪看出小七馋香葱煎蛋?”


    半夏小心翼翼道:“七皇子每次眼睛都跟着香葱煎蛋转,从前奴婢在家时,家里有鱼肉,奴婢也是这样……”


    若只有半夏一个人这样说,丽婕妤少不得又要训斥她伺候不用心。


    但先前陛下好像也说过,小七喜欢葱花煎蛋。


    丽婕妤狐疑:她儿子什么时候口味变了?


    赵砚到上书房的时候已经辰时末了。


    上书房的人见他来,连忙上前提醒道:“七皇子快进去吧,司礼监的人通知说陛下很快便到了。”


    小路子道了谢,拉着赵砚往教室里走。


    赵砚一步跨进进去时,里面安静了一瞬。


    太子抬眼过来问:“小七,你没事吧?”


    赵砚摇头:“我没事。”


    二皇子嗤笑:“他胆子那样大,别人装病他跳河,自然无事!”


    “二弟!”太子蹙眉:“小七就是不小心落水,你别胡说。”


    赵砚讪讪:他这次还真是故意落水的,但还真不是为了不写课业。


    二皇子撇嘴:“我这是在夸他。”


    从前他是不怎么看得上这个七弟的,瘦小又胆怯,唯唯诺诺,整日在上书房一句话也不说,像个透明的呆头鹅。


    现在虽然也呆,但至少胆子大了些。


    而且,这次若不是小七跳河拖延了几天时间,他的五十遍《弟子规》肯定也抄不完。


    赵砚冲着二皇子笑了一下,二皇子翻了个白眼坐了下去。


    赵砚笑容收敛,心里嘀咕:他二哥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


    他继续往自己座位走,三皇子和四皇子都眼下乌青,明显没有精神,只抬头瞧了他一眼,就趴到了桌面上。五皇子连瞧都没瞧他,埋头奋笔疾书。


    他坐到座位上,六皇子一见他来,就把手里的笔一搁,哀嚎道:“小七,怎么办,我还没抄完。呜呜呜,我去不了冬猎了!”


    里面有些字他都不认识,笔画又多。他真的很努力了,但就是抄不完啊!


    赵砚往他桌面上看,紧张问:“那还差多少,我帮你抄吧。”他字虽然丑,但便宜父皇只说抄完,又没说要抄好看。


    六皇子惊疑:“小七,你自己的抄完了?”


    赵砚还没说话呢,五皇子就转头过来道:“怎么可能,他字都不认识,又落水生病,时间还比我们短。我们都没抄完,他肯定抄不完!”反正他要是不能去冬猎,还有小六和小七一起,倒也没那么难受了。


    明年再去也是一样的。


    赵砚刚想从书包里摸出抄好的《弟子规》,门口就有了动静,柳翰林几人迎着天佑帝进来了。


    五皇子立刻静了声,转过头去抓紧时间又开始狂写。


    天佑帝往台上一坐,台下瞬间寂静无声。六皇子立刻低头,放弃似的趴在桌上。


    天佑帝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赵砚身上,轻咳一声后道:“罚抄的《弟子规》都交上来吧。”


    有太监下来挨个收,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几个依次把罚抄交了上去。五皇子凄凄哀哀的不想交,但看到台上的父皇时,还是咬着牙把已经抄好的递到太监手里。


    小太监刚伸手拿住,尝试着拽了一下,五皇子拽住另一边迟迟不肯松手。


    天佑帝喊了声小五,五皇子立马怂了,松开手目光跟着小太监往后转。


    小太监走到六皇子身边,六皇子也咬牙上交了。待再走到赵砚身边时,赵砚不紧不慢的从书包袋子里拿出罚抄。


    五皇子和六皇子眼睛同时瞪圆了,皆是狐疑的瞧着他。


    六皇子忍不住小声问:“小七,你真抄完了?”


    赵砚点头。


    五皇子才不信他的鬼话,小七连字都不认识,能写完才有鬼。


    肯定是鬼画符,拿来忽悠父皇的。


    他眼睛又跟着小太监到了台上,一叠宣纸被交到了天佑帝手里。


    天佑帝挨个翻看后,道:“太子、老三和老四的字都不错,老二字迹略显潦草,还有待加强。”点完前面几人,他语气无端严肃了几分:“至于小五和小六,你们二人没有完成罚抄,冬猎就不必去了!”


    尽管六皇子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了,但他还是很难过。


    五皇子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强忍着没落下。然后等了片刻也不见天佑帝念赵砚的名字,忍不住就大声问:“父皇,小七呢,小七都抄完了?”


    太子等人这才注意到这点,也跟着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点头,很不要脸道:“小七的字虽丑,但五十遍完完整整抄完了。”


    五皇子不可置信:“不可能,小七比我和六哥晚写,还生病了!”


    二皇子跟着拧眉:“父皇,小五的怀疑不是没道理,小七还未正式进学,《弟子规》都认不得!”他身体一向弱,这次都咬牙没找人代抄。小七若是找人代抄还蒙混过关了,那他心里第一个不舒服。


    心里对赵砚微薄的好感也瞬间减到了零。


    别说五皇子和二皇子两人,其他几个皇子,包括和赵砚关系最好的六皇子都是不信的。


    天佑帝一句话也没说,令人将赵砚的几份罚抄分发了下去,让他们几个看。


    几人拿到宣纸后,一眼便被宣纸上的字丑到了,和先前赵砚写的一样丑。


    五皇子更是转身,拿着赵砚桌上的课业就逐字对比起来,一撇一捺确实丑得别无二致。


    他抬头,瞪大眼盯着赵砚。上上下下的打量,几乎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赵砚讪讪,不自在的挠了一下脑袋。


    五皇子咬牙问:“你怎么写完的?”


    赵砚脱口而出:“九九用心写完的……”


    小孩子说话还不甚清楚,‘九’字发音听在其他人耳里像是‘就’字。


    “什么叫就,就用心写完的?”五皇子啪嗒把他的课业砸了回去,扭头哇的一声就哭了,边哭便朝天佑帝告状:“父皇……小七撒谎!他撒谎!我也用心写了,都没写完,他凭什么就写完了!”


    太子等人也觉得离谱,什么罚抄是可以用‘心’就能写完的?


    父皇英明,不会连这种鬼话都信吧?


    天佑帝被哭得头疼,喝道:“小五够了!再哭你就出去罚站!”这小五怎么如此能哭!


    五皇子一秒闭嘴,但还是抽抽搭搭的,不服气瘪嘴!


    天佑帝面无表情道:“眼见为实,小七的罚抄你们也瞧见了。若你们不信就拿出他找人代抄的确实证据,休要在朕面前无理取闹!”


    五皇子觉得父皇偏心,但又实在找不出证据。


    天佑帝扫了一圈,见无人再敢有意义,这才起身走了。


    待他一走,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赵砚,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父皇,这是偏袒小七吧?


    怎么可能真信了小七用心写的鬼话?


    坐在边上的六皇子拿起自己桌上的《弟子规》摊到赵砚面前,满腹疑问:“这些字你都认识吗?”


    赵砚摇头:“不认识。”其实也不算不认识,只是背不出来,写得难看而已。


    但他现在只是五岁,才启蒙,理应不认识。


    六皇子更疑惑了:“小七,你到底是怎么写完的?”


    赵砚朝六皇子勾勾手,六皇子立刻又凑近了些,耳朵贴到他唇边。


    上书房内寂静,其他皇子默契的禁声,竖耳倾听。


    赵砚小小声道:“我有一只哨子,哨子里住着神仙,我睡觉的时候,他就会偷偷出来帮我写字哦。”


    “什么哨子?”六皇子满脸问号的挠头。


    赵砚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口哨拉给他看。


    六皇子张大嘴:“你说这个哨子里住着神仙?”怎么听怎么离谱。


    太子和二皇子几人都无语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听就是小七在胡说八道。


    忽悠小六的呢。


    六皇子显然不是很相信,但五皇子深信不疑,不然实在解释不通为何小七能写完罚抄。


    他哒哒的就往外跑。


    太子见他动作,连忙起身喊:“小五,你去哪里?”


    五皇子头也不回的冲出了上书房,堪堪赶在天佑帝御撵起驾前拦住了他,高声道:“父皇,小七骗人,小七方才说有人帮他罚抄!”


    天佑帝拧眉:“小七说什么了?”


    五皇子:“小七说他哨子里住着神仙,他睡着了,神仙就会帮他罚抄!太子哥哥他们都听见了!”


    天佑帝掩唇轻咳:“那你亲眼瞧见神仙从哨子里出来了?”


    五皇子不说话了。


    天佑帝呵斥道:“荒唐,五岁孩子的话也相信,你还是三岁娃娃吗?”


    六岁的五皇子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委屈得又想哭。


    御撵继续前行,御撵上的天佑帝忍不住嘴角翘起:小七这孩子,还挺会夸人!


    第28章 坑爹28天陛下的育儿经和丽婕妤的鸡……


    五皇子看着御撵走远,又垂头丧气的回去了。坐到座位上后,越想越委屈,趴在案几上就开始嘤嘤嘤的哭。


    二皇子被哭的心烦,回头斥道:“你有完没完?闭嘴!”


    五皇子抽抽搭搭的:“呜呜呜……我也想去冬猎……”


    二皇子没好气道:“又不是你一个人不能去,小六也不去!”


    被戳到痛处的六皇子顿时整个人也不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边吸鼻子边安慰自己:“没关系,我去年去过了,今年不去也没关系的。”他看一下赵砚:“小七,我明年再和你一起去。”


    赵砚点头:“好呀,明年我们一起去。”


    赵砚想问冬猎大概什么时候,但又怕他六哥难过,于是憋着一口气没问。


    待散学回去的路上,他就问小路子。


    小路子同他道:“每年冬季的第一雪就是冬猎的日子,那日陛下可威风了,七皇子瞧见了一定会崇拜陛下的!”


    赵砚瞧出来了,小路子就是便宜父皇的小迷弟。


    沉香也道:“奴婢多年前也随婕妤去过一次,陛下确实威风。”那时丽婕妤还是丽嫔,回来后就变成丽美人了。


    两人的说辞勾得赵砚恨不得明日就是冬猎。


    回去后,丽婕妤得知他们能去冬猎,很是诧异。将赵砚拉到近前询问:“你父皇的罚抄写完了?”她压根没想过小七能抄完,也没想过去冬猎这回事。所以,今早小七去上书房,她压根没想问罚抄的事。


    赵砚点头。


    丽婕妤疑惑:“你什么时候写完的?母妃怎么不知道?”


    这几日小七没去上书房,她日日都看着,压根没怎么瞧见小七抄写。


    赵砚挠挠头,又挠挠头:“父皇让九九替我罚抄的呀……”


    丽婕妤这才想起先前陛下答应小七,让那叫九九的侍卫过来的事。


    “你说的九九什么时候来的?”丽婕妤更疑惑了:“我怎么没瞧见他来抄写?”


    这还真不好说,要是他母妃知道九九总是半夜翻窗,帮他做课业,肯定会生气的。


    赵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一旁的小路子及时上前帮忙解围:“婕妤,陛下说了,所有皇子不许让其他人代抄,白统领直接来景福轩不合适。所以七皇子让小的拿了《弟子规》去给白统领,白统领抄好了,再让小的去拿的。”


    “是这样吗?”丽婕妤看向赵砚。


    赵砚连连点头:“对对对,小路子说得对。”小路子脑袋转得真快呀。


    丽婕妤不疑有他,小七得了陛下庇护,她很欢喜。但还是告诫道:“小七,这次是特殊情况,往后自己的课业尽量自己完成。”


    赵砚继续点头:“嗯嗯,我知道了母妃。”


    丽婕妤摸摸他的头:“我们小七最乖了,今日柳翰林布置了哪些课业?”


    赵砚把小书包往桌上一放,正要拿出课本,外头沉香就带着制衣局的人来了。


    丽婕妤诧异,刚起身,制衣局的女官就先朝她行了一礼,恭敬道:“丽婕妤,皇后娘娘让奴才过来给您和七皇子量体裁衣,准备冬猎要用的衣衫。”


    丽婕妤欣喜:“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说完,拉着赵砚起身,推到了女官面前。


    女官从衣袖内拿出软尺开始认真测量,赵砚全程都很听话,让张开手就张开手,让转身就转身。


    女官量完后,又朝丽婕妤和赵砚行了一礼,才转身走了。出了景福轩后,径自前往凤栖宫复命。


    姜皇后看过宫内所有嫔妃和皇子们的名单后,才道:“将年初陛下赏赐给本宫的浮光锦和白狐毛,都拿出来给丽婕妤和七皇子做成衣衫。”


    女官点头,朝姜皇后行了一礼,告退转身。


    待主殿没了闲杂人等,姜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连枝才小声问:“娘娘,那浮光锦穿在丽婕妤死身上,是不是太过招摇了?这不是抢了您的风头吗?”


    姜皇后温声道:“抢不抢本宫风头无所谓,能抢贵妃风头就行。”贵妃爱拈酸吃醋,她可不爱。


    连枝若有所思:“皇后娘娘又想拿丽婕妤去对付贵妃?可那丽婕妤是个不太中用的……”多年前那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现在还能有什么大风浪。


    亏得娘娘这么多年对她颇为关照。


    姜皇后启唇微笑:“本宫瞧着这次有些不一样,陛下是念着七皇子祈福的孝心呢。”


    罚抄的事她也听说了,七皇子明显就是作弊了。但陛下非但没有追究,还选择了袒护。


    陛下应该一开始也没打算罚七皇子的吧,只是想拿七皇子来堵其他皇子偷懒的口。


    连枝又道:“先前七皇子出宫替陛下祈福,太子殿下好像还送了七皇子东西。”


    姜皇后淡淡看了她一眼:“太子是储君,他有自己的主见,他要和谁来往,你们做奴才的莫要多嘴。”


    连枝连忙禁


    了声。


    姜皇后继续吩咐道:“再让人送几匹好料子去相国府上,尤其是阿瑶,挑几件好的皮毛给她送去。还有上个月江南献上来的首饰也给她送去。”


    连枝应了是,匆匆去了。


    之后的几日都阴雨绵绵的,腊月初一,玉京下了第一场大雪。


    皇宫内外的屋瓦上也覆上了细薄的雪,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赵砚前世一直生活在南方,很少能瞧见雪,就算下雪也是薄薄的一层,还没隔夜就化了。


    唯一一次下大雪,他记得还是前世在孤儿院时。他才五岁,那场雪都淹没到他膝盖了。很多叔叔阿姨带着衣物和吃的来孤儿院慰问。


    他就得了一套很漂亮的小西装,也是那天,他最好的朋友被领养走了。


    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他趴在窗口盯着外面的鹅毛大雪看,小路子给他堆了两个小雪人。


    赵砚想过去一起玩,丽婕妤生怕他这几日生病,没办法去冬猎,拦着不肯他出去。只让沉香装了一些雪放在碟子里,让他带着手套拿勺子捣鼓。


    赵砚觉得没多大意思,玩了一会儿就丢开了。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才停,天放晴的那日。


    制衣局就送了做好的衣衫来,不仅丽婕妤和赵砚的有,连景福轩的下人也各自做了一套冬衣。


    还不待丽婕妤问,女宫婢就道:“是皇后娘娘吩咐的,皇后娘娘说,陛下虽罚了丽婕妤的俸禄,但快年关了,其他宫里有的,景福轩也不能落下。还有您和七皇子的斗篷衣料,都是皇后娘娘开了私库,特意赏下的。”


    丽婕妤连忙道谢,待制衣局的人走了,她又亲自去凤栖宫谢恩。


    姜皇后温声道:“七皇子日日替陛下祈福辛苦,这都是你和七皇子应得的,不必惶恐。”


    丽婕妤讪讪:其实自冯公公把佛请进景福轩后,她和小七还真没怎么拜过,每日只是例行公事上三炷香而已。”


    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说的。


    姜皇后又道:“你准备准备,明日就出发去冬猎了,伺候的人只能带两人。”


    丽婕妤再次道谢,回去后就开始准备。


    只能带两人的话,就带沉香和小路子吧,其余人就留守景福轩。


    次日一早,赵砚早早的起来,跟着丽婕妤往宣德门去。宣德门外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丽婕妤一出现,就引起了骚动。


    众嫔妃眼里都是一闪而过的惊艳,随即又都看向温贵妃,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今日温贵妃也恰好穿了浮光锦,但她眉眼中透出的凌厉反而将这浮光锦原本的温柔压了下去。丽婕妤穿在身上,娉娉婷婷的往那一站,活似仙女似的。


    这浮光锦穿在丽婕妤身上更胜一筹。


    众人看好戏似的,都以为温贵妃会发难。没成想温贵妃只是淡淡扫了丽婕妤一眼,转身就上了马车。


    温贵妃心里很清楚,这浮光锦只有皇后和她手里才有。皇后只怕是故意将浮光锦赏赐给丽婕妤的,在这膈应她呢。


    就等着她对丽婕妤发难!


    她纵使心中有万般不快,如此场合也不会如了皇后的意。


    众人顿时没了看戏的兴致,也陆陆续续往宣德门外的马车上走。


    赵砚一眼便瞧见人群里的六皇子,他松开丽婕妤的手,哒哒的跑了过去,惊讶问:“六哥,你怎么来了?”


    六皇子笑眯眯的:“三哥让我去的。”


    赵砚在人群里扫了一圈,瞧见了太子、二皇子和四皇子,果然没瞧见三皇子。


    六皇子继续说:“三哥见不得杀生,往年去了也只会待在营帐内,正巧宸妃娘娘病了,他就同父皇说让我去。”


    这还多亏了他平日和三哥的关系好。


    五哥想去都去不了呢。


    赵砚很是高兴:“那我们就能一起去玩了。”他偷偷拉开自己的小书包给六皇子看:“喏,我让小路子从御膳房拿了好多调料和香料,等到了冬猎场,我烤肉给你吃。”


    六皇子惊讶:“你还会烤肉?”


    赵砚点头:“会,我烤的肉可好吃了!”他还会做饭,做各种各样的甜点。如果当初没做插画师,说不定他会成为一个厨子。


    只是刚穿过来那会儿每日提心吊胆的,压根没空去管吃了什么。


    六皇子砸吧了两下嘴,刚想跟着赵砚往丽婕妤那去,就被李嬷嬷拉住:“六皇子,该上马车了,许嫔娘娘还在等您呢。”


    六皇子撒娇:“嬷嬷,你就去同我母妃说一声,我要去小七那。”


    李嬷嬷不为所动,继续拉着他往宣德门外走。


    六皇子边被拉着倒退,边朝赵砚道:“小七,我先去和我母妃说一声,待会再去你马车里。”


    赵砚点头,待见他走远了,才回头去找丽婕妤。丽婕妤也正朝着他过来,母子才站定,小路子就跑了过来道:“七皇子,景福轩的马车在那呢,快跟奴才过去。”


    赵砚赶紧拉着丽婕妤跟着小路子身后走,走到宣德门外最后一辆马车上坐下。


    赵砚探出头去,前面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车队。


    车队缓缓行了起来,经过长长的宫道后出了宫门。宫外金甲开道,皇城两边百姓拥挤,争相往皇家车队看。


    另一条岔路口是天佑帝钦点的文武重臣及其家眷,皇家队伍走过之后,他们立刻跟上。


    出了西城门,到处是还未融化的皑皑白雪。车队所过之处,时不时有飞鸟掠过。


    他们这次要去冬猎的地方是西郊林场,离玉京大概有一日路程。也就是说,他们天黑到达西郊林场后,得先安营扎寨修整一晚,次日一早才能开始冬猎。


    这一日路程,中间会休息片刻,留给众人解决内需和饮食。


    午时左右,车队停了下来。


    小路子过来抱赵砚下去放风,待他解决完内需老远就瞧见六皇子踩着雪朝他这边跑来。


    身后还跟着碧霄宫的几个宫人。


    他拉住赵砚就道:“方才启程时我就想来找你的,但母妃说一直打扰你们不好,所以现在才来。”


    “不打扰呀。”赵砚拉着他爬上自己的马车:“我等了六哥好久呢。”


    六皇子爬上马车,很自然的和丽婕妤打招呼,嘴甜道:“丽娘娘,你真好看。”


    丽婕妤轻笑,把面前的糕点往他面前推了推:“六皇子也可爱,怪不得小七日日都说六哥好。”


    六皇子和赵砚排排坐,边吃糕点边笑眯眯道:“小七也很好啊,每天都听我说话。”其他哥哥有时候都不愿意听他叨叨,就小七从来都不嫌他烦。


    丽婕妤讶异:“你们上课还能说话?柳翰林不管?”


    六皇子被噎了一下,快速看了赵砚一眼,支支吾吾道:“管的,就是前一个时辰没人时说几句。”


    丽婕妤不赞同道:“即便没人说话也不好。”


    六皇子挠头,赵砚连忙打圆场:“母妃,我渴了。”


    丽婕妤倒了杯水给他,顺手又倒了杯给六皇子。


    六皇子接过,丽婕妤接着问:“六皇子平日课业如何?字写得好不好看?可有开始背诗词?”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六皇子一杯水喝得辣嗓子,呛了好几下。


    丽婕妤连忙伸手过来拍他的背:“哎呀,慢点喝,没烫着吧?”


    六皇子摇头,把杯子递给还给她。


    丽婕妤接过杯子,又道:“六皇子是哥哥,小七要是在课业上有什么不会的,你要多教教他啊。”


    六皇子嗯嗯点头,神色开始有些不自然。


    丽婕妤丝毫没注意到,继续问:“小七年底就要满六岁了,明年也该正式学习骑射,六皇子骑射如何?”


    赵砚拉了丽婕妤一下:“母妃,我明年才学,你现在就问六哥做什么?”


    丽婕妤拉开他的手,理所当然道:“自然要未雨绸缪,有人教总要好些的。”她接着问:“六皇子可拉开多重的弓?靶子能中红心吗?”


    六皇子被她问得心里发虚,后背冒汗。眼看快坐不住了,赵砚立刻回档,抢在丽婕妤要继续问之前,大声道:“母妃,我还渴。”


    说着把杯子递了过去。


    丽婕妤又给他倒了杯水,再次看向六皇子,还没开口,赵砚又道:“母妃,我饿了。”


    丽婕妤疑惑:“你这孩子,不是刚吃了糕点?”


    赵砚结巴:“我,我还饿。”


    丽婕妤把整碟子糕点都端到他手上,然后又试图和六皇子说话。


    赵砚就不断回档,想方设法阻止丽婕妤和六皇子说话。


    还有半日路程呢,千万不能让他母妃把六哥吓走了。


    然而,连续回档了十次,他母妃总能把话问到六皇子那。就在赵砚快放弃时,马车的车帘子突然被掀开,冯总管那张老脸出现在马车外头,笑着朝丽婕妤道:“娘娘,陛下让您过去伴驾。”


    “让我过去伴驾?”丽婕妤不可思议,皇后、贵妃都在呢,怎么就轮到她伴驾了?


    丽婕妤不敢耽搁,嘱咐了赵砚几句,就匆匆跟着冯总管走了。


    她一走,六皇子长舒了口气,凑到赵砚身边小声问:“小七,你母妃平日里都这样吗?”好吓人啊。


    从前六皇子还嫌他母妃不够关心他,这样一对比,丽婕妤对小七的上心真真恐怖。


    赵砚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尴尬的转移话题:“也不知道父皇让我母妃去干嘛。”说着他趴到窗口往外看。


    六皇子立刻也探出了头,凑到他一起,探头往前看。


    北风凛冽,丽婕妤裹紧斗篷跟在冯总管身后往前走。路过的嫔妃瞧见她,目光都跟着她移动。在看到她上了龙辇后,都是一阵哗然。


    陛下居然又招丽婕妤伴驾了!


    看来丽婕妤复宠的希望很大啊!


    武嬷嬷小心的瞥了一眼温贵妃,温贵妃端着茶盏的手捏紧,随即不屑道:“慌什么,以陛下的身体,最多也只能看看。”还能白日宣淫不成。


    丽婕妤也是这样想的,上了龙辇后,她也没起什么别的心思,就跪坐在天佑帝对面,等着吩咐。


    天佑帝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问:“小六去找小七了?”


    丽婕妤点头:“嗯,两个孩子要好,一路上有个伴儿。”


    天佑帝又问:“那方才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丽婕妤回想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臣妾就问了关于六皇子读书的事,让他平日里多照顾照顾小七。”


    就这?


    那方才时间为何一直被卡住?


    说起儿子,丽婕妤眉眼都是兴奋,继续道:“陛下,小七近日很努力的,日日都有练大字,除了完成翰林们留下的课业外,还会主动背诗词歌赋,待会到了营地,臣妾让他背给您听。”


    “不必!”天佑帝再也不想看着那孩子打小抄当着他面作弊了。


    丽婕妤也不气馁,继续替自己儿子争取露脸的机会:“那到了营地,陛下能教小七拉弓吗?他生辰后就要正式进学了,日日缠着臣妾教他拉弓呢,臣妾也不会啊。”


    天佑帝定定的瞧着丽婕妤,半晌没说话。


    丽婕妤被他看得有些发憷,紧张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怎,怎么了,陛下?”


    天佑帝斟酌了一下用词后,才道:“丽婕妤,铁过硬则易折,玉过硬则易碎。小七还小,除了翰林们布置的课业外,诗词也不急于背,先让他把所有的字认全再说。还有拉弓,先让他观摩观摩几个皇兄拉弓就成。”


    他算是看出来了,小七那孩子在丽婕妤面前就是怂包。那晚谈心过后,肯定没和丽婕妤好好谈谈,只会回溯时间来为难他这个老子。


    那他就稍微替他解一下围好了。


    丽婕妤呆了呆,随即一秒眼泪婆娑,委屈问:“陛下还是因为臣妾的错疏远小七吗?”


    天佑帝不解:“朕方才的话和疏远有什么关系?”


    丽婕妤抹着眼泪道:“陛下素来对皇子们的学业要求严格,唯独对小七,不让他过早背诗拉弓……臣妾听不懂什么铁啊玉的,只知道陛下不重视小七,才会不在意小七读书骑射好不好……”边说又边嘤嘤哭了起来。


    天佑帝蹙眉:这都什么跟什么?


    怎么又扯到他不重视小七的问题上去了?


    他若不重视小七,就不会特意把她喊到跟前来提点。


    天佑帝心累,头一次在对孩子的教育上和孩子他娘产生了分歧。


    “陛下,小七聪慧,万不能因为臣妾耽搁了……”


    鸡同鸭讲,天佑帝头疼。


    “你闭嘴!”他靠在软垫之上闭目不想说话了。


    丽婕妤一秒收了眼泪,目光偷偷瞟向天佑帝。见他许久没有动静,就忍不住想方才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腿脚都跪麻了,也没敢挪动。


    日近黄昏,车队到了西郊营地。


    冯总管过来喊了一声,天佑帝这才睁开眸子,起身下了龙辇。丽婕妤也不敢耽搁,赶紧跟了下去,但因跪久了腿麻,整个人直直朝龙辇下栽下去。


    走在前面的天佑帝几乎是本能伸手扶住了她。


    寒风吹过,丽婕妤被冻得一个机灵,往他身上靠了靠,眼圈被吹得更加红了。


    从车架上下来的所有嫔妃齐齐朝这边看来,但见丽婕妤双腿发软,身子发颤,眼眶发红……


    这一看就是被陛下狠狠宠爱过了。


    众人咬牙:不是说陛下那方面不行吗?怎得就叫丽婕妤这狐媚子勾得白日宣淫?


    周围有人又不自觉的看向温贵妃,尽管告诫自己如何冷静,温贵妃还是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姜皇后往温贵妃旁边走了两步,温声笑道:“看来陛下身体已经大好,你我也不必日夜忧心了。”


    温贵妃高傲的不搭腔。


    姜皇后扶了一下额角:“一路颠簸,本宫有些不适。贵妃妹妹,分派帐篷一事就交给你了。”她朝连枝看了一眼。


    连枝立刻把手里的锦盒交到武嬷嬷手上。


    姜皇后又是一声轻笑,扶着连枝的手走了。


    武嬷嬷看看皇后,又看向温贵妃,小心翼翼喊了一句:“贵妃……”


    温贵妃眼神冰冷:“让所有嫔妃到营地王帐前等着!”


    其余嫔妃神情皆是一凛:完了,丽婕妤要遭殃了。


    第29章 坑爹29天被嫌弃的陛下


    天佑帝扶着丽婕妤站好,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既是出来狩猎,就先不要同小七提读书的事,让他好好玩两日。”说完抬步就走。


    丽婕妤抿唇,心下凄然:陛下还是因为她的关系对小七心有芥蒂吧。


    直到身后的赵砚喊了她一声,她才收拾好情绪,露出笑脸朝他招手。待赵砚跑近了,她才问:“小七和六皇子同一辆马车,一路上可开心?”


    赵砚点头:“开心。”他母妃走后,六哥话夹子就打开了,同他说了好多去年来冬猎的趣事。


    丽婕妤又问:“六皇子呢,他没同你一起?”


    赵砚摇头:“我们一下马车,李嬷嬷就来接六哥了。”他则跟着小路子过来了。


    母子两个才说了两句话,沉香就匆匆跑来,提醒她道:“丽婕妤,贵妃娘娘让所有嫔妃都去王帐前分发帐篷。”


    丽婕妤疑惑:“往年不是皇后娘娘分发帐篷的吗?”她多年前来过,那时候就是皇后分发的帐篷。嫔妃帐篷按照品级由近到远以王帐为中心散开。


    这次来的嫔妃里面,她的位份最低,想也不用想肯定会排在远离王帐的地方。


    沉香道:“皇后舟车劳顿身体欠佳,就让贵妃来分发了。”


    丽婕妤点头,拉着赵砚往里走。


    赵砚仰起脑袋问:“母妃,我们能和六哥住一个帐篷吗?”


    丽婕妤:“大概不能,母妃位份低,不能和许嫔娘娘同住。”


    赵砚略有些失望。


    丽婕妤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应该也不会离得太远,猎场就这么大,你们转个身就能碰到。”


    赵砚一想也是。


    王帐前已经聚集了许多嫔妃,丽婕妤拉着赵砚站在了最末。


    已经换过衣裳的温贵妃端坐在王帐前的梨花木椅上慢悠悠喝着茶水,她身边的武嬷嬷挨个给嫔妃发帐篷字牌。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拿到了字牌,独独丽婕妤手里空空如也。


    所有人都看向丽婕妤,丽婕妤拧眉,看向温贵妃:“贵妃娘娘,臣妾的帐篷……”


    温贵妃把茶碗一搁,看向武嬷嬷,肃声问:“怎么回事?”


    武嬷嬷摇头:“奴婢不知,皇后身边的连枝给奴婢字牌时就这么多。”


    温贵妃立刻遣她去将连枝请来。


    连枝匆匆过来后,朝温贵妃行了一礼,道:“贵妃娘娘,奴


    婢交给武嬷嬷前数过的,恰好十二块牌子,不知怎得到了武嬷嬷手里就成了十一块。”


    温贵妃蹙眉:“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为难丽婕妤了?”


    连枝连忙否认:“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温贵妃不满:“这本是皇后姐姐的事,本宫好心帮她做了,到头来还变成本宫的不是。传出去倒成了本宫有意为难丽婕妤,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做也罢。”


    她说完,武嬷嬷就把已经空了的木盒往连枝手上一放:“那姑娘自己看着吧。”


    连枝看看空了盒子,又看看丽婕妤,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温贵妃暗自得意:姜氏那贱人想用丽婕妤激她,门都没有!


    只要她一口咬死,是皇后故意少了牌子来为难她。那皇后在丽婕妤那里的好感也败光了,就算是陛下来,皇后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至于丽婕妤和七皇子住哪,她一点都不关心。


    僵持的空挡,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匆匆跑了来,对着温贵妃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告罪道:“贵妃娘娘,都是奴才的错。先前是宸妃娘娘临时病了,帐篷就撤了一座。后又加进了许嫔娘娘,内务府的小太监粗心,却忘了把帐篷和一用物品加上,才造成了现在的乌龙!”


    内务府总管说完,连枝长长舒了口气。


    温贵妃嗤笑:都是陛下眼皮子底下办差的,哪有那么粗心。


    不过是皇后见下不来台,找内务府的人出来抵罪罢了。


    温贵妃唇角翘起:“既然做错了事就就自去领二十大板吧。”


    内务府总管连连点头,抹着额角的汗退到了一边。


    温贵妃又看向李嬷嬷,轻飘飘道:“既是许嫔临时加进来的,那许嫔的帐篷就让给丽婕妤好了。”


    李嬷嬷朝温贵妃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贵妃娘娘,我们娘娘虽是后来加进去的,但品级比丽婕妤要高。主位娘娘给婕妤娘娘让帐篷不合规矩。而且,我们娘娘晕车,一路吐过来的,先下已经去帐篷休息了。”


    李嬷嬷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六皇子和七皇子来往,此刻对丽婕妤母子更是没什么好脸色。


    温贵妃就是故意激化矛盾,她挑眉看向丽婕妤母子:“那丽婕妤怎么说?”


    丽婕妤很懵逼:什么怎么说?


    “要不贵妃娘娘别管我们母子,让我们冻死在外头吧。”她怎么说都得罪人,不如退一步。


    丽婕妤就是摆明了耍无赖:反正总不可能真让他们母子荒郊露宿。


    “本宫心善,自然不可能不管你们母子。”温贵妃也不上她的当,眼眸一转道:“帐篷都是有定数的,临时去置也来不及。不如丽婕妤问问其他嫔妃,有没有人愿意同你们住一间?”


    她话落,其余嫔妃纷纷低下头。


    满宫的人都知道贵妃厌恶丽婕妤,这个时候收留丽婕妤母子,不就是在和贵妃作对吗?


    她们可没有皇后罩着,这个时候没人敢出声。


    丽婕妤扫了一圈,都没人敢看她,一时间只能尴尬的站在那。


    温贵妃掩唇娇笑:“看来丽婕妤甚是不讨喜,居然没人愿意同你一起住……”她就是要羞辱丽婕妤。


    丽婕妤再傻此刻也看出温贵妃故意为难她了,她顺杆就往上爬:“贵妃娘娘既然心善,那就收留臣妾这个不讨喜的人吧。”


    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这丽婕妤还是一如既往的敢说啊!


    温贵妃冷笑两声:“你好大的脸!”


    丽婕妤摸摸自己脸,一脸无辜:“臣妾脸不大啊,都没贵妃的脸大呢,还是说贵妃心善只是说说?”


    众嫔妃惊恐:这丽婕妤还是一如既然的嘴贱啊!


    这是生怕贵妃娘娘找不到借口教训她吧。


    果然,下一刻,温贵妃就拧眉喝道:“放肆!武嬷嬷,给本宫掌嘴,先教教丽婕妤规矩!”


    温贵妃最讨厌别人拿她和丽婕妤的容貌比较,这次还是正主当面叫嚣。


    她要是还能忍,这个贵妃也不用当了。


    武嬷嬷应了一句是,抡起铁掌就往丽美人脸上招呼。


    赵砚刚想回档,丽婕妤就惨叫一声倒地了。倒地的同时,还伸手拉拽了他一下。


    赵砚扑到在丽婕妤身上,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他仰头瞧得分明,武嬷嬷手好像还没挨到他母妃的脸。


    他还没动,站在身边的沉香又嗷的一嗓子扑到了丽婕妤身上,哭道:“婕妤,您怎么了?千万不能有事啊,您若是有事,叫七皇子怎么办?”说着又碰了赵砚一下。


    赵砚终于反应过来,边摇晃丽婕妤边哭:“呜呜呜,母妃,母妃……你别死啊……”


    小孩儿哭得惊天动地,现场一阵骚乱。


    饶是武嬷嬷再镇定也有些慌了,急忙辩解道:“贵妃娘娘,老奴还未碰到丽婕妤啊!老奴冤枉啊!”


    众嫔妃恍然也记起,六年前冬猎。当时还是丽嫔的丽婕妤从贵妃身边路过,不小心将贵妃撞倒在地,昏迷不醒的事。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众人齐齐看向温贵妃,温贵妃盯着地上娇弱无力,一副随时要咽气模样的丽婕妤咬牙切齿:很好,这贱人居然会学以致用了!


    但这招显然对她这个贵妃无用。


    不过是个婕妤,以下犯上,她教训一下怎么了!


    陛下断然不会因为她让温家难堪。


    她喝道:“武嬷嬷,让太医过来替丽婕妤看看,若是无事,就是戏弄本宫,本宫有她好看!”


    “贵妃要谁好看?”平地一声惊雷,众人散开,就见天佑帝出现在了人群外。


    天佑帝往前走了几步,走到赵砚身边停下,目光落到了那孩子脸上。


    那孩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看上去委屈极了。


    方才听暗卫禀报他没觉得有什么,此刻竟有几分心软。


    这孩子是有多委屈,才能不停的回档,这是不把他哭出来不罢休啊。


    其实他还真误会赵砚了,赵砚之所以回档,主要是情绪不到位,哭不出来。多回档酝酿情绪,眼泪糊了满脸才逼真。


    天佑帝叹了口气,温声问:“小七,你母妃怎么了?”


    赵砚抽抽搭搭的嚎:“没,没帐篷,嬷嬷打母妃……”他小手指着武嬷嬷控诉,小脸都哭红了:“贵妃娘娘让小七睡外面,冻死去!呜呜呜!”


    “你胡说八道什么!”温贵妃气死了,蹭的站了起来:“本宫何时说过要冻死你!”这小崽子怎么说话还抠字眼。


    赵砚吓得一抖,往天佑帝身后移了移,拉着他龙袍的一角一副受惊的模样。


    天佑帝拧眉:“贵妃,小七还小,记不全大人说的话很正常。”


    武嬷嬷跪下,连忙替温贵妃叫屈:“陛下,贵妃娘娘确实没说过那话,是丽婕妤自己说要冻死在外头的!老奴方才也并未碰到丽婕妤啊!”


    一旁沉香连忙辩解:“陛下,是贵妃娘娘说帐篷少了,我们娘娘和七皇子没帐篷睡,娘娘才说要冻死在外面的话。武嬷嬷方才动手所有娘娘都是瞧见的,若是没碰到,我们娘娘如何会摔倒!”


    “你这婢子,休要颠倒是非!”温贵妃恼怒。


    “贵妃!”天佑帝不悦:“分个帐篷而已,皇后历来都做得很好,怎得贵妃弄出这么多的事!”


    温贵妃委屈:“陛下,是内务府那边出了错,帐篷确实少了,臣妾也只是让丽婕妤自己找人拼帐篷而已。但丽婕妤僭越,居然想住到臣妾的帐篷里来,还拿话羞辱臣妾,臣妾这才让武嬷嬷教她规矩!”


    天佑帝看向她:“丽婕妤如何羞辱你了?”


    温贵妃咬牙切齿:“她炫耀自己脸比臣妾小……”


    天佑帝实话实说:“这也不算羞辱,她脸确实比你小。”


    “陛下!”温贵妃羞愤。


    其余嫔妃掩唇憋笑。


    温贵妃还要说,天佑帝疲惫的揉揉眉心:“好了,不过是件小事,既没了帐篷。”他又看向赵砚:“小七,你同你母妃就搬到朕的帐篷里去吧。”


    此话一出,众嫔妃哗然。


    温贵妃也是不可置信:“陛下!”


    “丽婕妤的位份,如何能住到您的帐篷里头去。”


    “如何不能?”天佑帝反问她:“其余嫔妃不乐意同他们住,贵妃的帐篷也住不得。朕身为天子,总不能让朕的妃子和儿子冻死在外头。”


    这一刻,方才还看丽婕妤笑话的嫔妃们,恨不能没分到帐篷的是她们自己。


    温贵妃也没料到事情如此发展:早知道她宁愿把帐篷让给丽婕妤这个贱人,自己去陛下那!


    一直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丽婕妤娇声谢恩。


    天佑帝朝众人道:“好了,都散了吧,没得让朝臣命妇们看了笑话!”说完,他就弯腰去牵赵砚的手。


    赵砚没动,仰头怯怯的问:“儿臣,儿臣能和六哥住吗?”


    天佑帝:这是嫌弃他?


    他都当着众人的面开口让他们母子去住了,现在说这个,他不要脸面的?


    天佑帝一口拒绝,继续牵他的手。


    然而,下一秒,时光回溯。


    天佑帝继续牵,时光继续回溯。


    连续四次后,天佑帝终于放弃。


    他安慰自己:小孩子喜欢和小孩子住一起很正常嘛,皇子之间兄弟和睦,他这个父皇应该高兴。


    于是赵砚再次询问能不能去和六皇子睡时,他改口道:“既然小七想和小六住,那就去吧。”


    赵砚立刻不哭了,眉开眼笑的去拉丽婕妤:“母妃,快走,我们去六哥那了。”


    丽婕妤因跪了一路的事,此刻虽不是很想和天佑帝独处。可她不得不为儿子考虑,小七若是能住到陛下帐篷里,就算只有一日的功夫,往后在陛下心里也是不同的吧。


    于是,在赵砚来拉她的时候,她就朝赵砚疯狂眨眼。


    但赵砚好像缺心眼,压根不看她。


    丽婕妤只能开口,委婉的提醒:“小七,许嫔娘娘不舒服,我们就不要去打搅了,还是去你父皇那吧。”


    赵砚拉着她就往前走:“那我们快去看许嫔娘娘。”


    丽婕妤看着‘顽固不化’的儿子,刚要起飞的心又死了。


    其余人嫔妃包括温贵妃在内,脑袋都有些宕机了:这七皇子脑子比丽婕妤还不好使啊,能和陛下同住是多大的荣耀。她们求之不得的机会,这孩子居然不要。


    七皇子是在嫌弃陛下?


    众人又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面无表情的走了。


    朕忙得很,哪有空管一个皇子去哪睡!!!


    他一走,温贵妃也甩袖走了。


    嫔妃们没什么热闹可看,不消一会儿也散了个干净。


    李嬷嬷刚想走,就被赵砚一把拉住了袖子,问:“嬷嬷,许嫔娘娘的帐篷在哪里啊?我们快去找六哥吧。”


    李嬷嬷肢体僵硬,面色难看:这祖宗是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拂了陛下面子跟着她走,只期盼陛下千万别恼了他们娘娘。


    在赵砚的再三催促下,李嬷嬷极不情愿的将丽婕妤母子带到了许嫔的帐篷。


    许嫔正难受着,靠在床头干呕,六皇子担忧的盯着她瞧,宫婢端着水在边上伺候。


    见李嬷嬷带着一群人进来,许嫔不悦的微蹙眉心。


    李嬷嬷走到床榻前,将方才分帐篷的事说了一遍,又道:“是陛下让丽婕妤和七皇子同娘娘一起住的。”


    赵砚松开丽婕妤哒哒的跑了过去,眨巴着眼睛问:“许嫔娘娘,你有没有好一点呀?”


    小孩子实在长得太乖巧,又和自己儿子一般大。许嫔到嘴赶人的话又生生止住了。瞧了丽婕妤一眼,淡声道:“既是陛下让你们住进来的,你们便住吧。”


    赵砚欣喜,嘴甜道:“谢谢许嫔娘娘,许嫔娘娘真好。”


    许嫔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多说什么就躺下了。只是看到丽婕妤的时候眉头又毫不掩饰的蹙起,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丽婕妤见此,也撇了一下嘴,转身看向帐篷门口。


    很快丽婕妤母子的床榻,被子一应物件被送了进来。


    东西放好后,冯总管笑着问:“七皇子,陛下说您若是住的不习惯可同他说。”


    赵砚连连摆手:“习惯的习惯。”


    冯总管带着小太监们退了下去,很快又有太医来给丽婕妤看诊。


    太医看向对方伸过来的脸,白白净净的,不像挨打了的样子。


    丽婕妤还在问:“太医,我的脸会不会肿?是不是被内劲伤到了?”


    太医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只道:“卑职开些活血祛淤的药吧,娘娘早晚都用,应该不会肿。”


    丽婕妤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太医开完药赶紧提着药箱告辞。


    待太医一走,丽婕妤就躺到自己床榻之上,然后朝沉香道:“快给小七洗漱,再不睡,明早狩猎该起不来了。”


    沉香点头,赶紧将赵砚拉到了一边。


    赵砚朝六皇子招招手,六皇子立刻跑到他边上站着。


    李嬷嬷几次想拉都没拉住。


    赵砚擦完手,六皇子也立刻把手伸到了沉香面前。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很快便洗漱好了。


    临到要睡觉时,六皇子也想和赵砚挤在一处,抱着枕头站在丽婕妤的床头就不走了。


    丽婕妤起初没搭理他,他就在床头站了半刻钟。


    赵砚伸手拉了拉丽婕妤,丽婕妤无奈,抱起枕头往许嫔的床榻走。然后也没问许嫔的意思,拉开被子就躺了进去。


    六皇子把枕头放到赵砚一起,眉开眼笑的钻到他的被子里。


    两个小孩头挨着头,小声的说起话来。


    说到明日狩猎,六皇子激动道:“我有一匹小马驹哦,明早我带你去看。”


    赵砚羡慕:“是你的小马驹吗?”


    六皇子点头:“嗯嗯,太子哥哥他们也有马儿的。等你开始学习骑射后也可以选自己的小马驹。”


    大楚的皇子六岁学习骑射后,都会领养和自己性情相投的小马驹,以便尽快的熟悉马儿的习性。


    六皇子的小马驹还是三个月前刚领养的。


    赵砚隐隐期待,声音里都带了兴奋:“那你的小马驹叫什么名字啊?”


    六皇子正要回答,昏暗的帐篷里传来砰咚一声响。


    两人立刻屏气凝神,朝着声源看去。


    声源处,丽婕妤和许嫔在暗暗较劲,一床被子被拉来拽去,发出快要裂开的声音。


    砰咚,有黑乎乎的身影滚下了床。


    两个小的吓了一大跳,赵砚小声喊了句母妃。


    丽婕妤的声音透过黑暗传了过来:“小七,你怎么还没睡?”那声音里带着些咬牙切齿和忍痛的感觉。


    赵砚急了,就要爬起来:“母妃,你怎么了?”


    丽婕妤连忙道:“别乱动,小心着凉,母妃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下床了。你快睡,母妃也要睡了。”


    赵砚哦了,没再出声。但他和六皇子都睁着一双猫眼,盯着丽婕妤那边瞧。


    过了半晌,丽婕妤压着怒气的声音传来:“许文宣,你别太过分!”


    紧接着许嫔压低的嘲讽也传来:“呵呵,当年是哪个说打死也不同本宫说话的!”


    丽婕妤:“你当我想搭理你?若不是小七……”


    许嫔毫不客气:“若不是你儿子,你现在还不知在那个犄角旮旯里……”


    紧接着又是一阵乒乓哐啷的声音。


    赵砚眸子睁大:好家伙,他母妃和许嫔有仇?


    所以方才他说要来小六这,母妃才极力阻止?


    所以李嬷嬷在上书房都不怎么待见他?


    这是什么仇?


    平日素不来往,又能睡一张床?


    赵砚正思索着,六皇子就小声问:“小七,你母妃和我母妃在打架吗?”


    赵砚小声回他:“不知道啊。”


    两人侧耳倾听片刻,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无了。六皇子忍不住困意,打起小呼噜。赵砚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挨着他睡着了。


    他这边睡得香甜,王帐里的天佑帝翻来覆去数次,怎么也睡不着。


    冯总管瞧了半刻钟,终于忍不住凑近软榻,小心翼翼问:“陛下,您怎么了?可是认床?”


    睡不着的天佑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抬眼盯着冯总管瞧。


    冯总管如芒在背,又喊了声陛下。


    天佑帝突然问:“冯禄,朕长得很吓人?”


    冯禄连忙道:“怎么会,陛下容貌举世无双。”


    他说的是实话,当今圣上生得少有的好,眉目坚毅硬朗,既有西途贵族的锋利深邃,又有柔善公主容貌的精致细腻。


    天佑帝颇为郁闷:“那小七为何如此惧怕朕?”


    冯总管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还以为陛下又嫌弃他了呢。


    “陛下,除了太子殿下,其余几个皇子都怕您。”


    天佑帝加重语气:“朕问的是小七!”


    第30章 坑爹30天朕的小七是个好孩子。……


    这种郁闷一直持续到深夜,第二日,天佑帝依旧早起。


    才洗漱完,姜皇后就端着羊乳来了。瞧见天佑帝在拧眉心,忍不住问:“陛下出来冬猎还处理公务了?”


    天佑帝简单的嗯了一声,语带关怀问:“皇后的不适可有缓解?”


    姜皇后温声笑道:“陛下放心,臣妾只是晕车,睡一晚上已无大碍。”说着把牛乳递到了天佑帝手上。


    天佑帝:“那就好。”


    姜皇后看着他喝了两口牛乳,才道:“臣妾也不知会发生昨日的事,若是知晓,就算强撑着难受也会把帐篷分好再去歇息。”


    天佑帝放下茶碗:“这不关你的事,朕知你做事素来妥当,昨日是不想贵妃难堪,才让内务府的人过去顶罪?”


    姜皇后点头:“臣妾出发前是细细对过宫妃和随行人员名字的,帐篷和一应物件确实没少。贵妃当是因为丽婕妤和七皇子身上的浮光锦置气,才会如此。也怪臣妾,臣妾想着七皇子和丽婕妤日夜为陛下祈福,身上也没件好料子,才把陛下赏赐的浮光锦给他们做了外裳。没料到贵妃冬猎当日也穿了那料子出来……”


    天佑帝:“皇后,你不必解释,这不怪你。”


    往年冬猎,贵妃都是直接穿西途的骑装出来。


    今年他虽赏赐了浮光锦,但贵妃素来不惜中原服饰。


    姜皇后安心了不少,又道:“只是委屈了丽婕妤和七皇子,待回宫后,臣妾再补偿一二。”


    天佑帝呵笑两声:“朕瞧着小七还挺高兴。”昨夜乐颠颠往小六帐篷里跑的样子可气人了。


    “啊?”姜皇后疑惑。


    天佑帝摆手:“是委屈了,也不必等回宫,冬猎这几日,皇后就多看顾他们母子一些吧。尤其是小七,那孩子良善,皇后会喜欢他的。”


    姜皇后眸色微动:陛下果然是因为七皇子才重新优待了丽婕妤。


    她笑道:“七皇子确实讨人喜欢,先前七皇子出宫替陛下祈福,太子还特意了衣物银两过去呢。”


    提起太子,天佑帝神情更温和了:“太子仁德友爱,是大楚之福,也是他们这帮兄弟的福气。”


    “太子人呢?”他朝帐篷外看去。


    方才还在他跟前说话的皇后又端着牛乳从门口走了进来。


    天佑帝拧了拧眉心,有些无力。


    姜皇后又忍不住问:“陛下出来冬猎还处理公务了?”


    天佑帝淡淡嗯了声,少了往日的温情。


    姜皇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等了片刻,也不见天佑帝张口,于是继续道:“臣妾也不知会发生昨日的事,若是知晓,就算强撑着难受也会把帐篷分好再去歇息。”


    天佑帝继续嗯。


    姜皇后觉得话题有些聊不下去了,还是硬着头皮把第一次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天佑帝全程只是嗯。


    待循环到第三遍时,天佑帝全程只支着额头在听。两根手指曲起,滴答滴答的敲着桌面。


    这是陛下不耐烦的表现。


    姜皇后越说心里越没底,夫妻多年,她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帝王了。


    她心里打鼓,喊了声陛下,然后的试探问:“陛下可是昨日没睡好?”


    天佑帝摇头,突然抬头朝伺候在一旁的冯禄道:“让人去看看七皇子在干什么!”这兔崽子,大早上的不睡觉,又瞎回溯什么!


    冯总管应是匆匆去了。


    姜皇后疑惑,天佑帝顺口解释:“皇后不是说委屈了七皇子吗,朕就让人去瞧瞧他在什么,顺便问问可有缺的。”


    姜皇后:“可是,臣妾方才没说委屈七皇子的话。”


    “是吗?”天佑帝轻咳,方才皇后好像是没来得及说最后一句话。


    他都快被那孩子整成精神衰弱了。


    “那是朕听差了……朕只是觉得小七委屈,昨日哭成那样,定是没睡好。”


    姜皇后眸色微动:陛下果然是因为七皇子才重新优待了丽婕妤。


    很快,冯禄就匆匆回来禀报道:“陛下,七皇子和六皇子在营地南侧的空地上骑马呢。”


    天佑帝拧眉:“骑马?骑什么马?”什么马连续骑四遍还不够?


    冯禄:“是六皇子的小马驹。”


    天佑帝指尖又快速敲击了两下桌面,烦躁道:“让小七别玩了,过来朕这边用早膳。”


    冯禄迟疑:“那六皇子?”


    天佑帝:“一并过来吧。”


    冯禄又匆匆走了。


    姜皇后全程看着,默默把七皇子在陛下跟前的地位又提了提。温声道:“不若让太子也一起过来,先前七皇子出宫,太子还特意让人送东西过去了,想来挺喜欢小七的。”


    天佑帝点头:“也好,小七那孩子良善,和太子性子相投,皇后会喜欢他的。”


    姜皇后温婉一笑。


    这次时间又回溯了两次,天佑帝都快被气笑了。


    小七这孩子是有多怕他,连他传唤都敢不来。


    天佑帝就耗上了,第三次时,冯总管终于把两小只带来了。


    两人规规矩矩的坐到了太子身边,满桌食物的香气叫人眼馋。


    六皇子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小声和赵砚道:“我都说了,父皇这里的早膳很好的!”


    赵砚闻着香葱的味道,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肚子跟着咕咕叫了起来。抬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天佑帝。


    这一看就见天佑帝也在看他,吓得立刻又低下了头。


    天佑帝暗自嗤笑:他是九九的时候,怎么不见这小子这么害怕。


    “你母妃呢?一大早怎么由着你在外瞎跑?”


    赵砚声音弱弱:“母妃还没起……”


    天佑帝拧眉:“怎么还没起?”


    姜皇后忧心:“不是昨日真伤着了吧?”


    她话毕,温贵妃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语气不悦道:“皇后姐姐这话说的,好像臣妾昨日真把丽婕妤怎么了似的。”


    天佑帝蹙眉:“朕未传召,贵妃怎么来了?”


    温贵妃朝天佑帝行了一礼,委屈道:“陛下,臣妾昨夜越想越委屈,今日实在忍不了了。”


    姜皇后不发一言,天佑帝冷声问:“贵妃有何委屈?”


    “昨夜臣妾问过太医了,丽婕妤压根没事,她的脸一点被打的迹象都没有。”温贵妃向前走了两步:“陛下……武嬷嬷昨日压根没有碰到她,她就是多年前因臣妾降了位份难受,故意诬陷臣妾。”


    天佑帝冷脸:“贵妃,事情已经过去了!”


    温贵妃过不去:“陛下,您知道臣妾的性子,臣妾吃不得哑巴亏!”


    温贵妃身后的武嬷嬷也立刻跪下,磕头:“陛下,老奴用身家性命担保,昨日并未碰到丽娘娘啊。”


    “用性命担保?”天佑帝阴沉的脸,想骂一顿这个老货,但又碍于


    几个孩子在,于是忍着怒气朝太子道:“佑儿,你先将小六和小七带到你的帐篷里去。”


    太子点头,立刻起身去拉靠着他的六皇子。


    六皇子看着满桌的早膳流口水:他还没吃呢!贵妃娘娘真是的,就不能等人吃完了再来吗。


    但父皇发话了,他也不敢耽搁,伸手就去拉赵砚。拉了两次赵砚就是没动,他忍不住喊了句:“小七?”


    天佑帝也朝赵砚看了过来,下一秒时间回档。


    温贵妃身后的武嬷嬷又跪下了:“陛下,老奴用身家性命担保,昨日并未碰到丽娘娘啊。”


    所有人都盯着天佑帝。


    天佑帝却只看着赵砚沉思:这是不想走?


    这孩子,大人说话,他硬要待在这做什么?


    他看着满桌子的菜:难道是肚子饿?


    天佑帝又加了一句:“祐儿,带小七和小六去你帐篷里,早膳朕让人一并送过去。”


    时间又被回溯。


    天佑帝心累:不是饿,那就是关心他母妃了?


    “祐儿,带小六去你帐篷里。”


    太子点头,看向赵砚:“父皇,小七?”


    天佑帝无奈道:“这事和丽婕妤有关,小七就留在这。”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赵砚明显松了口气。


    太子很懂事,天佑帝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拉着六皇子就出了王帐。


    姜皇后眸色闪了闪,抬眼看向对面的孩子。不论其他,这孩子着实生的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大而有神,软软糯糯的,确实讨人喜欢。


    除了太子,陛下对这孩子算是特别的。


    对面的孩子察觉她在看他,也朝她看了过来。姜皇后冲着他笑了一下,然后把面前的鸡蛋羹递了过去。


    赵砚察觉的出她的善意,也没拒绝,道了声谢。


    天佑帝又朝冯总管道:“你去将丽婕妤喊来,让她同贵妃当面对峙。”


    冯总管点头,匆匆去了。


    赵砚边吃着鸡蛋羹,余光边注意着帐篷外。


    温贵妃端着手,唇角翘起,一副胜券在握的架势:丽婕妤那个贱人就是在讹她。


    昨夜太医可说得明明白白,丽婕妤别说脸,浑身上下一点毛病都没有。


    很快,王帐前有脚步声响起,众人齐齐朝着门口看过去。一袭天蓝色裙装的丽婕妤款款而来,眉目艳丽得整个王帐都亮堂了不少。


    她以帕遮面,待走近了,朝着天佑帝和姜皇后行了一礼。她一动,脸上的脂粉就扑簌簌落下,生生将赵砚呛得咳嗽。


    姜皇后也轻咳了两声,掩住口鼻无语问:“丽婕妤,你擦那么多脂粉做什么?”


    丽婕妤也没来得及回她的话,见赵砚被呛到了,也顾不得遮脸了。几步过去,弯腰就去拍赵砚的背。


    左半张红肿淤青的脸就这么突兀的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底下。


    姜皇后吓了一大跳,声音都拔高了:“丽婕妤,你的脸怎么肿得如此厉害?”


    赵砚听到姜皇后的话,也抬头看了他母妃一眼,只一眼,他呛得更厉害了。咳咳咳,整个小身板都在抖。


    冯总管及时递了一杯水过去,赵砚才止住咳嗽。


    丽婕妤这才站直了,摇头道:“臣妾也不知,臣妾昨日回去后只觉得一边脸和身上都很疼,今早起来就这样了。”说着,她又拉起了左手的衣袖,衣袖下也全是淤青。


    她幽怨的看向还跪着的武嬷嬷:“许是被内劲伤到了吧。”


    温家功夫厉害,天下谁人不知,就连温贵妃骑射也是好手。她身边这个武嬷嬷就是温国公送进来的。


    温贵妃愠怒,看向丽婕妤:“你惺惺作态什么,武嬷嬷明明就没碰到你,昨夜过去诊治的太医可还活着呢。他同本宫说,你一点事没有。”


    丽婕妤委屈:“那臣妾问他脸会不会肿时,他还给臣妾开了活血祛瘀的药膏?明显就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啊!”


    温贵妃立刻让人去找那太医过来,太医过来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声道:“陛下,臣昨夜替丽婕妤诊治,丽婕妤确实没有任何问题,身上更没有磕碰。”


    丽婕妤捂着红肿的腮帮子,双眼含泪:“那这些伤总不可能是臣妾自己打的吧?自己打自己,臣妾是下不去手的。”


    温贵妃没好气道:“自己下不去手,不是还有婢女吗?你都假摔了,还差这点?”


    跟来的沉香连忙跪下:“陛下,皇后娘娘,奴婢绝对不敢打主子的,我们主子确实是睡一觉起来,脸上身上就这样了。”还特意用脂粉掩盖了,还是能瞧得出来很惨。


    姜皇后温声道:“贵妃,丽婕妤昨夜是睡在许嫔的帐篷里的,你若是怀疑,就将许嫔喊来好了。”


    天佑帝一个眼神,冯总管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又领着许嫔来了。


    许嫔在路上就听说了王帐里面的事,过来后朝着天佑帝和姜皇后行了一礼后,就朝温贵妃道:“贵妃娘娘,丽婕妤昨夜回去臣妾的帐篷后就睡下了,一早起来脸就这样,期间没有发生任何事。”


    温贵妃拧眉问:“你确定?还是说你收了她的好处才如此说?”


    许嫔神情冷肃:“贵妃娘娘这话从何说起?丽婕妤位份比臣妾低,又穷得叮当响,哪来的好处许臣妾?还是说,贵妃娘娘怀疑丽婕妤是臣妾打的?”


    一旁吃瓜的赵砚突然就真相了:昨夜他母妃不会是被许嫔踢下床的吧?


    瞧着这架势,他母妃应该没事。


    真相了赵砚开始捧着碗慢悠悠吃起早膳。


    “荒唐!”天佑帝一拍桌子。


    捧着碗的赵砚手抖了一下,饭碗都差点丢了。


    天佑帝瞟见他接碗的小动作,刚提高的声音不自觉又低了下去:“贵妃,越说越荒唐了!朕在王帐里过问此事,已经是在给你留脸面,你若还要追究,朕也不得不让皇后按照宫规办事了!”


    温贵妃咬牙,知道这事不能再提了,但也打死不认错,只是直挺挺的站着。


    天佑帝看见她头疼,朝她摆摆手:“罢了,冬猎在即,你出去吧,此事休要再提!”


    贵妃行了一礼,一句话也没说,咬牙往外走。


    跪在地下的武嬷嬷连忙起身要跟上,衣摆却被一只小手拉住。


    武嬷嬷回头询问的看向拉着她衣衫的赵砚。


    赵砚奶声问:“嬷嬷,身家性命是什么?”


    武嬷嬷噎了一下,连忙又看向天佑帝。


    天佑帝知道这小家伙护短,不惩治打人的赵嬷嬷,这孩子肯定会不断回档。于是道:“朕也不要你的什么身家性命,你自去领二十个板子吧。”


    “陛下!”温贵妃不可置信:“武嬷嬷是臣妾身边的老人,二十个板子如何使得?”


    天佑帝不悦:“朕就是看在贵妃和温国公的面子上才格外开恩,在宫里,以下犯上,贵妃知道是什么下场!”


    温贵妃急忙道:“臣妾可以用俸禄替武嬷嬷抵罪!”武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实在不忍心。


    天佑帝正要驳回去,一旁的丽婕妤就小声道:“陛下,其实臣妾也没什么大碍,不如就应了贵妃的请求,那俸禄就当给臣妾的补偿了……”说完她戳了一下赵砚的背。


    赵砚痛苦面具:他母妃要银子,肯定又想给他买笔墨纸砚抄书。


    他强忍着没点头,温贵妃却先发作了:“你这是在羞辱本宫?”


    丽婕妤连连摆手:“臣妾真没有这个意思。”她就是穷惯了,缺银子而已。


    但家世显赫,从来不缺银子的温贵妃才不信她的鬼话。她坚持认为这是丽婕妤的挑衅,高高在上的温贵妃受不得此等侮辱,很有骨气的朝天佑帝道:“二十杖就二十杖,臣妾的银子宁愿给武嬷嬷买药也不会便宜别人!”


    一旁,刚有些庆幸的武嬷嬷,浑身的皮子一下子又紧了:其实,给丽婕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的。


    就丽婕妤那榆木脑袋,兴许没想侮辱他们娘娘。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


    武嬷嬷跟着温贵妃走出了王帐,温贵妃气恼道:“嬷嬷放心,就算你打得皮开肉绽,本宫砸银子堆补药也能把你补回去,决计不会便宜了那贱人。”


    武嬷嬷面上不显,心里已经泪流满面。


    温贵妃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步子问:“嬷嬷,你确定昨夜真没碰到那贱人?  ”


    武嬷嬷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娘娘,老奴如何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说着就要跪下。


    温贵妃一把托住她,撇撇嘴道:“嬷嬷不必如此,本宫也只是问问。”她只是疑惑丽婕妤的伤怎么来的。


    后宫之人全都知晓,许嫔同丽婕妤不和,多年来从未说过话。按道理,许嫔不可能会替丽婕妤遮掩。


    王帐中,姜皇后也同样的审视丽婕妤和许嫔。


    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两人和云嫔都是同时入宫的。当年丽婕妤和许嫔交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闹掰了。


    这许嫔是个拎得清的,人也聪慧,只是容貌太过寡淡。


    姜皇后朝许嫔笑了一下,刚要说话。许嫔就朝她和天佑帝行了一礼,淡声道:“陛下,皇后娘娘,臣妾来得匆忙,还未用过早膳,就先告退了。”


    姜皇后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只得闭了嘴。


    天佑帝点头:“下去吧,冬猎要开始了,去准备准备。”天佑帝又看向赵砚,最后朝丽婕妤道:“你看好小七,先不要让他骑马,他还小,危险。”


    他实在不想刚进猎场又回到帐篷。


    丽婕妤点头,拉着赵砚和许嫔一起出了王帐。许嫔才不悦道:“连道谢都不会?”


    丽婕妤捂着一边脸没好气道:“你打的,我还得道谢?”


    许嫔:“你该谢谢我打你,不然你今日能让贵妃背锅?”


    丽婕妤被怼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感情这人是让自己谢谢她昨晚的重手!


    许嫔说完,转身就往太子帐篷去接自己儿子了。


    丽婕妤在原地咬牙切齿:怎么每次都说不过这女人,要是能回溯时光就好了。


    她一低头,就瞧见自己儿子一直盯着自己,立刻又把气恼的神情收住,温声问:“小七和六皇子去骑马了?”


    赵砚点头,转移话题问:“母妃,你昨夜和许嫔娘娘打架了吗?”


    丽婕妤一把捂住他的小嘴:“哪有的事,小七万不能在外头这样说,不然许嫔娘娘就不要我们一起住了,你也不能和六皇子一起玩了。”


    “我知道的。”赵砚拉开她的手,继续问:“方才我瞧见许嫔娘娘袖子里面的手也受伤了。母妃,你和许嫔娘娘为什么打架?许嫔娘娘也像云嫔娘娘一样讨厌我们吗?”


    “没有讨厌。”丽婕妤面色羞窘,想了片刻打了个比方:“母妃和许嫔娘娘从前是好朋友,就像你和六皇子一样好。但我们闹别扭了,就不理对方了。”


    赵砚认真道:“那就和许嫔娘娘好好说呀,之前九九也生我气了,我就直接问他,还给了他糖糕,他就不生气了。”


    丽婕妤叹了口气:她和许嫔之间可不是一块糖糕就能解决的事。


    她生怕小孩儿还要再问,于是转移话题道:“你莫要提那什么劳什子的白统领了,那么大一个人,写字居然那样丑,会教坏小孩子的!”让人喊舅舅就算了,还主动帮小孩代抄。


    什么人嘛。


    先前出宫就对她呼来喝去的,架子端那么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帝呢。


    赵砚坚持:“九九是好人!是大好人!他写字丑是学我!”


    丽婕妤试图努力纠正儿子:“那更要不得了,能把字学得这样丑,证明人也不咋地,你还是少同他往来。”陛下可不喜皇子和他身边的禁卫军私下来往过密。


    小七现在还小,若是再大一些,说不得有人要告他结党营私。


    “总之听话,母妃都是为了你好。”


    赵砚耷拉下眼皮倔强的不说话,跟着丽婕妤走远了。


    一身轻甲的禁卫军统领白九摸了摸鼻子,看了母子两个背影两秒,然后才转头往王帐里去。


    进去后先行了一礼,才道:“陛下,西郊林场以及附近都查看过了,并无异常。冬猎事宜也已经准备好,王公大臣已经在狩猎台前等候圣驾。”


    天佑帝已经换了一身骑装,他起身,抬步往外走。


    白九迟迟没动。


    天佑帝回过头看他,疑惑问:“还有何事?”


    白九:“卑职方才在王帐外瞧见丽婕妤和七皇子……”


    天佑帝一瞬紧张:“小七可看到了你?”


    白九摇头:“没有,但他们似乎提到了卑职,丽娘娘说卑职的字丑,不是好人,让七皇子不要同卑职往来……”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七皇子母子,唯一有一次,就是陛下曾扮作他的身份出宫接过七皇子母子,话说到一半后又迟疑道:“他们……似乎……是在说陛下……”


    他是陛下最忠心的侍卫,有人诋毁陛下,他做不到一句话不说。


    他的陛下英明神武,一手字更是苍劲有力、锋利难描,如何就丑了!


    一旁的冯总管想到陛下替七皇子抄写大字的场景,面皮不住的抽动。


    天佑帝倒是淡定:“朕知道!”丽婕妤更难听的都骂过。


    不是好人总比龌龊好听。


    天佑帝理了理袖口:“那七皇子如何说?”


    白九实话实说:“七皇子坚持您是好人,卑职瞧着都快被丽婕妤说哭了。”


    天佑帝总算有了点安慰:他的小七是个好孩子。


    他转头吩咐冯总管道:“你送一百两银子去给丽婕妤,让她好好养脸,没事少张嘴。再问问小七想要什么小动物,朕猎来送给他。”


    冯总管点头应是匆匆去了。


    怎么陛下还要赏赐丽婕妤?


    白九还没想明白呢,天佑帝又朝他道:“出去前把暗卫营的面具戴上?”


    白九挠头:“为何?”


    天佑帝拧眉,白九立刻闭嘴:他长得也不丑啊,怎么就要遮住脸见人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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