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网络的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但当人使用网络时,似乎无意中便会将自己与现实世界分割开。内网提供的虚拟形象更让人们产生“成为另一个人”的幻觉,在无意识间塑造出不同于现实中的自己。
现实中发生的事在这里似乎都没那么重要,无论是豪门贵族的继承人问题,还是在开荒区爆炸的巨量蓝金,都离这里太远。一开始那些讨论贴确实霸占了论坛首页,但未出三天,它们便沉寂在角落。人总是更关注眼前的仿佛触手可及的事物。
就算是引发过小小混乱的“网络幽灵”,也很快退出了讨论热点,只有少量热情未褪的人还在四处搜寻ta的痕迹。
无人使用的新闻阅览窗自行翻页,经过的用户见了也只是抬手录下几秒的影像,发送个人动态说“幽灵今天也在关注人类新闻”。
新闻区碰见“幽灵”的人太多,已经不值得惊讶了。
伊冯把阅览窗调回首页,她现在只能通过这里了解外面的事。和以前真正穿越后原世界暂停不同,外面正如常运转,她不能抛之脑后留到回去再考虑。虽然她在内网玩得开心,但不想在她逗留期间发生什么需要处理的事,自己却一无所知。
每天她都会来新闻区翻翻,主流媒体还在说她的“去世”造成的影响,阿吉斯新继承人的人选引发阿吉斯分家内斗、带着玫瑰离开葬礼的布朗似乎有意与阿吉斯联姻、十大家族疑将重新选择交好对象、星盟盟会是否能趁此变易之际抢得更多话语权……
“豪门纷争”之外的报道,则多集中于在南部开荒区爆炸的蓝金。对于爆炸成因众说纷纭,目前媒体上比较支持的说法是那些蓝金是从附近的小型黑洞内喷出,在这一过程中结构被破坏导致爆炸。
这也是伊冯没担心过被官方找上的原因,只靠布莱恩她们闭嘴可完全不够,蓝金爆炸的动静一定会引来各方探查,但让那么多蓝金爆炸需要的爆破装置,不可能是个人能掌握的——换句话说,如果存在拥有那种级别武器的势力,官方要行动也得多掂量,多半还要优先考虑招安的可能性。官方只会祈祷那些蓝金是因意外爆炸,不存在一个强大的隐藏组织。加上东西盟微妙的关系,两边或许还怀疑是对方搞的呢。
虽然她从刘念那得知那些蓝金确实是人为设置的陷阱,但既然用了如此迂回的手段,短期内应当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如果那人手里的资源多到可以满宇宙放巨型蓝金炸弹,她也想不到什么能阻止的手段。那已经是能碾压全星盟军事力量的级别了,就算事先告知预防,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些天的新闻看下来,目前能对她造成影响的,只有在几个偏向娱乐性质的媒体上看到的“藏匿巨量蓝金的独行佣兵”文章。
文章开头笔者便撇清关系,强调下文为被采访者个人言论,不代表该媒体和笔者的观点态度。文章采访对象为某临时佣兵小队的组织者,受访者自称目睹近日开荒区发生的蓝金爆炸经过,有部分未炸毁的蓝金被冲到她们的飞船附近,小队原想回收蓝金交予相关部门,队中却有人起了贪念,偷袭队友后带着蓝金逃走。
是她高估了布莱恩,还是低估了那些蓝金对于她们的价值?
更让伊冯心烦的是,报道里对于“私吞蓝金的两个独行佣兵”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透露了其中一个常年在栖止活动,把她“利比逖”身份的外貌也写得八九不离十——但对于刘念只有简单的“黑发男性独行佣兵”,这能被锁定到刘念身上就有鬼了!
伊冯飘出中央大厅,瞬移到游戏区大楼顶端视觉死角,伸出两条触手掀开“墙砖”,里面是她搭出的编辑器。更多触手伸出,在上面输入指令。
她搭好这个编辑器后就给自己按内网逻辑重新建立了一个账户,因为是直接在内网生成的账号,不会触发向公民局确认合法身份的步骤,之后要处理掉痕迹也简单许多。
伊冯输入指令打开内网论坛界面,找到一个频繁发布热点信息吸引眼球的账号,黑进该账号,发布一条标题为“巨量蓝金竟然藏在这里!”的帖子。
关于刘念她知道太少,只能把他之前告诉自己的杜林星写进去。不能只有她一个被公开信息承受骚扰啊,哪怕烦到罗贝尔也不亏。
见帖子的浏览量不断增长,评论中不乏蠢蠢欲动的,伊冯满意退出,清理干净痕迹后合上“墙砖”,向上望去。
在下线前,去看看内网的边界结构吧,用户早把在这看过一场烟花雨的事淡忘,内网维护员也排查过一圈,没人关注这里。她知道结构就能心满意足地下线了,如果能知道“边界”之外是什么更好。
行动与想法同速,她伸出的触手已经摸到了白色的顶——有轻微的的阻力,但随之她的触手便像切入布丁的热勺,顺滑地穿过。
她现在感受不到心跳,也不会呼吸急促,她该如何兴奋呢?伊冯想象她的触手们反复蜷曲再展开,就像章鱼那样,她现在的身体最适合这样表现兴奋。
释放掉部分激烈的情绪,触手继续向深处探去,思维同步为触手增加长度。
终于,触手顶端不再感受到阻力,她的眼睛在触手上睁开。
她见过的所有星云都不及此刻见到的景象之绚烂,前所未见的颜色攘攘流转,不久前见到的蓝金爆炸现场在这个瑰丽世界里不过是萤光爝火。
原来星空不是最美丽的景色。
即便她现在不需要呼吸,仍觉窒息,思维被震动而让控制的肢体都颤动,她向前靠近这个美丽的世界,让自己置身其中——
还留在内网的部分突然被什么碰触,她留在那的思维和视觉看到了一个漂浮的女人。
对方穿着板正的研究员制服款式衣裤,没有组织标志,常见的绿白配色。头发莹白,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系统默认的脸部建模。对于内网的虚拟形象而言,对方这外观方方面面都普通得异常。
更别说对方可是突然出现、漂浮在她面前,能触碰她与她交流。
女人说:“你要去哪里?外面很危险,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伊冯本能地避开女人的手,把自己挤进伸出触手的方向。
女人再次抬手,伊冯分明能看清她的动作,却突然难以组织顺畅的行动,只能眼见女人的手碰到她,奇异的寒凉冻结了她,让她动弹不得,思绪昏沉。
伊冯被女人拉下,有外力在揉搓她用思维塑形的肢体,昏眩中,她感知到对方将她捏出了脑袋躯干和四肢。
即便是出于好心,她也不需要别人来为她塑形——伊冯将未完全被拉回的触手断开,用最后的力气将那部分的她推向外面那个未知的空间。
尚未断开的感知中,那截触手被抓住,以极快的速度被带过来。
那边也有人?她已经没有余力用来惊讶和行动,只能旁观。
带回她自断部分的东西和她一样没有可视形体,女人似乎没发现,伊冯感觉到手被握住,暖意自被握住的部分漫延开来,沉滞的思维恢复清明。
伊冯赶紧甩脱那研究服女人,接着又被拉进内网边界缝隙,挤进了那令人惊叹的繁彩世界。
缝隙在她眼前合上,完好如初。伊冯活动着还留有寒意的手脚,将它们再化成十几只灵活的触手,心有余悸。那女人没有追出来,难道是内网的管理员?因为有高级权限,所以能对她做到那样的事;权限只在内网有效,所以不会冒险追出吗?
“这个你不要了?不要随便把自己切开乱丢,很危险啊!”
伊冯没有“听”到声音,更像是水中漾开的涟漪经过她,她却从中解读出了意义,甚至语气,气愤中藏着关切。
伊冯靠感知自己断开的肢体位置找到对方,那人松开伊冯的断肢,伊冯抓住它融回本体。
彼此都是无法用视觉感知的对象,但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她们都没磕碰到对方,似乎她们都习惯了用意识而非感官行动。
对方是和她一样脱离□□活动的人类意识吗,或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如果不是人类,为什么会帮助她,她现在的状态已经非常接近这里的生物了吗?为什么她能理解对方的语言?
伊冯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她还没研究过用这种状态说话的方式,要怎么才能发出那样波纹般的语言呢?
“研究塔的臭虫已经发现你了,立刻下线,废弃这个账号,再不要进内网。为了抓到你,那些无耻的小偷强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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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作的手段都能用出来!”
伊冯突然感受到一阵推力,承载涟漪的水面狂风乱作,她接收到的信息情感猛然激烈了很多,带着许多没有对应词汇能解读的似乎是咒骂的内容。
她无法回应,只能单方面接受对方的输出。
“出去后,去找小姐,不能再由着研究塔的渣滓肆意妄为!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伊冯被推向那个包裹内网的白色圆球,她挥舞着触手接触对方,试图传达什么,忽然触手被一一握住。
“你想问我是谁?你是母亲的女儿,而我,是她的作品。”伊冯从与她接触的部分感受到轻柔的笑意,“你愿意叫我姐姐吗?”
接着她便被推出那个世界,却没回到内网,而是在琥珀色的液体中睁开双眼。
观察窗上紧贴着一双眼睛。伊冯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来是R。
她伸手碰到医疗舱内的联络装置,观察窗下的显示屏跳出文字,问R在做什么。
R举起电子写字板解释:妈妈说城里有很多人在找老师麻烦,安琪儿让我看老师治疗得怎么样了,如果上面情况不好,要把老师提前叫醒。
她确认伊冯看完后把写字板清空,又写下一行:太好了,老师醒了!
R放下写字板去找安琪儿,伊冯转头看舱内的监测面板。身体状态好了一点,类似往干枯的植物上甩了几滴水的程度。现在出舱,基本等于白泡。
她有的是手段能保住在栖止的安稳,不过没有必要。她从没想过在这养老,一开始栖止于她就只是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那些被不靠谱的传闻煽动来找她抢蓝金的不值一提,自称是她姐姐的神秘人说她被研究塔盯上也算不上紧迫的危机,研究塔的手没伸到栖止,她若是断网安分段时间,不难躲过去。但她要的不是安全,她要知道背后的原因,研究塔做的研究,她的体质,她与这一切的关系。
伊冯告诉安琪儿和R她要离开,她们和她一起走。这俩人和她关系密切,不能把她们留在这里。至于莎丽,有流珠照顾。
安琪儿马上应下,R则有些犹豫。
伊冯只当没发觉R的迟疑,一件件交代她们该带什么、什么是能留下的、什么得在走前销毁。城里的熟人能帮她们照看,用不着搬空。
R总是很听她的话,就算情绪都摆在脸上,还是顺从地去收拾行李了。
她们唯一的飞行器空间和载重都不大,她要泡药液,必须连人带舱一起上去,几箱药品也占地方;剩下的空间只能优先放实验器材,然后是还没用完的材料,加上航行期间需要的食物储备,再添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空间,就用得就差不多了。
她虽然考虑到要经常买材料买了储物空间大的型号,还改装去掉了冗余装置再腾出了些空间,但要给三个人用还是太拮据。她能在医疗舱里睡,安琪儿和R休息时总要有个能躺平身子的地方,带的物资不能塞太满。
她还在计算如何收纳,R说要和莎丽告别,没过一会儿安琪儿提着一个箱子过来。
安琪儿说:“老师,R上去了。”
“哦。”伊冯不意外,“是去和流珠道别吧。”
安琪儿觉得她的反应太平淡了,不满道:“这么危险的时候,她还私自跑上去……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这不是给老师添麻烦吗?”
伊冯倒笑了:“她要是这种程度的‘阳奉阴违’都没有,我才要担心。那是她母亲,她舍不得是人之常情。”
安琪儿低着头不说话,又听见伊冯接着说:“虽然我这么说,但我也不理解。我没见过我妈,对养我长大的爸没什么舍不得的感觉。就当是,维护多样性?我们三个要是都一个样,凑在一块也无聊。”
安琪儿似乎被这话哄好,继续往飞行器上搬东西。在自以为偷跑得很隐蔽的R回来后,安琪儿不停地抱怨她娇弱的十指承受了太多多余的重量,把剩下的搬运工作都推给了R。
医疗舱被R背上飞行器固定好,安琪儿按伊冯的交代,把原地下室和现基地之间的通道用反探测的黑色矿石填上,并放置预防强行突破的自毁装置。
飞行器如逆行流星,穿透黄沙重归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