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和那位小少爷只在第一次入军校时说过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见面，也没有联系了。”伊九恩想了下，“更严谨一点来说，是没有私下里单独见过面。”
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没什么表情，棕色的眼瞳也冷冷清清，说话时不带多少私人情绪。
皇帝幽沉深邃的眼睛扫过去，失笑：“伊顾问，你还是这样冷静。我只是有些好奇，问问私人问题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
伊九恩面上还是不见多少起伏，他不像其他人面对皇帝的诚惶诚恐，却也没有不敬重。
听见那句话，他嗯了声：“好。”
皇帝并不在意他的态度，捏了捏下巴，说：“我可是听别人说林家那个小Omega对你青睐有加，在你毕业前，每回他去第一军校都要跟你打招呼呢。”
伊九恩：“他第一次迎接军校新生时，和我相谈甚欢，后来也拿我当普通朋友。”
皇帝：“这样啊，但是这种程度的另眼相看就足够引起别人的嫉妒心了吧。这我可是知道的，年轻气盛的Alpha肯定难以忍受他对你的关注。”
伊九恩：“是，当时吃了很多苦头。”
可以说第一军校几乎人人都嫉妒他。
贵族的Alpha和Beta们总是用审视的眼神评判、估量他：这个Beta到底是凭哪点得到林满玉的亲眼。就连平民的、边远星来的Alpha和Beta也像是苍蝇一样凑到他身边问东问西，表面跟他打好关系，背地里的阴私招数烦不胜烦。
所幸这些麻烦和苦头都成了他最后平步青云的垫脚石。
他说起这些时，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语气不见多少波澜。
皇帝轻笑了一声：“算了，不说过去那些事来忆苦思甜了。”
“说起来，林家和况家打算联姻了啊。和我那位况元帅况绪望结婚的对象，就是林家那个小少爷林满玉。哼，他们那些林立帝星的家族之前把话说得好听，要我谨遵祖训，将来也必须和平民的Omega结婚，自己却在彼此的家族间挑选最合适的对象结婚来维持稳固的地位。”
皇帝说完这些话，视线却落在了伊九恩身上：“伊顾问，伊顾问？”
伊九恩猛地回过神：“实在抱歉，陛下，臣刚才走神了。”
皇帝端详了他的脸色一会儿，才说：“看来是最近的工作量太大了，这并不是你的错。”
伊九恩的眼神中还带着恍惚。
皇帝浅金色的眼眸像是覆上了一层阴翳，颜色更深了些：“伊顾问，今天恰好是新生入校的时候，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在繁忙的政务间放松一下。”
伊九恩的眼瞳放大了一瞬，又极快平定心神：“是。”
*
第一军校。
通鉴楼的历史课上，老师正滔滔不绝地在讲台上授课：“星历850年，主脑在与人类的斗争中最终落于下风，它毕竟只是人的造物……”
座位上的军校生没有几个是认真听讲的，玩终端的，打哈欠的，说话聊天偷吃东西的比比皆是。
况偃涯也趴在桌上闭目养神，老师的催眠更是让他昏昏欲睡。
不过他身后那些人谈话的声音却越来越放肆——
“今天新生入校，新娘学院的那些Omega也会过来哦。”
“林满玉也在？”
“那是，他哪年不是来的咱们第一军校啊。”
“咳咳，咳咳！”
“干嘛，你嗓子痒，要不要我拿鸡爪给你挠挠啊？”
出声的人被一只飞来的笔砸中了脑袋，讲台上的老师露出核善的笑容：“这位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我刚才说的问题。”
伴随着哀嚎的背景音，况偃涯撑起脑袋，脑海中浮现出那道纤瘦的身影。
自从上次一别，他和林满玉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况偃涯更不知道林满玉究竟有没有原谅自己。
真是任性麻烦啊……未来的嫂子。
……
银白色的军校大门从外表看起来严丝合缝，见不到任何人工痕迹。它冷峻地矗立在前方，瞧不出丝毫温情，方圆十里都没有闲杂人等靠近。
军校新生们好像小鸡仔似的从阶梯上一个跟着一个走下来，仰着脑袋眺望大门时就如同被掐住命运的咽喉般噤声。
哪怕他们已经在星网上看到过许多次军校大门的照片，清楚地知道它的威严和不近人情，直面时的压力却依然不小。
不少人心生感慨：“这就是第一军校啊。”
林满玉已经站在门口，他打断他们的万千思绪：“现在要入校了，大家都排队过来登记。”
队伍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站好。
军校的安保系统处，几个Alpha震惊的表情并不收敛：“无论看多少次，我都很佩服林满玉的魅力。”
“他竟然能让新生这么乖乖听话。”
“你怎么好意思说他们的，我记得你当初入校时在他面前不也是这样吗？摇着尾巴像乖狗狗，哈哈哈哈。”
他们没闲聊多久，就各司其职地肃然站定。
新生们见到前辈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也不由得一个激灵，按之前的训练站得愈发笔挺，不再嬉皮笑脸。
安保科中，为首的Alpha出列，冷漠道：“登记前，我要对你们这些新生说几句话——军校，最看重的就是规矩。在登记之后，你们就要严格遵守这里的纪律。入了军校可不再是从前过家家的训练生活了。”
“迟到得给我受罚，装备乱放也别想好过，之后要是有顶撞教官、老师，甚至是逃学的行为，呵。如果你们害怕的话，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趁早滚蛋！”
军校对新生的下马威如期而至。
林满玉小脸皱起来，庆幸自己没在军校，光是这个Alpha的吼声就让他难以呼吸。
仇谦谦的胆子也跟仓鼠差不多，抓着林满玉的手臂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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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抱怨说：“这些人太讨厌了吧，有Omega在场的时候，就不知道温柔些吗？”
郗林对那个Alpha的威压倒是面不改色，他眼底闪动着一种炽烈灼热的情绪，像是无穷尽的焰火，名为，渴望。
落在登记队伍最后的里维余光看向郗林，狭长眼睛宛如刀刃，他语气凉薄：“你一个Omega……还是对危险的打打杀杀格外有兴致。”
郗林的目光冷若冰霜：“你对Omega的印象太刻板了，喜好和性别没有任何关系。”
“抱歉。”里维的嗓音里听不出多少歉意，“我以为你在新娘学院的这五年会把身上的尖刺和锐气都给磨平。”
郗林拳头握紧，骨节咔哒作响，如果眼神有实质的话，现在就化作了一柄刀插在里维身上。
队伍还在缓慢前行，最前面的林满玉若有所觉地抬起头，郗林心中一惊，犀利的眼神和缓许多。
“你现在说这些话就是故意刺激我的吗？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可不想真的和……”郗林理智收声。
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语气还是泄露出不耐烦。
里维依然很平静：“如果我是特地过来找你麻烦的，还会专门跑到第一军校给你带东西吗？”
郗林一喜。
＊
仇谦谦跑到小贩部去买冰淇淋，休息室就只有林满玉和郗林。
林满玉托着下巴：“你好像很高兴。”
郗林微惊，他不得不佩服眼前Omega敏锐的观察力：“有这么明显？”
又来了。郗林这个Omega动不动就挑眉，抵后牙槽，冷笑，一点小O应有的样子都没有，已经在新娘学院里被老师教训了那么多次也记不住。
可林满玉也不过只是个首席而已，他也就在心里对郗林的未来抱以忧愁的关怀。
林满玉点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喜欢里维？”
正在拿着杯子喝水的郗林一口喷了出去：“你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满玉嫌弃他的埋汰，把带来的手帕丢过去。
郗林手腕一转，跟玩杂技似的接过手帕，团吧团吧塞进自己衣兜里，转头扯了几张纸巾去擦身上的水渍。
“他只是出自我同乡的Alpha，给我带了些家乡的特产，我很高兴，仅此而已。”
林满玉：“那就好。”
郗林猛地去看林满玉的脸色，扣在手腕上的终端亮起，屏幕上显示着他心跳的速率在攀升。
“你将来可是要跟皇帝结婚的Omega，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会出现很多麻烦吧。”
心跳速率断崖式地下降。
郗林面无表情：“无所谓，我要是碰上喜欢的人，别说皇帝，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换。”
林满玉吃惊地看着他：“你可真不像个Omega。”
郗林别过脸：“明明就是你们……非得照本宣科地过着帝国规定的Omega准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