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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松子落满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封笔锋凌厉果断,墨迹很深,在阳光下看不到一丝反光,反而像是被西西里的太阳烘烤过很久很久的干燥。


    这不是临时写的,而是来西西里想清楚自己的命运后,迈克尔就提笔写下的。因为无法传递消息回去,一直夹在书桌上的诗集里。


    是给凯的诀别信。


    和他想的一样,决定寄出这封信带来的不是痛苦,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好似什么枷锁被放了下来。


    与阿波罗妮娅无关。那枷锁是自己给自己拷上的,拷上了二十几年。那枷锁名叫美国梦,名叫平淡自由的美国中产生活。可现在,他追根溯源,直视了自己的意大利血脉。


    他和凯回不去了。


    从迈克尔决定拿起枪,加入为父亲报仇的计划开始,他们的三观就产生了巨大的裂缝,再也不能弥合。


    这封信上依旧隐瞒了很多,他不说自己在哪,也不可能承认杀了人,关于家族和父亲也模棱两可。归根结底是他从骨子里不会对凯交付全部的信任。


    他担心凯不理解他,担心凯用那种看杀人犯的眼神看他,担心凯因此与他吵架。


    但他好像并不担心阿波罗妮娅会这样。


    这是基因里约定俗成的信任,天然的、历史性的、牢不可破的,来自同根的文化与缄默法则。


    即使阿波罗妮娅说她不想嫁给黑手党,原因也不是丈夫会杀人,而是更强调后面那句——自己的生命会有威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股疼痛好像曾有什么事情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就是这股切实的疼痛,让迈克尔相信阿波罗妮娅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者经历过什么。


    还有一封,是给桑尼的。墨迹新鲜,他甩了两下才折起来放进信封。


    下楼。


    早餐是面包、干酪和萨拉米香肠,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女仆一一放在餐桌上,悄然离开。


    “我听说女孩还在考验你?”


    “说明她对这段感情是认真的。”迈克尔帮托马西诺拉开椅子,神色如常,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厚实的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略带怜悯:“我会让女仆每天晚上给你安排几瓶葡萄酒,保证你能睡个好觉。”


    迈克尔笑了一下:“事实上,喝多少我也睡不着。”


    托马西诺耸了耸肩,拿起面包就啃,留下一个巴掌大的半圆牙印。


    他接过迈克尔递过来的薄薄的信封,没多看,放在手边。


    “你是你父亲托付给我的,我得保证你的安全,这封信不可能寄回纽约。”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强硬,托马西诺又说,“口头上的消息没有问题,可以发电报,我们的人嘴都很严。”


    托马西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迈克尔的措辞委婉:“唐·托马西诺,我明白你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但只有我亲手写的信才能证明是我。这对我意义重大,跟我的家人有关。他们看了之后也会烧掉,不会留下马脚。”


    “你是说信是要给唐·柯里昂的?”托马西诺动摇了。


    “父亲的身体有恙,信给桑尼,他同样值得信任。”


    托马西诺用手指分开两封信,看见其中明显的美国名字:“那这个呢?”


    迈克尔扫了一眼,叉起一块香肠:“桑尼会安排好的,他虽然脾气有些暴躁,但心思缜密,不会出问题。”


    如果可以,迈克尔最相信的肯定是自己,他也不愿意自己的私事被人知道。但事情需要得到解决,他只能将信任托付给桑尼和汤姆。


    “如果你执意这样,好吧。”托马西诺叹了口气,把信揣进兜里。他得想好怎么安排,要找个能够信任的生面孔,避免被敌人和警察拦截。要隐秘且安全,不是件小事。


    “你要怎么追女孩,我管不着,但我要对你的生命负责。你不能跑太远,保镖也得时刻跟着,前两天桑尼传来消息,说你的敌人知道你在这儿了。”


    迈克尔慢条斯理咀嚼着,神色未变:“是塔塔利亚家族吗?”


    托马西诺摇头:“我不知道,桑尼没有说明。你要知道,你现在还很危险。”


    迈克尔咽下发腻的香肠,端起已经冷了些的咖啡喝了一口:“我知道了。”


    咖啡的口感没有美国的好,偏涩,发苦。


    迈克尔眼前浮现出阿波罗妮娅在阳光下对自己哭诉的模样,眼眶通红,情绪激烈。


    ——“我不想过危险的生活,不想某天炸死在车里,不想一睁眼看见的不是你,而是上帝!”


    心脏仿佛被困入一个透不进光的小铁罐,血液开始倒流,一股森寒蔓延在每一根血管之中。


    欲望过去以后,现实的危机呈现在眼前。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意识到,女孩的忧虑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隐藏在身边不知何时会窜出来咬他一口的毒蛇。


    可要解决危机,就必须斩草除根。


    他斜靠在椅子上,把手臂跨在椅背上,向托马西诺俯身,声音低沉:“唐·托马西诺,我无意参与你的生意,但我听你之前说过,受美国驱逐返还意大利的美国帮派分子影响了新一代首领,他们意见与你相左*,正在搞些小动静。”


    托马西诺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从未看轻过这位柯里昂家的小儿子,有勇气在美国打死一位警察的,可不是孬种。


    他放下叉子,仔仔细细擦了擦嘴,侧过身子与他对视,压低了声音:“你有什么想法?”


    迈克尔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眉骨的阴影下泛着冷意的微光,咬字缓慢:“或许,其中有些浑水摸鱼的人,表面上针对的是你,实际上,想杀了我。”


    *


    纽约,长滩林荫道。


    车道两侧树木高大,树冠交错蔽日,形成天然拱道。庄园外墙以灰白色石料砌成,搭配红陶瓦屋顶,古典与庄严铺面而来。


    出租车停在黑色铁门外。


    凯身穿石榴红风衣,头戴同色宽檐礼帽,脚踩小高跟,化了淡妆。优雅又时尚的美国女人如一抹惹眼的亮色闯入了庄重深沉的柯里昂宅。


    汤姆·黑根在门口迎接。


    凯与他握手,注意到门口停了一辆毁坏的轿车:“那是怎么了?”


    汤姆随意扫了一眼:“发生了车祸,但是没有人受伤。”


    实际上是在五大家族混战中坏的,现在柯里昂家族的情况实在说不上好。


    唐每天清醒的时间很短,需要大量的止疼药才能睡着,这使他的精神严重不济,生意上的事务都交给了大儿子桑尼。但桑尼暂时还没有建立自己的威严,做事直接粗暴,让想撕掉柯里昂一块肉下来的其他家族纷纷找到了可乘之机。


    不过从外表看,柯里昂宅岁月静好,依旧保持着它应有的沉默和威严。


    短暂的寒暄结束,凯维持了礼貌,却也忍不住直截了当地问:“是有迈克尔的消息了吗?你们知道他在哪了?”


    汤姆邀请她到客厅去,回答得滴水不漏:“我们依然不知道他在哪,但我们在洗衣女仆带来的床单里发现了一封信,是迈克写给你的。谁也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在那儿的,但你知道,迈克就是这么神通广大。”


    这次的期待终于没有落空,凯有些迫不及待,连汤姆给她倒的酒都没有喝,催促着他把信拿出来。


    “在桑尼那儿,他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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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体型健壮如公牛的意大利男人从书房出来,和汤姆交换了一个眼神。


    时间回到昨天。


    来自意大利西西里的信让迈克尔的一个亲大哥,一个养兄都忍不住笑出来。


    “还得是常春藤的大学生啊,”桑尼点了一支烟笑骂,“真他妈会找麻烦。”


    “他想娶一个西西里姑娘,爸爸妈妈都会很高兴的。”


    “当然,”桑尼咬着烟,粗大的手指捏着那封信,点燃打火机,火苗窜起,一下子吞噬了干燥信纸,他晃了晃,扔到烟灰缸里,“我也很高兴。”


    “但这件事太冒风险了。”


    桑尼吐出一口烟雾:“凯可信吗?”


    汤姆倚在单人沙发里,手肘撑在扶手上:“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如果让她知道我们能联系迈克尔,就意味着我们知道迈克的下落。那些警察的话术总是防不胜防,她就算是不想说,不小心透露了就会被抓住把柄。”


    桑尼暴躁地抓了抓卷发,身穿无袖背心的魁梧手臂在此刻鼓起肌肉:“嘿,得想想办法,我们不能让大功臣成为孤寡老人。”


    桑尼单手撑在汤姆的沙发上,对着他俯身咧嘴一笑,“你知道吗,那个西西里女人给了他一个霹雳,要是得不到她,小弟说不准会一头扎进海里游回来踹我。”


    汤姆摊了摊手,露出一丝微笑:“说实话,我很期待。”


    “你是顾问,有什么好建议?”桑尼收起笑,把信拍到他身上。


    汤姆摸了摸被拍得发疼的地方,拿起那封信:“找个借口,给她看,然后烧掉。”


    桑尼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靠在桌沿:“这样是能毁灭证据,但那小子还想要回应,不能让凯写封信再寄回去。”


    汤姆耸了耸肩:“别想要回应,能把信给她看已经很出格了。你知道的,万一凯因爱生恨去告密,我们的安排全部泡汤。”


    “我当然知道!”桑尼闷头喝酒,威士忌在杯中晃出流光,“不过这样也好,妈妈也劝了她好几次了。凯根本不适合柯里昂。”


    “去年圣诞节之前,他们是挺适合的。”汤姆公正地说,“你知道凯的姓——亚当斯的背景吗?美国第二任和第六任总统就是亚当斯,就算他们跟凯没什么关系,也干净得发亮。迈克尔要还是清白的,要还是执意脱离家族,与她结婚前途无量——当然,是美国人身份的前途无量。”


    “但现在,这份优势成了劣势了,从阶级上,他俩就是相悖的,更别提思想三观了。”


    桑尼不想考虑这些,他就是觉得意大利女人最好,美国女人过于白、瘦、精明。想这种什么阶级问题,不如让他去打打杀杀来得痛快。


    但桑尼是个好大哥,别人都不了解迈克尔,以为柯里昂家的幺子是个软弱的读书人,只有他知道这家伙多么硬气,比父亲还硬气,从小到大脾气都够看的*。


    他为家里做了那么大的贡献,父亲为此感到心痛。虽然他觉得迈克尔就该和家族站在一边,但好吧,此刻弟弟逃亡到西西里也不是他想看到的,如果能让他过得更幸福一点,他说什么都会去做。


    桑尼一只手叉腰,眉心隆起川字:“不行,还得有个回应!”


    汤姆想到一个办法,放下撑在额角的手:“不如由我来记录,把我们与凯的对话写下来,当作证据。”


    桑尼猛地放下酒杯:“这是个好办法!”他拉开抽屉找出一个空白的笔记本,嘿嘿笑了一声,“但你不行,你太精明,没什么信誉,得我来。”


    汤姆:“……”


    “还有,关于迈克尔提到的事,叫克莱门扎去查。”


    时间回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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