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仁子堆尖,山浆子斟满。
勒罗罗屏退左右,开口道:
“好了。柳憕你也见了,现在可以说说,我们这个生意和谁做了。
勒罗罗明知故问。
“还能和谁做?当然和我们大齐做了。
王扬拣着松子,神色轻松,语气随意,给人一种老友闲聊似的感觉,完全不像在谈判。
勒罗罗目光警惕道:“你们肯开边禁?
王扬一笑,指腹碾去松仁薄皮,随手将松仁投入口中:
“那怎么可能?你看汉廷对哪个蛮部开过边禁?
“那你——
王扬端起木碗:“但你们要是归附就不一样了。
“不可能!!!
勒罗罗砰地一声拍到木桌上,怒形于色!
松仁子滚落一片,盛山浆子的陶罐也被震得倾倒,果浆顺着桌沿汩汩淌出,滴嗒嗒地落在毡毯上,洇出深色的斑痕。
他早猜到汉廷没那么容易开放边境贸易,一定会有什么索取,但却没想到,对方野心竟然如此之大!
王扬神色从容,不慌不忙地收了收衣角,避免被果汁沾到,手里依旧端着木碗,先是慢悠悠地饮了一口,然后在勒罗罗那几乎要燃起来的怒目中,将木碗放回桌上,淡淡道:
“我还没说完,你看你急什么?除了归附之外还得上贡,然后才能请求朝廷开蛮路通商——
“王扬,你是不是以为凭你们一通威吓我们就不敢战了,然后便任你们鱼肉了?你是不是以为凭你们丢一些好处我们就要跪着接着,然后便听你们使唤了?
勒罗罗整个人忽然平静下来,但此刻的平静却比之前的愤怒更有力量。就像一头狼突然停止了吼叫,转而将身躯伏进草丛,用舌尖缓缓舔过獠牙,只露出一双在暗处发亮的眼睛,死死锁住猎物的咽喉。
“要不要我们把我们的家园送给你们当猎场,把我们的少女送去给你们当婢女,把我们的儿郎送给你们当奴仆?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们蛮人虽然以犬神为祖,但我们汶阳一族就是全部战死,也绝不会给别人当狗,绝不。
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王扬,眼中不再有怒意,只有冰冷。帐内的火光在那双如狼一般的眼眸中凝成两簇幽火,不摇曳,不跳动,仿佛两块烧红后又骤然冷却的
烙铁,沉在决绝而又死寂的眼底。
王扬掸掸双手,拍落指间残留的松仁皮,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理解的困惑与无奈:
“我就不明白,你是喝酒喝多了把脑子喝坏了,还是耳朵窜烟听不懂人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们家园?什么时候说过要你们送婢女送奴仆了?**好好的生意合作听不明白,偏偏扯什么当狗?明明是双方利益交换,你们出货,我们出钱,跟市场上买卖一样,这里面哪有狗的事?
让你们归附就是要一个归附的名头,一不驻军,二不调官,三不插手你们部族的事,四不征赋税,**派劳役,六不给你们下命令,你们照样当你们山大王,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怎么就当狗了?当狗要不讨主人欢心,要不就看家护院,你要非说你们当狗,那我就问问你,有这么轻松的狗吗?”
王扬这番话不管是言辞还是语气都说得毫不客气,但在怼了勒罗罗的同时还维护了汶阳蛮的体面。因为他没提朝廷和蛮部的高低之分,反而以买卖双方为喻,来界定汉蛮关系,这就给人一种汶阳蛮和大齐是平等对话的感觉,既冲淡了勒罗罗的“部族**感”,又噎得他有火发不出。更何况王扬整段话都在说汶阳蛮和大齐是合作,跟狗没关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别人说汶阳蛮是狗,而他在极力维护。勒罗罗纵有不忿,却也总不好逼着对方把自己部族往低处踩。
如果说勒罗罗方才的平静带着玉石俱焚的压迫感,那王扬这突然显出的“脾气”与“痞气”就像滚水浇雪,硬是把勒罗罗凝聚起的压迫气势给浇散了。
而谈判的节奏与走向,也随着这番痞气十足的话悄然转移,不管在话语层面,还是心理层面。
王扬态度已然让勒罗罗始料未及,至于他提出的“六不”,更是大大出乎勒罗罗的意料!这不仅打断了勒罗罗的步调,也让他原本决绝的气势无处着力。仿佛蓄力已久的一拳不仅打空,反而还踉跄了一下。
不过勒罗罗没有乱,立即抓住王扬话中的一点反问道:
“既然双方是利益交换,我们出货,你们出钱,跟市场上买卖一样,那为什么要我们归附?直接做生意就好了,市场上买卖双方做生意,难道一方先要归附另一方才能做吗?”
“买卖也分市道行情,行情有时候对买方有利,有时候对卖方有利,若买方得势,卖者只能降价以求买者;若卖方称雄,买者便不得不加价争抢,甚至要看卖者脸色才能如愿。故势有强弱,时
有顺逆智者观势而行愚者逆时而动。如今的行情你们处于弱势这个你们得认。
你们如果能和别的买家合作那没说的你们不用归附只管去做好了。但现在没有别人只有我们。是我们如果不从你们这儿进货那损失也不小尤其富贵之家生活品味上会差一截然后钱堆得没处花挺遗憾的。但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么过的何况大齐也不只你们这几片山林。而你们如果不和我们做生意这大片宝藏般的山林就都砸手里了。那你们就相当于守着金疙瘩然后继续过苦日子。
现在是我们出钱买你们的货这是给你们送钱来了!这在我们那边叫金主!金主金主金贵得很!你别看我是琅琊王氏但现在如果别人要买我的东西还是唯一的大主顾那我也得捧着来客客气气的赔笑脸。为啥?因为人家是来给我送钱来了人家给谁送不是送?哦合着人家出着钱还得请个大爷来供着?他贱啊!既想赚钱又想摆威风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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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罗罗如果不知自家山林值钱
勒罗罗压下莫名其妙的“惭愧”冷笑道:
“我们汶阳部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儿不求汉人食不求汉人衣从来没有过归附之说我们也没被饿死冻死。称臣是绝对不可能的至于上贡想都不要想!”
“你真是死脑筋有这‘六不’在所谓归附不就是个名头吗?说白了就是互相给个台阶下我们让你们赚钱你们也得让我们面子上过得去。就像主战派说的你劫了人朝廷就要给钱朝廷难道不要脸面吗?并且这也不光是脸面的问题还是那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有了你们归附的名头朝廷里那些喊打喊杀的就能闭嘴主战派才能找不出理由来开战我们也自然压主战派一头这是我们主和派的私心我也承认。
但话说回来你们汶阳部得了实惠我们主和派得了政绩这是两全其美的事。至于上贡就更不值得一提了这就是归附的惯例我可以向你保证朝廷给你们的赏赐绝
对比你们上贡要多得多得多!
因为朝廷要给天下人看,朝廷要的是颜面,而自古以来,颜面都是最花钱的。所以这点咱们必须事先说好,你上贡次数不许过勤,三年最多贡一次,不然你几个月一贡那你也不用做生意了,直接躺着数钱多好”
勒罗罗也是服了,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就想上贡了.
不过他还是做出不为所动的样子:“你说的这些太虚太远,即便是真的,我现在也见不到好处。即便我同意,其他人也不可能同意。”
王扬一听便知道这是待价而沽,笑道:
“利有小利,有大利,小利常速,大利常迟。比如你想买颗梨解渴,市场上当场交钱当场便能拿梨!此其利小,故能速至。但你要想买一整片梨树林,那就得验地界、订券契、付质金、交税过户,不是马上就能买到手的,少不得要废一番周折,此其利甚大,故迟至。再比如你看歌舞,佳音入耳,美人入眼,喜乐立生,此小利小乐;但你诵《庄子》,虽然没法立时得到享受,但其大利大乐后来自显。
此因丝竹娱耳,俄顷而声消;典籍劳神,终身其用远也。常人溺于近惠,见寸利而喜立得;达者观乎长远,知巨利之待时收。你若是一般蛮民,什么宝藏什么发财,我连说都不与你说。但你是少鲰耶,领袖人物,自当高瞻远瞩,说什么现在见不到好处这种话,实在不是明智之言。
其实兄弟你是有见识的,知道归附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心里已经赞同了,何必又故作姿态?至于其他人赞不赞同,这个你去劝说,你是少鲰耶,说话当然有分量,我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勒罗罗听得心中惊佩,面上却不以为然地乐了:“我凭什么要帮你劝说?”
王扬笑呵呵:“因为首先你不是帮我,而是帮你们全族。其次,如果你想摆脱左右哈耶的挟制,自然需要我的助力。”
勒罗罗骤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