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
白千景远远眺望着山下的变州城，山虽然不高，正好能把整个变州城收入眼底，街上匆匆走过的行人，似乎还能听见街边摊子上的叫卖声，十一月中旬的风已经有些冷，花孔雀羽毛厚实，连带着人形也不怎么觉着冷，他低头看向盘腿坐在自己脚边的沈灯星，小哑巴自从到了山顶，就没有什么反应。
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变州城，白千景还以为他已经累得睡着了。
沈灯星的体力不算差，上到山顶也只是有些小喘，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听见白千景的话，他抬头看向白千景，点点头。
——好看的，他还没有来过这么高的地方。
“过来吧，带你去找山洞。”白千景将他拎起来，沈灯星一边拍自己衣服上的草尘，一边试图从怀里把小本子掏出来，结果一只手没法拿稳，快掉下去时白千景帮了他一把。
接过白千景递过来的纸笔，沈灯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想幸好白千景刚才没有看见本子里面都写了什么，他翻开小本子，问白千景没带被子怎么办。
“不用担心，靠着我睡就不会冷。”白千景带着他穿过身后树林，往山边走去。花孔雀已经换完了冬羽，如果变回元身，就会发现大翅羽下面有许多毛绒绒的冬毛，只要不下雪或是弄湿了衣服，贴着白千景睡简直就像是贴着小火炉睡。
可一旦下雪，花孔雀就变成了小蔫巴。
这么想着的白千景仰头看了一眼天空，心中祈祷着今年可千万不要下雪，说话间沈灯星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抓住了白千景的手，两手紧扣的触感让两人都是一愣。
沈灯星心想白千景总是说“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他还是别松手了。
万一松手的动作太过明显，心里头那点儿小心思被白千景发现，他就完蛋了！
白千景另一只手摸摸下巴，并没有拆穿他的意图，任由他牵着自己，没一会儿两人就停在了一处山洞口前，这处山洞应该是之前盘踞于此的土匪们用来存放吃食的，那些食物已经被剿匪的官兵带下山去，这里只留下几块兽皮，门前还有供看守吃食的守卫休息的石台。
沈灯星好奇地看着白千景走进去，丢出来几块发硬的兽皮，他正要用脚尖踢踢，忽然看见有只小虫从兽皮之中飞出来，白千景正在确认山洞里没有蛇虫鼠鸟，就听身后啪的一声，回头看去，沈灯星正淡定把断成两截的棍子捡起来，上面还沾着一只死虫子。
似乎是察觉白千景看过来，沈灯星还将小棍子晃晃，示意他快看，白千景无奈让他去把棍子丢了：“手擦干净。”
小哑巴乖乖照做，等他在树林旁边转悠一圈回来后，白千景已经把山洞收拾好了，里面有模有样的，居然还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充当凳子的小木桶，倒过来就能坐。
沈灯星看得更是佩服，使劲拍手夸奖着白千景，后者挺起胸膛接受他的赞美，又挥手示意他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动：“你累了，我去打些吃的回来，你就在这里呆着，能行吗？”
“嗯。”沈灯星应了一声，颇有架势地坐在白千景收拾干净的石台上，看他走进树林往山后去，正要打开小本子整理一下思绪，就见一只白乎乎的肥兔子停在了不远处。
沈灯星：“……！”
他以前有抓到过兔子，这可是流浪时为数不多他能捕猎到的食物，虽然也就那么一次，吃肉的记忆却在沈灯星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将小本子放在一边，轻手轻脚绕到兔子身后，悄悄用草叶编了一些草绳，那只肥兔子就一直待在山洞边，毫无防备，也许是山上平时没几个人来，它甚至悠哉悠哉用后腿挠痒痒。
烤兔子。
沈灯星目光如炬盯着兔子，等到陷阱弄好，他又按照原路返回山洞，装作被兔子吓到，弄出了些不小的动静，兔子慌不择路下意识往树林里跑，只听哗啦一声，沈灯星起身往那边跑去，没有注意到小本子被他起身的动作带得落在了地上，随风吹着翻开几页，哗哗作响。
小哑巴提着已经装晕过去的兔子回来，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让他很是高兴，期待着等会儿白千景回来时看见他的“猎物”，会怎么夸他。
他刚把兔子绑好放在脚边，一抬头就看见本子躺在地上，赶紧上前捡起来，抬手拍拍上面的灰尘，结果拍拍的动作越来越慢——沈灯星瞪着眼睛看着他之前写下那三个问题的书页上，多出了三句字迹潇洒的回答。
白千景的笔迹和他这个人一模一样，不拘小节又不失风骨，就算是这样他还天天夸沈灯星字写得好看……等等，等等。
这不是重点。
沈灯星拿着小本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向身后已经醒过来但选择放弃挣扎的兔子——原来他才是那只被白千景设下陷阱，耐心等待上当的呆兔子！
……
白千景手上拎着几只山鸡往山上走去，看见山洞门口还乖乖坐着的沈灯星后，他这才放心下来，毕竟之前打猎的时候一只担心沈灯星会不会因为害怕陌生环境乱跑导致迷路，他又不会说话，不能发出声音呼救。
他没事就好。
“星星，我回来了。”白千景远远看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靠近时先叫了他一声，沈灯星抬头看见是他，抿了抿唇，走上前来从他手中将山鸡接了过去，白千景正想问他自己厉不厉害，就见沈灯星将一只肥兔子扔在了白千景脚边。
白千景一愣，看见兔子身上手搓出来的草绳子，乐了：“嚯，星星你还会抓兔子呢？”
沈灯星挠挠头，从山洞里拖出一堆干柴来，两人趁着天还没黑，在山洞前的空地上清理出来一块地方，生起了火堆，借着火苗，白千景熟练地处理了兔子和山鸡，沈灯星这时候也灰头土脸地从树林里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花孔雀一惊，“我不是让你去找点结实的树枝来烤肉吗？你摔倒了？”
沈灯星点点头，先把手上的树条..子放在，才跑到一边去把自己拍干净，又怕还有东西沾在身上，原地跳了跳，白千景看着他这样调侃道：“你也和小兔子似的，还能跳挺高。”
小哑巴看了他一眼，噔噔噔跑过来坐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帮他一起将处理好的鸡肉和兔肉串起来，放在火上烤着，白千景才刚感慨完忘记带点盐巴上来，这肉吃着都没有什么味道，就见沈灯星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包盐。
白千景：“……你什么时候带上的？”
不会是一大早就揣怀里了吧？
沈灯星笑了笑，将盐巴均匀撒在烤肉上，火星噼噼啪啪的响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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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夕阳之后便是无边黑暗，沈灯星有些怕黑，干脆离白千景更近些，一只手揽上了他的肩膀，沈灯星一愣，并没有拒绝白千景的动作。
“冷不冷？”白千景将一块鸡肉拿下来，放在干净的巨大草叶上，示意沈灯星等凉凉再吃，后者点点头。
冷的。
又是一年快要过去，沈灯星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几个月前这双手还在为了活命成日脏兮兮的，如今已经在安稳的夜晚，等待着吃肉了。
沈灯星偷偷看向白千景，后者正专注看着烤肉，担心烤糊了没法吃，他便想到了些别的。
白千景在上山时问过他小本子带了没有，想必是早就准备好要让他无意中发现小本子上的内容了，可他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沈灯星写下那些的呢？
小哑巴决定忽略这些，目前最重要的是，他的小秘密被白千景发现，自己也发现了白千景留下的回答，到底要怎么面对这一切呢？是当作没看见，还是……
“你站起来做什么！”沈灯星忽然起身的动作把白千景吓了一跳，花孔雀不明所以地看他站在原地似乎在犹豫什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面上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等待着沈灯星的下一个举动。
沈灯星全然不知自己的一切行动都被白千景预料到了，但这并不妨碍他接下来要做的，他只是回到山洞里，将小本子带出来，重新坐回白千景身边，郑重其事将小本子放在膝盖上，还没等他下定决心翻开，就听白千景轻笑一声：“终于发现了？”
——他果然在这里等着自己！
沈灯星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没忍住惊讶看向白千景，后者将最后一个鸡腿放在烤肉堆上，转身对上他的目光：“你想听我再回答一遍你的问题吗？”
“……”沈灯星偏过脸，他觉着自己的脸已经快要比火苗还烫手了，根本不敢再看白千景的眼睛，又听白千景道：“我心中的星星啊，是个劲大心细的，会做很多事情，算账做饭都不在话下，说不定这辈子我就要指望星星养活我了呢。”
沈灯星惊愕看向他——你纸上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你只说了我可爱……不行不行，这个还是别说了！
不不，他应该让白千景别再说下去了！
“我也不会和别人做那种事情的，我像是那种会随便帮别人解决问题的人吗？”白千景听不见他心里在说什么，自顾自继续道，“除了何先生和黎汀，还有我那位在南海做生意的弟弟，你就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沈灯星听得呆住，脸上火烧一样。
“你和别人不一样，除了小时候和黎汀玩累了睡在一起，你还是唯一一个能和我同床共枕的。”白千景将一块烤肉递到他手上，沈灯星呆若木鸡地接过来，听他说下去，“还有最后一个回答，你还想听吗？”
沈灯星赶紧摇头，都到这份上了，若是让他听完最后一个回答，他岂不是会羞愤而死？！
“这么说，你心中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
沈灯星重重点头，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鸡腿，咽了口唾沫，大着胆子站起来，小本子落在了身边，白千景正要弯腰去捡，头顶却落下一片阴影。
额头上传来湿..润温暖的触感。
是沈灯星虔诚又害羞地亲在了他的额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