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君今赴死地
(蔻燎)
曲探幽眯缝一下黑眸,顿了一顿,难以置信,“你是,跃鲤?”
曲跃鲤昂头疯狂大笑,笑得整个人都晃来晃去,他一掌拍在桌上,抬着伤痕累累的手,指向曲探幽的脸,恶狠狠道,“是,亏你还记得我,哈哈哈哈!两年过去了,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不,不会,我没那么容易死,我告诉你们,在落花国欺负我的每一个人,我和我爹都会报仇雪恨!一个一个的来!”
他缓缓摩挲那枚精致的凤尾戒指,嘴角快裂到耳根子去,声调轻飘飘言辞却重若千斤,冷冰冰地忤视对方,恶毒道,“你想知道这戒指从何而来吗?哈哈哈哈!是从皇陵里挖出来的,你的母后死了也不安生,多可怜啊?全都是因为你这个不肖子,她埋葬在地底还得承受这些无妄之灾……哦,对了,这么多年,你必然没忘记你母后的死吧?你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哈哈哈哈!堂堂曲朝的水皇后,死得那叫一个惨啊,手脚都断裂了,筋骨尽碎,五脏六腑黑似炭块。啧,我想想都可怕!”
曲探幽搓齿凿牙,气得浑身发抖,他“腾”地站起来,拔出腰上的缚龙剑,黑色墨剑直逼曲跃鲤的喉咙,轻蔑而厌恶,冷声道,“谁命你来的?是谁?”
曲跃鲤不过是心智有异的蠢人,他无缘无故谈起水绫衣,背后一定是受人指使。
凤尾戒指大概率也不是他挖出来的,而是有人刻意给他,利用他来刺激自己。
曲跃鲤自幼在狡兔窟摸爬滚打,连死都不怕,此刻他依旧摇晃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抬目盯着曲探幽,“我偏不告诉你,因为——你已经没资格知道了!”
他取下凤尾戒指,“哐当”掷在地上,抬脚重重碾压几遍,压得戒指扭曲变形,不成姿态。
“找死!”
见状,曲探幽怒不可遏,缚龙一旋,横冲直撞捅向曲跃鲤,曲跃鲤滑似蚯蚓,黑影后撤躲避,迈出一脚“砰”地踩烂面前那只发霉蛀空的木桌。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桌子支离破碎,溅起尘封已久的肮脏飞灰。
顷刻间,仿佛一道号令。
枯庙房顶上破瓦而下跳出二十几个黢黑的身影,黑巾覆面,手持刀剑,团团包围着正中心的曲探幽,成密不透风之势。
来者无一不是手背纹了刺目的阴月图案。
一场鸿门宴。
苦心孤诣,费尽心机,为的不就是一举拿下他吗?
曲探幽目不旁视,手臂一勾,轻而易举削掉几个黑衣人的皮肉,湿润的血腥气充斥着枯庙,窒息难捱。
一黑衣人觑了觑曲跃鲤,道,“少宗主!”
曲跃鲤拔高声音道,“杀了他!杀了他!我要让他死!”
话音一落,漫天飞舞的黑色毒粉侵-占了清新的寒冷空气。
油灯摇曳,照得那些毒粉宛如蛇蝎虫蚁倾巢而出,不出三秒就将整个屋子染成墨黑。
曲探幽一面击退层出不穷的黑衣人,一面拿出一方丝绸束在脑后,堵着口鼻防止吸入毒粉,引发不测。但是他一进入枯庙,就避无可避地闻到油灯臭腥的气味,早已着了道,那味直冲天灵盖,刺激得眼眸酸胀,苦不堪言。
曲跃鲤挥舞大刀缠着曲探幽厮打,其他黑衣人聚成一圆圈,困着曲探幽发了狠地横劈竖砍,热血泼洒,滔天迸散,浸湿薄薄的窗户,绽出了一树树临寒独自开的血色红梅。
银白刀剑,如同地狱里勾魂的黑白无常。
数不清的黑影越发逼近,无处遁形。
下一秒,“嗖”的破风之声响起,一根飞流箭矢赫然将近在咫尺的黑衣人穿喉而过,血溅三尺。
灰尘满满的杯碗碎裂,烂出一地的瓷屑,宛如结冰的眼泪,永无融化的那一日。
“呃,呃,咳咳……”
一黑衣人发出痛苦的呻--吟,捂着脖子摔倒在地,不到一秒就气息断绝,无声无息。
曲探幽被喷了一脸血,他看了看黑衣人逐渐僵直的身躯上插着的鹰羽箭,反应过来是入鞘出现了。
曲跃鲤一愕,迅速委身躲避密密匝匝的箭雨。
庙门“哐当”一声四分五裂。
大地抖动如筛,一刹那的光影,浩浩汤汤的一列列铁骑士兵和绝命卫擎枪携剑冲刺而来,鱼贯而入,雪沙卷天,气势汹汹。
“太子殿下,你没事吧?属下救驾来迟,求太子殿下恕罪!”
入鞘马不停蹄跑到曲探幽面前挡住攻势,急得脚一歪,差点没站稳。
曲探幽环视众人,提醒道,“黑粉有毒,莫要吸入!”
曲兵和绝命卫闻声,齐刷刷绑了面巾,冲上去与黑衣人打斗,刀剑的寒影在夜幕下犹如银蛇扭动,无比渗人。
好几个黑衣人不敌绝命卫的武功,被一脚踢出枯庙,摔在雪地里,刹了一脸雪沫子。
不知是谁撞倒了枯庙里唯一的油灯,明火点燃了四面墙壁,汪洋的火海势如破竹地占领地界,逼得众人不得已纷纷逃出枯庙,在簌簌骤雪下打得你死我活。
曲跃鲤带来的狡兔窟黑衣人,大刀,飞镖,毒针,三种武器轮换着使,混入片片雪花之中,看得人眼花缭乱,避之不及。
入鞘和绝命卫的弓箭长剑威力骇人,几乎百发百中,雪面上一会儿就堆出了小山坡高的死尸。
火光烘天,雪花下坠,一热一冰,宛如地狱。
打了一个时辰,夜穹黢黑,月亮不出,乌云密布,不知不觉下起了凛冽冻人的雨夹雪,斜斜着吹,难以睁眼视物。
电闪雷鸣,厉雷爆裂,风雪刮得树木山林发出了鬼魂般的低啸,排山倒海,令人畏葸恐惧。
曲探幽与曲跃鲤的刀剑碰出激烈的火花,照得他们二人的面容晦暗不明,却有着悲哀的三分相似之处。
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互相憎恨的敌人身上是流着同一脉血液。
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一个是卑贱如泥的怪物杀手,霄壤之别,已成定局。
曲探幽被油灯里挥发的毒粉早早影响,现下头痛欲裂,甩甩头,恨声道,“跃鲤,告诉孤,是何人指使你?是谁谋划的这一切?”
“恨你之人指使,妒你之人谋划,怨你之人支持。怎么样?听清楚了?哈哈哈哈哈!”
“是狡兔窟?孤的母后也是狡兔窟暗害的,是那覆掀雨……”
曲跃鲤反手抽回大刀休在身侧,两手在腰包里搜索什么,道,“覆掀雨?嗯,这个名字好像我听过不少次,在哪听过呢?在哪儿听过?嗯……我记不起来,我记不起来啊!”
一停顿,他赫然抬起眼帘,眸乍精光,瞳孔收缩,毒疮纵横的脸面上是像哭像笑的诡怪表情,“哈哈哈哈!你没机会知道真相的,我才不要告诉你!你死了皆大欢喜,只要你死了,我就是真正的龙,我就是太子殿下,哈哈哈哈!你以前凌-辱我,捅-伤我,追杀我,现在风水轮流转,该你造孽了!我爹说得对,你早就该滚下神坛了……哈,你是不是头疼,晕晕乎乎,别怕,因为你马上便要下地狱了——”
“太子殿下!”
入鞘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冷不防偏身望来,头皮发麻,如遭雷劈,情急之下脱口喊叫。
曲跃鲤对面的一位黑衣人得到眼神,趁曲探幽对峙曲跃鲤杀得难分难舍之时,找着空隙,扬起一只从枯庙犄角旮旯捡的大铁锤,双举手臂,使出全身气力狠敲了一记。
“砰!”
与此同时,曲跃鲤手中的巨刀“噗嗤”一下应声捅入了曲探幽的腹部,翻转一圈,肆意搅动。
腹背受敌,防不胜防。
缚龙剑脱手砸地,龙袍身形轻微摇晃,高大的人影出乎意料地摔在了冰冷的雪泥中。
黑衣人那些余温未褪的尸体围绕着他,像极了恶鬼来勾魂。
脑后汩汩潺潺着暗红的液体,比赤蛇蜿蜒,一秒就洇红了身下的积雪。
红白触目,痛彻骨髓。
曲探幽倒下的那一刻,双眼迭出一清晰的残像。
一位身量修长的妙龄女子,身着红衣绿裳,遥遥立在香浪扑鼻的层层花海中,蓦然回眸。
仿佛,在对着他笑……
“砰!”
“啊!好疼!”
一重物猛的贯在地上,拖出吃疼的喊音。
在欢漪殿待了两个时辰,不见曲双蛾归来,落花啼撑着下颌昏昏欲睡,突然听见窗外雪势渐烈,雷电轰闹。
敲打得纱窗沙沙作响,不堪重负地幽咽悲鸣。
她起身想出殿看一看雪,不料裙角挂着屏风,结结实实摔了个痛快。
银芽和几位宫女一齐扶落花啼坐好,找来药膏为她涂抹膝盖,众人皆安安静静,似乎在聆听碎雪敲击枫叶的声音。
银芽忧心忡忡道,“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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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长公主还不回来,要不我们先回逢君行宫吧?这雪越来越大,怕是不好走了。”
落花啼道,“双蛾姐姐不会夜不归宿的,她定是遇见什么事了,再等等看,实在不行我们坐马车去那紫云观……”
一话将完,欢漪殿外响起橐槖密密的脚步声,跑得乱七八糟。
曲双蛾的大宫女桃镯气喘吁吁奔到内殿,瞧见落花啼赶忙福身一礼,未语泪先流,激动道,“奴婢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奴婢和公主殿下刚刚入宫,有宫女传话给公主太子妃您在欢漪殿这里,公主便让奴婢过来叫太子妃去东宫一趟。”
“去东宫做什么?曲探幽回来了?”落花啼纳闷。
桃镯寂静片刻,点头如捣蒜,哭得更凶猛了,“太子妃,太子殿下他祭祖回来的路上,突逢刺客夜袭,重重包围,厮杀连天,九死一生逃了出来。是入鞘大人和士兵们轮流背着太子殿下回宫……目下太子殿下性命垂危。他,他……”
东宫。
落花啼一行人一进东宫大门,就看见正殿前的雪地里直挺挺跪着一排排的年轻男子,皆是低头敛目,噤若寒蝉。
入鞘跪在最前面,正向殿门口负手而立怒发冲冠的曲远纣陈述遇刺的实情,他眼眶红肿,字字铿锵,“皇上,太子殿下被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给的一封信引到枯庙,混战之时有黑衣人偷袭太子殿下,用铁锤敲破了太子殿下的后脑,那些人以为太子殿下死了,便风风火火逃跑了。属下命人去追,还未有回音……属下与士兵赶了一夜雪路,这才将殿下送到皇宫,是属下们办事不力,求皇上降罪!”
“废物!”
曲远纣勃然大怒,指着入鞘的鼻子怒骂不绝,呵斥道,“这么多士兵还护不住太子,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何用?太子若是性命不保,你们全部给他陪葬!滚!”
说着,下了一道海捕文书,吩咐一群皇宫侍卫连夜去查刺杀太子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速速抓捕归案。
入鞘接令,不敢多嘴,站直身体,偷偷瞟一眼正殿里影影绰绰进进出出的太医身形,鼻头酸涩,红着眼。
路过落花啼的时候,入鞘望了一下,叹息一声,转身带着东宫侍卫出了大门。
落花啼走至曲远纣和覆掀雨近前,见了一礼,忧心如焚的模样,“太子殿下他现下如何了?他的伤势严不严重?”
她接过银芽捧来的香帕,垂眸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曲远纣面目黑如锅底,一言不发,拂袖钻入殿中,坐在椅子上喝茶,喝一口啐一口,怎么也放松不下。
覆掀雨抚摸着怀里的西施犬小小,温柔笑道,“太子妃不必担心,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会拼命医治太子的,你先进殿歇息,等会太医们从寝殿出来,便知情况如何了。本宫会和众嫔妃去虔心殿为太子念经祈福,保他平安。”
落花啼点点头,道了句多谢,擦眼泪擦得更起劲了。
皇后妃嫔,皇子公主,大多数能来的都来了,或是坐在殿内,或是站在殿外,一个个神色莫测。
有兴奋,有快意,有喜悦,有幸灾乐祸,有痛惜,有难过,有忧虑,有悲痛欲绝,表情五颜六色,比春天的繁花还多姿多彩。
落花啼余光瞥见了不远处并肩相靠的四皇子曲瑾琏,六皇子曲钦寒。那二人的目光亦是注视着这边,发现落花啼的视线后,面面相觑,扯了扯嘴角。
曲探幽遭逢变故,受苦受难,曲瑾琏和曲钦寒只会高兴,不会伤心。
瞧着曲瑾琏那阴郁怨恨的眼眸,大抵已经挨了曲远纣的迁怒谩骂了。身为兄长弃了亲弟弟先一步离开华龙山,那就有松懈怠慢之责。
落花啼和银芽进殿,方一站定,就见一桌边伏腰在案,啜泣涟涟的曲双蛾。曲双蛾身上是一副出宫的朴素服饰,还穿着雪白的狐裘,发丝被雪花染湿勾勒着双颊,正是刚回宫的仓促姿容。
此时哭得梨花带雨,沧然泣泪,惹人怜惜。
上气不接下气,能凄凄昏死过去。
“双蛾姐姐,你放心,曲探幽福大命大,他不会有事的。”
过去轻声安抚着曲双蛾,落花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忙忙碌碌,汗流浃背的太医们,似乎想窥看寝殿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形。
曲探幽突然遭遇刺杀,是落花啼未曾预料到的,她分明记得前世的曲探幽没这么倒霉。
是谁在背地里操纵控制。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