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红烛昏罗帐
(蔻燎)
落花啼信誓旦旦,掷地有声,“你们若是不信,可去落英缤纷和蓝今宵求证,他是蓝穹国之人,受曲探幽折辱欺凌,他断不会说谎。我能助他,也能助你们,你们不就是需要契机复国,需要有人支持吗?再说了,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千古一帝’的谣言,你们必定听过,谣言内容指向落花国,我和你们一样害怕被曲朝灭国,如今自危畏惧,是不得已进行联姻的,我是在等待时机,与你们无甚差别。”
“天下不是曲朝一个国家的,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天下。”
“你们如果相信我,我能助你们复国,枫林国还能再现人世。”
锁阳人闻言,面面相觑,沉默良久。
俄而,那言辞犀利的锁阳人道,“你说得好像有道理,不过我没记错的话,你将才放蛇出来,是想咬死我们?”
“咬死了吗?没死啊……那是权宜之计,逼不得已,我怎会那般狠心。”落花啼扭了扭肩,干笑两声,闪烁其词。
锁阳人四目对视,沉吟片刻,其中一人道,“杀你确是泄不了恨,你所言之辞我们姑且相信……等着,我们会再来找你。”
落花啼还没来得及答复,后脖颈“砰”的挨了一记手刀,整个人重心不稳,脚下踩空自十米高的树干上翻了下来,重重摔进泥地里,昏死不动。
这一觉睡得极沉,好像度过了百余年,落花啼眼睫颤抖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曲探幽的俊朗侧颜。
她吃了一惊,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正躺在巨大的龙凤马车里的软床上,盖着丝滑如水的蜀锦被褥,脑门上敷了热毛巾。
曲探幽坐在床沿,手捧一本古书,恍若无人地细看。
听见她转头的窸窣响音,合上书籍,凑近摸了摸她的脸颊,“如何?觉得哪里疼?”
曲探幽的手指太烫了,烫得落花啼一个哆嗦,她没力气挣脱对方的接触,目下她在伪装“暧昧”着曲探幽,于是假惺惺地吸了吸鼻子,眼眶里萦着丝丝水汽,惹人垂怜,“头疼……”
额头肿了个大山包,不用想也知道是摔下树的时候磕的。
落花啼没有伸手去碰,都能感觉那大包的颜色和高度,绝非俗物。
曲探幽端着温药一勺一勺喂她喝下,笑道,“再睡会,明日就不疼了。”他轻轻地,轻轻地隔着热毛巾在抚摸大包,每一下都很温柔,无以复加。
落花啼一怔,收回凝视曲探幽俊脸的眸光,盯着马车顶,耳边蓦地响起一声提问,含着猜疑,“他们何以这般轻易放了你?”
换句话说,你是怎么逃出锁阳人之手?
锁阳人最恨什么,无非是曲朝皇室,而落花啼即将,可以说是已经板上钉钉快成为曲朝皇室中的一员,锁阳人杀曲探幽还不够火候,杀一个小小落花国公主还是能做到的。
落花啼捂着头,绣眉皱拢,含糊不清道,“我不知道,我一直挣扎,不小心从高空摔下来,他们或许以为我摔死了就走了。”
“这样啊。”
曲探幽敛眸,话茬陡换,“那些蛇,孤真没冤枉你。”
“我头疼,疼得发胀,我想睡一觉,你出去,把银芽叫进来。”落花啼眼珠乱转,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摇晃,就差没把“请你滚出去”这句话喊出来了。
曲探幽默了须臾,一言不发地退出马车,不多时,哭哭啼啼,眼红似桃核的银芽钻了进来。
落花啼被锁阳人掳走之后,银芽在轿子边焦急跺脚,害怕自己追不上军队就留在原地守马车。
锁阳人闯来一战,曲兵损失惨重,人手比起始少了十几人,不可谓是惨败。
银芽当时看见落花啼被曲探幽打横抱出密林,“呜哇”一声嚎啕大哭,落花啼昏迷的这些天,迎亲队伍急急忙忙赶路,赶了几天她就哭了几天,小脸上泪痕遍布。
她蹲在落花啼床边,泪流满面,“公主,你受苦了,是奴婢没保护好你。”
手无缚鸡之力的银芽如何保护落花啼,她别受伤便好了。落花啼摸摸银芽红肿的眼,心疼道,“不怪你,以后遇见这种事,你还是要像现在一样,护住自己的命。我啊,能保护好自己的。银芽,那些毒蛇……”
“公主,毒蛇们自己不见了,应该走远了。”
“那就好,那就好。”
心腑稍安,落花啼吁一口气,浑身放松。毒蛇是白衣人留给她的宠物和武器,她不能让曲探幽给暗地里收拾了,看样子,曲探幽不曾对毒蛇的生死作手脚。
难得啊。
落花啼阖上眼睑,忍着头疼,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脚程赶了一月有余,一日,接近晌午时分,曲朝的迎亲队伍把落花啼这位远嫁的落花国长公主接到了曲水沣都。
风风光光,轰轰烈烈。
曲朝皇宫,一对新人穿着婚衣入宫拜见皇上曲远纣,皇后覆掀雨。新人拜堂成亲,顺利礼成,堪为天作之合。落花啼在众目睽睽下,受封为曲朝太子妃,正式与曲探幽确立了夫妻关系。
众皇子公主献上了贺礼,皇宫里热闹得如同过年,烟花飞舞,龙凤高悬,一盏盏花灯挂在墙角,美不可言。
若说曲探幽是这婚事第一高兴的人,那么曲双蛾则是第二高兴的,她拉着落花啼的胳膊爱不释手,又是谈天,又是饮酒,直把落花啼当亲妹妹看待。
曲瑾琏,曲钦寒,曲柔忆等各位皇子公主陆续来敬酒,新郎新娘应接不暇,喝得晕头转向。
闹到了半宿,人声才渐渐消弭。
曲探幽是太子,成婚之后需搬出皇宫,在宫外住下,他选择与落花啼住在曲水沣都城外的逢君行宫,那是戌邕皇帝御赐的地方,对此,戌邕皇帝一口答应。
东宫里的宫婢太监侍卫已先一步搬去行宫,打点整理,等待二位主子前往。
华丽的龙凤马车驶出皇宫,沿着路线向行宫去,曲兵前后左右裹着马车,一队开道,其余三队握着兵器时刻护佑。
曲水沣都之外的东侧一座山上,盘踞着金龙般奢华恢宏的逢君行宫。
凤阙龙楼歇山间,琼台瑶阁靠林海,绮窗珠箔映芭蕉,危楼百尺还复环。
白金色的建筑占了半座山,行宫大门上的金铺螭龙兽环轻叩,“咚咚咚”若雪打幽竹,磕出脆脆的音。
逢君行宫自里头秩序井然的小跑出两排长长的人群,卑躬屈膝,跪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数百名年轻男女俯首在宫门口,拜倒的方向正是那辆红绸缠绕的龙凤马车。
锦帘卷起,身着大红喜服的曲探幽,落花啼一前一后踩着小马扎下车,摆手示意众人起来。
朱门圆敞,领头的大宫女红药,将离,余容迎着他们入内,一行人随在主子身后亦步亦趋,如履薄冰。
落花啼非是初次来到逢君行宫,在前世的记忆里,她不是被困东宫,就是被困逢君行宫,这里的一切布置格局,她烂熟于心。
走到那熟悉的犬牙参差的假山石旁边,瞧着那生得碧油油的几树过人高的大芭蕉,落花啼心脏抽了抽,郁气凝结。
她前世被锁在一间屋子,一扇薄窗透出来的景象便是这树芭蕉,她看着芭蕉抽出嫩芽,看着芭蕉叶掌越来越大,看着芭蕉叶慢慢枯萎凋敝,看着芭蕉树覆上厚厚的冬雪。
看着,看着,时间就那样溜走,她看得将要发疯,近乎崩溃。
平复心绪,路过几座修建精美的观景亭,一抬首,五彩缤纷的藻井垂莲罩在头顶,像婆娑世界的缩影,疑幻若真。
两人来到正殿,冰裂纹棂的镂空花窗半阖,金炉燃着白雾冉冉的龙脑香,沁人心脾。
银芽,红药,将离,余容备上净面事物,落花啼吩咐她们无须伺候洗漱,打发她们回房安歇。
四人应着,盯了盯太子殿下,规规矩矩退身出去,悄悄掩上殿门。
落花啼没心思净面,更没心思喝桌上的一瓶合卺酒,她现下与曲探幽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浑身不痛快,只想远远避开。
曲探幽饮酒过多,醉醺醺地伏在软榻上,枕着半只臂膀,凤眸剔透,泛着氤氲的湿气,俊脸飞了几缕绯红,莫名多了两三分可欺可辱的错觉。
他睇着一处虚空,神思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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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啼取下沉重的凤冠,脱掉繁琐的宽袖喜袍,踢走靴子,一跟头翻上床。一副风声鹤唳的模样,冷冷道,“时候不早了,各自安歇吧。我想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就睡软榻,床归我了,勿扰。”
无人回答。
落花啼一秒三回头,胆战心惊,抖开绣了鸳鸯戏水的红被盖在身上,蜷缩,双手抱紧怀里藏好的绝艳剑。蓄势待发,只要曲探幽敢造次,她就挥刀相向。
实在困倦疲惫,她禁不住合眼眯瞪一会,迷迷糊糊间,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绸缎摩擦声。
如万蚁倾巢,清晰涌来,不可忽略。
她警惕地睁开眼睛,猛一回头,眸仁里掠过一黑影,唬得她周身绷直。
曲探幽神不知鬼不觉突然站在床边,褪去外袍,露出雪色缎面龙腾瑞云暗纹的中衣,衣摆如水波荡漾拂动。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落花啼,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射-入喜烛的红焰,似在燃烧,望不穿其中神色。
他似醒非醒,呢喃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软榻下沉几分,后背一暖,随即腰部被人两手环住,动弹不得。
落花啼毛骨悚然,瞬间瞪圆眼眸,二话不说,朝对方使出重重的肘击,脚下也不忘一踹,但闻“嘭嘭”闷响,一道人影骨碌碌摔回地上。
“咻”,银光寒凛,纤细轻薄刻有蛇纹鳞片的绝艳一举横在曲探幽喉头。
落花啼盛怒不已,执剑抵了片刻,却见那倒地不起的某人一动不动。
心下大骇,难不成脑壳撞在哪里了?
她跳下床去瞅曲探幽是死是活,怎料刚一靠近对方的身体,脚踝便被一铁钳般的大手一攥,狠力下拉,整个人脚底一滑直面扑倒下去,正正压在了曲探幽身上。
四目相视,碰出激烈的火花。
不是情欲,而是怒火。
落花啼道,“你敢偷袭我?奸诈狡猾,狗改不了吃屎……”
话语未休,她欲撑手爬起,曲探幽嗤笑一声,一手揽住落花啼的腰,一手扣住落花啼的后脑勺,堵上那两片香唇,肆意侵-占。
干!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落花啼原本不想闹得太过,毕竟她现在处于曲朝,需要“太子妃”这一身份谋利,可曲探幽简直罪不容诛,她一刻也等不及要暴打他。
此时,曲探幽的声音嘟囔道,“公主殿下,你不开心吗?”
“嫁给孤,你一定不开心吧……”
曲探幽最后的话没能全部说出来,落花啼推开他的头,搬起不远处桌案上的一盏黄金香炉就对着他额头敲去。
血线沿着眉弓,眼眶,面颊划下,淹没在衣领,猩红刺目。
落花啼抛开香炉,炉子在地上“哐当”打着晃儿,洒了一地的香灰。
坐在床边,收剑回鞘,落花啼盯着四仰八叉躺着不动的曲探幽,不知为何心脏深处似乎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恶气,有了些许轻松。
她看着曲探幽缓慢起伏的胸腔,知他一时死不了,便不再搭理,打算卷着被褥入睡,与此同时,正殿的一扇雕花窗外乍起几声重响。
“咚,咚,咚。”
像有什么硬物砸在窗柩上。
落花啼狐疑,穿上锦靴,以剑身挑开窗,借着月光朝外逡巡。
天阶夜色凉似水,宫漏声长凄切惘。
孤门深闭,月如钩。
逢君行宫的一座屋顶上赫然站了一位身长玉立,气度不凡的男子,方才的响声是他投来的几粒碎石。
那男子身形高大,云绸沧浪青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朵新荷绽放,梦幻神秘。
他腰悬一柄银剑,戴了一黑铁面具,遮去上半张脸,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还如从前一样,生着令人望而却步的黑紫色凹凸不平的毒疮。
他看清落花啼的半块身子,站在瓦片上向她招招手,仿佛在说,来到我身边,不要同他待一起。
落花啼眼瞪如牛,眼白布满难以置信的血丝,她探出窗口,望着那月下的朦胧人影,张了张嘴。
哑然,“花,径,深?”